“微微的心上人是谁呢?”问出这句话时,程澈自己都能听出语气中的苦涩。
少女便睁开眼,翘了翘嘴角:“不告诉二哥,谁让二哥也不告诉我。”
“这样啊。”程澈嘴角笑意极淡,像是丝丝缕缕的云絮,风一起,就会被吹散了,“微微以前说不愿嫁人,我还以为你没有合心意的人。”
程微斜睨着程澈,一双丹凤眼波光潋滟:“不啊,我之所以不想嫁人,是因为和二哥一样,觉得不能与他在一起啊。此生若是不能与他相守,那我还嫁人做什么?”
说到这里,她撇了撇嘴,似笑非笑看已经听得怔住的程澈一眼:“不对,我与二哥还是不一样的。二哥不能与心悦的女子在一起,就要娶徐大姑娘或是方大姑娘啦,将来说不准还有什么李大姑娘、王大姑娘。“
“不会了。”程澈声音极轻,不知是说给近在咫尺的少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以后没有什么李大姑娘、王大姑娘。我已经不是嗣子身份,没了传宗接代的责任,以后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既然微微已有心悦之人,他可以默默当一个好兄长,即使不能一直守在她身边。至少不会误了其他女子终身。
程澈心底升起密密绵绵的痛,又不动声色把那痛压下去。
无论如何,他至少有了不娶的权利,比之以往已然好上太多。
程微就默默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无奈叹气。
二哥这个笨蛋,难道非要她一个女孩子家把话挑明了吗?
咳咳,挑明其实她是不介意的,关键是挑明之后呢。万一二哥又装作没事人般训她一顿,并无冲破世俗樊笼与她相守的意思,那她可怎么办?
“难道二哥就没想过,争取与你心悦的姑娘在一起吗?”
程澈定定望着程微,认真中带着无奈:“当然在努力,只是那姑娘,已经有心上人了。你说二哥该怎么办呢?”
说完,竟是不想再看对面少女的反应,转过身去望向远方伸展开来的银杏树,沉默不语。
程微彻底愣住。随后心急促跳了数下,赶忙伸手按住才不至于跃出胸腔来。
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可以理解成,二哥是想与她在一起吗?
和她的心是一样的?
少女低头,把那番话逐字琢磨,终于确定,应该没有第二种解释了。
“二哥——”
程澈转过身来。
程微伸手抓住他衣袖,把人拉近了些。
“怎么?”
知道程微已有心上人,虽然心头苦涩难言,一贯情绪内敛的程二公子还是很快决意摆正自己的位置,尴尬后退一步。
程微却不让他如意。跟着上前一步,踮起脚尖。
如蜻蜓点水的吻落在男子唇畔,少女偏头笑问:“都说二哥聪慧,那么二哥能不能猜到。我的心上人是谁?”
说完,少女松开手,抬脚便走。
宽大的玄色道袍被风吹得往后直飘,包裹出少女玲珑纤细的身段来。
程微只觉一股大力把她拉了回去,再回神,身子已是抵在银杏树干上。
“二哥——”
后面的话直接被堵在了喉咙里。成为毫无意义的支离破碎的音符,程微只得双手攀上那人的腰,震惊且柔顺地承受着突如其来却格外霸道的吻。
那人的唇太灼热,让她的心都跟着烧了起来。柔软的舌果断又坚定地撬开她的齿,与她的缠绕在一起,疾风骤雨般扫过每一个角落。
“嗯——”一声呻吟从喉咙中逸出,程微只觉快要喘不上气来了,只得无力捶打着那人的背。
她从未想过,原来真正的亲吻,是这个样子的。
而与心悦之人这般的亲密无间,几乎让她的魂都飞了起来。
喜悦、兴奋,又带了那么一点惶恐不安。
上方的阴影骤然拉开,新鲜的空气涌进胸腔。
程微大口大口吸着气,一张脸红如云霞,目光却清亮无比,望着对方。
程澈同样微微气喘,耳根更是能红得滴出血来,只是嘴角已经挂上了笑意,低声问:“微微,二哥猜得可对?”
程微一张脸就更红了,后背抵着树干,望着这样的兄长颇有些无措。
她从来不知道,二哥会有这样的一面。
见程微不说话,程澈便默默等着,等得有些急了,便低下头,凑在她耳边商量:“要不,二哥再猜一次?”
“嗯?”
程微犹未反应过来,那吻便铺天盖地,又落了下来。
她躲在银杏树与二哥之间,躲无可躲,更舍不得躲,就如风雨中的小苗,承受着雨露所有的浇灌。
而少女如鲜花般动人的娇妍芬芳,便在这雨露浇灌之下不急不缓地展露出来。
程澈猛然松开手,后退半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他不敢低头,更不敢有什么遮掩的动作,唯恐少女随着他的目光落在不该看的地方,让他羞愧难当。
程微轻轻喘息着,问程澈:“二哥,你就不怕猜错了?”
程澈目光温柔望着程微,笑了笑。
他从未想过猜错的可能,若是微微说到那个程度,他还无动于衷,那才真不是个男人了。
除非——除非微微刻意戏耍他,让他造成这种错觉。
若是如此,那他也只能认了!
只不过,他的微微应该没有这么坏吧?
“那二哥到底猜对了没有?”
少女抿了抿已然红肿的唇,再次踮起脚尖,以一个吻回答了他。
第三百七十二章 急(冬草1125和氏璧)
银杏树下,程微与程澈并肩而坐。
她随手拔了一根青草揉捏着掩饰内心的丰富,偷偷看程澈一眼。
程澈此刻恰好看过来。
二人视线对上,皆有些赧然。
程微忙把眼睛移开,目光没有着落点,正是心头小鹿乱撞之时,手忽地被握住。
哎呀,二哥那么害羞,是不是又准备亲她了?程微脸又热起来。
“微微,你是什么时候——”程澈欲言又止。
他原本觉得他与微微之间无需那么多话要问,可是此时,牵着心爱的姑娘,却发觉仍有无数话想说,就仿佛他们刚刚相识一般。
是呢,作为兄妹,他们已经相识太久;而作为有情人,今日才是他们的初识。
程微闻言,白他一眼:“反正是在二哥拎着大雁前去徐大姑娘家提亲之前。”
居然那么早。
程澈怔了怔,随后便是心疼。
他太清楚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能与其他人光明正大来往,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酸楚。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
程澈抬手,落在程微肩头:“微微,再给我一段时间,到时候二哥会向国公府提亲的。”
“不能现在么?”程微问得很直白。
程二公子被问得一愣,忍笑挑眉问:“微微很急么?”
程微瞪了程澈一眼。
亲都亲了,二哥居然明知故问!
“二哥不急?”程微不甘示弱,挑眉反问。
程澈蓦地红了脸。
急不急,他自然是比谁都清楚的。
“咳咳,微微,这其实不是急不急的问题。二哥若是现在就去国公府提亲,定会被乱棍打出去的,哪有成功的可能。更何况,二哥不想看你被世人笑话。”
“这么说,二哥其实还是急的?”少女把头轻轻靠在男子肩头。
程澈后背瞬间绷直。老老实实回答道:“是,二哥也急。”
程微便抿唇笑了:“二哥,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世人目光。”
若是在乎,她又怎么会对身旁的这个人动了心。
“只是。我不想外祖母他们为难,更不想看着二哥被乱棍打出去。”少女语气平静中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反正我如今是青翎真人的弟子,嫁娶有了一定的自主权利,不会早早被逼着定下亲事的。所以二哥放心吧。我会乖乖等你的。”
挑明了心意的少女温柔似水,让程澈忽然想坐得远一些。
偏偏程微还调皮地眨眨眼,道:“二哥心急的话,随时可以亲我嘛,反正我又不会反抗的。”
程澈脑子空白了一下,回神后,不由又气又笑,训道:“微微,女孩子家,多少要记得矜持。”
程微翻了个白眼:“二哥训我作甚?对别人。我且矜持着呢。对二哥,我若矜持,还不是二哥吃亏?”
程澈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就知道没有了兄长身份的掩护,他是管不住这个丫头了。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二人目光再次胶着在一起,就像心中的情丝抽长,在眼中化作了实质。
程澈伸手,把程微轻轻推开。
“二哥?”程微有些意外。
“有人来了。”
有人?
程微脸色微变。
她居然忘了。这是在外面!
都怪二哥忽然亲她,害她就只记得那甜蜜滋味了,刚刚可别被人瞧去了才好。
程澈仿佛明白她的担忧,低声道:“刚刚无人的。”
说完。顿了顿,补充道:“所以习武还是有好处的。”
务必从现在开始,要让微微看到,他比什么谢家表弟、景王世孙都强多了。
程微一颗心放了下来。
嗯,习武果然是大有好处的。
“澈表哥,微表妹。原来你们在这里。”
韩止走过来,看着并肩而坐的兄妹二人,心头莫名有些怪异,可又偏偏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程澈站了起来,面色平静:“世子怎么来了?”
韩止忽略那丝异样,笑道:“已经开饭了,不见澈表哥回来,祖母他们叫我出来寻你。没想到你和微表妹都在这里,被这株银杏挡着,我险些没看到。”
“麻烦世子了,那就过去吧。”程澈说着伸手把程微拉了起来。
韩止便看了程微一眼,目光在她微肿的唇上停了停,刚刚忽略的异样又浮了上来。
微表妹这样子,总觉得比以往更…更像个真正的女子了,难道是因为及笄的缘故?
程澈见韩止盯着程微看,心头不悦,手一用力把程微拉至另一边,淡淡道:“世子还不走?”
韩止回过神来:“走。”
三人默默走了一段距离,韩止终于忍不住问:“澈表哥,你怎么如此疏远了,叫我世子?”
“已经没有了亲戚名分,自然不能像以往那般随意了,世子不要多想。”
“澈表哥这样说,微表妹可要伤心了。”
程澈侧头看着程微:“微微会伤心?”
程微扫韩止一眼,果断摇头:“才不会。现在这样最好了。”
终于不是兄妹了啊!
韩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讪讪笑了笑。
微表妹果然还在生他的气,什么事都要和他对着来。
罢了,他做不到别的,便多让着她些吧。
三人来到了用饭的地方,饭菜早已摆上桌。
一见程微跟着过来了,段老夫人大喜:“微儿快过来,外祖母还以为国师留你用饭呢。”
眼见段老夫人要喊人在她与小段老夫人之间加座,程微忙道:“我和二哥坐在这里就行啦。”
挨着程澈坐下,她才道:“师父让我来陪外祖父、外祖母吃饭。”
段老夫人笑意略收:“国师的意思是——”
“师父说我刚刚入门,要留在观中静修一段时日,暂时先不回家去了。”
“要住在观里?”
老国公瞪段老夫人一眼:“别给孩子压力,这是好事呢。全天下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福气,拜国师为师。”
说到这里,老国公摸摸胡子,叹道:“若是国师收我为徒,我还愿意住在观里呢。”
程微忍了忍,提醒道:“外祖父,那咱们辈分就不好算了。”
众人皆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