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在大中华区“拓荒”五年,最开始的两年,大小事务是罗嘉峰主持。直到三年前罗嘉颀才空降到这里。罗嘉蜂在今天致辞,也不足为奇。
沈夜有些沉思着听完台上的讲话,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视线恰恰扫到罗嘉峰正在走向弟弟。
他们毫无芥蒂地微笑着,握手,拥抱。而罗嘉颀用低得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对她说了什么?”
“建议?”罗嘉峰微笑,模棱两可,“也没什么。问问她愿不愿意去总部培训,阿尔卑斯山山脚下的风景很不错。”
“谁都可以,除了她。”罗嘉颀嘴角带了微笑回应他,又轻轻地强调,“离她远一点。”
沉默了一会儿,闪光灯在四周咔咔清响。
罗大少的笑意加深了:“你觉得我会看得上一个连调情都不会的女人?”
他眯了眯眼看着罗嘉颀的表情,将日光投向远处某个侧身拿着酒杯的身影,兴致盎然:“Bytheway,你的沈小姐酒量好吗?”
当罗嘉颀知道沈夜的酒量很不怎么样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从一大堆人中脱身出来,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沈夜——她又从服务生的托盘上取过了一杯酒。罗嘉颀皱了皱眉,他记得自己关照她的是“吃点东西”,而不是“多喝酒”,正要举步的时候,又被一个同事叫住。交谈了几句,或许是看出了罗先生脸上微带的不耐烦,那位同事识趣地离开了。
可是,他找不到沈夜了。
环顾了一圈,罗嘉颀的目光落在宴会厅南边的露台上。厚实垂下的天鹅绒窗帘轻轻撩动,像是被风拂过的静谧的湖面。
他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外边的气温很低,即便一身正装、穿戴整齐,初初一触到冰凉空气,还微微有些激灵。罗嘉颀不出意外地看到个背影,靠着奶白色的檐廊扶手,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有些生气,薄薄的一件长裙,即便加了一件披肩,也经不起这样的冻,更何况她的病也没有痊愈。脚步越来越快,他连责问的话都已经一并含在舌尖。
“咦?你也出来看星星吗?”沈夜忽然回头,冲他笑了笑,表情全不设防地有些娇憨,至伸手指了指远处,“那颗好亮啊。”
细白的颈部划出很好看的弧线,黑色的发丝松松垂缀如同上好的一匹绢。他竟看得到她眼角细碎的光芒,耀眼基似此刻她所着迷的浩瀚繁星。
罗嘉颀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罩在她身上,与她一道并肩站着,仰视星空。
“我很热。”沈夜嘟哝了一声,想挣开身后的衣服和蓦然席卷而来的温暖。
罗嘉颀在她行动之前,伸手揽住她的肩背,牢牢地固定住即将脱落的外套,皱眉说:“你喝了多少酒?”
沈夜嘻嘻笑了笑,没说话。片刻之后,没等罗嘉顾问出第一句话,脑袋轻轻一歪,靠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她的头触到自己的肩膀,她的发丝滑过自己的耳侧,她身上甜蜜的酒香掠过自己的鼻尖……罗嘉颀忽然觉得呼吸一滞,然后心跳不可控制地加快了。
手悄悄地从她的肩上滑落到腰间,又用力地揽了一下。
“婷婷?”
她没动,安静地靠着。仿佛他是电线杆,或者宴会厅里的罗马柱。
露台边就是通往宴会厅外的台阶与小径。
自己就是……拐骗了贵族小姐一起私奔。罗嘉颀半抱着沈夜往外走的时候,脑海里竟起了这样的念头。
而她懒洋洋地半靠着他,信任地闭着眼睛,听着他说出的指令:“台阶,拾脚——慢一点——”
这里离他们居住的A区还是有些距离的,来时他们开着车,大约五分钟的路程。
如今她醉成这样,自然还是要坐车回去。
可罗嘉颀站在路边踌躇,不放心将她留在这里去取车。
远处的小径上蓦然亮起灯光,明晃晃地照射过来仿佛探照灯。沈夜闭着眼依然觉得亮,侧了侧头,半张脸埋在罗嘉颀的肩上。
沈夜的呼吸轻而软,是暖暖的一蓬火,一时间煽得罗嘉颀有些烦躁。
他招了招手。
是度假村的电瓶车,有时帮忙运送客人的行李,有时会载人游览。
罗嘉颀出示了自己的房卡,工作人员很快就说:“请上车。”
车子没有门,空落落的,启动之后,风便呼呼地刮上来,直往脖颈里钻。
罗嘉颀和沈夜坐后排。他替她裹紧了外套,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再揽进怀里。
她的头抵在他的胸口,手就放在他的膝上。
罗嘉颀低下头,试探着去摸她的体温,然而指尖触到她的手背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从指缝的地方轻轻扣进去,完全地贴合,密合无隙。
沈夜忽然动了动,罗嘉颀将手指扣得更紧,只是俯身在她耳边问:“不舒服吗?”
她的一只手在他的掌控中油不山来,只能踢了踢脚,皱眉,含糊不清地说:“痛。”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踝处已经红了起来,再往下,好橡蹭破了皮。
她又踢了一脚,咚的一声。前边的工作人员回了下头,对上罗嘉颀冷冷的眼风,连忙又转身过去,专心开车。
罗嘉颀叹口气,俯下身,托起了她的脚踝。
来参加这次晚宴之前,沈夜做过全身护理,肘间、脚踝,每一处地方都被美容师细心地打理过,又涂抹上香膏,妥帖细致。
他此刻的触觉,更加细腻婉转。
心念一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圈,竟能握住她的脚踝。罗嘉颀屏住呼吸,动作顿了顿,手指游移而下,轻轻一挑,解开鞋子腕带。
蓦然间脱了束缚,沈夜舒服地将脚踏在车子地板上,脚趾轻轻地蜷曲起来。
他忍不住笑了笑,直起身,又搬起她的小腿,让她踩在自己深杏色的皮鞋上。
硬冷的皮鞋未必会比铺着塑料毯子的车底好,可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固执,唇角带着淡淡的笑。
“先生,到了。”车子停下来,驾驶座的工作人员低声提醒。
罗嘉颀递了房卡过去,一手揽住她的背,另一只手从她膝下穿过,稳稳地将她抱起来。
身后的门轻轻关上了,罗嘉颀看看在沙发上睡得香甜的沈夜,忽然有些头痛。接下去要怎么办?抱她去主卧休息?
他抿唇想了想,拨了电话。
美容师来得很快,带了全套的精油和按摩工具。
她看看罗嘉颀,又看看床上的人,有些犹豫地问:“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嗯,你帮她收拾一下。”他有些不自然地看看一堆凌乱的被褥,转身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打开衣橱,找了衣服出来,“麻烦你给她换上。”
如果是从自己打了数个电话的时间判断,或许是过了四十分钟,美容师从主卧里出来了。罗嘉颀挂了电话,轻挑了眉梢问:“好了?”
“是的。那位小姐还在睡。”她笑了笑,请罗嘉颀在客户单据上签了名,转身离开。
罗嘉颀走到二楼,手指扶在门把上,等了片刻。细细的一条门缝,里边黝黑沉谧,淡淡的芳香溢出来,似平是薰衣草和洋甘菊的味道,舒缓恬淡。
他笑了笑,重新拉上门,转身去了侧卧。
简单地冲了澡,又换上衣服。度假村的拖鞋是薄绒的,不厚,隐隐能体察出地热。
罗嘉颀看看时间,了无睡意,转身去书房。
书房靠着主卧,他要推开门的时候,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因为,似平听见了来自身后的细微响动。
果然,咔嗒一声,主卧的门打开了。
先看见一双修长白皙的腿,再往上,是自己的T恤,宽松地一直拖到纤瘦的膝盖里,然后才是沈夜满脸通红的脸和有些迷惘的表情。
“水。”她游魂一样无视他,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罗嘉颀顿时心浮气躁起来,仿佛有人将地暖加热了。股热气是小说里说的内力,哧溜一声,就滑向了四肢百骸间。罗嘉颀只觉得口干舌燥,一边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忘了在她床边搁一杯水,一边又恼怒她穿成这样出来。
“婷婷……”只一步他就赶上她,扣住她的手腕,加大声音说,“回去,我去给你拿水。”
直到看着她走回卧室,他才有些僵硬地迈着步子去楼下倒水。走进厨房的时候,先打开了水龙头,泼了些水在脸上,才倒了一杯水,慢慢地上楼。
因为不确定推开房门自己会看到什么,又或者害怕她喝醉了做些稀奇古怪的事,他决定还是先敲门。
“婷婷,我进来了。”
里边没什么声响。
他推开一条缝,有意放重了脚步进去。
可是踏在绵软的地毯上,再大的动静,似乎还是悄无声息。
薰衣草的香味愈发浓郁,扑面而来的气息慵懒甜美。
罗嘉颀凭着记忆走到床边,搁下杯子,又轻轻地扭开了床灯。
只小小地扭开一点弧度,光线暧昧迷离,他便住了手,俯身下去,凝眸看着沈夜。
头发被胡乱地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而她酒醉的红晕,从脸颊处开始蔓延,到了锁骨的地方,依然不曾弥散。
那种叫人莫名燥热的情绪又回来了,他竭力忍耐着,伸手托起她的脑袋,柔声说:“喝口水再睡。”
她至没睁开眼睛,就着他的手,浅浅抿了一口,终于大口地开始吞咽清凉的液体。
罗嘉颀一时间不知道将视线投向哪里,只能略略往下,落在她不停在动的喉咙上。
能听见清水汩汩流淌的声音,却丝毫不能舒缓自己心口的火焰,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开,把注意力放在渐渐空下去的杯子上。
直到见底。
他松了口气,一手托着她的头,将她放回雪白厚实的枕芯上,另一只手去关灯。
光线细微不可见地在变化,阴暗跳跃的瞬间,罗嘉颀觉得床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一双手臂柔软地缠了上来,仿佛藤蔓,牢牢地抱住。
她重新抬起身子,将脸贴在了他的腹部。
“沈夜……”他的身体僵住,隔了一会儿,哑声又唤她,“婷婷!”
她没动,缠得更紧一些,甚至蹭了蹭他的身体,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蓬火从小腹的地方开始蔓延,一直窜到罗嘉颀的舌尖,烧得他亦有些神志模糊了。
黑暗中,啪的一声,马克杯滚落在羊毛地毯上。
他低头,抬起她的下颌,准确无误地吻住了她的唇。
世界上有很多事,罗嘉颀都是无师自通的。可似乎这些事里,并不包括亲吻身下的这个女孩。
沈夜显然十分排斥这样公然掠夺自己呼吸的行径,下意识地偏头,躲开炙热的气息。
黑暗之中,罗嘉颀的动作却仿佛是猎人。固定她的下巴,不让她躲开,再一点点地加深,唇辗转吮吸她的唇瓣。耐心而急躁,轻柔却粗暴。
另一只手从她肩胛的地方,慢慢地往下 ……微硬的锁骨,柔软的胸口。他的手指灵巧而急迫地往下,直到触到一颗冰凉金属扣的时候,倏然顿住了。
沈夜显然不知道身上的年轻男人在做着怎样的死人斗争,因为挣开了禁锢,基至用手背抹了抹微痒的嘴巴,嘟囔了一声“爸爸”。
这一声“爸爸”,让罗嘉颀渐渐地冷静下来。他半支着身体,长腿屈在床边,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的侧脸。
美容师临走前点了一盏小小的熏香灯,光线缥缥缈缈,若有若无。他终于适应了这样的黑暗,日光从容地勾勒出了沈夜侧卧的模糊轮廓。
是他喜欢的样子,亲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她洗过了脸,干干净净的素颜。头发大约是不方便洗,还稍微带着发胶的味道。可那竟是一种很好闻的杏仁味道,糯软绵香,令他很想埋首在她肩颈那里,再细细地嗅一次。
罗嘉颀并没有那样做,他只是极缓极慢地直起了身子,一点点地离开具柔软的身躯。
他是个正常不过的男人,刚才有一瞬间,热血涌到脑子里,有种情绪叫作不管不顾 ……可到底还是控制住了。
冲动欢愉带来的后果不可预料。假如明早起来,她难以接受,那么一切都要重来。
甚至可以想见,比重来更加糟糕。
咔嗒一声关上门,走廊上的声控灯打开了。
她……为什么突然抱紧自己呢?还抱得那样用力,差点惹出了异常难以控制的大火。
罗嘉颀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吐了口气,几乎有些脱力。
沈夜早上睁开眼的时候,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了好几秒的呆。
她以为这是自己住的地方,隔了许久,才觉得有些不对。她住的地方,窗的朝向并不是这样的……而且,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 !
宿醉的头痛一扫而光,沈夜一个激灵坐起来,终于确认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并且,身上的灰色T恤……很橡罗嘉颀的风格。
掀开被严站起来,沈夜胡乱拨弄了一下长得过膝的T恤,四处寻找衣服。
慌慌张张地不知一脚踩到了什么,又滑了滑,差点没扑到地上。这才看到床角的地方,搁着一套衣服。
RALPH LAUREN的女装,黑色羊绒衫相忙其色便裤,休闲成熟的款式。她平时很少穿这样的衣服,可现在也顾不上了,抓了就套在身上。
昨晚所有的印象都停止在杯好喝的饮料上,她一个人觉得无趣,拿了一杯又杯,然后头昏脑涨地想找一个凉快的地方倚着 ……
她怎么到了罗嘉颀住的地方?还睡在他的卧室……还穿着他的衣服!
沈夜扭开门把手,听到楼下起居室传来播报财经新闻的声音。她用力揉了揉睑,往下走的时候,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快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了。
“醒了?”罗嘉颀手里捧了一杯水,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十分闲散地靠着墙微笑,“过来吃早饭。”
沈夜觉得一双手没地方放,便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插在了裤兜里。
“我……怎么在这里?”她听到自己的声线有些紧张。
“哦,你喝醉了。”他的眸子里是深浅不一的笑意,“衣服合身吗?”
“合身。可是——”
“这里的商店也只有这样的款式了。”他若无其事地侧了身,“我让昨天帮你换衣服的小姐选的。
沈夜无声地松了口气,原本僵硬的笑也自然起来:“哦,这样啊。”
她走到餐桌边坐下,拿了片燕麦土司,又心不在焉地涂上果酱,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瞄一眼罗嘉颀。
如此数次之后,罗嘉颀终于从报纸中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直视她。
沈夜低下头啃面包。
他索性将报纸放下,手指敲击着桌面,有心逗她:“你刚才在看什么?”
他这样坐着,海蓝色的条纹衬衫解开了一颗扣子,清贵而随意,很好看。
沈夜不经意地脸红了。
她竟然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些别的事,目光又一次掠过他的薄唇……为什么自己仿佛能回忆起它的味道似的……是在梦里吗?
沈夜怔住。接着,那个梦越来越清晰,他怎样自上而下地俯身,怎样贴紧自己的身体,又是怎样用手指触摸自己的胸……
沈夜!你居然做了这样的梦!
对象还是罗嘉颀!
她腾地站起来,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我吃完了。我回去了。
“沈夜,你脸红什么?”罗嘉颀皱了皱眉,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同样问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问题。
“没什么。”她慌慌张张地否认。
他确定她有什么。难道是想起了昨晚的事 ……会不会变本加厉地躲开自己……会不会把自己当成趁机占人便宜的色狼?
罗嘉颀忽然有些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