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轮的战斗,明显比之前的要胶着很多。

戚淮出剑比之前犀利了许多,一副跟周云有深仇大恨的模样。而周云对自己方才一击竟然没有让戚淮认输耿耿于怀,出剑也是狠辣而狂暴。

那擂台上是你来我往,绿影和火光闪来闪去,竟然都跟拼了命一样。

韩风长老简直是战战兢兢,生怕就出了什么事情,可是看到闻道长老跟江枫桥都不打算管,他也真的沉默了——尼玛,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还是坐着吧!

这一场的时间格外地长,景蓝那边甚至都已经成功结束了战斗了,过来看到这边还在打,当真是吃了一惊。远远看着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他跟莫回一起走过来,转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面,唇边微笑就没落下去过的江枫桥,背心一冷,刚想扭头跟莫回说大师兄可能又犯病了,没想到便看到了戚淮闭着眼睛。

他没反应过来,“怎么……”

莫回也看见了,又瞥一眼江枫桥的脸色,便拉了旁边一个人问情况,一问才知道戚淮是眼睛出问题了。

他俩悄悄到了江枫桥的身边,低头在他耳边问道:“大师兄,现在小师弟是什么情况?”

“暂时看不见了而已,胜负不知。”

江枫桥简短地回了他一句,之后便轻轻地朝着后面一扬手,示意他们别说话。

变故,便是在这一瞬间出现的——

戚淮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绿色的幻影,从擂台上消失,同时一片深重的绿影从地面上滑过去,一下到了周云的身后,之后平地而起,一剑朝着周云背后刺去!

“这一剑怎么这么熟悉……”

景蓝忽然嘀咕了一句,莫回踩了他一脚,使了个眼色。

景蓝没明白,“你踩我干什么?”

莫回只觉得这人简直没救,干脆懒得暗示他了,再踩了一脚,才去看前面的情况。

景蓝觉得莫回简直有毛病了,他耸耸肩膀,刚刚将目光转回台上,就想起来了。

这不是之前大师兄赢了商百尺的那一场使出的一剑吗?

太像!

都是忽然之间出现在自己对手的背后,出剑向着人后背或者脖颈!

这个时候,景蓝才看向江枫桥,心里已经是有些发颤了。

看大师兄现在不动声色,似乎这一切度跟他没关系的模样,谁能想到,这一招其实是……

台上,周云只觉得背后一冷,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他笼罩。

那一刻,他的直觉告诉他,再不出绝招可能会死——手往袖中一抽,一枚黄色的符纸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江枫桥面色一变,忽然站起来,右手手指握了个手诀便想要动作。

“江师侄!”

他站起来的瞬间,闻道长老也站起来了,忽然高声喝止了他,满脸的杀气!

别人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忽然之间就起了变故,直到听到擂台上忽然传来一声炸雷响声,这才惊诧回头。

一道蓝色的闪电,在周云以灵力点燃符纸的时候,忽然从天而降,劈在了戚淮的身上,而同时,戚淮的剑,也已经刺入了周云的右胸!

也是在这一幕发生之后的刹那,一道雪蓝色的灵光从台下激射而出,甩到了周云的身上,这强力几乎是一瞬间便将周云摔到了台下去,鲜血滚落了一地!

“江枫桥!”

闻道长老方才站起来就是想要制止江枫桥,没想到江枫桥不过是顿了一下,还是在台下就对周云甩出了一道剑气!他气得浑身颤抖,几乎就要冲上去与江枫桥理论。

然而江枫桥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冽,那一向挂在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寒山门参试弟子周云,手段阴毒,与我试剑大会宗旨不符,立刻剔除参试资格!”

全场安静极了,江枫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闻道长老也愣住了,看到江枫桥朝着擂台走去了,戚淮被一道雷下来劈了,现在还用剑支撑着身体,不肯倒下,只是一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你凭什么做出这样决定?!”

江枫桥站在擂台下面,看了看一身焦黑的戚淮,跟后面的景蓝打了个手势,却对闻道长老道:“我是本次试剑大会寒山门的负责弟子,我的决定便是试剑大会的决定,若有异议,请闻道长老去掌门处理论。”

那边被江枫桥一道剑气摔在地上的周云,还在嚎叫不已,可是戚淮觉得安静极了。

他拢在袖中的手指,已经开始变化成树枝,之前潜伏在他体内的那道剑气,似乎也开始了发作,可是他站在高高的擂台上,看着下面仰头看他的江枫桥,有一种很奇怪的满足感。

戚淮费劲地一扯唇角,模模糊糊道:“大师兄,我赢了……”

“嗯。”

江枫桥应了一声,还没等他细想戚淮这反应的意思,他便已经直接从台下一头栽倒下来。

第28章蛊惑

闻道长老大约没有想到,江枫桥竟然会这么不给面子,竟然当众说出那样的话。

他几乎是指着江枫桥的鼻子骂道:“你个后辈竟然敢顶撞我?就是闹到掌门面前也是你没道理!天下竟然有你这样的弟子,我闻道也是这寒山门多少年的长老了——”

江枫桥顺势已经接住了掉下来的戚淮,只回头道:“是非自有公论,我说过了,您若是有异议请直接去找掌门。景蓝、莫回,走。”

“是,大师兄。”

景蓝跟莫回这俩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赶忙地应了江枫桥,便对着闻道长老一拜,意思是告辞了。

这里给闻道长老甩脸子的还不少,江枫桥之后连带着掌门座下的弟子,都走了。

至于商百尺,一直在隔壁擂台看着没过来,这个时候看到众位师兄都走了,他顿了一下,也跟着走了。

冯柏江就站在他对面的擂台那边,瞧见商百尺走过去了,他倒是也不动,因为这个时候江枫桥正从他身前过。

“江兄。”冯柏江打了声招呼。

江枫桥正抱着戚淮回去治伤,这被雷劈过的,还真不知道怎么治。现在谁跟他打招呼他都不想理会,不过偏偏这个人是冯柏江。江枫桥脚步顿了一下,只是在经过的时候稍稍放慢,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却道:“门中弟子受了些小伤,我带他去疗伤,改日定然请冯兄来叙旧。”

冯柏江点了点头,他外貌并不觉得十分出色,气势也不是陈九渊那样凌厉,带着几分内敛,只是跟江枫桥那种内敛的温和不同,冯柏江是内敛的阴狠刁钻。他的剑路,与商百尺很接近。

商百尺自己也有感觉,他看了冯柏江一眼,原本之前就是没有交集的人,错身便过去了。

倒是别人对江枫桥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感觉整个试剑大会,只要是个人物,那基本上都是江枫桥认识的。毕竟江枫桥参加过三届试剑大会,第一届是去探路,第二三届却都是他夺魁,江枫桥没参加一次试剑大会就能认识很多人,尤其是后面的两届,从第一场比试开始,到最后一场,江枫桥会遇到六个对手,越到后面越是厉害。

冯柏江只是这些对手之中的一个而已。

陈九渊上一届试剑大会是以一招之差败给江枫桥,而冯柏江不一样——冯柏江参加过两届,也输给江枫桥两届。

很多人这一辈子也就参加一次,不是太出色的人是不会有机会参加两次的。

可以想见,冯柏江能参加两次,便代表着师门对他是怀有期望,只是两次都败在一个人手下,难免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情绪。

冯柏江便是如此。说实话,他从未觉得别人有资格当自己的对手……

只是这一次,见到寒山门的商百尺,他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可能有误。

就像是上一届竟然出了个陈九渊一样,这一届,莫不成还要出个商百尺?

到底这个人在旁人的眼中还是一片空白,他第一场抽了白签,自然美人知道他的实力。

这边冯柏江放下了心思,看着江枫桥从他面前走过去,这才注意到他是带着个人的。

戚淮的伤势不轻,江枫桥一路直接回到了戚淮住着的回风堂,一路上已经用灵力探测过了。在当初入门的时候,他便觉得戚淮的体质很奇怪,这个时候一查,却发现雷电只是破坏了他身体之中的某些经脉,别的还没有任何的问题。

将戚淮放在床榻上,江枫桥将他外袍解下来,好在没有什么外伤,看着脖子下面都是干干净净的,也就是脸黑了。最大的问题反而是眼睛……

还有雷电,雷电造成的最大问题是精神上的伤害吧?

他道:“景蓝去通知一下掌门,把今天的事情说清楚,闻道长老是欺人太甚,至于那周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转眼看向了莫回。

莫回上前一步,“大师兄有何吩咐?”

江枫桥叫他附耳上来,说了两句话,莫回有些骇然,可是看江枫桥一脸认真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这种堪称是胆大包天的行为,怎么可能是一向稳重的大师兄说出来的?

除非是……

大师兄已经忍了闻道长老太久。

那边景蓝没注意听他们的话,听了江枫桥的吩咐就已经走了,反倒是商百尺站得比较近,他道:“这件事……我做比较合适。”

“……”

江枫桥跟莫回都愣住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景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他做比较合适?

江枫桥垂了一下眼,又道:“罢了,莫师弟先去取药来,小师弟的伤势要紧。”

路上已经查看过眼睛的问题,到底要怎么解决还是没有个办法。

莫回下意识地觉得事情有问题,不过他还是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江枫桥、昏迷的戚淮和商百尺。

江枫桥去打了水,打湿了帕子来给戚淮擦脸,过了一会儿才随口道:“你方才说——”

商百尺似乎明白江枫桥是个怎样的人了,至少这一次,似乎看得清楚了一些。看着温和是温和,只是该手狠的时候也不心软,至少在同门师弟的这个问题上,很多事情是他不能容忍的。而且……

心机很深。

也不算是对他吧,至少心机深这样的评价,落到江枫桥的身上,不算是冤枉了他。

不过,这样的评价并不代表商百尺对江枫桥全然是恶意。

“之前大师兄跟莫师兄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不过若是让莫师兄去做的话,太危险。”

商百尺觉得自己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也挺不可思议的。

只是现在他说的都是实话。

莫回只是师尊看中的普通弟子,可是他真正重视的人还是商百尺。商百尺是他看好的人选,甚至有人说他才是真正的下一任掌门的人选。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不过这可以从一个侧面,反应商百尺在空弦上人那边受重视的程度。

——这一点,没人比江枫桥更清楚。

江枫桥只是道:“这话你便当做没听见便是,以后方才那样的话,再也不能说。师尊对你寄予厚望,你别让他失望。”

若是空弦上人知道商百尺跑去寻同门师兄的仇,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江枫桥不是怕事,是怕商百尺在这里,不仅帮不上忙,甚至还会牵连到他自己。

所以,江枫桥还是之前的想法,这件事最好不要与他发生任何的联系。

江枫桥的话说的很明确,再不明白那就是商百尺的事情了。

江枫桥道:“冯柏江对你来说可能是个不错的对手,也快下午了,你去准备一下吧。”

商百尺看了他一眼,却已经感觉出在江枫桥这里,冯柏江是个什么地位了——需要他准备一下吗?

这件事情,他是不会让商百尺插手的,所以商百尺只是点点头,便道:“那我走了。”

临走时看一眼戚淮,擦干净之后的脸惨白极了,比试能这么拼,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初入门的弟子,对江枫桥似乎都有一种很独特的感情。

看商百尺已经离开了,江枫桥才叹了口气,戚淮还是昏迷不醒,江枫桥手指点在他眉心,为他身体度去灵力。

没一会儿莫回回来,看一眼这屋子,忽然挑眉道:“商师弟呢?”

“走了。”江枫桥随口说了一句,便道,“日后门中但凡是有风波的事情,都不要知会他……”

莫回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有些闹不明白。

江枫桥淡淡一笑,拿了那盘子里的药瓶,只道:“商师弟跟我们不一样。你也去吧,一会儿不必让景蓝过来了,你们才比试完,及时地交流一下。”

“那师尊那边……”之前不是说到师尊那边去说情况吗?景蓝回来了江枫桥不见,又是个什么道理?

江枫桥只道:“师尊会说什么我早已一清二楚,不过是告诉他一声而已,去吧。”

“那我出去找景蓝了。”

莫回只道江枫桥做事是滴水不漏,这些竟然都在他预料之中,心里老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走了。

他刚刚一走,江枫桥便站在桌边,握着药瓶,笑说道:“既然醒了,就别再装睡了吧。”

躺在床上跟块烧焦的木头一样躺着的戚淮,那眼皮子微微地动了动,然后再悄悄地睁开,想要坐起来,同时说道:“我是刚刚才醒,听到大师兄在跟商师兄说话,就没敢有反应……”

江枫桥走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起来了,只不过似乎牵扯到了伤处,所以就龇牙咧嘴起来。

“伤还好吧?”

那周云忽然之间拿出的雷符,乃是炼气化神期高阶修士可以炼制的,威力极大,戚淮受了这一雷之击,现在竟然没什么大碍,倒是出了奇。

戚淮道:“只是觉得被劈中的时候脑子有点晕,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心想大树被雷劈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他自己没有被雷劈过,不过看江枫桥这反应……似乎自己应该重伤?

一时之间,戚淮心里真有些戚戚然了,没经历过的事情,谁知道要怎么演啊?他也是犯了难了。

好在江枫桥之前就知道他体质比较异常,这个时候心里存了个疑影儿,却没有表现出来,道:“身上可有什么伤?”

心里咯噔一下,戚淮觉得有些不妙,他身上的伤不是周云留下的,而是昨日去偷窥天鉴宝录的时候,在洞外被空弦上人怀疑而伤的。若是被江枫桥看见……

心里虽然是有些担忧,不过脸上戚淮没表现出来,只是摇摇头,说着“没事”。

江枫桥看过那么多人了,一见戚淮这眼神略有闪烁的样子,便知道他是在说谎了,“脱吧。”

这一幕当真是很熟悉。

尤其是——江枫桥用那种淡淡的表情,手里握着个药瓶,说“脱吧”。

无端地,戚淮竟然觉得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生动起来,甚至觉得周围的气氛都有些诡异的香艳。

心知自己是脑补过头,可依旧停不下来。

戚淮知道自己是非脱不可,江枫桥这样的表情,根本不是他能拒绝的。

心一横,戚淮看了江枫桥一眼,这才慢慢开始脱衣服。

少年的身体已经不像是之前那么瘦弱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蕴蓄着力量,处处都给人一种锋锐的感觉。他肋下有一块巴掌大的灼伤,周围的皮肤都已经血肉模糊,可是戚淮只是埋着头,像是一把沉默的剑,即便出鞘,也寂静无声。

江枫桥方才的笑意,终于收敛了进去。

这伤口……

应该是剑气导致,不过这样大的创伤,已经看不出原本到底是什么伤了。不过戚淮才从擂台上下来,这伤口周围又是灼伤痕迹,若说不是那云火剑导致,江枫桥是不会相信了。

说到底,还是那周云。

下手够狠,一开始有一个瞬移的符咒也就罢了,最后连雷符都能搞出来——

闻道长老也是个本事人。

江枫桥不再多想,只是要戚淮坐在那里别动,他则埋头下去给戚淮伤药。

手指虽然很轻,可是在碰到戚淮伤处的时候,手指下轻轻触碰着的身体就会轻微地颤抖,似乎是受不住痛。

江枫桥头也不抬一下,只说道:“忍忍。”

戚淮低眼看他,头发落到颈后,散下几缕来,半躬着身体,藏蓝色的衣袍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依旧是往日严谨而严肃的大师兄……

可是每当看见他这样的姿态,戚淮就觉得心痒。

“好了。”

用清凉的药膏将伤处涂了,江枫桥便直起了身子,方要站起来,却感觉一双热度很高的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他抬头,“怎么了?”

戚淮望着他,“大师兄……”

眼前的戚淮,脸容还是少年人脸容,青涩依旧如此,祖母绿的一双眼眸却显得有些无神,他这才想起来:“你眼睛怎么样了?”

戚淮有些别扭,心里一动,只道:“模模糊糊……”

反正他都看不见了,大师兄肯定不会说自己什么的。

江枫桥看着他双眼,似乎想要瞧出什么来,皱了皱眉,刚想要说话,却看到戚淮那薄唇忽然之间贴近了,竟然一下印在他唇上,于是忽然之间想起那一天晚上在小树林里的事情,顿时头皮都炸起来。“你……”

嘴唇微启,瞬间便被戚淮给深入,勾出他唇形,舌头带着几分柔缓却又不可抗拒,探入他双唇之间……

戚淮整个人都朝前面压,江枫桥则微微朝着后面仰着,有些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他手里还拿着药瓶,只有一只手想要去阻挡戚淮,但是这手指沾了药,怕弄脏他衣服,一时之间竟然也踌躇起来。他总是在这种小事上犹疑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