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由两个挎枪的士兵带着,穿过一层又一层的武力警戒,终于见到了金三角中无人不晓的大毒枭桑通。

一眼看去,那不过是普通至极的一个泰国老头,六十多岁年纪,头发已经花白,发丝在风中微微颤着,焦黄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沟壑,嘴角还挂着一点老人家经常会有的莫名的笑,枯枝般的手上拿着一根旱烟管,不时在肩上磕一磕,黝黑的一件褂子穿在身上,似乎洗了又洗,穿了又穿,早已看不出年月!

就这样一个在泰国乡村随处可见的老头,谁又曾想到他便是曾经跟着毒品大王坤沙出生入死的骁将,掌管着一方人的生杀大权,富可敌国,又令人谈虎色变的大毒枭?

他看到出现在面前的T,仿佛慈祥的老者见了久未归家的晚辈,眼睛都笑眯了起来,脸上是皱成一堆的笑纹,他把旱烟管往腰上一别,双手合十,一点都没有毒王的孤高桀骜,居然先行了问好礼,笑道:

“恭候多时了!”

表情漠然的男子也是双手合十,却没有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东西带来了!”

仿佛是早就习惯了对方向来不喜多说的习惯,毒王也并不以那冷淡的态度为忤,只是眯着眼睛,笑纹更深了:

“我早就知道,雾里面有T,不管多艰难的任务都一定能够完成!好,你跟我来!”

转身便往前走,步伐灵敏矫健,呼呼生风,不多时便到了重兵把守的一座楼前,令其余人在外等着,只带了贴身的两个亲信保镖,领着T 登上了楼。

乍一看去,那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吊脚楼,登上才发现里面居然建了一座小小的泰庙,纸房子般大小,却是尖顶飞檐,一应俱全,就连屋檐都雕刻着抓着神蛇的大鹏金翅鸟!它不像真正的佛殿只用木雕金箔装饰,这一整座庙宇全是纯金打造,镶嵌了无数的珍珠玛瑙,即使在这样阴沉的天气里,也仍然是光亮夺目,异彩纷呈!

庙宇前面立着莲花佛座,上面是巴掌大小的一尊四面佛像,乌金打造,虽不像庙宇那般金光闪闪,却通体流溢着沉沉暗光,眼一望去,便会不自禁地被吸引住,一看便知绝非俗物。

佛像姿态各异的四只手分别拿着神物,现在却空了一只,那修长的指微微捏着,独不见了指上那一只金莲。

T拿出戒指,捏开合在一起的内外两层,露出了里面暗藏的一支莲花,花瓣只有米粒般大小,卡在那特殊设计的夹层中。

他连着戒指一起递给桑通,毒王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来,拈起金莲,小心翼翼放回佛像手中!

T看着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顺时针方向膜拜过了佛祖的四面,这才开口:

“钥匙呢?”

毒王仍低着头,听到那句话,眼中有暗茫一闪而过,然而抬头时,却又是笑眯眯的样子,他向旁边的亲信使了个眼神,那人立刻掏出一只木盒子递了过去。

T打开盒子,里面用丝绒垫了,上面躺着一只钥匙形状的翡翠,通体翠绿,青□滴,伸手摸去,只觉沁凉如水,逆着光线仔细再看,中间隐隐有一条水纹,与资料上描述的一模一样,他当下便收了木盒,向着桑通点头:

“交易完成。”说罢便要离开,却被桑通唤住了!

笑眯眯的老人走近他,伸手想要亲昵地搭住他的肩,年轻人却皱眉一退,那枯枝般的手便落了空!

亲信之一脸上变色,眨眼间枪已在手,直对了那无礼的人,等着老大一声令下!

毒王的眼睛在那丝毫不为所动的年轻人身上转了一圈,笑容一直没有退去,他挥挥手让亲信收了枪,教训道:

“你这混小子,居然敢当着T的面拔枪,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那话语也不甚严厉,仿佛是长辈在温和地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他又向那一直没有表情的人笑道,“小伙子,我知道做你们这一行的忌讳,都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哈哈,是我疏忽了!”

他笑了两声,又温和说道:

“不过你也不要这么严肃嘛,我们都做过几回生意了,你每次来都只会说‘交易完成’,你又不是机器人对不对?”

“桑通将军希望我说什么?”他抬眼,语气不变。

“随便说说都好呀,说说雾,说说你的辉煌战绩,呵呵,不瞒你说,虽然我也过了大半辈子刀口舔血的生活,但对你们做杀手的还是很好奇的!”

“没什么好说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已。”

“拿人钱财?”毒王眼中一闪,仍是笑着,却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话题,“那为什么你们老板这次不要我二十万英镑的佣金,偏偏却要这值不了什么大钱的一块翡翠呢?”

T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那笑眯眯的毒王一眼,答道:

“教将军失望了,生意是老板接的,我的任务就是拿金莲花换翡翠,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哈,真是怪人!”老头子打个哈哈敷衍过去,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便笑着说,“拿回金莲花你也辛苦了,这样吧,先去休息。西萨瓦,带客人去休息,吩咐下面照顾周到了,再叫几个漂亮姑娘,让客人自己挑!”

西萨瓦正是刚才拔枪的那个人,这时听桑通吩咐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带着T走出了吊脚楼。

偌大的楼上只剩了桑通和另一个亲信,毒王在窗前望着那远去的人影,脸上的笑纹还没有消散,眼中却已经有了肃杀之意!

他转头折了一炷香供在佛像前,双手合十似在祈愿,却突然开口:

“今天他带来的是什么人?”

“是个哑巴,他说飞机迫降的时候这个哑巴救了他一命,哑巴在深山中无依无靠,便让他来投靠将军做点杂活。”

“哑巴?狼也有发善心的时候吗?”毒王忽然一声冷笑,脸上的笑纹根根凌厉如刀,他吩咐亲信,“齐,叫你妹子来问一问吧,我听说今天她关着门在那哑巴房里待了一个下午!”

那个被他唤作“齐”的人猛地一震,随即马上克制住刹那间涌出的想杀人的冲动,答了一句:

“是!”

黄昏已过,天色愈加阴暗,风吹得吊脚楼上的草毡子簌簌作响。金三角的毒王双手合十站在慈眉善目的佛祖之前,珠宝的亮光照在脸上,却只照出了他满面的冰寒!

风雨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昏暗的夜色中,被风压得俯首低腰的桫椤树不断刷过木窗,岔开的枝叶扫在脸上生疼,而守在窗前的女子却一步也不愿离开。

小夜已经走了,说是去帮她再打听些情况,这空空的屋子只剩了她一个人,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了。别的楼上已经浮起了火光,只有这里一片灰暗!

T还没有回来。

她站在窗前,脖子已经望酸了,却还是没看到他。

她居然不怕,陌生的地方,围拢的夜色,她自己一个人,却一点都不怕!

或许不是不怕,而是根本还顾不上害怕!

小夜的话在她脑海中来来回回地响,风暴、风暴,这里很可能会有风暴的人,他,会不会有危险?

她只觉得坐立不安,真恨不得冲出去找他,可是却清楚这样只有让他更加麻烦而已,只得忍住了满心焦虑,立在窗前引颈张望,祈求他平安无事!

树影摇曳的间隙中,突然有灯光向这边移动,她心里一喜,侧耳仔细听,过了片刻,果然有脚步声登上楼来。

她几步奔到门口,见那熟悉的影子从暗色中登上来,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想拉着他问问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却见他后面还跟了提油灯的士兵,只得忍住了话。

跨进房间,T接过油灯,便让那人离开了,她正要开口,却被他捂住了嘴。

“你今晚住隔壁房间。”他在她耳边低声说。

“可是…”她想开口,却被他捂得更紧。

“不是说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开口说话吗,隔墙有耳,懂不懂?”

天啊,如果他知道自己今天和一个小姑娘说了一下午的话,会不会骂死她?她有些心虚,却还是知道什么是更重要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用力扳开他的手,连连点头,急忙却轻声地说:

“我懂我懂,可是这里可能会有风暴的人,你要小心!”

“你怎么会知道?”他脸色突然一变,鹰一般盯住了她!

“那是因为…”她正要解释,外面却响起了脚步声!

“以后再说,去旁边的房间。”他迅速放了她,退开。

这时外面的人已经走了进来,却又是刚才离开的那个提灯的士兵,捧着一大盘吃食,他后面还跟着一溜的女子,昏暗的油灯下,七八个女子鱼贯而入,个个都花枝招展,面含嗔笑!

蓝蕉被挤得退到角落中,呆呆看着这一众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而T却是一派气定神闲,眼睛在这些女子中转了两圈,伸手点了一个。

那女子立刻欢喜起来,眉目间掩不住的得意,扭着身子走到男人身边,倒在他怀中,扬起下巴,无比骄傲地看着那些气白了脸色的同伴灰溜溜地离开!

蓝蕉只看得目瞪口呆!

难怪、难怪会要她去别的房间,原来他、他竟然也要这种服务!

她为他担惊受怕坐立不安,原来全是白费气力!他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对方将他视作贵宾,一口气就叫了这么多的美女来任他挑选,他这不是逍遥快活得很?

自己、自己简直就是瞎操心!

她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喉咙酸酸的,眼睛也涩涩的发胀,连忙低了头不敢去看那两个人。

恰好这时那士兵放下食物见了缩在一旁的她,知道“他”是T带来的,便小心询问他的意见:

“这个人,我带去安排吗?”

“今晚先让他住在隔壁吧,有什么事就让他做了,免得再麻烦你们。”他轻描淡写地说,接着“喂”一声,让她抬起头来!

“去隔壁房间。”他说的是泰语,却做了手势,她立刻懂了,眼睛却看到那女子柔弱无骨地靠在他怀中,正剥了香蕉喂到他嘴边!

那样看上一眼,竟再也支撑不住,眼中迅速浮起水汽来!

她连忙又低头,怕那士兵看到,更怕他看到!

跟了那士兵走出去。

门关上了!

女子娇俏俏的笑声破墙而来,听在她耳中,说不出的尖利刺耳!

外面漆黑一片,酝酿多时的雨终于噼里啪啦下了下来,风大雨大,雨声层层密密,轰然笼住了天地!

风卷起雨丝刮到脸上,冰凉,她伸手一摸,竟摸到了一手的濡湿!

准备

随着门“吱嘎”一声关上,那女子更加肆无忌惮地往男人怀里钻,却不知怎么地被对方轻轻一推,已经离了他半尺。

她微微诧异,却也没有多想,反正夜还长着呢,她娇媚笑着,只把那桌上的全鸡分成一块一块的送到他的嘴边。

那鸡肉烤的焦黄油亮,混合了柠檬和椰奶的香味,当真让人馋涎欲滴,他看了那女子一眼,张嘴将那鸡肉咬进口中!

见他吃了,她止不住地眉花眼笑,柔声问道:

“好吃吗,再吃一块,我喂你!”

她纤指捏起一块肉又往他嘴边送,却突然被揽腰一抱,她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已经倒在男人怀中!

她滑倒的那一刹那,他迅速转头吐出了嘴里的东西!

女孩子娇滴滴地惊呼起来,顺势抱住了他结实的身体,撒娇:

“哎呀,你可真坏,吓死我了!”

她定下神来,却还记得那鸡肉,又拈了一块:

“吃,多吃一点!”

他也照样吃了!

女孩子心中得意起来,之前那军爷千叮咛万嘱咐,说她们中不管谁被选中了,都一定要千方百计让他开口吃这盘里的东西,成功之后重重有赏!她还以为是多么难缠的人,却原来不过如此!男人嘛,还不都一样?看到她这千娇百媚的样子,表面上装得严肃,其实骨头里早就酥了,那一口东西喂到嘴边,哪有不乖乖张口的?

她故意娇嗔:

“呀,都咬到人家手指了,你不光吃了这鸡,还想吃了我呀?”

他没有看她,只说了一句:

“脱衣服吧。”

“讨厌!这么直接,人家会害羞的!”她抡起粉拳捶在他胸口装着纯情。

门外有脚步声离开,几乎轻不可闻!

他抬起头来,眼中精光雪亮!

风扫屋顶,雨如倾盆!

白剌剌的电光不断划过,炸雷滚滚,仿佛就落在头顶,这床、这楼、这大地都在一齐颤抖!

蓝蕉缩在床角,用被子紧紧捂住了头,一动也不敢动!

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雷雨天气,那轰然而来的巨大声响总是让她有莫名的恐惧,在孤儿院里,一遇到打雷,她总是第一时间钻进下铺小苹的被窝里,蒙住头死死抱着她!

可是现在,她一个人躲在这里发抖,怕仍是怕,却几乎有些感谢这场雷雨了!

风大雨大,雷声轰鸣,这样才听不见隔壁的声音!

脑子里只有轰隆隆的雷声,这样才不会只想着刚才那一幕,想着他!

心里是全神贯注的害怕,这样才不会有被人捏住脖子一般透不过气来的窒息和痛!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不过就是看到了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可那就是他原本的生活呀,在没有遇到她以前,他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她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又有什么立场不高兴?

没有理由,没有立场!

所以,她不能质问不能阻止,只有独自流泪!

她捂着头,缩在角落里闷头大哭,外面风雨交加,她也再无顾忌,不用担心有谁听了疑心她,也不用担心他听到又不高兴!

正哭得不断抽气,突然有谁来扯她蒙头的被子,只吓得她头发都立了起来,一声尖叫闷响在被子下,她牢牢攥紧被子不放手,索性做了顾头不顾腚的鸵鸟,捂着头缩在床角一动也不敢动!

“你不怕闷死吗?”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她一惊,迅速从被子中探出头来,恰巧一道白光闪过,将站在床前的他照得清清楚楚。

“呀,你、你、你…”她结结巴巴,说一个“你”就一声抽噎,硬是将那一句话说不完整!

“你又哭什么?”电光闪过,从被子中露出的那张脸一团乌花,涂在脸上的褐色被泪水冲得支离破碎,他只看得皱眉!

“没哭、没哭…”她挤出几个字,慌忙擦脸上的泪水,她还记得他说过的,再哭就自己一个人走!

脸却是越擦越花!

幸好他似乎不记得那句话了,只是拉她起来:

“别擦了,去窗前接水洗脸。”

她乖乖照做,洗了一半,突然想起来,猛然转头,问:

“你、你怎么会在、在这里,你不是、你不是在旁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逍遥快活”那几个字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她已经做了她该做的事,现在轮到你了。”

“什么?”她大吃一惊,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突然想起那晚他的强迫,心中见到他的那一点窃喜荡然无存,禁不住靠了窗户,颤颤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跟我过去。”他说。

借着闪电她这才发现,两间房中间的墙居然已经被他砸了个大洞,其实那不难办到,这隔墙全是用竹子编成,上面糊了一层厚厚的红泥,以他的力气要弄出这个洞来轻而易举,而他可能是借了雷声的掩护,自己居然丝毫都没有察觉!

他这样闯到她房里究竟想干什么?

她警觉起来,摇头:

“我不去!”

“快点!”他不耐烦了,伸手来拉她!

她如同见了洪水猛兽,慌忙要躲,而他身子一晃,不知怎么地就拦住了她的去路,接着她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扛到肩上!

她张口要叫,而他却早有准备,一手扛着她,一手牢牢捂住了她的嘴!

乔装

她又惊又怕,不断挣扎,刚刚扑腾了几下便被扔了下来!

“冷静、你冷静,千万别乱来…”她捂着胸口后退,却已经退到了床边!

“冷静什么!快换衣服!”他抓起床边的衣服扔到她身上,转过身去。

她呆呆抓着那衣服,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听到床上有模糊的哼叫声,借着闪电一看,刚刚那女子被绑了双手双脚弓在床上,口中塞了一团破布,正兀自挣扎哀号,而她的外衣已经被剥了下来,正抓在自己手上!

她正心中惊疑,却听到他催促的声音:

“抓紧时间!你放心,我不会转过去的。”

“哦!”她答一声,一时之间也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想法,只是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可能全部想错了,不知怎么的心里竟一下子雀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