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那两个人看着她一脸茫然,看着他们鼻子矮塌,嘴唇突出,皮肤黝黑,不像是一般的中国人,况且肩上还挎着枪,背上背着背篓,她的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再以英文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那两人仍旧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他们低头轻声交谈,是她完全不懂的语言!

她突然想起那个男人说的话,要去泰国,难道,这里已经是泰国?

她只觉得头又大了一圈,却仍不肯放弃希望,打着手势告诉他们自己的状况,她着急地比划,也不知他们究竟懂了多少!

那两人也咿咿呀呀打着手势,似乎叫她跟他们走,但那眼光却有些轻浮!

她低头一看,这才知道自己穿得有多么不合适!

一件没了袖子的单薄衬衣,上面还有昨晚被那个人撕破的一块,耷拉下去,正好露出了一片肩膀!

她脸上蓦地一红,转过身去将耷下的那一片拉起来,反手紧紧攥住,而那两人已经向她走来,脸上都浮起了淫猥的笑!

再怎样言语不通,她也知道他们不怀好意!

她喘着气,一步一步后退,那两人嘻嘻哈哈不知说些什么,却绝对没有好话,她退着退着,突然转头拔足狂奔!

身后传来尖利的叫声,脚步声迅速追了上来!

她如野兔逃生一般用尽了全力,但对方显然是在山林中跑惯了的人,不多时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她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只听呼呼风响,一人已经从她背后跃扑而上,如同猎豹一般将她扑倒在地!

膝盖上流出了血,火辣辣地疼,她却顾不到那样的小伤了,地上那人已经抱住了她的腿,她用尽全力蹬开那怪手,突然拔出了枪!

“别过来,别过来,我会开枪的,我真的会开枪的!”

那两人怔了一怔,都咧着嘴笑了,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站着的那人突然取下背上的枪,一枪射来,将她身旁的一棵植物打得一团稀烂,她猛地一抖,手中的枪已经掉下地来!

那两人哈哈大笑,都一步一步围了过来!

她牙咬着唇,一直咬出了血来,如果、如果要受这样的侮辱,她还不如死在那个人手上!

她一点一点蹭着后退,一团黑影突然压了下来,将她紧紧扑在身下,一双手在她身上疯狂地乱抓,她身上那件单薄的衣服立时片片破碎!

她不顾一切地挣扎,如同小兽一般乱踢乱咬,却被另一人紧紧按住双脚!

“救命,救命…”

凄厉的求救声回旋在密林之中,马上却变成了模糊的呼号,那喷着臭气的嘴在她脸上乱拱着,狠狠地覆在了她的唇上!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都要炸裂出来了,泪水决堤一般滚了下来,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救命!救命!

突然“啪”的一声响,仿佛有魔力一般,一切都停止了下来!

那是子弹穿透血肉的声音!

交易

压在她身上的泰国人全身都软了下来,脑袋耷拉在她的颈侧一动不动了。

她慢慢睁开眼,看到了他,持着自己刚才掉的枪,脸色阴郁,神态冷漠!

她突然觉得那根绷紧到临界状态的弦陡然松了下来,仿佛什么都不怕了,就算他现在一枪打死自己,她也会感谢他了!

她推开身上的死人,抱着膝头,明明已经觉得心安,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发抖,想要对他说声谢谢,一张口却是一声啜泣,接着,是止都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另一个人举着手慢慢站了起来,全身颤抖,连大气也不敢出,心里正紧张得要死,耳中突然听到了清晰的泰语:

“脱衣服。”

他一愣,马上明白过来,慌忙脱下外衣披在那女子身上,站起身来,脸上刚显出讨好的笑,突然又是一声枪响,矮小的身子直挺挺倒了下去,将那个笑永远定格在脸上!

他收了枪,扫了一眼那还在大哭的女子,问:

“你还要哭多久?”

她使劲摇头,泪水却还是不争气地蜂拥而出!

冷冷的声音继续说:

“我再问你一遍,交易,你把东西给我,我带你出森林,干不干?”

她连忙点头,再也没了一点其他的念头!

他把腕上的指北针调好,看了一下方位,大步向丛林中走去!

她慌忙抹了一把眼泪,跳起来跟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日影又渐渐西移,蓝蕉早已经筋疲力尽,全是凭着一股毅力紧紧跟着那个影子在层层的树木中穿梭,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倒下去的时候,终于看到他停了下来。

她瘫在一棵树下,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正好一串野果挂在眼前,翠绿晶莹如同葡萄,她正是又渴又饿,正要去摘,突然几个黑黝黝的东西滚到脚边。

“那个有毒,吃这个。”

她捡起那从土中刨出来,仿佛红薯一般的东西,见他用刀子削去皮,几口便嚼下一只,更加觉得饥火熊熊,却拿着那满是泥土的东西不知从何下口!

突然“铮”的一声响,他的刀插在了她的脚边!

她心里猛地一跳,如果再偏一点点,插到的就会是自己的脚!

她心中惊悸,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颤颤拔了刀,削了一只“红薯”,又将刀子扔回给他。

她试探着咬了一口,那东西脆脆凉凉的,入口还有一丝甘甜,居然极为可口,她连忙捧在手里,三两下便解决了一只。

悄悄望他,他也没有再吃了,只是靠着大树闭目养神,那脸如同蜡纸一般苍白,就连唇都是恹恹的紫中泛白,脸上的汗水如同下雨一般不断落下。

她想起他身上的枪伤,他今天那么强势地赶了一天的路,她几乎都已经忘了这事,可是看他这摸样,必定是伤口痛得难以忍受,真不知道这人的脑袋中在想什么,都已经伤成了这样居然还硬要赶路,到底还有什么事比命还要紧?

她忍不住走近他身边,一脚刚刚踏近他一尺的范围,忽然劲风掠过,她痛呼一声,一只手已经被扭到身后!

“你想干什么?”

手像被铁钳钳住了一般疼,她连忙解释: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没有、没有别的意思!”

背后的手慢慢被放开,她推了一步,捏着自己的手臂惊魂未定,他却低了头,眼睛都没用再抬一下:

“你滚开一点,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身边。”

“可是,可是你好像很难受…”她怯怯说道,或许因为她是孤儿院里最年长的孩子,经常要帮着院长照顾生病的小朋友,一看到有人不舒服,本能地便想去鸡婆地关心!

“与你无关!”

“你就坐在我的旁边,怎么可能与我无关?”她鼓起勇气反驳他的话,“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可是你可以教我啊,应该怎么做才可以帮你。我、我没有想要害你,我真的只是想要帮你!”

见他不答话,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手贴上了他的额头:

“你是不是很痛?”

刹那之间,那一只手又被反扭到身后,只痛得她一声尖叫!

“我说过了,不要靠近我,听不懂吗?”

他野兽般的眼就在她面前,甚至唇中吐出的热气都直直喷到她脸上来,她只觉得自己都快要晕过去了,再也不敢自作主张,只是不住点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被一把推开,跌坐在地上,居然不感到痛,只是觉得面红耳赤,一颗心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她握着自己的手,手上仿佛也是火辣辣地发烧,她知道,那是他的温度,虽然只有一刹那,可是在触到他额头的那一刻,那滚烫的温度却像要将她的手也一起燃烧起来!

她背过身去不敢再看他,牙齿咬住了下唇!

丛林

天才露出蒙蒙一点白,整个丛林已经被鸟叫声填满!

半梦半醒之间,他摸向枪套,突然一惊!

居然又是空的!

该死的女人,又用这一招!而自己竟然犯了同样的错误!

他的手触上军刀,眼中已有杀机!

突然叶子簌簌响,他不动声色地拔出刀藏在身下,复又闭眼!

轻轻的脚步一直走到他面前,已经在他的警戒范围之内,他绷紧了肌肉,手却忍住了不动!

有清凉的液体一点一点灌进唇间,触到那甘冽的水,他这才觉得口舌干燥,嗓子似乎都干涩得发苦!

柔软的衣服轻轻在他嘴角擦拭,将多余的液体擦去,又小心翼翼在他脸上移动,那样轻柔,似乎怕惊醒了他!

软软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停了一会儿,又移开了,她似乎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突然有了一些残存的记忆!

昨夜,痛到了极致失去意识后,似乎便有一只手,也这样轻轻贴在他的额头!

他僵直了身子,却没有再动,任她轻轻将枪插回枪套,又轻轻退了开去!

他微微睁眼,见她背对着他,蹲在火堆边,用树叶将什么东西包好塞进火中,这才侧身坐下来,苦着脸揉脚踝!

伸出的那一只腿上,牛仔裤已经被挂烂,腿上深深浅浅的伤口都渗出了血迹!

他默默看了半晌,翻过身去,咳嗽了一声!

“你醒了吗?”她小心地问。

“是。”他坐起来,立刻听到她着急的声音。

“小心、小心,你的旁边有水,别打翻了!”

他低头一看,藤蔓裹着厚厚的几片树叶扎成了一只“小碗”,盛着清凌凌的半碗水靠在两块石头之间。

“你应该很渴吧,快喝吧,哦,对了,我只是放了水马上就离开了,没有靠近你,真的!”她怕他又翻脸,立刻解释。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端起水来一饮而尽。

她又把一包树叶裹着的东西扔到他面前,

“吃吧!”

那东西刚从火堆里刨出来,还嘶嘶冒着热气,他打开一看,六只烤爆了的鸟蛋!

“呀,爆开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就将就一下好了,找不到东西煮…”

他拾起一只蛋,扫了一眼她被划破的裤腿,开口:

“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你的一份!”她微笑,而肚子却在这个时候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看着她有些尴尬的笑,他突然站了起来,拔出了枪!

她猛然一惊:

“你、你要干什么?”

“光吃这个不够,我要吃烤兔子!”

“你、你要打兔子?”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却马上又想起了刚刚大摇大摆从她身边跳过去的那几只兔子,连忙摇头,“可是你的枪、你的枪有问题,都开不了的!”

他的表情突然有些怪异,像是忍住了一丝笑,那脸紧绷着,在她面前慢慢拉开保险栓:

“小姐,你没打开保险栓当然开不了枪!”

“啊?”她轻叹一声,却又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连忙低了头,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懊恼,原来还有这一道程序,害她白白在林中转了半天什么东西也没打到!

突然一声枪响,惊起无数飞鸟,他走入丛林,回来时,手上已经提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

三五两下便将兔皮扒下来,削尖树枝穿了架在火上,他的动作一气呵成,熟练至极,她忍不住问:

“你…经常在野外生活吗?”

他瞄她一眼,继续拨火。

他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蓝蕉绞着衣服,厚着脸皮再次开口:

“我、我叫蓝蕉,你叫什么?”

树枝噼里啪啦燃烧着,他仍然闭口。

“是…T吗?”

那句话一出口,他猛然抬头,如同突然嗅到血腥气的野兽!

他缓缓问:

“你怎么知道?”

她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回答得更是小心翼翼:

“我…迷迷糊糊好像听到…”

“你还听到了什么?”他的口气轻缓,却好像猫要猛扑之前怕惊了猎物的小心!

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时只觉得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不自禁地一点一点往后退,

“没了,没什么了,真的…”老天作证,她是真的没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

他皱着眉头看她,那利刃一般的目光削过来,只看得她深低了头,根本不敢抬眼!

那样无形的压迫中,她屏着呼吸,绞着双手,紧紧捏着那戒指,动也不敢动!

那迫人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半晌,终于退开。他把兔子翻了一面,沉声道:

“就算你真的听到了什么,那也无关紧要了,我既然答应过要带你出森林,你就一定活得到那个时候!”他扫她一眼,突然低声喝道:

“哭什么!?”

那含着几分怒气的口吻惊了她一跳,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不争气地一直往下掉,她连忙摇头,乖乖坐好,哽咽也不敢发出一声!

他割下一块熟的兔肉到她面前:

“吃!”

她连忙接过来,闷着头吃,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戒指

在那之后,他们又在森林里走了整整两天。

其实他不黑脸,不瞪人的时候是很让人心安的,在那仿佛到处都长得一样的地方,他似乎永远知道正确的道路,知道哪里有水,知道哪些能碰,哪些能吃,哪里适合过夜休息,甚至能够一眼看出猎人伪装的陷阱!只要跟着他的脚步走,就算是在这样凶险的丛林之中,似乎也不用太过担心!

他们很少交流,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他们会轮流用军刀削东西吃,轮流用同一个“器皿”喝水,一人在搜集食物时,另一人会自动在旁边警戒,只不过一个是拿枪,一个是拿树枝!

他知道以她的体力,什么时候应该停下来休息,什么时候吃东西,他甚至会在某些尴尬的时候自动回避。

她也知道他的某一个细微动作是因为发现了危险还是因为伤口太痛,而马上做出反应,是扬起手中的“武器”,还是递上自制的树叶水壶。

两天之后,翻过了又一个山头,总算看到了当地农民种植的甘蔗和木薯,甘蔗林后是一片炊烟!

“呀,走出森林了,我们走出来了!”蓝蕉忍不住丢了手中的“武器”,惊喜高呼起来,她曾经一度以为就要在那里面转悠几个月,没想到居然居然这么快就转出来了!

还没等她笑出来,他突然转身开口:

“东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