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笑了一通，正经起来，说：“怎么样啊，老秦，之前跟你说的事想好了没有？”
老秦喘了会儿气儿，缓了缓神，电话里听到悉悉索索的响动，像是从被窝里爬出来了。再说话的时候，明显也清明多了。
“想好了。本来想今天睡醒再给你打电话的，你倒好，连我这一觉都不能等。”他抱怨说。
“到底怎么着，给个准话。”石天催他。
“瞧你急的。”老秦嗤笑，故意吊他，但他最后还是给了石天一个肯定的答复。
“干了！老子也他妈不想再受老板的鸟气了！”他恶狠狠的说，“给谁卖命不是卖命啊，不如给自己！趁着还不到三十岁，咱们再燃烧一把，我怕年纪越大，越没这份儿心气儿了。老吴怎么说？”
老秦和老吴，都是石天大学里关系非常好的同学，那时候三个人外号“三贱客”。当年还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三人组就一起在做项目了。不过那时候接的项目都从学校手里过一道，到他们手里最后剩下的也不多了。
石天想起了大学时的青春岁月，那时候充满热血，总觉得离开学校就可以大干一场。到了社会上才发现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小，任何人，不管多有才华，都需要一个给他施展才华的平台。
但现在，石天不想在别人的平台上卖命了。
方伟的死给他触动太深。
家里其实一直在念叨叫他不要给别人打工了，但他一直对公司的工作环境和团队氛围都还挺满意，一直都还没想过要离开。
但方伟就那么死了，他就一直在想，人真脆弱啊，说没就没了。这么短暂的生命，他不想再继续为别人的事业添砖加瓦了，他想自己做点什么。他想留下点更有价值的东西。
听着老秦电话里的凶狠劲，石天忍不住嘴角勾起。
“老秦，有信心吗？”他问。
老秦嗤了一声，牛逼哄哄的说：“咱们三贱客聚首，有什么做不成的？”
这一句话，青春时代的热血就又在石天的血管里燃了起来。
“行，你什么时候能来北京？”他问。
老秦现在人在魔都漂。但他单身狗，不管去哪，拖个箱子就能走。他沉吟了一下，说：“给我一个月时间吧，我把这边的事了了。”
“行。”石天开在北京的二环路上，路两边的写字楼鳞次栉比，齐刷刷的后退，仿佛在为他的前进让路。
这个城市古老又现代，庞大又复杂。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到这里，又有多少人黯然离开。
石天的心中便生出一股豪气，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什么都可以去做，什么都敢去做。
“我等你们。”他说，“一个月后，三贱客再聚首！”
悠唐是黄叹和杜绡常逛的地方，她们对每家店的位置都熟悉。不过今天其实杜绡没心情逛，她热切的想知道黄叹的事。
“快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杜绡百爪挠心。
黄叹脸上的笑容清楚的表明了她应该是陷入了一段新恋情。
“昨天晚上其实我是在群里说我相亲去了。然后他就私信说，原来你没有男朋友，没有男朋友考虑一下我啊。”黄叹眼睛里波光流动，那笑容能甜死人。
杜绡就“哇哦”了一声，很激动：“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你不是有女朋友吗？”黄叹说，“他以前有女朋友的，我一年多前见过的。结果他说，分手都八个月了。”
“这什么人啊？你怎么还见过人前女友？”杜绡好奇。
“说起来，算是前同事吧。他上个月才离职的。我跟他做同事也有一年多了，关系挺好的。我们有几个关系特别好的同事，有个五个人的小群。连上他有三个人都离职了，就我和另外一个额女孩在还这边。”黄叹拍拍自己的脸，说：“其实我以前就有点感觉，就觉得他好像对我有点意思。但是特别早以前，我见过一回他女朋友，我就是不知道他们原来已经分手了，我们聊天一般都是在群里，私聊的时候偶尔有，少。但是我们公司是明文禁止办公室恋爱的，跟你们公司风格特别不一样。他离职前从来都没跟我表示过什么。我就是一直都有那种若有若无的一点感觉……”
“那他现在这样算不算明示了啊？而且他现在已经是单身啦，你打算怎么办？”杜绡问。
黄叹就笑。
杜绡一看就知道不对：“快说，什么情况？”
黄叹笑着咬嘴唇，说：“刚才出门前，他给我打电话……”
她话没说完，就又开始笑。那种笑是从心底溢出来的快乐。可以想见这件事绝对不是单向的，黄叹对这个人肯定有意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问我，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我说约了人了。他就问那下午有没有时间一起看电影。”她说完，自己就忍不住开心的笑。
杜绡作出夸张的捂嘴的动作：“哇哦！约在哪？约在哪？”
黄叹笑着说：“就这儿啊，我跟你吃完饭，可以直接在这儿等他。”
“真狡猾。”杜绡笑骂，“那他这是明摆着要追你了？”
“应该是吧。”黄叹笑。
看这淌着蜜的笑容，杜绡就知道不用问黄叹的意思了，已经太明显了。
“成天喊着要我个你介绍，结果桃花就在身边。”她感叹。
黄叹就说；“人跟人之间的缘分，谁知道呢。”
那倒也是，搁在以前，杜绡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在地铁上被人注意，然后就放在了心上。
吃饭的时候杜绡就把石天去她家的事跟黄叹说了。
“见家长了都！”黄叹惊呼，“这可是大发展啊！怎么样啊？叔叔阿姨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我昨天下午就跟他一起走了，还没跟我爸妈单独说话呢。”杜绡想了想，又说，“应该……还不错吧。我觉得我们家人对他态度好像都挺好的。”
黄叹还没经历过这种见家长，好奇问：“他在你们家表现怎么样啊？跟我说说，我先取取经，说不定也以后也能用得上呢。”
杜绡就大致说了说。
说起石天买了多少东西，黄叹咋舌：“你们家石天也太能花钱了！”
杜绡就顿了顿。黄叹说完觉得自己这话不太好，连忙又说：“不过他也都是为了你，细节上才能见心意啊。”
“我以前跟你说过我表姐吧，我那个表姐夫超级抠门。我表姐过得可不好了，老回家抱怨。可我妈说，这不是早就能看出来的事吗！当初我那个表姐夫第一回上门，就两瓶酒，两条烟，一盒茶叶，没了。酒还是五粮液，连茅台都没舍得买。你要说真穷吧，也不是，就是不肯花钱。我表姐结婚之后，天天过得抠抠索索的，看得我都难受。”
“你看你们家石天，为你多舍得花钱，可见以后也不会亏待你。”黄叹笑着说。
杜绡就微微叹了口气。
“嗯？怎么了？”黄叹察觉出来，“难道出什么岔子了？”
至于出什么岔子，黄叹其实一下子就想到了。就杜绡家里那情况，杜绡家人肯定是希望杜绡找个有房子的。杜绡现在这个男朋友听杜绡说还在租房子，而且还是农村的，买房子的话，以北京现在这个价格恐怕有点难。
但黄叹万万想不到，事情跟她想的正相反。
第85章 第085章
“诶？他有房？”黄叹讶然， “家里是种植园？不是农村种地的？”
黄叹一拍桌子：“我就说嘛！你跟我说人是农村的， 我瞅着就觉得奇怪， 完全看不出来啊。穿衣服都是大牌，车是路虎，谈吐也好。怪不得呢！”
“你个糊涂蛋！这都不搞清楚！”她笑骂杜绡， “傻子！”
可能她真的是傻吧， 杜绡想， 别人说什么她就信。
“怎么啦？”黄叹盯着她， 奇怪的说，“男朋友家条件这么好， 你怎么好像不高兴啊？”
“也不是不高兴……就是……”杜绡对着最好的朋友， 努力想组织好语言， “就是觉得，好多事情……自己都很无力……”
黄叹说：“别人家的家庭情况， 你当然无力啦，你又管不到别人家里去。不过他家条件这么好， 总比是农村出身好啊。你干嘛还不开心啊。”
杜绡微垂眼睫， 说：“就是觉得……挺有压力的。”
黄叹get不到杜绡想表达的意思， 她觉得奇怪：“怎么会啊， 他家里条件好， 应该是压力变小了才对啊。那你以前以为他是农村出来的时候，反而没压力了？”
杜绡一时语塞。
她抬眼看看黄叹， 想说些什么， 又觉得难以启齿。
有些东西在心底， 即便是跟最好的好朋友，都很难开口。
要怎么跟她说，我比不了你啊？
比不了她是独生女，家里一切将来都是她的。比不了她是211出来的，学历、能力都强。更比不了她对自己的事业有那么清晰的规划。
她现在就像是停在玻璃天花板上的苍蝇，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没有的。
而石天，石天是天花板外面的阳光。
石天太好了。他什么都好，长得好，性格好，心地好，能力强，会赚钱！
他以前的短板大概就是农村出身、没有房这一点了。结果……结果他出身优渥，家庭富足，他甚至还有房。
杜绡终究不是小言文里的傻白甜，遇到霸道总裁宠宠宠，自己只要负责甜甜甜就好了。她是个人，她是个正在逐渐成长，正处在人生一个蜕变时期、迷茫阶段的人。既然是人，就会思考。
石天的光芒太亮了，像一面镜子，照得杜绡不得不去反思自己。
她到底有什么吸引石天的地方？她有什么优点能让石天这么喜欢她？她又能不能让石天一直一直这么喜欢她下去？
在这种光芒下，杜绡就看到了自己所有的短板。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有能力去改变。
她要是还是那个安然的生活在家里，生活在爸妈哥哥的疼爱里的杜绡，或许她不会想这么多。
但她是离开了父母哥哥独自生活的杜绡，她是看清了生活有多骨感多现实的杜绡。她要是不想清楚，不弄明白，她内心里始终会感到惶惶不安。
总觉得所有的美好都浮于表面，随时会消散。
就像有一天，她生活长大的家，突然就容不下她了一样。
这些茫然和惶恐在她心底闪过。她忍不住问黄叹：“叹叹，你觉得……你觉得石天是喜欢我什么呢？”
黄叹正低头捏着吸管喝饮料，闻言抬眼，嘴巴放开吸管，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喜欢你好看啊，美女！”
杜绡就觉得有一瞬强烈的无力。
这，并不是她想寻求的答案。这甚至是，所有答案里最不好的那一个。
如果连她最好的好朋友都只能从她身上找到“美貌”这一个“优点”，恰恰就证明了她看到的自己所有的短板，都是切切实实的存在着的。
当她和石天在一起的时间慢慢变长，他们之间越来越亲密之后，石天最初那些紧张、忐忑、羞涩、小心翼翼慢慢的就都不见了。杜绡越来越多的看到的是石天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一面。她越来越能了解到，她的男朋友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孩子。
那么她呢？
杜绡望着自己的好朋友，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在恋人和朋友的光芒映照下，对任何人来说，正视自己的平凡甚至……平庸，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今天这水煮鱼不错！哎，你怎么不吃？”黄叹奇怪的问。
杜绡顿了顿，强令自己嘴角扯出微笑，夹了一筷子。
“你要说他喜欢你什么？这还用问吗？”黄叹一边吃一边说，“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什么一见钟情啊，说白了都是一见钟性。他们要夸你什么温柔啊善良啊贤惠啊，那都是在看到你好看之后才能从你身上找出来的。你要是不先好看，你再温柔善良贤惠，对不起，他们集体瞎了，看不见。”
“男的看女的，跟咱们女的看女的，完全就不是一个视角。所以咱们才经常说，哎，这个女生很好啊，很温柔很有内涵啊，为什么那个男生不喜欢她呢？那个女生明明就是个绿茶婊啊，为什么那个男生就围着她转？其实说白了多简单啊，先看颜值，一比较就出高低啦。”
杜绡就想起来，石天是在地铁上注意到她的，他说他悄悄跟了她一个月，陪着她天天坐地铁。
可那时候他们都没说过话，他根本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能喜欢她什么呢？就如黄叹所说的，不过是下半身的驱动，荷尔蒙作祟罢了。
并且她每天和石天在一起，是能强烈的感受到他对她的冲动和欲望的。
有一天晚上他实在忍不住，拉着她的手去摸他自己。隔着裤子的布料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坚硬和火热，她想挣开手，可他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她全程闭着眼睛不敢看。
杜绡的切身感受能证明黄叹说的真的是对的。比起别的什么，石天对她的喜欢中，最强烈的是性冲动。
好在石天还能控制自己，还记得自己答应过她什么，那天最后他在她的脖子上啃了半天，留下好几个红草莓，最终没有过界。
但一天天的她和他的相处，他的侵略是一步步深入的。杜绡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她会被他攻克，他会得到他想要的。
或迟或早。
那么，之后呢？当他作为男人的原始欲望得到满足之后，只靠荷尔蒙，他是否还能继续维持对她的喜欢？
“说起这个……”黄叹忽然停筷，问：“上次咱俩说完这个之后，你们俩又发展到什么程度了？那个啥了吗？”
“没有……”杜绡吸口气说，“我没想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