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絮絮叨叨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顾之打断了她的话,“我送你去吧。”
“啊?”舒晴倏地抬起头来,又赶紧摇头,“太麻烦你了。”
他失笑,“他不也是A市的人么?反正我也要回去。再说了,大晚上的开车跨市区来找你就不麻烦了?”
“……”这句话是埋怨的意思么?
可是顾之已然不再给她犹豫的机会,按下钥匙之后,打开了车门,“上车吧。”
舒晴坐进去的时候,脑子里蹦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哎?现在这样的话……好像不用分别了?
*
余治森和顾之一样是A市的人,只不过C大在城东,余治森家在城西。
舒晴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了余治森住院的事,略去为何住院不提,只说自己现在正坐车往他那边赶。
舒妈妈有点不开心,“你这才回来多久?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还要不要回家了?”
“可是他是我好朋友,当初我肺炎住院,他和秦可薇每天都来医院陪我,现在他住院了,难道我还能放任不管吗?”舒晴放缓了语气,撒娇似的说,“妈,我保证只去陪陪他,回来以后每天都粘着你,就跟粘鼠板一样,你就是想甩也甩不掉我,行不行?”
挂电话之前,那话那头的人终于妥协了,顾之甚至清清楚楚地听见她埋怨了一句:“女大不中留!”
于是挂掉电话以后,舒晴回过头来就看见他嘴角的笑意,面上一红。
她对付她妈的那点小伎俩通通被他看穿了=_=。
“这对话很蠢是吧?”她有点自暴自弃。
“恰好相反。”他唇边的笑意渐浓,“很温馨。”
“……还温馨呢,我还不相信你会和你妈妈这么说话。”
顾之顿了顿,“我妈去世很久了。”
舒晴的表情一下子有点尴尬。
这时候他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坦然面对就行了。不过舒晴,有句话虽然很老套,但我还是要说,有时候父母固然唠叨了点,但初衷永远也离不开爱这个字,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她。”
舒晴没有说话,窗外的景色飞速闪过眼前,耳边却还回荡着他的这番话。
如果硬要扳着指头数一数,除去上课时间以外,他们之间的对话不会超过三百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交心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可就是这样短暂又难得的几次接触里,她却犹如飞到了外太空一般,接触到了一个和自己的世界全然不同的人。
新奇有之,崇拜有之,敬仰有之,钦佩有之。
毕竟他是这样一个优秀又光芒四射的存在,宛如天上星,却又高不可攀,只是遥远地闪耀着璀璨的光彩。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响彻胸腔,传达着一个难以抗拒的事实。
低头看着手心里握得略微发热的手机,她一下一下敲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半分钟后,短信抵达。
秦可薇:谁?
舒晴犹豫再三,还是写下了那三个字:顾老师。
这一次,秦可薇以光速回了短信:我还在高铁上,预计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到。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清醒一下,趁着旁边没车的时候把头伸出车窗吹吹冷风,注意前后车距,提防超车。
看吧,就连秦可薇都觉得她在痴人说梦。
舒晴把手机收了起来,郁闷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不用担心这两只的感情会出现虐点,既然是轻松愉快的甜蜜暖文,顶多小波折,恋情大部分都会明朗又顺利。
总觉得大家和我一起在偷窥闷骚的顾老师高大上的追妻之路o(╯□╰)o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余治森和人打架了,对方不是别人,正是他前段时间喜欢的体育学院大三学生,李晨。
舒晴听他说起过那人,两人是在留学生运动会上认识的,余治森是翻译方的志愿者,而李晨是分点裁判志愿者,两个志愿者在交流的过程里,冥冥之中应了一句话:金风玉露一相逢,便滋生奸情无数。
然后余治森就坠入情网,一发不可收拾。
李晨约他出去打过几次球,其中有一次舒晴被余治森以送饮料的名义叫去认识了一下对方。
体育生长得高高大大,身材结实好看,透过白色工字背心还能看见腹上的两块肌肉,舒晴不能确定对方是有意卖弄还是怎样,总之那几块腹肌还在隐隐颤动,朝她挤眉弄眼的。
中场休息,趁着余治森在球场边上和舒晴谈话的功夫,李晨和一群男生勾肩搭背,模样亲密又随性,时不时还有些限制级的袭击动作。
只可惜余治森背对李晨,什么也没看见。
舒晴皱眉,事后跟余治森说:“我不怎么喜欢他。”
只可惜余治森陷入这段邂逅里了就一发不可收拾,怕舒晴生气,所以就瞒着她和李晨偷偷来往。
放假之后,他甚至拿着余爸爸给他换电脑的钱和李晨一起飞去云南旅游了一次,当然,路费全是他出的。
出去的几天里,除了牵手和拥抱,两人竟然没做别的事情,在最后的那天晚上,李晨亲了他,还对他说了句:“我们在一起吧。”
余治森又惊又喜,那一晚上都没睡着。
谁知道回家之后,休息了两天,余治森去了李晨家,站在门外打给他,想给他个惊喜,结果说话时却听见手机里有个男人在问:“谁呀?”
李晨笑道:“朋友。”
“这种时候接什么电话啊?真扫兴。”那男人似乎不高兴了。
李晨电话也没挂,当着余治森就安抚起那人来,“呀,生气了?别气,我这就挂了,咱们继续……”
接下来是手机随手扔在茶几上的哐当声,然后是一阵暧昧又令人恶心的声音。
邻居出来倒垃圾,看见余治森面色难看地站在那里,上下打量了几眼,“哟,来找李晨的?”
余治森没说话。
那中年妇女又说:“现在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模样生得挺周正的,偏好这一口,李晨可就指望你们发大财咯,每天都那么多帅哥来找。”
摇着头,她阴阳怪气地拎着垃圾走人了。
余治森捏着手机的手指有些泛白,不会不明白那女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他开始重重地敲门,“李晨,你给我出来!”
可想而知出来开门的人是如何衣衫不整,屋内一片狼藉,饮料瓶子、废旧报纸、外卖纸盒,还有一地凌乱的衣物。
面对他的讨伐,李晨只是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大家都是出来玩的,何必那么认真嘛。今天我喜欢你,明天他喜欢我,在一起不也就一晚上的事?”
余治森的表情很可怕,李晨后知后觉地问了句:“我说,你不会当真了吧?反正旅游的钱是你要帮我出的,要是想找我要的话,不好意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还摊摊手,以示无能为力。
说实话,他以为余治森出钱带他出去玩了一趟,至少他也得陪他几晚上,哪里料到居然在复杂的gay圈里遇见了一个这么单纯的人,连亲亲脸都会面红耳赤。
果真是纯情小少年。
余治森一拳就照着他无赖的脸砸了过去,房间里很快冲出另一个男人,年纪不小,块头也大,于是二对一,余治森这个空有一米八六却身材瘦削的高个子毫无意外地被虐得很惨。
于是邻居大妈倒垃圾之前,李晨家门口还站着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帅哥,倒完垃圾回来以后,地上躺着一具披着人皮迷彩服的尸体。
十来分钟以后,120来了,拖着余治森的“尸体”去了医院,经鉴定,手骨骨折,大腿韧带拉伤,其余地方都是皮外伤。
事后余治森打电话给秦可薇时,是这么描述的:“听说120赶到的时候,我正**横陈地瘫倒在地。”
舒晴按照秦可薇发来的地点走进医院病房的时候,愣是没认出来床上那个鼻青脸肿还抹着药水的家伙是余治森。
他正在很努力地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去,一眼看清了来人,脸色剧变,立马捂着脸:“你认错了!”
擦,他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这事儿不能让舒晴知道的!
早就该料到秦可薇会出卖他了!
没听到对方回答,他又慢慢地把手拿了下来,咧嘴笑的同时又被疼得龇牙咧嘴的,十分心虚地说:“我知道你想揍我,但揍之前请给我半个月的时间疗伤,然后再把我揍进来也行……不过最好换家医院,这家伙食不太好。”
舒晴简直恨得牙痒痒,她宁愿这货是被自己揍成这样的,也好过被人虐身又虐心!
“你有病啊?活了二十年了,全世界那么多男人你不找,偏偏找了个最恶心人的。我早跟你说他作风不正了,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余治森脸色一白,硬着脖子争辩道:“上床之前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处男?我当初又不知道他是这种人,不然也不会把我爸给我换电脑的钱拿去帮他付狗屁机票钱了!”
他的眼睛有点红,声音洪亮地想要把这点难过也压下去,于是脸红脖子粗地嚷道:“老子找他的时候,连避孕套都准备好了,结果他跟老子说他上床从来不用那个,跟老子不是一路人!他妈的知不知道那玩意儿有多贵啊?又不能单卖!早点说会死——”
声音毫无征兆地卡住了。
原因是在停车场停车所以晚来一步的顾之姗姗来迟地出现在病房门口,惊得余治森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然后愣是张着嘴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顾之淡定地看了他一眼,对舒晴说:“我去跟医生谈谈,你们聊。”
你们聊……
你们聊……
余治森还处在当机状态。
聊个屁啊聊,他恨不得死在120的急救车上,腿一蹬就驾鹤西去了,怎么也不会沦落至此!
顾之走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敲了敲打开的门。
正在做记录的医生年纪大概三十左右,很快回过头来,“什么事——”话到一半,忽然顿住,他惊讶地喊了一声,“顾之?”
……
从易听风手上接过余治森的ct图像,顾之拿起来对着光线看了看,然后说:“还好,不是很严重,只是轻度骨折,打了石膏之后休养一段时间就没问题了。”
他把图像放回桌上,“其他地方的伤呢?”
“大腿韧带拉伤,也不严重,这段时间不能剧烈运动,以后也要注意恢复,不然容易成老大难。”易听风笑道,“那孩子是……”
“我学生。”
“学医的?”
顾之笑了笑,“不是,学法语的。”
“法语?”易听风吃了一惊,“你现在……没在北京了?”
“何止没在北京了,不操刀很多年了。”
顾之的语气稀疏平常,却惊得易听风好长时间没说出话来,最后才失笑拍了拍他的肩。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顾之微笑着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拿这种事情开过玩笑了?”
易听风表情一滞,“是真的?……发生什么事了?这几年你一直没跟我联系,我以为你是忙着国内国外两边跑,又是那边的台柱子,所以顾不上我这种小角色了,怎么会……怎么会连刀都不拿了?”
*
顾之回到病房的时候,舒晴已经和余治森吵完了,床上的病患气呼呼地呈八字形仰躺着,盯着天花板不说话,而她就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冷眼看着余治森这幅蠢样。
“我看了他的ct图像,伤得不重,后期主要靠休养。”顾之走到舒晴身旁。
她摊手一笑,“c’est domage.”(真遗憾。)
“你滚你滚!”余治森吼道。
“那正好,你以为谁愿意看着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舒晴蹭的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往外走。
岂料走到一半,床上的人又忍无可忍地喊了声:“喂,走之前至少把医药费留下吧?”
“呵呵呵。”舒晴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刚才还说宁愿这辈子不认识我,敢问这位大哥,你妈妈没教过你不要接受陌生人的好意吗?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我凭什么帮你?”
余治森憋屈地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顾之扶额。
这种没营养的对话,还是少听为妙。
他拉着舒晴的手臂把她重新带回沙发上,“有话好好说。”
“可是他——”
“刚才在路上还担心得手足无措的人是谁?”
“可是他——”
“他受伤了。”
“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