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暗示,贺静宜与修文之间有我不了解的恩怨,她是在针对修文吗?”
聂谦上下打量一下她,不客气地笑了:“难道女孩子结婚后会变笨吗?亿鑫的董事长是陈华,他的投资领域包括地产,就我的了解,他一向在业内非常神秘,手段也非常厉害。贺静宜只是职业经理人,就算有心公器私用,也不会做得这么明显,不然怎么跟老板交代。”
甘璐脸上一热,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好吧,我想不出来理由,也许你能解释给我听。”
“璐璐,我现在也没想出合理的解释,大概只能等事态发展。而且,你不觉得你应该好好问一下你先生,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吗?”
甘璐烦恼地说:“如果你也结了婚,就会知道哪怕亲如夫妻,也不是什么事都能问出一个来龙去脉。更何况我问过修文,他说他不知道贺静宜的行为动机。”
聂谦若有所思,好一会儿不说话。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他拿起来接听:“你好,秦小姐。”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聂谦客气地说:“不好意思,秦小姐,我今天没有时间,改天再说吧。”停了一会,他说,“好的,再见。”
甘璐记起秦湛对她说过的话,可是她想她没立场去问什么:“谢谢你特意告诉我这个,聂谦,我先回家了。”
聂谦看着她,叹了口气:“你一点儿没变,璐璐,还是不肯问任何你觉得不该问的问题。不问我也就罢了,可是你是尚修文的妻子,知道了疑点,直接向他要原因、理由和解释,再自然不过,夫妻之间玩矜持,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甘璐能听出他话里的关切,可是她自问一下,至少最近与尚修文的相处,谈不上矜持。她没法辩白,只得解嘲地一笑:“不用担心我,你觉得我现在已经笨得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吗?”
“你最好机灵点儿。”聂谦淡淡地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希望你有事。”
第二十六章(上)
甘璐晚上回家后上网,找到钱佳西说的BBS,一看之下,既惊讶又大开眼界。那个帖子有一个很抓人眼球的标题:“大家一齐来八卦一下这个被大奶打的主持人是谁”,短短几天已经分了十多页,跟帖如云。
那一段视频从李思碧向观众介绍到场嘉宾开始,接着陈雨菲带几个男人闯到台上,挥耳光的关键部分倒被前面观众的脑袋遮挡住了,只隐约可见李思碧歪倒在沙发上,随后拍摄者似乎站起了身,调整角度,可以看到一个黑衣男人拦住站起来想走掉的李思碧,另三个人挡住欲上台的保安和工作人员,现场一片哗然,嘈杂声中隐约可以听到惊呼,陈雨菲似乎正说着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整个过程中唯一一句清楚的话是一个黑衣人中气十足地说:“大家安静,我们只是来教训一下第三者。”
接下来保安清场,强制现场观众离开,大家一片抗议不满声,分明舍不得眼前的好戏,不过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陆续出来。
视频明显由手机拍摄,距离太远,并不算清晰。甘璐如果不是亲临了这件事的下半场,的确很难将那一个个模糊人影与某个具体的人对上号
发帖人接着发了一个个视频截图,从所谓技术角度进行分析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底下跟帖者如同打了鸡血般激动,说什么的都有。有人猜测打人者、被打者到底是谁;有人质疑电视台演播厅可以由得大奶带人闯入,会不会又是一场各方合谋的无聊炒作,借机捧某位小明星上位;有人拍手叫好,说世风日下的今天,就是应该这样狠狠教训第三者,最好依照旧时风俗,把狗男女捉去浸猪笼沉潭才叫爽;也有人叹息女人始终走不出男权中心的社会及心理怪圈,出了事只会惩罚跟自己同性别的人;还有人曝料,该主持人所傍大款从事钢铁行业,座驾是银灰色保时捷911,并将车牌号尾数发了上来……
正如钱佳西所言,人肉搜索锐不可挡,对主持人身份的猜测迅速集中到了李思碧所在的电视台,并锁定几个年轻女主持人,其中包括李思碧。她们的照片、简历、曾主持过的节目被一一贴了上来,与截图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做着对比。
讽刺的是,本省卫视在国内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节目,本来这些主持人的影响多半只局限于一地,现在知名度倒是骤然之间提升了。
尚修文在电话里听着甘璐的描述,好一会儿不做声。甘璐知道他肯定烦恼,只得说:“这种帖子泄露了个人隐私,应该可以找网站申请删除的。”
“旭昇公司的律师已经发函过去,删帖应该是迟早的事,不过删帖在现在来讲,意义已经不大了,”尚修文长叹一声,“如果只是偷情被曝光,那是活该老三自己出丑。但我和舅舅核对过,他为那个主持人花的钱来路很成问题;表嫂收到神秘人士寄的照片后才详细知道这件事,她赶去电视台,也是那人打电话给她报的信,门口还有专人安排好受邀观众的证件,接他们进去。可笑的是,她到现在连那人姓什么、是个什么来路都说不清楚。你看,这事肯定没有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甘璐迟疑一下,她实在不愿意主动与尚修文提到他的那个前女友,可又不能不说:“贺静宜当时在现场,神态很奇怪,好象这一切都不出她意料。”那边尚修文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她无可奈何地说,“我倒不是指证说她一定参与了这件事,可是……”
“我明白,璐璐。好在这边少昆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剩下的我只能托付给律师,我会尽快赶回来,但愿还来得及挽回。”
放下电话,甘璐心里沉甸甸的。如果贺静宜如她推测般果然介入了此事,她的目的会是什么?难道真如她带着调笑的自白那样,是不能忘情于尚修文吗?可是她说那话时讥诮之意明显,而且一边借企业兼并给尚修文施压,一边将他亲人的隐私公诸于众,这哪里像是一个挽回旧情的举动。
尚修文说的“但愿来得及挽回”,当然应该指的是想挽回旭昇目前面临的不利局面。她并不理解尚修文对于旭昇的重视与投入程度,然而她内心忐忑,总觉得整件事有太多不明之处,如同一本疑云重重的书摆到了面前,而结果却只能在一定时段以后才能翻开,她就算有心进行推理,在现有已知的条件下也根本找不到方向。
她心情烦乱,索性和往常一样拿了跳绳上露台,外面寒风凛冽,她跳了不过五分钟,就觉得冰凉的空气刺激着咽喉与肺部生痛,简直有点喘不上气来,只得停下来,心想,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有事,还是这段时间因为天气寒冷没坚持锻炼,体力变差了。
她伏在露台栏杆上看着暗沉的天空,待喘息平定后,才进去洗澡换上睡衣上床,看一会枕边放的《法兰柴思事件》,这也是她最近一直着迷的英国作家约瑟芬·铁伊的作品,相较于她花了很长时间才看完的《时间的女儿》,这本书更加不像传统意义上的推理小说,没有名侦探出场、没有凶杀案,甚至没有出现一个死人,却有着同样紧凑的情节与紧张而诡异的气氛,甚至其中提到的舆论杀人,也与眼前网络上的群情汹涌有着一点儿微妙的贴合,让甘璐有些感叹。直到睡意来临,她总算不踏实地睡着了。
第二天甘璐再上那个BBS,帖子果然被删除了,然而热情高涨的网民并没有因此罢休。他们给视频里的当事人和被怀疑的主持人编上各种搞笑的简写代称,重新开帖,继续不依不饶地议论着。
吴丽君春节期间一直留在J市,甘璐除了去父亲那边,就待在家中,却似乎没法像从前一样享受难得的独处。无论是看书、看电视还是做其他事,都难以静下心来。她只能断定,两年婚姻生活,已经改变了她。
她的确认真考虑了一下贺静宜那个含义不明的提议。
如果真的去央求秦万丰出面支持旭昇,能对尚修文有多少帮助,她完全不确定。更不要说她一向与秦万丰保持距离,哪怕春节,也不过是打电话给妈妈,顺带问候一下他而已,此刻再去烧冷灶,不仅太迟,更没法过自己这一关。
可是只为顾全自己的自尊,却对丈夫的困境袖手不理,似乎也说不过去。
尚修文此刻在返程途中,她没法与他联系,而且就算联系上,她也不愿意把这个来自贺静宜的提议摆到他面前。
甘璐理不清头绪,思前想后,终于打了聂谦的电话:“聂谦,我有点儿事问你,现在方便讲话吗?”
聂谦那边听筒里有人声笑语和桌球撞杆的声音,他说:“你稍等一下。”然后对旁边人说声“对不起”,走了出来。
他认真听甘璐解释她妈妈与秦万丰的关系,等她说完,他笑了:“我已经知道了。”
甘璐不免有些尴尬:“知道了你还让我不停地说。”
“你难得跟我解释点儿什么,继续继续。”
听她讲了她的疑惑后,他沉吟了好一会,终于开了口:“璐璐,你不觉得贺静宜跟尚修文的关系很奇怪吗?”
甘璐的尴尬之意更甚了:“我是问你,站在业内人士的立场上,你认为她的建议是否合理可行,不是想跟你讨论她和我老公的关系。”
“如果有一个奇怪的出发点,再好的建议也不可能合理。”聂谦很干脆地说,“动动脑筋,璐璐,不管他们之间是早就反目成仇、形同陌路还是余情未了,她都没理由提这个建议给你。”
甘璐何尝没想到这一点,她只能轻轻叹口气:“她大概真是恶趣味发作,把一个难题扔给我,想看我会怎么办吧。”
“璐璐,如果我有什么事,需要你这样帮我,你会怎么做?”
甘璐吃惊之余哑然失笑:“你这是一个伪命题,你要真有什么事,根本都不会跟我开口,哪有需要我做什么的时候。”
聂谦也笑了:“你看,涉及到我,你清醒得很,哪怕是这种时候,连给我一点儿小小的想象空间都不肯。对你先生可真是关心则乱了,希望你先生对得起你这份关心。”
甘璐突然有些百感交集,她沉默一下:“对不起,聂谦,我大概是有点儿厚颜了,仗着你关心我,就来打搅你。”
“我很明白,你如果不是真正感到害怕,下不了决断,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的。”聂谦平静地说,“我还是那句话,我很高兴你恐惧的时候能想到我。”
甘璐没法再次斥他为自大,正在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听筒里清晰传来一个女声:“聂谦——”她怔住,只听那个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并且带着一点儿娇嗲地说,“换你击球了。”聂谦将手机移开一点儿,稍微扬声说:“稍等一下,我就进来。”
甘璐能够确定那个声音是秦妍芝的,她说:“打扰你了,你进去吧。”
“等等,我先回答你那个问题。秦万丰在本地地产市场的号召力是确定无疑的,有你妈妈这层关系,你开口请他出面,他大概也不会很为难。但是现在你根本没弄清是怎么回事,贸然出手,恐怕并不明智。”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
“别客气。还是不打算问我,秦妍芝为什么跟我在一起吗?”
甘璐窃笑一下:“我没权力探听啊,虽然我真有点儿好奇。如果……你主动跟我说,我倒是不介意听听的。”
聂谦大笑:“不,除非你真正关心我,否则我不会主动满足你的好奇心,现在我得进去了,再见。”
第二十六章(下)
打完这个电话后,甘璐的心情倒略为平静了一些。她想,正如聂谦所说,她根本没弄清什么,再怎么庸人自扰也没有意义,不如静待事态发展好了。
她连续失眠了几晚,早已经有了倦意,这天晚上一旦静下心来,便睡得十分熟。当她被一双手臂抱入怀中时,几乎以为是在做梦,可是马上吓醒,正待惊叫,尚修文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嘘,别怕,是我。”
她心头一松,紧紧抱住他,睡意没有彻底消散,可是一瞬间胸中似乎充满了狂喜。尚修文时不时会出差,这次去的时间也不算特别长,然而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此刻重新抱住他,她只觉得仿佛跟他经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长久离别,头一次体会到重逢的感觉。
“我以为你明天才会回来。”
“现在是凌晨,已经是明天了。”尚修文一边一下下重重着吻她,一边说:“我从香港转机回来的,这个航班时间最近,本来不想吵醒你,准备在楼下客房睡,可实在舍不得回了家不抱抱你。”
“少昆那边……”
他堵住她的嘴,含糊地说:“他没事儿。”
她纵然积攒了很多问题,一时也完全放弃了。这样的贴近之下,语言已经成了多余,他娴熟地解着她的睡衣,微凉的手指触到她在被子里睡得暖暖的皮肤,刺激得她起了战栗。他一路吻下去,火热的嘴唇循着手指爱抚过的地方一一烙在她身体上。
黑暗中他们交缠深吻,动作很快变得热切急迫。这样紧密的结合,仿佛经由身体的契合,成为对方的一部分,彼此交融得如此彻底,竟然同时好象有了失去重心、向一个不可知深处坠落的感觉。高 潮来得猛烈而陌生,在喘息之中,两人都紧紧拥住对方的身体,似乎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迷失于如同汪洋大海般的感官冲击之下。
甘璐陷入这段时间以来头一次最沉酣的睡眠之中,当尚修文轻轻吻她额头时,她朦胧意识到他已经起了床,正坐在床边。她觉得经过凌晨的那个前所未有的疯狂后,全身没有一丝力气,懈怠得不肯睁开眼睛,只勉力伸出一只手,握着他的手指:“为什么起这么早,不用倒时差吗?让我再睡会,妈妈今天可能就要回了,明天睡不成懒觉了。”
尚修文俯头再吻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璐璐,我得马上赶到J市去。”
甘璐一下醒了:“这么急吗?”
尚修文已经盥洗完毕,穿戴整齐,因为长途奔波,神情有些疲惫,可是看着她的目光却是温柔的:“没办法,我非得马上去弄清楚老三这回惹出的麻烦到底有多大才能放心。”
“修文,你对旭昇的认真程度远远超过你自己的公司了。”
他微微一怔,甘璐有些后悔这句冲口而出的话,未免是在质疑他对亲情的重视:“我是说,你帮舅舅当然好,可是旭昇是他的家族企业,有些事情到底是他的家事,你并不方便插手太多啊,”
尚修文伸过修长的手指,从她脸上轻轻抚过,然后插入她散在枕上的浓密顺滑的头发中梳理着:“璐璐,我知道你有不少疑问,等我回来后,我再跟你好好解释,我保证,全都会跟你说清楚。现在我真得马上出发了,对不起,刚到家又要走。”
“没什么,”甘璐撑起身体。“我去给你做早点。”
尚修文将她重新按到床上:“不用了,我出去吃,你好好睡一会儿。”他的身体伏在她身上,两人的脸挨得很近,呼吸相接,他专注地看着她,“我希望这次把事情处理完了,以后都能好好留在家里陪你。”
甘璐只觉得满心都是暖洋洋的欢喜,伸双臂抱紧他的肩头,让他的脸贴在自己脸上,手指摩挲着他穿的条纹衬衫,两人静静拥抱了好一会,尚修文才轻轻挣脱她的手,支起身体俯视着她:“等我回来。”
当天晚上,吴丽君回了家,她的表情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也没说起侄子侄媳才闹得沸沸扬扬的纷争,甘璐自然并不打听什么。
她只比吴丽君晚一天上班,到校做着新学期的准备工作,正忙着手头工作,突然接到尚修文的电话:“有时间的话,去看一下今天的报纸,应该有旭昇的消息,不过看到也别慌,没什么的,我回头再跟你联系。”
甘璐惊疑不定,去找来报纸,一下看到了一条令她震惊的消息,才经过春节休刊恢复正常发行的报纸在经济新闻版报道,节前曾被曝光产品存在问题的旭昇钢铁公司问题出现新的进展,邻省质监局经过调查发现,J市著名民营企业旭昇钢铁公司提供质检的产品并无质量问题,但经举报查实,旭昇涉嫌与小炼钢厂勾结,低价收购再生钢材与伪劣钢筋制品,冒充经过检验的旭昇产品发售到建筑市场,这些钢筋一旦投入使用,将给建筑安全带来重大质量隐患,鉴于旭昇在本地建筑钢筋市场同样占有很高份额,目前有关部门已经采取有效措施,将旭昇的产品全部召回封存,公司董事长与高层管理人员正在接受调查。
甘璐将报道再看一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出了办公室对尚修文打电话,他似乎正在开会,只匆匆地说:“我正在开会,今天大概会很忙。只是怕你突然看到会乱想,才给你打电话。如果放心不下,你可以先去问一下以安,他也了解情况。”
甘璐打电话与冯以安约好时间,下班后直奔他的办公室。新成立的旭昇销售分公司位于市中心一幢高层写字楼内,比以前的安达要气派得多,眼下还在前期筹备阶段,没有正式挂牌。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只剩冯以安一人站在窗前看着远方出神。他看到甘璐过来,请她坐下:“喝茶还是咖啡?”
“不用了,以安,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直截了当地问。
冯以安苦笑:“吴畏干的好事啊。基本上报道的内容很全面,只是没点他的名而已。他私下勾结J市周边被政策取缔的小炼钢厂,偷偷恢复生产,低价收购他们的产品,再通过旭昇的渠道、冒充旭昇的产品进行销售。”
甘璐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旭昇是他自家的企业,这不是砸他自家的招牌吗?”
“利令智昏。”冯以安流露出怒意,狠狠地下了四字评语,显然对吴畏这一行为十分愤慨,“他是旭昇的常务副总,早就捅下了不少缺口,吴董事长没办法,虽然没免去他的职务,但半年前就收回了他的财务审批权。他可能急等钱用,于是出此下策了。”
“那上次安达也是这个原因被调查吗?”
“那倒不是,他不敢公然在修文面前弄鬼,那批有问题的产品大部分发售在他直接掌管销售的邻省了。我和修文谈过,这件事应该从一开始大概就有人在幕后操纵,一步步曝光旭昇的问题,到现在可说是最后一击,应对得不好的话,旭昇就完了。”
这比甘璐能想象到的还要严重得多,她努力消化着这些对她来讲陌生而复杂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冯以安放缓语气:“璐璐,你也别太着急,幸好修文及时赶回来了,他能把这事处理好的。”
“他又没在旭昇担任什么职务,哪方便直接插手处理这件事?”
“我想吴董事长现在正接受调查,至少会临时授权给他,他得忙碌上好长一段时间了。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
甘璐觉得头晕目眩,手心全是冷汗。她自己也暗暗纳闷,她的确为这消息烦恼,但似乎不至于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只得勉强一笑:“没事儿,过个春节,生物钟全打乱了,这几天动不动就觉得累,今天头天上班,好象有点儿不适应。算了,不耽误你时间,我回去了。”
冯以安拿起了钥匙:“我送你。”
第二十七章(上)
甘璐早上起床,再次对着镜子里自己黯淡无神的眼睛时,不免有点儿纳闷了。她除了不舍尚修文才从国外回来,就赶赴J市劳累外,并不太为旭昇已经发生的事着急担心。可是头天晚上整夜都睡得不踏实,被手机叫醒时,完全不想起床,多躺了几分钟后,硬是逼自己爬起来,脚踩到床前羊毛地毯上,一阵头晕,身体似乎比前几日更加疲惫无力,有一种奇怪的懈怠感。
她有点担心地试一下额头,似乎体温也并不算高。再过几天就到了学生报到的日子,新学期将要开始,难道是传说中困扰在假期里玩得没法收心上学学生的开学综合症找上自己了?
她不得要领,强打精神下楼去做早点,胸口的烦恶感却有增无减,勉强陪吴丽君吃完早餐,提了包出来乘车。
天气略微放晴,过了春节,依然寒冷,早辰的风刮在脸上仍有寒意,看上去冬天并没完全结束。
甘璐上了公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拿出小记事本翻看,提醒自己这几天要记得将物业费、电费、水费划到托收的存折上,还要往王阿姨卡上打生活费。
突然她一下呆住了,小本子上的日期终于提醒了她一个事实,将要到来的日子不仅仅是即将开学或者需要交各种费用,放假放得她对时间似乎没了概念,她竟然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她的生理周期并不如同往常一样固定,早该来拜访她的好朋友没如期而来。
她吓得一下抬起头来,迅速在心里计算着日子,可是心里一时乱糟糟的,好一会算不出一个头绪来。到了学校,她与同事一起研讨教案、备课,跟班主任开会,强打精神忙碌一天下来,晚上接到尚修文的电话时,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等第二天拿上医保卡请假去医院查证了再说。
尚修文的电话十分简短,他明显忙得焦头烂额,两人说了几句话便挂了。甘璐想,这个时候如果真怀孕了,简直有点儿添乱的感觉;如果只是虚惊一场,那还是惊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甘璐跟教导主任请了半天假,第二天一大早先自己拿验孕棒试一下,看着上面显示的是自己有段时间天天早上求而不得的两条线,吃惊之余又忐忑不安,细看之下,对照线明显清晰,可是检测线显色很浅,毕竟拿不准。她只能心神不定地赶到了医院,顺利化验完毕,挨到拿到写了自己名字的检测单,看着上面的阳性结果,她一时竟然有些发懵。
医生语气冷漠地问她:“要吗?”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连忙说:“要。”
医生例行公事地计算了预产期,交代注意事项,诸如警惕宫外孕、到什么时候开始定期产检、具体要做哪些检查、怎样建立围产保健手册……她听得并不专心,多少有点儿神思恍惚。
她出了诊室,坐到走廊上的长椅上,眼前人来人往不断,产科与妇科在同一楼层,不时有做检查的孕妇挺着隆起程度不一的腹部来来去去,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了自己平平的肚子,意识到这里面同样也装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这是她和尚修文盼望的孩子,虽然来得有些突然,可有什么关系。
她想到这一点,紊乱的心突然平静下来,嘴角不由自主上弯。她拿出手机打尚修文的电话,然而他的手机转入了秘书台。她看看时间,猜想他大概是在开会,而且在电话里讲这个消息,似乎会错过他开心的表情,如果能找个借口说服他回家就好了。
她重新计算着日期,想确定这个孩子是哪一天悄然在她身体里开始孕育的,却只记得一个个温暖而紧密的相拥。想起最近的一次,她不禁脸上发烫,暗暗希望那样不知情下的疯狂,没有伤害到宝宝才好。
手机响起,甘璐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你好,哪位?”
“尚太太,你好,我是贺静宜。”
她仍然沉浸在刚刚弥漫上来的喜悦之中,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好,有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儿,我有事必须马上见你。”
甘璐不想败坏自己的好心情,微微一笑:“我不认为我们有必要见面。”
“相信我,不见这一面,以后后悔的肯定是你而不是我。”贺静宜的声音里带着嘲讽,“我并没空纠缠你,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有没勇气面对一个真实的尚修文。”
“我们似乎没必要继续这种没意义的对话。”
“真是天真得可爱啊尚太太,难怪有人说无知便是福,也难怪好些家庭妇女宁可不闻不问,做鸵鸟状把头缩起来,就可以骗自己说,自己的那个小世界是完整无缺的。”
“贺小姐,请问你这么比喻连连,到底想表达什么啊?我和修文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不劳你一个局外人来关心。”
“你对你老公到底了解多少?如果你决心当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那我们现在就可以说再见了。”
“你什么意思?”
“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真正认识一下你嫁的男人,不会花你很多时间。”贺静宜冷冷一笑,声音中带着凛然寒意,如冰凌一般划过她的耳边,她竟然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选择权完全在你,你也可以不要这个机会。不过,我得提醒你,真相这个东西很讨厌,并不是你把它拒之门外,它就能永远不来你的生活中。”
甘璐放下手机,心中十分烦乱,刚才的好心情几乎一扫而空。她并不想见贺静宜,然而她竟然没法断然拒绝贺静宜。她不得不承认,对方那几句话最大程度地击中了她内心的隐忧。
因为尚修文表现出的温柔体贴,再加上最近两人良好的沟通,她已经说服自己不要庸人自扰,再去多想那些事了。可是疑窦没有因此就彻底消散,尤其现在有了孩子,她更不愿意自己的幸福上蒙有一丝阴影。
她从医院出来,慢慢走了十来分钟,到她与贺静宜约好的一家饮品店,点了一杯蓝莓果茶,过了没多久,贺静宜推门而入,笔直走到了桌边,并不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带着身份证吧?”
“带了。”她尽管茫然,还是马上回答。
“那我们走吧。”贺静宜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示意买单。
甘璐先她一步将钞票递过去:“去哪儿?”
“机场,去W市的航班一个小时后起飞,我们得抓紧时间。”
W市是邻省的省会,甘璐莫名其妙:“对不起,我没打算跟你去那里,有什么事,你就在这儿跟我说吧。”
“我说的话你会相信吗?”贺静宜冷冷一笑。
“既然你非要来找我,那么说不说是你的事,相不相信就是我的事了。”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着,停了一会,贺静宜嘴角向下一拉:“请问你知道修文现在在哪?”
“在J市。”
“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他现在正在W市。你看上去并不笨,现在你自己决定,要么马上跟我走,一块儿去看真相;要么留在这,继续喝你的果茶,守着你的小天堂。”她头一歪,嘴角那个嘲讽加深了,“不过我不得不说,这可实在是个愚人的天堂。”
第二十七章(下)
贺静宜的语气无礼,甘璐却没法发怒,她当然知道还以颜色的最好办法是不予理睬,可是她到底做不到漠然置之,停了一会儿,她静静拎包站了起来:“走吧。”
那辆打眼的红色玛莎拉蒂就停在饮品店外,不待甘璐坐稳,贺静宜便发动了车子,同时格格一笑,直视着前方:“系好安全带,尚太太,我保证,这会是一次奇妙之旅。”
甘璐并不理会她,只打电话给教导主任继续请半天假,说是感冒发烧,需要休息。到底没有正式开学,而且她一向考勤纪录极佳,教导主任爽快批准了,还嘱咐她注意身体。
贺静宜一路将车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机场,那边已经有她的下属等着,拿了两人的身份证,马上送她们去换到邻省省城的登机牌,进入安检。
两个人都只拎了一只手袋,顺利登机。坐到公务舱内,甘璐觉得自己一定是有点儿疯了,她竟然跟着贺静宜同乘飞机,飞向一个目的不明确的旅程,仅仅只因为对方的几句话。
你的老公会怎么看待你的这一行为?如果事实证明,贺静宜只是无事生非,那么你将怎么面对他?这样一想,她不禁黯然。
然而已经没法折返了。逃避没有意义,去看看,不管是什么,面对了以后,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