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玩什么惊喜游戏了,还是老老实实叫他来接自己为好。
等待转机的时候,她给他发消息,告诉他自己的航班信息,大概他忙,没看到,没立刻回。她又给他打电话,陆陆续续打了好几个,一直没接。
应该是他手机没在身边。
飞机快起飞了,赵南箫没办法,只好给陈松楠打电话,没想到也没打通,只好先登机了,到了再说。
她抵达高原机场的时候,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箱子又是最后一只从运送带上出来的,等她往出口去,周围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只有她自己的鞋跟落地发出的步伐之声,在这深夜的空旷机场大厅里,听起来有点孤单和寂寥。
早上出发时没想到会在路上辗转这么久,旧手机的电池坚持不住,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她什么都记住了,偏偏就忘了带手机的充电宝。
赵南箫不知道徐恕后来到底有没看见自己发给他的消息,心里有点不安,拖着箱子最后一个来到出口,看见隔离栏杆外接人的地方已经空了,没人。
徐恕没来。
头顶的灯带放着冷寂的光,高原机场的大厅空荡荡的,寂静无声,好像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看了眼落地玻璃墙外那片黑漆漆的夜空,感到人又倦又累,压下心中的懊丧之情,走了出去,找到一个机场的值班人员,想借手机打个电话。
女人盯了她一眼,指了指斜对面的方向。
赵南箫拖着箱子走了过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台供旅客使用的充电设备,急忙插上充电,自己就等在一边,看着手机,眼巴巴地等着它开机。
……
徐恕一早去对岸的工地,半路想起来忘带手机,懒得回去取,一忙一天,晚饭也在对面吃了,又继续加班,到了晚上八点多,遇到陈松楠,说傍晚的时候赵南箫给他打了个电话,当时边上机械嘈杂,没听到,后来看见了打回去,她已经关机联系不上了,也不知道找自己干什么。
徐恕心一跳,立刻想起自己今天没带身边的手机,和同事说了一声,抬脚就赶回到住的地方,拿起手机翻了翻,看见她发来的消息和随后陆陆续续打来的五六个未接电话,拨了回去,打不通,抓起车钥匙,转身就疾奔而去。
自治州机场不多,这里又偏,距离很远,白天路况好的话,从这里到机场正常也要开三四个小时。
看她发来的航班消息,再过两个多小时她就抵达了。
高原机场到了深夜是怎样的情景,他再清楚不过。
她的航班就是今天的最后一班。
怕她一个人等在那边害怕,更怕她万一等不到自己先坐别的车走了,深夜不安全,徐恕心急火燎,恨不得插翅立刻过去。
路上他不停打电话,她一直关机,他更加急,也管不了别的了,一路狂飙,硬是把这辆灰头土脸的旧SUV开得如同赛车,终于在十一点多赶到了机场,比平常白天过来也整整提早了一个多小时。
但即便这样,还是迟到了。
她应该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要是还没走掉的话。
“嘎吱”一声,他踩下刹车,推开车门,朝着机场大厅狂奔而去,几步跨上台阶,冲了进去。
如他所想,这个时间点,里头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灯带发出冷冷的白光,照着空旷的大厅。
徐恕看了眼四周,没看见她,冲到出口处,也没有人。
正要再给她打电话,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她打来的!
徐恕立刻接起电话:“赵南箫!”
那头一顿。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你在哪里?我过来了…”
紧跟着,她微微带了点哭腔的声音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徐恕心跳得厉害,一边掉头出去,一边问她人在哪里。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就在他前方斜对过去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看见了她。
她大概累了,就蹲在充电机前的地上,低头和自己打着电话。身畔一只很大的箱子,身影看起来孤零零的。
“我手机没电了,刚开机。我还在机场里,你呢……”
赵南箫觉得自己太丢脸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到他的声音,眼圈就热了,有点想哭。
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好在终于联系上他,心也跟着安了下来。
“你能不能来接我……”
怎么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话?
赵南箫轻轻吸了吸鼻子,抬头要从地上站起来,忽然一顿。
前方距离她几十米外的地方,静静地站了一个人,看着她,脸上带着微笑。
赵南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应了过来,立刻朝着那人奔了过去,跑到他面前,扑到了他的怀里。
第 61 章
他接住她, 紧紧地抱住她,甚至最后还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转了好几个圈。
刚才所有的不安和惶惑, 在这瞬间烟消云散。
她双脚离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飞翔起来。
“不行了……我要晕了……徐恕你放我下来……”转了几圈, 她胳膊紧紧搂着他脖子,免得万一他脱手了自己飞出去,笑。
徐恕终于停了下来, 她的双脚再次落地。
她真被他转晕了,停了下来,手还攥着他衣服,不然站都站不稳脚了。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等那阵晕眩感过去,她趴他的耳边抱怨, 语气带了点撒娇, 话还没说完, 感到面上一热,他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低头凝视, 眼眸一眨不眨。
赵南箫停了笑,看他。
几个月没看见真人了, 视频里看不出来, 现在才发觉,他好像瘦了,也黑了点, 不过,笑起来的时候,显得他整齐的牙齿也更加白了。
她的徐恕,还是那么的帅。
“白天我没带手机,晚上才看到的,对不起……”
他说完就狠狠地亲了她一下,又亲了一下,连着亲了她好几下,再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抱了好一会儿,最后又低头,亲了亲她披散着的浓密的发丝,这才终于放开了她,走过去拉来她丢在角落里的大箱子,回来握住她的手说,低声说:“我们走吧。”
赵南箫心里充满了甜蜜的感觉,跟着他牵手出了机场大厅,上车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
他帮她系了安全带,说路上回去还要几个小时,让她累的话自己闭目休息。
赵南箫一点儿都不累,也不想休息,陪他上路,开到凌晨快一点,才终于到了县城。
她心疼他这一晚上来回要连着开这么久的车,也担心他累,见县城到了,就提议先在旅馆里休息过一夜,等明天再回项目部。
确实已经很晚,徐恕就将车开到他们上次住过的那间旅馆,来到前台登记入住,把两人的身份证推了过去。
去年他们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赵南箫还记得今晚这个值班的服务员,对方大概也对他俩还有印象,看了好几眼。
“双人标间还是大床房?”
服务员核对着证件,顺口问。
赵南箫不吭声。
他看了身旁的她一眼,微微张了张嘴,没立刻回答,神色显得有点迟疑。
服务员又看了两人一眼,跟着哦了一声:“不好意思,没大床房了,只有双人标间。”
“可以。”
徐恕点头,接过房卡,道了声谢,帮赵南箫拉着箱子带她进了电梯。
老旧的电梯不紧不慢地上升,在发出的古怪的嗡嗡声中,将两人带到了要去的楼层。
他打开房间的门,让她进去,说:“你累了吧,去洗澡吧。”
赵南箫嗯了一声,从箱子里取出要换的干净衣服,进了浴室。
关门的时候,她的手习惯性地伸向门锁,停了一下,又缩了回来,不锁了。
他没进来。
她洗完澡,吹干头发,换上睡衣,出来前,照了照镜。
睡衣的领口保守,就是有点短,长度在膝上,只够遮一半的大腿。
平时也没感觉,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镜子里看着感觉全是腿,有点招眼。
赵南箫往下扯了扯,走了出来,见他随意靠坐在一张床上,手里握着只遥控器,眼睛盯着对面的电视机。
电视里放着猫和老鼠。
傻猫在前面狼狈地逃,身后追着大狗,老鼠在旁叉腰笑。
他看得聚精会神,好像完全被吸引了进去,连她从浴室里走出来也没反应。
“我好了,你也去洗吧。”
赵南箫停住,轻声叫他。
他哦了一声,视线在她一双又白又直的美腿上停了一停,飞快地放下遥控器,从床上一跃而起,进了浴室。
赵南箫关了电视机,把大灯也关了,就剩一盏床头灯,然后爬上了其中的一张床,轻轻拉上被子,人躺了下去,侧耳听着浴室里发出的哗哗水声。
水声停了,她知道他快要出来了,暗暗一阵紧张,急忙翻了个身,背朝外地闭上眼睛,仿佛自己已经睡着了。
他出来了。
赵南箫感到他就停在了自己身后的床边站着,心跳不禁加快。
过了一会儿,他轻手轻脚地上了边上那另张床,慢慢地躺了下去。
伴着一声开关响动的声音,床头灯灭了,房间随之陷入黑暗。
他大概真的累了,躺下去后,就没再发出什么声音了。
赵南箫慢慢地放松了身子,人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闭着眼睛,想起了去年她刚这里时渡过的那一夜。
那晚下了大雨,到的时候,也是深夜了,她和他被迫落脚在机场附近的小旅馆里。
今夜此刻,和那一夜是这么的像。
唯一的区别,是那晚上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今夜却是各自一张,那晚上她对他怀着成见和不满,而今夜,他们已变成了曾经有过亲密的情侣。
她实在是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转回来,侧对着对面那张床上的人,轻声开口:“徐恕,你睡了吗?”
“没。”他立刻应她。
“我刚想起来有个事,来之前,我妈叫我问下你,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准备结婚。她挺关心的。”她状若闲聊地说。
这回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
赵南箫等了一会儿,感到有点难堪,懊悔自己问他这种问题。
显得挺蠢的。
他们才交往了多久?
多少的恋人,爱情长跑了多年,最后不也是转身再见?
她“呃”了一声,正想收回自己的问话,忽然黑暗里听到他说:“我可能要改行了,不过要先搞完这个项目手头的事。等我这边不干了,你嫁我好不好?你能不能帮我和你妈解释下,再给我一年……”
他顿了一下。
“应该不用一年,我估计到年底,应该就差不多了。”
他这会儿即便说出他还没玩儿够,想自由,现在还没打算结婚的话,她的诧异也绝不会比听到他此刻的话要来得巨大。
她太惊讶了,从床上爬了起来,探身伸手开了床头灯,看着他。
他仰面躺着,被子胡乱地压在腹上,闭着眼睛。
“徐恕你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突然打算改行?”
他睁开眼睛,转头看她一眼。
“也没什么,就是工作后觉得厌倦了。这种工作也不适合我这种人吧。”
他说完,朝她笑了一下,就又闭上了眼睛。
赵南箫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不会吧?我看你挺负责的呀,而且,这专业你学了这么多年,在上头已经花了这么多的时间精力……”
他好像没兴趣再说这个话题了,还是闭着眼睛,没反应。
赵南箫停了下来,但真的有点不甘心,继续看了他片刻,爬下自己的床,坐到他边上,伸手推了他一下。
“你别睡!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点不懂,你怎么最后真的会干了这一行。高考前我记得我问过你,你说是你爸的意思。那后来呢?后来你完全可以另外的选择。”
“我真觉得,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自己要真没兴趣,怎么可能会因为你爸的一句话就决定了这么重要的事?现在又这样放弃,你不觉得挺可惜吗?”
徐恕再次睁开眼睛,对她笑道:“以前我就随便报的,后来想着都已经学了四年了,被沉没成本绑架,就继续搞下去了。现在真觉得不合适我,还是早点结束好,要不然损失更大。你说呢?”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赵南箫顿了一顿:“那徐叔叔呢?他知道了吗?”
“我跟他说了。”
“他怎么说?”
“随便我。”
赵南箫沉默了,在他床边继续坐了片刻,回到自己的床上,关灯躺了回去。
她心里有点乱,因为突然得知的这个消息。
真的太突然了。
她忍不住回顾自己。
做一个像姥爷和父亲那样的人,从事他们热爱的事业,是她从小就立下的志向,大学毕业后,因为自己感情纠纷导致妈妈头部受伤,那段时间身体不好,加上她不想和前未婚夫再在同一个地方朝夕相对地求学,当时也来不及另外申别的院校了,考虑过后她决定先工作陪伴照顾妈妈。想继续深造以后也多的是机会。
后来她工作了,不可避免的现实和理想落差,一度也曾令她对自己的职业规划产生了迷茫和顾虑,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了,直到去年,她来到这里,作为其中的一份子,参加了这个大桥的项目。
条件很艰苦,但她喜欢这种氛围。和周围那么多优秀的人一起工作,用自己的所学,一起解决一个又一个遇到的问题,这让她得到了一种很大的成就感。渐渐地,她觉得自己又重新找回了当初的信念和热情,更为自己去年在最难熬的时刻没有立刻放弃而感到庆幸无比。
而现在,徐恕却突然告诉他,他想要离开了。
谁人都会迷茫,也有权力去回头审视自己从前做出的选择。
她曾经有过,徐恕现在当然也可以。
但无需否认,在她最迷茫的时候,工作中徐恕所表现出来的专业、负责和热爱,也曾对她产生过很大的积极影响。
现在他却告诉她,他要走了。
她当然会尊重他自己的意愿,被强加干涉之苦,她在自己妈妈这里已经体会颇深。但她的心里,禁不住还是随之生出了一种深深的遗憾和失落。
有点像是被抛弃了的感觉。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荒唐。
她背对着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感到他从床上下来,爬到她这边,钻进她的被窝里,从后轻轻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项目部里工作很多,我想尽快做完再交接掉,所以之前很忙,晚上回去也迟,怕打扰你休息,就没天天联系你,你别多想。”
赵南箫转身钻进了他的怀里,伸出手也抱住了他的腰,轻轻摇头:“没事。”
他仿佛吁出一口气,继续抱了她一会儿,忽然亲了亲她温暖而饱满的额,用温柔的声音说:“那你好好睡吧。我睡相差,万一踢到了你,我先回我那边睡了。”
他又轻轻地放开她,回到了他自己那张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