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或许是无意的,但后头几次,明显就是他故意为之。

这个坏小子,简直是……

赵南箫的脸一下热了,握拳狠狠砸他后背,发出咚咚的声音。

“徐恕!你再搞一次试试?”

前头那个占了大便宜的人不说话,就哈哈大笑。

赵南箫恼羞成怒,一把掀开头盔的脸罩:“停,你给我停下来!”

他停了车,大长腿支住机车,也掀开脸罩,扭头看着她说:“小南姐,我错了我错了,我向你保证,下次你让我这样,我也不敢了。”

他的嘴里道着歉,脸上却分明带着笑,说完了,不等她开口,抬手帮她把刚掀起来的面罩压了回去,凑过来又低声哄她:“好了好了,我真错了。风这么大,再不戴好头盔,就算我小南姐是个大美人,冻得流鼻涕了也不大好看,你说是不是……”

“徐恕——”

赵南箫刚下去了点的恼羞又冒了上来,再次打他。

他又哈哈大笑,任她捶着自己,转身再次发车,笑声和机车马达声混在风里,飞扬在午夜空旷的街头之上。

十二点钟,他将她带回到了家附近,车停在路边送她进去,一直送到她家楼下。

赵南箫催他,抬手指了指前方。

“就到了,你快点回去……”

他握住她抬起来的那只手,将她拉到了靠墙边的一个角落里。

这个时间,楼房里的大部分住户都已熄灯休息了,周围黑魆魆的,只有砖道旁的夜灯放着昏黄的光,安静极了,静得能听到他朝自己靠过来的呼吸声。

赵南箫仿佛闻到了一缕夹杂着真皮味的热热的男性气息,心跳忽然加快。

“徐恕,你……”

她的声音消失在了接吻里。

他的亲吻起先还是克制的,带着恋恋不舍的感觉,但很快就变得激烈了起来。

仿佛有火星子在原野燃点,暗夜无声无息,是掐灭,还是任由蔓延,徘徊在危险的边缘。

两个人都变得喘息不匀,即便隔了几层衣物,她亦仿佛清晰感受到了他周身的温度,寒夜灼热,有火在燃烧。

她闭着眼眸,忍不住微微战栗,情不自禁伸出两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腰身。

“赵南箫,你是喜欢我亲你,还是叶之洲亲你?”

他的另只手捧着她的脸,不停地亲她,忽然含含糊糊地问,唇还贴着她的面颊,嗓音低沉而压抑。

赵南箫一下顿住了,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话音落下仿佛就后悔了,一顿,立刻松开她道歉:“对不起,我不该……”

他停了下来。

赵南箫背靠着身后冰冷而粗粝的楼房水泥墙,微微地仰着头。

“徐恕,以后我们要是在一起了,你是不是还要问我更喜欢和你们当中的谁睡觉?”

她看着他,轻声一字一句地问。

“不会的,你别误会,我真不在乎这些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怎么就这么混蛋,这真的不是我本意,你别生气好不好,下次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他的眉宇间充满了懊恼和焦急的神色,伸手仿佛想再次抱她,被她挡住了。

“不早了,我要上去了。”

他顿了一下,慢慢地收回了手。

赵南箫脱下他替自己穿上的大皮衣,连同手套一起递了过去,微笑说:“算了,小事而已,晚上其实我也挺开心的。不过你的这个问题,因为涉及第三人,所以不便回答。我上去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他不动。

“你不会是要让我把你的衣服带回我家吧?”

他的肩膀终于动了一下,缓缓抬手,接住了她递过来的衣物。

赵南箫转身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大门里。

第 40 章

妈妈应该还睡着, 没有发现她半夜出去了又回来。

赵南箫经过妈妈卧室门前,回到自己房间, 上床躺了片刻, 忽然有点不放心,睁开眼睛爬起来, 灯也没开,再次来到窗边掀开一点窗帘看了下去。

果然,这个傻瓜, 还站在下面没走,一动不动好像柱子似的立在夜风里。

她心里顿时来了气,正想拿手机发条消息骂他别想这样博可怜,很讨厌,让他立刻回家去, 见他突然动了一下, 仰头看上面, 终于转过身去了,身影慢慢消失在了砖道尽头的那片绿化带阴影里。

赵南箫目送他离去,吐出了一口气。

第二天, 赵南箫依然向单位请假。

沈晓曼让她陪自己去参加美术馆本馆和欧洲某艺术馆签约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仪式。当天,展厅里不但会展出许多国内外各流派的最新艺术作品, 现场还邀来了不少著名的中外艺术家。

助理小周一早去姥爷那里把车开回来, 随后赶去美术馆忙事,赵南箫帮开车。上路后,沈晓曼叹气:“唉, 现在年纪大了,晚上睡眠越来越差。说实话,美国那边的馆都不想搞了,太累。昨晚是不是我做梦,怎么好像听到你开门的动静?本来想问问,喝了酒,人又醒不来,糊里糊涂又睡着了。”

赵南箫心一跳,看了眼妈妈,见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座位前头上方的小镜子翻下来认真地照脸检查妆容,看着也就随口问问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应:“昨晚半夜我是出了下房间,口渴去厨房倒水。”

沈晓曼信了:“下回晚上睡觉前在房间里备个保温壶,省得半夜还要爬出被窝。”

“知道了。”

沈晓曼照完镜子,对自己的脸挺满意,收回镜子,这时手机收到条消息。

她回了消息,抬头对女儿说:“盛思思发来的,问我什么时候到,她电视台今天也来采访报道。小南你念书那会儿应该认识盛思思吧,就现在电视台的那个女主持人,还挺有名。”

赵南箫虽然平常根本不看电视,但也知道盛思思的近况。

大学毕业后进电视台,一开始是主持综艺,因为外形靓丽,口才好,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很快就成为了电视台的当家花旦,和普通的花瓶不同,她现在也开始转向访谈,往知性上打造。

“嗯,知道点。”她淡淡地应了一句。

大概是路上堵车又无聊,沈晓曼也没在意女儿冷淡的态度,开始说起盛思思。

“我对这个女孩子印象还挺好,去年一个活动里认识的,人挺热情,会说话……”

她瞥了眼专心开车的女儿,一副“别人家女儿”的表情:“性格真比你不知道要好多少!”

赵南箫当没听见。

妈妈又继续自己的话题:“后来常和我联系,逢年过节给我发祝福,有次工作完一起吃饭,向我问起徐恕,说了点徐恕大学里的事,我才知道徐恕大学里原来那么会玩,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也难怪,又帅又有才,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这样的男生?”

赵南箫不说话,眼睛盯着前头那辆走走停停的汽车。

“盛思思自己当然没明说,不过我听她提到徐恕的口气,她和徐恕以前好像好过。但上次记得我随口问徐恕,他又说自己没谈过女朋友。”

“嗳小南,徐恕大学里是不是真的很花心啊?看他现在的样子倒不大像。”

赵南箫顿时想起那一年她从同寝女生那里听来的关于徐恕睡了盛思思又甩她被她当众朝脸砸馒头骂人渣的事,冷着脸说:“我不知道!我就一书呆子!你也别八婆,老管人家这种闲事!”

沈晓曼扭脸看着女儿,很不满:“你说什么?你妈是八婆?你看我像吗?怎么说话的你?”

“妈你年轻漂亮还气质,外加艺术修养!出去人家都以为你是我姐姐!满意了吧?我在开车,你别总和我说话让我分心行不行?万一撞了别人,等下看你怎么去美术馆!”

沈晓曼看了眼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又低头看腕表。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就想起来随口说了两句吗?至于吗,脾气越来越差了!开车小心点!”

妈妈终于停止了干扰,耳边清净了下来。

赵南箫开着车到了美术馆的大门外,小周已经在等着了,跑过来说:“馆长您来了?已经来了几位贵宾,电视台盛小姐他们也到了。”

沈晓曼让女儿停好车就来,自己和助理匆匆先进去了。

赵南箫对这种场合兴趣不是很大,但来都来了,要是不进去,肯定又要惹妈妈生气,就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到了九点多,估计她已经完全忙起来顾不上盯自己了,这才下车走了进去。

活动在一号展厅里进行。因为要举行签约仪式还有接下来的中外艺术家座谈会,今天没对普通公众开放,但里面人还是很多,除了双馆相关负责人、艺术基金会、应邀而来的中外艺术家和嘉宾,文化|部的官员也来了。

赵南箫进去的时候,看见自己妈妈神采飞扬面带笑容,对着几个话筒和录像机在侃侃而谈:“……我们双方都是非常具有社会影响力的公共文化机构,在传承各自国家历史,致敬经典的同时,通过这次合作,融合双馆学术资源,积极推动国际文化的交流和发展。”

“沈馆长,那么在您看来,当代艺术的大众价值是什么?”

一个留着长卷发、身穿香奈儿白色短裙套装的电视台女主持手握话筒发问。

赵南箫停了一下脚步,认了出来。

是盛思思。

沈晓曼微笑:“当代艺术的边界正在不断扩大。康德认为美学是研究鉴赏里的愉快,研究一种无利益兴趣无概念却仍然具有普遍性和直接性的愉快,所以说,美产生着快乐。当代艺术,或者说,美学的大众价值,是让当代的人们在繁重的生活和工作日常中,学会感知快乐,探索快乐。”

那个女孩子说:“您讲得太好了!相信在看了您的这期节目后,一定会有更多的观众会走进美术馆,探索关于美的真谛……”

赵南箫悄悄走了过去,一个人在展厅里看了些陈设出来的作品,就来到设在一旁的艺术咖啡店里,要了杯咖啡,坐在落地窗玻璃旁的一个空位子上。

落地窗的玻璃擦得一尘不染,明亮的阳光照了进来,映着身旁一簇叶片阔大而鲜肥的春雨,对面的橱柜里,摆着一只只颜色粉嫩令人愉悦的马卡龙,空气里漂浮着正在制作中的热咖啡的焦香,隔壁场馆里,笑声和说话声隐隐约约。

赵南箫随手摸出手机,翻了翻。

没有新消息。

穿着整齐制服的小姑娘给她端来咖啡。

“赵小姐,您的咖啡。”

“谢谢!”

赵南箫朝小姑娘微笑点头,放下手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她手捧杯子望着窗外,渐渐出神之时,忽然听到一条消息音,看了一眼,发现是条运营商的广告,删了,干脆把手机也丢进包里,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本时尚杂志,靠在沙发里翻,翻到一页某牌子唇膏的广告页,停了下来,正研究着色号,耳畔传来一阵高跟鞋走路发出的咔哒咔哒声。

这个时间点,咖啡店里没人,除了她之外,就只有站在柜台后的那个小姑娘。

赵南箫感到来人停在自己的边上,抬头看了一眼。

盛思思。

她微笑着说:“女王的权杖,还蛮好用,膏体细腻,像奶油雾面,但一点儿都不腻,只要不主动去擦,完全可以维持一整天不用补,就连吃东西也不必担心会有掉色尴尬,并且,颜色很正。我挺喜欢,现在擦的就是它,001号色,也推荐你用。”

赵南箫看了眼她精致而鲜艳的红唇,笑了笑:“谢谢介绍。”

“别客气,我能坐下来吗?”

盛思思指了指对面。

“当然。”

盛思思坐了下去,也要了杯咖啡,随后笑道:“时间真快,一转眼,竟然大学毕业都这么多年了!我这个人大概怀旧,老感觉还在从前,有时候做梦都梦见在大学里的事。还是以前好,那会儿虽然傻,也傻得值,不像现在,整天都在拼命。真怀念大学的时光啊。”

她感叹一声。

赵南箫笑了笑,没应。

“赵南箫,这好像是我们大学毕业后第一次碰面吧?”

“确实。”

“我记得你以前是长头发的,不过现在这样也好看,这发型也适合你。人只要漂亮,随便什么发型都好看。”

盛思思笑吟吟地打量着她,说道。

其实上大学那会儿,赵南箫和她也不同校,两人唯一一次距离最近的交集,应该就是赵南箫去校外找徐恕想劝他别旷课,结果遇到他和盛思思在平房里亲热的那次。

当时徐恕离开后,盛思思追出来,质问自己和徐恕的关系,态度不是很友好。后来赵南箫就再没有和她接触过,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关于盛思思的事。

现在这里遇到,她态度变得这么熟稔,赵南箫虽然没什么想进一步交流的欲望,但凭感觉,知道她是特意找过来要和自己说话的。

“谢谢。”

赵南箫微笑着道了声谢,等着她自己开口。

果然,小姑娘送上咖啡,她喝了一口,放下后,问道:“赵南箫,我听说你现在和徐恕在同一个地方工作?”

赵南箫点头:“是的。”

“我找他有事。方便能给个他的联络方式吗?”她望着赵南箫,微笑着问。

赵南箫也笑道:“我确实有他的联络方式,但没他本人许可,不方便透露,相信你能理解的。”

“是,我明白,是我冒昧了。”

盛思思点头:“你应该也知道,我跟他以前好过,后来闹翻了。他那个人,可无情了,又花心,翻脸不认人,去年回了国,不声不响去了西部,我也是前段时间无意在网上看见那个大桥破土动工仪式的视频才知道原来他在那里!”

她口里责备,脸上却带着笑,又自我解嘲般地摊了摊手。

“也是巧了,台里正计划做个关于大桥的献礼专题片,我除了主持,也是采访之一。当时我就想着,这不正是个很好的素材之一吗,所以向台里提交制作计划,台里批复了,我找他就是为了这个。没事,我这边还是通过节目组和他们项目部取得联系好了,这样也正规些。”

赵南箫笑了笑,端起面前那杯渐凉的咖啡,喝了一口,放了下去,看了眼腕表。

“盛思思,要不你再坐会儿?我去展厅那边找我妈有点事……”

“等一下,有个事,遇见了就顺便和你说一声。”

盛思思叫住了她:“叶之洲也回国了,你应该知道吧?”

赵南箫一怔。

“怎么,他还没联系过你?”

盛思思看着她,表情显得有点诧异。

“他回来也有些时日了吧,上周我还给他的事务所做了个节目,你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他现在挺厉害的,这个年纪在国外就有点名气了,再过些年,铁定是普利兹克奖的候选人。”

赵南箫一顿,说:“虽然我和他没联系了,但还是谢谢你的消息。我先去了。”

她朝盛思思点了点头,拿起包往展厅去。

“我也回去了,采访任务还没完,过来找你,本来是想问徐恕联系方式的。”

盛思思起身和她一起回来,一边走,一边说:“上次做完节目,我跟叶之洲顺便也吃了个饭,提了几句你,我看他对你还是很关心。”

赵南箫没说话。

她笑:“咱们女人最傻了,都看重面子。像我吧,这几年,追我的人不少,我也谈了几个,有一个还谈婚论嫁了,但最后都没成,为什么,就是感觉差了点,不想勉强自己。以前死爱面子,放不开,现在经历多了,渐渐看开了。咱们女人活着为什么?不就图个顺心吗,比起顺心,其余全都不算什么!吃回头草更没什么。你跟叶之洲也一样,我感觉他真的很爱你,这些年一直一个人。你们以前那么相爱,出了那样的事,肯定有苦衷的,更不用说意难平。现在都过去了,我听沈阿姨说,你也还单着,缘分再来的话,其实可以再考虑的。”

展厅到了。

“我还有事,先过去了,你自便。”

赵南箫说了一句,丢下盛思思,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得强调一下,虽然没了,但徐恕昨晚上确实mo过,这样才合理,否则不是他了。

第 41 章

盛思思看着前方那道穿着Burberry经典Heritage Trenchy款蜜糖色风衣配阔腿长裤的背影渐渐离去, 走到外头,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那头传来一道男声:“盛思思?”

“是我。怎么样, 没打扰你工作吧,叶大建筑师?”盛思思笑道。

“当然没。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 我现在在叶阿姨的艺术馆里。艺术馆今天有个大场面,来了几位建筑界嘉宾,我还以为你也会来呢。”

那头微微一顿:“我这边没收到邀请。”

“没事儿, 就随便问一声。对了,赵南箫也来了,我刚和她喝了杯咖啡,聊了几句。她现在头发剪短了,不但依然那么漂亮, 比以前也更有气质了。”

那头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