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几次之后,苍苍终于在某天爆发,跑去问:“萧大哥,为什么我只要一问去年金陵的事,你就咳嗽?”

萧焕挺好整以暇翻着棋谱:“有时候是…(不用说了),有时候是…喉咙痒了…”

苍苍:????????????

什么时候学会耍诈的!!!!!!!!!

天之音:嘿嘿…

记事三:关于定情信物的问题…

苍苍每天闲来无事,就抱着脑袋东想想,西想想,突然想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收到过定情信物。

别人家都有玉镯金钗丝绣手帕之类的那么传统而且有风情的东西定情(她刻意忽略了手帕一般是女儿家绣了送给情郎的事实),她怎么从来没有收到萧焕给的定情信物?

想到这里,苍苍爬起来去找萧焕:“萧大哥,你要送我定情信物。”

萧焕(还是在看书)略微沉吟了一下:“我送过了啊,一只羊脂玉佩。”

苍苍:?送过了?还是这么传统有风情的东西?努力回想很久之后,终于想起来——某年某月某日,她从凤来阁主的马车前窜过的时候,讹诈到了一只白色的凤型玉佩(详情见【杨柳风卷】某章)…于是拍头:“啊?那只玉佩我早当了一百两银子请萧千清吃饭花掉了啊。”

萧焕低头继续看书本,很平和的:“那么就不要再想要别的了。”

苍苍:??????

由于觉得今天萧焕有点莫名其妙,转身走掉了。

又过了很久之后…恍然大悟地再次拍头:“萧大哥吃醋了?”

所以呀,这个定情信物的事情,就再也没有人提起来了…

记事四:关于泡温泉的问题…

既然到了温泉胜地呢,当然要好好地享受温泉了,最好是三天一小泡,五天一大泡,泡得双颊染红大汗淋淋,再躺在地上喝温好的黄酒才够过瘾…

但是苍苍一直很郁闷…她是孕妇,不能泡温泉…

不能泡温泉,就没有理由冠冕堂皇地跑到温泉里面去,不能跑到温泉里面去,就没有机会看到萧焕泡温泉的样子——虽然也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某色女还是很喜欢偷窥自己的老公。

于是,每当萧焕根据郦大医师的指示,去温泉里泡一泡驱除在天山染上的寒气的时候,就会时不时地看到,温泉浴池的一角,或者帷幕后边,晃动着一个可疑的人影。

可能是带了个日益丰满的肚子活动不大方便,泡在温泉里的萧焕就会听到温泉外传出碰到东西或者绊到什么的惊呼…

这回好像不是什么忍一忍就能当作没发生的事情…如是两三次之后,某天凌苍苍又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护栏之后,听到雾气后传出一声轻叹,接着萧焕的声音传出来:“苍苍,你还是进来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陪都行宫里总会出现这样诡异的一幕:雾气缭绕的温泉浴池边上,放着一把很大的躺椅,坐在躺椅上的人一边惬意地摇着椅子喝茶嗑瓜子,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浴池里面…

记事五:关于凌苍苍同学的容貌问题…

女人总有段时候是特别在乎自己的容貌的,就连每天早上爬起来连脸都懒得洗就在自己丈夫面前东晃西晃的凌苍苍同学也不例外。

这天早上从暖融融的被窝中爬出来,苍苍破例跑到铜镜前坐了很久,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近看远看,换个姿势继续看。

苍苍同学看得相当专心,一直到一个同样只穿着白色中衣的身影站到了她身后,略带温暖的双手搭住她的肩膀,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

“萧大哥!”不等身后的人开口,苍苍一把抓住那双手,眼神急切:“我长得漂亮吗?”

好像是第一次被问到这种问题,萧焕停了一下,笑得很温柔:“漂亮啊,苍苍一直都很漂亮。”

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苍苍大清早就眼晕了一下,这也不怪她啊,眼前这个人根本也没来得及洗漱,衣襟半开、长发逶迤,笑得微弯的黑眸中似乎还带点水气。

脸红心跳之后,苍苍没来由的觉得有一丝丝沮丧,虽然被人很肯定的夸了漂亮,但是,似乎,没什么成就感…

(别问我为什么,自己想就能明白…)

继续纠结着这个问题开始了新的一天,苍苍决定还是再找一个人求证一下比较好。

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乱窜,苍苍眼尖,一下子发现了这两天也窝在行宫里名为休息放松实际上是想逃避工作的萧千清同学。

双眼放光地跑过去,苍苍很激动:“萧千清,你说我漂亮不漂亮?”

倚在一丛新开的牡丹旁,一身雪衣的萧千清一边伸手逗弄花瓣上凝结的露珠,一边回头慵懒的笑:“当然啊,怎么会不漂亮?”

脑袋中错乱地涌上两句诗:“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颤巍巍得转身走了,苍苍嘴里喃喃念:“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连着两次接受打击,苍苍的信心也就剩那么一点了,她决定,一定要找一个人恢复一下受损的自尊心。

于是,她跑去找郦铭觞郦大医生去了…

对着满屋子草药和郦大叔转了很多圈之后,苍苍终于开口问:“郦先生…你年轻的时候,有没有被人说是美男子…”

郦大叔略带得意地拈着自己颌下的长须,遥忆当年神勇:“马马虎虎也就是那么几十个小姑娘围着我转吧…”

木然的点了点头,苍苍最终无声无息地走了,没再问别的问题…

这天晚上,上床休息之前,萧焕惊讶的发现苍苍十分端正地坐在铜镜前,口中念念有词,状似自我催眠:“不是我长得不漂亮,是我身边这些人长得太漂亮,所以衬托不出我的漂亮,其实我还是很漂亮的,关键是那些人实在太漂亮了,对了,他们根本不是人,人怎么可能长得那么漂亮呢?所以作为人的我还是十分漂亮的,就是这么回事,哈哈哈哈…”

所以啊,从这天之后,大武尊贵的皇后同学,重新恢复了基本不照镜子的邋遢生活,并且在其后的一生中,对所有赞美她容貌的话一概充耳不闻…

多么宠辱不惊从容自信的女性代表…

记事六:关于萧焕和萧千清两位同学的容貌问题…

决定彻底忘掉镜子的存在之后,苍苍转而注意自己丈夫和碰巧总是晃到自己面前的那个人的容貌。

这两个人到底谁比较美一点点呢?(苍苍自动把对这两只的容貌评价基础调到了“美丽”的档次上。)

当某天行宫中罕见地出现了“兄友弟恭”的悦目场景时,苍苍飞速跑到并肩坐在凉亭里赏荷的两个人面前。

一个淡青罗衫腰上同色瑞云腰带,一个雪色长衫腰系淡紫流苏,一个玉簪挽发,一个罗带结发,一个纯黑深瞳长眉入鬓,一个凤眼微眯眉若远山。

被检阅军队一样的严肃目光扫视了n圈之后,身为哥哥和丈夫的萧焕意识到需要主动一些,他微笑起来,狭长明亮的眼睛顿时光芒璀璨:“苍苍,你看什么?”

苍苍极其郑重的点了点头,用下重大结论的口气:“还是萧大哥美一些哪。”

接着,转身走了。

她身后,辅政王瞟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皇帝陛下,清咳了一声。

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

不久之后的一个晚上,萧千清出于某种工作需要,逗留在自己皇兄房中时,苍苍同学披头散发的就从内室跑了出来。

两个人一个坐在桌案后手握朱笔,另一个斜靠着椅子坐在对面,略带昏黄的光线照在两个人的身上,两双琉璃一样的眼睛静静看过来,阴影中有勾画出的完美线条。

用研究的目光把两个人盯得渐渐开始如芒在背,苍苍自认为很客观:“萧千清真的比萧大哥更美啊。”

乐呵呵跑回内室重新去睡。

外室中,德佑皇帝看了看对面椅子上的辅政王千岁,没有说话。

在究竟萧大哥美一点,还是萧千清美一点这个问题上摇摆了一段时间之后,苍苍在某次共同进餐完毕,大家正在喝茶的时间,宣布了最终结果:“其实我觉得,如果都不笑的时候呢,是萧千清美一些,如果笑起来的时候呢,就是萧大哥更美一些了。”

一阵寂静之后,皇帝陛下和辅政王同时抬头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别开眼睛,默默喝茶。

郦大叔双手捧着茶杯笑呵呵得:“小姑娘真是太闲了啊…”

从这天开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除了必要场合,大武帝国的皇帝陛下和辅政王千岁,很少再同时出现…

记事七:传说中的表白

还是德佑十年的黛郁行宫,萧炼同学还被怀在妈妈肚子里,萧焰萧灾萧燃萧灿等等小朋友还完全没影…的时候。

某天,又一起坐在湖边纳凉聊天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大武的楚王殿下悠悠感叹了一句:“不知道苍苍会怎么想啊…”

没头没脑莫名其妙,不过坐在他身边的皇帝陛下一贯涵养很好,也只是笑了一笑,捧着手中的丹参茶静等楚王殿下的下一句话。

果然,楚王殿下紧接着悠悠又是一句:“皇兄你是不是从来没跟苍苍说过你喜欢她啊?”

皇帝陛下努力回想了一下,似乎,大概,还真是,于是仍旧很好涵养地微笑:“这很重要?”

大大叹了口气,楚王殿下形状完美的浅黛眼眸浅浅一转:“也没什么重要的,只不过我跟苍苍说过我喜欢她而已。”

说罢,施施然起身,把皇帝陛下一个人撇在凉亭里,走了。

“萧大哥!萧大哥!”不远处树荫下,挺着一个日益膨胀的肚子的皇后同学,热情地朝这边挥手,“这盘杨梅好甜啊,萧大哥你也快来吃一颗!”

唇角的微笑柔和翘起,皇帝陛下起身走过去:“杨梅不要吃太多,会酸到牙的。”

湖里的鱼浑身酥麻着沉到水底去了,这是谁的声音,温柔得溺死鱼,啊啊啊…

这天晚上,当沐浴过后,苍苍满眼绿光的准备扑上去把身边白衣散发的美人扒光的时候。

萧焕突然开口说话,语气一贯柔和,唇角含笑:“苍苍,我回来了。”

□熏心的某苍一时没反应过来:“回来什么?”

笑了一笑,萧焕也不在意重复:“我回来了…从滇南…”

“哦!”一脸明白过来的表情,苍苍点头,“我知道啊,你从滇南回来了是为了我嘛。”

口气万分自然,一点都不脸红心跳。

看来还是不明白,又是笑笑,萧焕决定从另一个方面再说说:“苍苍…你会认为两个人相互倾诉真心很重要么?”

“嗯?”眼前衣衫不整的美人一笑再笑,杀伤力无敌的笑容早看得她□焚身,双目泛红,“重要什么?人是我的才重要!”

想一想也的确是意料中的答案,不过表白既然已经开始了,总不好半途停下,于是萧焕再笑笑:“苍苍,我是说,我回来…”

话还没说完,那边苍苍就合身扑了上来:“萧大哥,你的衣服给我扒!”

于是接下来就…嗯…芙蓉帐暖度春宵了…

呃,那个,由于凌苍苍同学在怀孕,所以…其实除了扒衣服之外,没有实际内容…

在皇后同学很欢快地扒着对方衣服的同时,被她抱在怀里摸来摸去的皇帝陛下轻轻笑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这样的话,可能一生只好意思说这么一次了罢…

我回来了…为了能再次见到你。

徳佑十年行宫纪事END

别册番外之三:春风无痕春日短

石桥,流水,桃花,青瓦,白墙。

江南人家的□正好,此刻桃花树下的石凳上,正坐着两个少年。

说是少年,也不过就是七八岁的孩子,一样俊秀如画的眉目,一样洗得发白略显不合身的青布衣衫,一样以手托腮的动作,一样亮的好像两颗黑葡萄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河中的流水。

良久,年长一些的那个少年叹息了一声,童音里有些不合年龄的沧桑:“焰哪,你说爹跟娘喜不喜欢咱们?”

年少一些的少年包包嘴,粉嫩的薄唇包成两片花瓣:“不知道。”

年长一些的少年再次叹了口气:“我觉得爹跟娘不喜欢咱们,要不然为什么总是不管咱们?”

年少一些的少年又包了包嘴,黑亮的大眼睛红了一圈。

年长一些的少年停了停:“不过这次就算了,看在他们也很忙的份儿上。”

年少一些的少年嘟了嘴,没吭声。

空中突然传来两声“咕咕”的声音,年长一些的少年看看自己的肚皮,又看看年少一些的少年的肚皮,把小手伸过去,放在他的肚子上揉了两下:“焰,你想着已经吃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已经不饿了,就真的不饿了…”话音未落,又传来了两声“咕咕”。

年少一些的少年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兄长,也把小手伸了过去,放在他的肚皮上轻轻揉了两下。

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了,附近的人家都开始吃饭,桃树后的花丛里跳出来一个梳着冲天小辫穿的花枝招展的小女孩,手里捧着一个滚烫金黄的煎饼,一边嘬起小嘴不住地吹着,一边偷看他们。

两个少年却只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转开。

小女孩看他们不说话,更加得寸进尺,扒着眼皮做鬼脸:“小穷鬼!小穷鬼!”

年少的少年眼圈一红,粉唇一撇,就要哭了出来,年长的少年连忙伸出小手把他搂在怀里,拍着他单薄的肩膀:“焰,别哭,别哭。”

小女孩没想到少年会这样,一下子愣住了,隔了很久,才怯怯地把手中吃了一半的煎饼递过去:“这个给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年少的少年把头埋在兄长的怀中,连头也不抬,闷声说了句:“不要!”

小女孩粉嫩的脸颊立刻红了,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年长的少年轻拍弟弟的肩膀:“焰,不能对别人这么无礼。”他话里意思虽然是责备,但是语气里却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反而十分轻柔,他说完,抬起头向小女孩露齿笑了笑:“你别见怪,我弟弟平时不是这么大脾气的。”

小女孩的脸更红,眼睛也睁得溜圆,清澈见底的瞳孔中,闪出一层淡淡的水光。

台阶后突然转出一个挽着袖子的农家女子,一身粗布衣裳,神情很干练,三步两步跨过来拉住小女孩的手说:“我的小姐呀,这都忙成什么样子了,我让你叫两位小少爷回去吃饭,你怎么叫了这么半天?”

边说边弯腰搀起年长的少年的手,语调十分慈爱:“饿坏了吧,快带弟弟回来吃饭,你们娘大福大贵,一定会给你们生个小弟弟的。”

年长的少年拉着弟弟站起来,乖巧地笑:“谢谢大婶吉言。”

善良的农家女子笑笑,低头帮忙拍着两个少年衣摆上的灰,把三个孩子都引到院子里去了。

小女孩被扯着回家,神情依然有些懵懂,许多许多年之后,直到她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她回想起这个阳光灿烂的春天,依然能从记忆里清晰地看到那个少年露出两颗牙齿的温暖笑容(小萝卜头在换牙,只有两颗完整的门牙…)以及他小心翼翼的怀抱住自己弟弟的姿势。

那一刻的感受是如此奇妙,以至于在很多年后,她回头去看那个瞬间,看到的是一片粉红,妖艳而纯真,如同盖在岁月上的一片轻羽。(一个同人女的觉醒,通常就在一瞬间…)

这两个少年是跟随父母下江南的萧炼和萧焰,也是大武帝国萧氏皇室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可是他们借宿的这家普通的乡绅之家却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只是把他们当作平常的小孩来对待。

炼和焰被那位善良的大婶拉到厨房吃饭去了,这个并不大的院子却依然喧闹慌乱,客房里不时传来嘶哑的分辨不出男女的叫喊。

那个在昨天深夜被马车匆匆载到这里的少妇已经分娩了几个时辰,孩子却迟迟不肯降生。

在产房帮忙的老年仆妇想到昨天晚上少妇被她的丈夫抱进门时的样子就直抽凉气——羊水已经破了,污水流了半个身子,样子很是吓人。

不过这少妇的丈夫,大约是个大夫吧。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男人,别的男人因为产房晦气,很少亲自看着妻子分娩,他却从头至尾都守在床前。

生产中的女人脾气都很暴躁,那个少妇已经不止一次用指甲抓伤他了,伤口的鲜血直流,她也没见他皱过一次眉头,只是握着妻子的手一遍一遍的安慰,直到自己的嗓音也变得喑哑。

“疼…死了!”少妇的声音早就变得含糊不清,她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大叫,喊声在喉咙里转了几个来回,才猛地发了出来:“萧焕!你这个混蛋!”

“苍苍,吸气,用力。”嘶哑却依然镇定稳健的声音,那个一身青衣早就被血污浸染的男子抱着怀中的妻子,不急不缓地说着:“跟着我说的,吸气,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