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水面掠过一阵风,浅浅微澜,风过,又恢复了平静。

日子就这样进入秋天,辛绾的生活倒是安宁而规律,基本粟家和辛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去他公司探个班。

她不会庸人自扰,有些问题,问了不如不问,那就不问。

她一向很能安于生活,就按着生活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呗,走到哪一天是哪一天,无论会生什么,她相信自己都能自如应对。

而现在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若非说困扰,最讨厌的就是某人每个月遇着她生理期时十分不友好的态度:“怎么又来了?我都这么努力了!”

她的好朋友完全是个不受欢迎的角色呢……

辛家院子外的银杏树顶尖儿上泛起浅浅黄色的时候,蒋冉带着导演来拍她了。

第206章 哭包,你来了

特意选的周末拍,把辛绘也叫了回来。

这些年辛绘长在她身边,安静又乖巧,性子半点不像柳意和他们共同的爹,也是她身边唯一对制色感兴趣的人,但和她当年一样,因一直尚在念书的年纪,没有拘着他正儿八经学。

等待导演的时候,辛绘还说她呢,“姐,你就不能换身好看的衣服吗?这身都旧了!”

辛绘笑笑,“要拍工作状态,当然要最真实的状态了,摆拍人家都不信!”

辛绘嘀咕,“可是你是女孩儿啊!女孩儿不化妆不穿漂亮衣服,你不担心上镜不好看?”

辛绾揶揄的笑意看着他,“哎哟,懂女孩儿了?是不是这里藏了个女孩儿了?”她指指辛绘胸口。

辛绘脸都红透了,结结巴巴,“没……没有,姐,你别……别胡说……”

辛绾笑意更甚,“有女孩儿也是很正常的呀!害什么羞?”

“就是!有喜欢的女孩儿就大胆去追!姐夫支持你!”一个大嗓门在门口响起,某人的身影随着声音出现。

辛绘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小声叫了句,“姐……姐夫……”

辛绾一看某人,一身粉红色西装标配出场……

不禁失笑,“你怎么来了?”还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到底是你要拍片还是我要拍啊?

某人笑得春光灿烂的,“媳妇儿要拍电视,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怎么能缺席?辛绘你说是不是?”

辛绘看着姐姐姐夫,只红着脸笑。

蒋冉和导演准时赶到,他们要拍的场景主要有两大块,一是辛绾制色的过程,一是辛绾怎么使用矿物色。

辛绾穿的就是平日里常穿的棉布裙子,半旧的黛色,头也像平日一样,绾成个丸子,因为活动的缘故,微微松散。

素面无妆。

摄影师在拍,粟融珵也举了个手机远远在拍。

灯光师打了光,素颜的她在柔光里认真地磨着雌黄,一度,工作间里只听见碾磨石的声音,一圈,又一圈。

举着手机的粟融珵一时呆住了。

突然之间他不知道此时是何时。

是十年前?二十年前?还是多年以后?

时光流转,流回五岁那年,穿着粉色小西装的胖小孩儿初遇磨颜料的小妞妞,便是此情此景;

后来的十余年,渐渐成长的小小少年,不知多少次穿过院子里的碧桃树,闯进这扇门,亦是此情此景;

再后来,岁月已逝,少年长成,带着十年不见的忐忑和憧憬,踩过一地落花,倚门而立,而门内一切如旧,穿布裙的她,粗笨的碾磨架,还有窗格外横斜的花。

好似这里是一个停滞的世界,无论外面如何沧海桑田,岁更月改,在这扇门里,时间就从不曾流动过。

不管他去了哪里,不管他离开多久,只要他回来,便能在这里找到当初的妞妞,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儿,一直都在,一直都是那个小女孩儿,干干净净的面容,云山雾海的眼睛,看见他,冲他轻轻一笑:哭包,你来了。

无端的,哽了咽喉,红了眼眶。

第207章 你出现幻觉了

辛绾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拍个片而已,某人花枝招展的来,怎么就梨花带雨了?

她在那磨着颜料,某人也在凑热闹拿手机给她拍,忽然,这人转身就跑出去了。

然后辛绘在门口欲言又止的,蒋冉眼尖现了,示意导演暂停拍摄,问辛绘怎么了。

辛绘挠着头,指了指外面,吞吞吐吐地说,“姐夫……在……在外面哭呢……”

哭了?

为什么呀?

辛绾完全无法理解了……

她跟导演表示了歉意,而后直奔了出去,结果,看见某人果真站在桃树下抽噎,脸上眼泪稀里哗啦的。

她既担心,又觉得有些好笑,你叫哭包没错,可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动不动又哭了?

“哭包!”她伸手想去抹他脸上的泪,可她手指上满是雌黄粉,又收了回来,和他保持着距离问他,“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痛?”

“不是……”他自己抹了把泪,“你去拍吧,我没事,我自己待一会儿就行!”

他这副模样,她怎么能安心去拍?

“拍摄的事没关系啊,暂停了,你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他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可是这么多人在工作室,他也怕丢人的好不好?顿时扭头就跑,跑进了屋内,直接跑进楼上她的房间。

她也跟了上去,在客厅的时候还遇到奶奶了,奶奶问她,“不是拍片吗?怎么好好儿的,珵宝哭了?”

她也不知道啊!

上楼的时候奶奶还在后面追着问,“是不是你又骂他了?”

“……”她有这么凶吗?

她冲进房间,某人正在窗口站着,背对着门。

她洗干净了手才走到他身边,拉拉他的袖子,“哭包……”

她啥都没说呢,某人忽然转身,将她用力抱住了。

她整个人都懵圈了,拍拍他,“哭包,你别抱着我,我身上有雌黄粉啊!”虽然手洗干净了,但衣服上难免还沾着些。

某人却抱着她暴风哭,“我不管!我就抱!我不管!”

“……”到底生了什么事能让他连过敏都不顾了?

“哭包……”她拽着他后背用力往外扯,尽量让他别贴着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啊!”

他抽噎了半天,“我没事……我就是眼睛酸……心里也酸……我难受……”然后突然又爆,“妞妞,我要叫你妞妞,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你妞妞了!”

“……”就为这?值得这般委屈的?她真的不懂他了!她呆了好一会热,才反应过来,“那……你叫呗……没让你不叫啊……你真没别的事?”

他用力摇头,然后又抽泣了好一会儿,才从她身上离开了,坐在窗边,自己也十分难为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挥手,“你去拍吧!我没事了!”

辛绾心里拿不准,毕竟刚才哭得太惊人了,“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他把她往外推,“我只是在你房间看了本书对不对?我可没哭!你刚才肯定是出现幻觉了!嗯嗯!对,幻觉……你快去吧!”

“……”好吧,大概她真的幻视幻听了……

第208章 姐夫穷

后来的拍摄倒是十分顺利,但也拍了整整一天才拍完,最后一个镜头,落在辛绾的画上。

雌黄色为主,画的秋天的银杏道,金灿灿的黄,璀璨无比。

导演对此都大为赞叹了,拍完还舍不得走,亲自动手,跟着辛绾学了回怎么用胶把色粉化开,怎么上色。

“太漂亮了!”导演试的是石青色。画绢上的石青,纯粹、明亮,灯光下泛着琉璃般的光泽。

蒋冉笑着跟他解释,“好的蓝铜矿做出来的石青,上有结晶,所以才有这样的光泽,像琉璃。”

导演点点头,他今天是拍过蓝铜原石的,也亲眼见了矿石里的结晶。

辛绾赠送了一盒朱砂印泥给导演作为礼物,导演十分喜欢。

一起出工作室的时候,辛绾看见某人在外面等,眼睛还有些微微的肿。

她担心,毕竟白天抱了她一身雌黄,快步走上去,细细看他的眼皮,“没过敏吧?眼睛痒不?”

某人扭开脸,摇摇头。

辛绘也很关心,跟着上来看了看,肯定地说,“嗯,姐夫不是过敏,眼睛是哭肿的……”

话音未落,姐夫顿时炸了,指着他,交代辛绾,“下个月零用钱,别给了!”

辛绘委委屈屈的,一脸我说错什么的表情。

辛绾噗嗤一笑,暗暗掐了掐某姐夫的手臂,“好了,别闹了!”

导演和蒋冉站在一旁等他们,某人总算是正常了,十分有礼地走过去,和多日未见的塑料兄弟叙旧,以及要请导演吃饭。

天色已经黑了,这么拍了一整天,中午就随意吃了两口,导演和蒋冉也没客气,一行人开车去外面吃饭,原本叫奶奶一起的,但奶奶说要休息了,只好作罢。

席上,粟融珵一贯的主场态度,一顿饭可谓宾主尽欢,尤其某人和蒋冉的关系,好像又近了一层,辛绾听得两人还约好什么时候粟融珵要去拜访蒋冉。

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真这么好了?难道不是塑料兄弟?辛绾觉得自己的估算出了误差。

送辛绘去学校的时候,辛绾便问他了。

“蒋大哥吗?他很支持我做文化遗产数据库的想法,所以,我会抽时间去他那拜访,去搜集资料,拍照。”他每当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是很认真的,也很有魅力。

辛绘不知情啊,还问他姐夫呢,这到底是个什么事业啊?

辛绾便解释给他听,辛绘顿时对姐夫的景仰如滔滔江水有木有?可是他也有疑惑啊,“要亲自去拍吗?不能买人家的资料?”

某人正经不过三秒,开始哭丧着脸,“你姐夫我穷啊!买不起啊!”

辛绘完全不信好不好?

辛绾让他正经点,他才笑道,“穷也是事实,公司刚开始起步,我不能用大家辛苦赚的钱来养我自己的梦想,公司虽然小,我也得保证这么几十个人先吃饱饭啊!能省就省了!而且自己拍,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啊!你说是不?”

辛绘想了想,点头,“姐夫,等我毕业我和你一起去!”

粟融珵拍拍他脑袋,“先毕业再说,好好念书!”说完拿出手机,给辛绘转了一小比账。

辛绘收到吓一跳,“姐夫,这么多钱……”

第209章 一个时代

“零用钱啊!没真不给你!追女孩儿哪有不花钱的?”姐夫靠在座椅背上,笑着说。

辛绘脸又红了,憋了半天,“姐夫……不是没钱吗?我不要……姐姐会给我……”

“傻孩子!”某人在辛绘头上一阵乱揉,“姐姐很辛苦,以后有姐夫,就让姐夫照顾你啦!姐夫是缺大钱!养你这点小钱还是有的!”

辛绘这回连眼眶都红了,“我……我会努力赚钱的……给姐姐和奶奶花,给姐夫花,我很快就不用你们养了……”

某人称赞了辛绘半天,大为感慨,“比融宇懂事多了!融宇那个败家货!纨绔!上周还跟我说要学车了!让我给他买车!”

辛绾有时候不知道怎么评价他。

比如她,最初因为辛绘是柳意生的孩子,所以一度很不喜欢他,后来着实是因为这孩子懂事又可怜,才渐渐起了恻隐之心。而粟融宇,是粟振与尚清梅的孩子,他一去十年,走的时候粟融宇才八岁,回来和粟融宇却毫无陌生感,而粟融归更是尚清梅跟前夫的孩子,他同样能好好对待,像真正的大哥一样。

想起那年初知粟振要续娶的时候,粟融星反应很大,他却很平静,说:反正不是她,也会是另外一个人,爸爸总是会再结婚的,只要爸爸开心就好。

其实他内心里必然是不喜欢爸爸再婚的,但有个人照顾爸爸,能让爸爸开心,他就能放下自己的意愿。

小时候的他,人人都说他霸道、跋扈、捣蛋,可他们几个小却知道,他的心很柔软,因为柔软,才轻轻一碰就会疼,才会被他们叫“哭包”;他的心也很广阔,因为广阔,可以容纳许许多多,哪怕是他不喜欢的事物。

但是,人都有软肋吧,十年前他的软肋是凌京涵,因为凌京涵,他的心忽然变小了,小得容不下她了,十年,命运的安排,她最终成了他的枕边人……

她开着车乱七八糟地想着,听见后座他在问辛绘,“辛绘满十八岁了吗?如果满了,也去学开车去,姐夫给你买车!”

辛绘慌得摇头,“不用不用!我毕业以后再学,我自己买!”

“好!有出息!不像融宇!”粟融宇又得了他一顿埋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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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行科技公司。

小会议室里,正在播放视频。

画面的女子正在作画,笔尖雌黄色,在画纸上渲染出一片深秋画面,一地银杏,在镜头里泛着金灿灿的光,镜头换到女子脸上,沉静,安宁,岁月凝止。

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

粟融珵已不知看了多少遍了,此刻看完,还久久说不出话来,而那俩位,也沉浸在画面里,良久没缓过来。

最后施兰舟先开口,“没了?就这么点?”

“我没拍全!”粟融珵自然不会说自己出去哭了一场,缓了大半天,“怎么样?美不美?”

孟桑子点头,“美!可是这种感觉关键还不是美!而是静。看着这些画面,好像我们这十年并没有离开一样,一切都没有变。”

“对!”施兰舟也道,“我也是这种感觉!这感觉大概也只有在妞妞这有了!十年,多少人多少事都变了,只有她还在老地方,还跟童年时一样!妞妞,代表了一个时代,我们以为我们再回不去过去温馨的旧时光了,可看到妞妞,我们就知道,我们回去了……”

粟融珵缓缓点头,“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样想……”

他们仨沉浸在对旧时光的缅怀中,却不知,会议室窗口,有人一闪而过。

第210章 帮谁

粟融珵的目光在那俩货脸上扫过,现他们并没有一丁点儿要哭的表现,莫非,他们俩等会要躲起来哭,还是,他真的是哭包?比旁人爱哭一些?

这个疑问,直到下班他都没能解开。

华灯已上,写字楼一盏一盏灯相继熄灭,员工逐一下班。

溯行三个Boss各自驱车离开,施兰舟载着艾箐去了夜宵一条街,艾箐说想吃小龙虾。

虽然入夜,但夜宵一条街却灯火通明,仿佛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在上次他们去过的那家店里,施兰舟无奈地把剥好的虾放进艾箐碗里,笑道,“现在可以了吗?大小姐?”

艾箐绷着的脸并没有阴转晴,“我说你才剥算什么?人家珵珵和桑子争先恐后给妞妞剥。”

施兰舟苦笑,“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还是在你们心里,我和妞妞不一样?”

“本来就不一样啊!”施兰舟道,“你是我女朋友,妞妞是我好朋友,能一样吗?”

“那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和妞妞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施兰舟听了这问题都要以头抢桌了,“拜托,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问这样老掉牙的问题?你俩掉水里,用得着我救吗?你俩都会游泳好不好?”

艾箐却固执地道,“我不管!我就要问你!你救谁?”

施兰舟无奈,“救你!当然救你!妞妞自然有粟融珵救!干我啥事啊?”

“我都这么逼你了,你才说,有意思吗?”艾箐的眼里依然冒着怒火。

施兰舟举手投降,“那你要怎样?你说!”

艾箐憋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要怎样!反正你们回来都变了!还是以前开心多了!”以前多好,四人小团体,就她一个女孩儿,男孩都让着她,宠着她。

施兰舟觉得艾箐有些无理取闹了,完全不明白她在闹什么,“我们怎么就变了?现在谁不开心?就你一个人整天不开心,我就不明白了,你成天揪着妞妞不放干什么?她现在是粟融珵老婆,跟你有什么关系?”

艾箐被他一问,气得一摔东西就走了。

施兰舟心里也在冒火,一口将面前的酸梅汤喝干净,喝完之后,火也浇灭了,买了单出去追,见她在路边等车,上去抱住她,“好了好了,多大点事能气成这样?”

艾箐也不是真心要走,只不过吓唬他而已,料知他会追来,车还没叫呢,不过做了个等车的样子,“那我以后,如果跟妞妞吵架了,你帮着谁?”

施兰舟简直头大,“好好的你跟妞妞吵什么架呀?妞妞性格那么好的人,跟你又不熟,她会跟你吵什么?”

“你看你看!你现在就帮着妞妞了,她性格那么好,我不好是不是?”艾箐转过来,眼眶都红了。

施兰舟见不得自己女人这样,只好投降,“我不是帮着她,我只是说事实,这是不可能生的事嘛!”

“如果!我说如果啊!”艾箐不依不饶。

施兰舟为了平息战火,只好投降,“帮你!你是我女朋友,我肯定帮你!”

一场闹剧,总算结束了……

第211章 不一样的感情

两人和好如初,但在回去的路上,艾箐又提到,“公司新接的那个信息管理系统的单,是你带着人做吗?”

“是。”施兰舟开着车,看着前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