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第二天就问了江放,确定年初五回去,然后告诉了周池。
其实江随在老家待得也还不错,跟这边的亲人很久没见面,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都希望时间更长一点,但江放事情多,初五当天就有个应酬,这才早早定好了行程。
临行的前一天,江随又去买了一些东西,都是回去当作礼物的。
傍晚她在屋里收箱子,江放过来喊她吃饭,看到那小箱子里塞得满满,笑道:“阿随要把整个江城都搬回去吗?”
“没有啊。”江随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想带的礼物。”她指给他看,“那些是给我同学的,这个陶姨的、这个知知的、这个给周阿姨的,我让姑姑帮我挑的,说这上面是手工刺绣的,这个她会喜欢吧。”
江随把装好的丝巾拿出来给江放看,“爸爸,你看这个颜色好看吗?”
“好看。”江放说,“你送的东西,你周阿姨不都很喜欢吗?”
也是。
江随又把丝巾装好。
江放笑着说:“买这些花了不少吧,压岁钱是不是都要没了?要不要给你支援?”
“不用啊,还有好多。”江随还蹲在那里,一边整理一边说,“其实我想给周阿姨买护肤品来着,但姑姑说这东西不好挑,就没买了。”她又抬起头,“等她下次生日,我好好研究一下,再看看买哪个。”
江放略微敛目,过了会,温和地说:“阿随真是长大了。”
江随说:“是啊,再过几个月我都十六岁了。”
江放笑了笑:“也是。”
*
回去的那天,飞机本该下午一点到达,但航班延迟,出机场已经快三点。江放直接叫了车去师大老校区家属院。
这里是江放原来住的公寓。
江随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往这儿跑,不是住在新区那边的吗?
“这边近一点。”江放这样跟她解释了一句,又说,“等会出去吃个饭,阿随你在这休息,等爸爸忙完晚上再送你。”
“那要几点啊?”
“七八点吧。”
江随点点头:“好,那我得跟陶姨说一下,不然她会等我回去才开饭的。”
“嗯。”
江随打了座机号 ,是知知接的,接完大嗓门就朝厨房吼:“陶姨,我姐的菜不用忙了,她好晚才来!我想吃油焖大虾,您行行好,帮我弄一盘呗!”
江随:“……”
在附近餐厅吃东西时,江随收到周池的信息:“不来吃晚饭了?”
江随放下筷子,低头回:“嗯,我爸爸有事情,他要到晚上才能送我。”
信息发完,她继续吃饭,快吃完的时候,他回了:“我来接你啊,地址?”
江随看了眼,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了。
江放注意到,“怎么了?”
江随摇摇头,收回手机,很快把饭吃完了。
往回走的时候,江随想了一路,还是开口了:“爸爸,要是忙的话,就不用送我了。”
江放笑:“东西不少,箱子那么重,不送怎么办?”
“有人可以接我。”
“谁啊?”
江随往前走,瞥着林荫道边的枯枝,语气随意地说:“知知的舅舅……”
江放听周蔓说过周池,但没见过,并不了解,“他跟你一般大吧,能拿得了?”
江随说:“比我大呢。”还比我高很多。
江放想了想,说:“那这样,如果东西不好带,你就少拿些,我抽个时间送过去。”
“好。”
江随给周池发了地址,大约等了四十分钟,周池就来了。
江放的公寓在二楼。
周池到小区楼下,江随就在阳台看到了他,他没穿羽绒服,只穿了件黑色外套,没有戴围巾。
江随还没看仔细,那身影已经拐过去,进了单元门。
她起身去开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就看到他从楼梯走过来。
江随惊讶地发现他剪了头发。
寸头。
短短的那种。
周池也看到了她,脚步没停,笔直地走过来,到她面前。
“干嘛,不认识了?”他唇角扬了扬,笑了。
江随回过神:“是不认识了,你怎么剪了头发?”
“想剪就剪了。”他不怎么在意,随口就说,“不好看?”
“不是,很好看的。”
江随又看了一眼。
只是剪了个头发,他似乎就变得不太一样。不得不说,这个发型更适合他,他长相上的所有优点全都凸显出来,脸形、眉眼、五官的立体感……江随莫名想到她的素描本。
大概要重画了。
江随把他请进屋,学校分的公寓面积不算大,不过屋里家具也少,客厅看起来还算宽敞。江随刚刚收拾过,地板挺干净。
周池问:“我不进来了。”
“没事的。”江随说,“你进来吧,我刚刚烧了开水的,喝一点。”她说完已经去拿杯子了。
周池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随意看了眼,茶几上摆着一个旧相册。
是江随。
短发、齐刘海,脸庞小小的,抿着嘴笑,眼睛弯弯。
看起来像好几年前的她,很小很甜。
江随把水杯递过来。
周池问:“这照片什么时候的?”
江随瞥了一眼:“六年级吧。小学毕业的时候。”
“挺漂亮啊。”他夸了一句,语气轻妙淡写。
江随惊讶地看了看他,耳朵红了。
“还有别的照片么?”他突然问。
江随想了想,摇头,“这里只有这个,我爸就带了这一个相册放这边。”
周池没再问,抬头看了看她:“你怎么胖了。”
江随:“……”
他瞥着她的表情,笑了:“骗你的。”
江随无话可说,拿了张小凳子,坐在茶几旁,看到茶几下面的一盒奶糖,正要给他拿,听见头顶轻轻的一句:“说想我,是真的么?”
☆、第25章 第25章
江随哪想到他突然就讲起这个, 明显愣了一下, 手里的糖盒开了一半。
她挑了两颗牛奶糖, 抬起头,没有说话。
周池看见她的脸红了。
江随两条细弯的眉蹙了下,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几秒,她轻轻地点了头,眼睛还看着他。
周池喉咙动了动,低声说:“你想我什么啊?”
“不知道。”江随已经低下头,很小声地回了句,把糖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往他那个方向推了推。
手刚要收回来,忽然被周池握住。
她白皙的手背上有显眼的红痕,长长的一道。
“这怎么了?”他问。
“就刮了一下, 我奶奶家书房的门太旧了, 门把手都坏掉了, 我不小心碰到。”被他握着,江随手掌温度上升,好像在拿着暖手宝,热得不太自在。
“这个不要紧的。”她说了一句, 抽回了手, “你喝水吧, 等会我们就可以走了。”
她在小凳上安静坐着,给自己剥了一颗水果硬糖,一边吃, 一边继续挑盒子里的软糖,等他喝完水,她已经挑出好多,全都递给他:“这些给你,放口袋里带回去吧。”
他喜欢吃软糖,最喜欢太妃糖。
江随记得很清楚。
“……”周池被她弄得愣了愣。
上次有这种经历,还是五六岁的时候,过年去别人家做客,临走长辈往他衣兜里放点饼干零食。
长大后,这是头一回被人用这种语气塞糖。
还是个女孩。
周池一时无言,看她半晌,笑了出来。起初只是嘴角翘着,轻轻淡淡的,后来好像越想越乐,笑开了。
江随:“……”
不知道他为什么就笑了,还笑得这样开怀,眼里的光好像都在跳跃。配上新剪的利落的寸头,江随觉得就这一刻,他身上的少年气蓬勃茂盛,像刚刚打苞的玫瑰花。
年轻朝气,鲜艳欲滴。
……诶,“鲜艳欲滴”是这么用的吧。
周池好像笑够了,把糖全揣到上衣的口袋里:“走了。”
东西不用整理,全都是装好的。
行李箱由周池提着,他另一只手拎起塞满东西的购物袋。江随只背着自己的书包,跟在他身旁。
出了家属院,在路口等到出租车,赶在晚饭时间回到家。
知知早就在门口张望,看到他们,殷勤地跑过来迎接,讨好地抢过行李箱,江随发现这家伙居然烫了个小卷毛!
他本来头发就偏黄,现在活脱脱一只小狮子。
江随很吃惊。
只是过个年而已……
所以你们舅甥俩是约着一起做头发了吗?
她小声问周池:“他这个头……周阿姨看见了?”
周池嗯了声,说:“看见了,限他开学前剪了。”
“我就说。”江随有些无语,“他才几岁啊,就弄头发了,我都没弄过呢。”
“你想弄什么样?”周池笑了声,“大卷发?”
“……我就随口说说。”
“你用不着。”周池看她一眼,说,“够漂亮了。”
*
回家后的第一顿晚饭异常丰盛,陶姨做了一桌好菜,好像要给江随补回一顿年夜饭似的。
虽然吃饭的仍然只有他们几个人,但是气氛很融洽,知知难得和自己的小舅舅和谐相处了一顿饭的时间,没有遭受欺负,更加觉得江随就是他的救星。
果然,家里还是要有个姐姐在比较幸福。
吃完饭,江随回房间整理带回来的礼物,把保暖鞋送到楼下给陶姨,又把一整套新文具送到知知屋里。
知知本来对礼物充满期待,一看到文具就蔫了。
“怎么了吗?”江随说,“这套很好用的,这个笔袋买的人特别多,全是你这样的男孩。”
知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来来来,我数给你听听,咱俩姐弟四年,你送了我一整套的新概念英语,整整三册作文书,还有那什么《数学的秘密》,还有啦,书包、笔记本、钢笔、卷笔刀……”越数越生无可恋,“我说姐,你指望我陪你考清华北大呢,啥时能送点跟学习无关的啊?”
江随很无语。
“喏。”她从口袋摸了个红包给他。
知知眼睛立刻就亮了,“压岁钱啊。”
他捏了捏,好像还不少。
江随说:“不许乱花啊。”
“放心吧。我穷成这样了,还乱花?”知知喜滋滋,他一高兴就飘起来,信口胡夸,“姐,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好的人,长得漂亮,还温柔善良,这都不算啥,关键是还这么有钱,出手还这么大方,以后谁做我姐夫,那他超有福了。那啥,你等着啊,我去买个烤红薯给你!”
他顶着小卷毛一溜烟跑出门。
江随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还真是小狮子了。”
想了想,回屋拿了桌上的白色盒子,上楼去找周池。
房门没关,虚掩着。
江随敲了敲,里头有声音:“进来。”
江随将门推开一半,看到他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旁边的小木几上有几张糖纸。
江随已经好一阵没来过他的阁楼,过年前那段时间都在别扭着,现在才发现他改动了屋里的摆设,床推到了最里面,贴着墙,书桌挪了位置,屋子中间的空间变大,宽敞了好多。
江随站在门口没动,攥着盒子的手放在背后。
“站那干什么?”周池往旁边挪了下,将电影暂停,从屁股底下抽出垫子丢到旁边,手点了点。
江随脱了鞋,穿着地板袜走过去,在他指定的位置坐下。
周池把脚边的毯子拉回来,盖她腿上,瞥见了她手里的盒子。
“你拿的什么啊?”
“给你的。”江随递给他,动作很自然,手心却热着。
周池看了看,上面全是英文,他几乎都不认识,看了半天,抬头看江随。
江随被他的表情逗笑:“你英语差成这样啊,这是淡疤霜啊。”她指指额头,“你这里。”
“……”
周池也是服了她,又低头看了两眼,想想又要笑,“哎,你见过哪个男的抹这东西?”
啊,男的就不能抹了吗?
男的还有用洗面奶的呢。
江随说:“你额头还有印子。”
“有印子又怎么了?”周池低头瞧她的表情,“你嫌弃啊?”
两句话就把江随问得哑口。
他低眸,无声地笑了下,把盒子拆了,拿出里头的小白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