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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比如黛玉曾经手把花锄葬花行,我家附近有一株柚子树,每年春来开满一树白色香花,风一过,砌下落花如雪乱。洁白的落花飘飘扬扬很美,但落在地上被行人一踩就成烂泥了。我顿生林黛玉之叹,觉得它们就这样被踩了太可惜,也拿个扫把去扫一扫,想着不如把它们扫成一堆葬了算了。

我刚端着一副“侬今葬花人笑痴”的矫情模样扫了两下地,周一鸣就跑来喊:“燕翩飞你打不打麻将?我们三缺一。”

那时候我们刚刚学会打麻将,任何东西都是刚学会的时候最上瘾。一听他的话,我立马扫把一扔就迫不及待地飞奔而去:“打打打,算我一个。”

葬花葬到麻将桌上去了,什么风雅都没了。唉,空有一颗向往高雅气质的心,可我这人就是高雅不起来。让我妈失望了!

“周、一、鸣——”我对着电话完全是在河东师吼:“你要是不把我的书找回来,我会宰了你。”

他低声下气赔不是:“燕大小姐饶命啊!我正在想办法找。我已经在本城信息网上发帖寻书了,还打算去公交公司商量在车上贴寻书启事,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他这两条寻书方案听起来都比较靠谱,我心中的怒气少了几分,但还是要吼的:“你最好快点找到,要是找不到,就把你‘老婆’给我骑。”

周一鸣一向喜欢单车,热爱骑行,去年还在豆瓣同城活动中加入了一个单车俱乐部。他有两辆单车,一辆是平时代步用的,另一辆则是名牌山地车,动感十足炫酷十足,专供单车发烧友玩的装备齐全的专业自行车,比我的“宝马”电瓶车还要贵上一倍。当初买回家时他妈起初愣不相信一辆单车也要卖五六千,后来总算相信了差点没心疼死。

买回新车的当天,周一鸣的QQ签名档神气异常:哥如今也是有房有车的人了!

我笑死了。有房还说得过去,他们单位为职工谋福利搞了集资建房,下半年新房就能竣工,明年初差不多就能交钥匙,周一鸣混到了一套小户型的两室一厅,虽说房子小是小了点,但有房一族的基础还是打得很扎实。可是有车…当然山地车也是车,这个咱不能否认,只能偷笑。

周一鸣十分宝贝他那辆好车,把它当成老婆一样爱护。我曾经好奇地想要借来骑一骑几千块的自行车是什么感觉,他心疼得像要剜他的眼珠子:“小胖妹,哥怕你会把哥的‘老婆’压坏。”气得我!

这会儿听我打他‘老婆’的主意,周一鸣顿时呜呼哀哉:“哥现在真是后悔死了!找你借什么《唐诗三百首》呀,自己买一本多好,现在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老婆’都要逼得外借了。”

“谁让你净想着讨好女朋友——对了,你和任佳最近怎么样?她还那么爱哭吗?”

“哭,怎么不哭,上回约会我迟到了3分钟,她哭得让我哄了半个钟头。他娘的,看别人谈恋爱一个个都挺享受的,怎么轮到哥就这么受罪。”

我逗他:“既然受罪就别谈了。”

他断然否决:“那不行,还得继续谈。女朋友再难缠也比没女朋友打光棍要强。何况我这个女朋友又这么漂亮,那天带到我们队里一亮相,羡煞一帮王老五。哥倍儿有面子。”

“所以再受罪你也肯干,是吧?”

“是,看在她够漂亮的份儿上,什么小性子坏脾气哥都忍了。”

看看,这也是一个典型的“我愿意”。周一鸣跟我差不多,我们都爱一副好皮相,喜欢俊男美女。以貌取人虽然不可取,但对于找对象的年轻人来说,有几个人可以抗拒俊男美女的吸引力呢?

好色慕色,人之天性。况且以貌取人无论如何要比以钱取人或以权取人来得纯粹一些吧?总强过以金钱与门第为准绳的势利选择。

周一鸣找那本《唐诗三百首》找得不太顺利,网上发的帖子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在公交车上贴了失物启事也不见成效。估计当初当日坐这趟车拾走书的人并不是老乘客。我再生气也没办法,横是不能真为此把他给宰了,法律管着呢。

我爸又帮他说话:“行了,不就是一本书嘛!虽说有纪念意义,但真正纪念一个人不在乎形式。你妈一直都活在你心里,没有这本书你也不会忘记她。不是吗?就不要为难周一鸣了。”

罢了,我一向是宽宏大量的人,就高抬贵手放了周一鸣一马。他一脸感激涕零状:“阿飞,我买本新的《唐诗三百首》赔你啊!买十本都行。”

我失笑,我要十本一样的书干吗?能吃还是能穿?能铺还是能盖?

“那我请你吃饭赔罪吧。不过,你千万别宰得太厉害了啊!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呢。”

“那等你工资发了再说,我不宰——我不宰才怪。”

丢了我有纪念意义的书,我怎么都要狠宰他一顿的。周一鸣这个月做好准备当月光族吧,我要宰得他心也痛肝也痛为止。

11 11、

周一鸣请客赔罪的那顿饭,我在俏江南订了一个包厢,带上戴时飞,再叫上田静和杜威,准备磨刀霍霍向周一鸣。

周一鸣带着任佳一起来的。任大美人依然是那么漂亮,我注意到戴时飞的眼睛在她身上停了几秒钟。虽然明知这是男人见到美女的正常反应,心里还是难免有些犯酸。

在座的人中,除了戴时飞,我们这几个上次漂流时都彼此认识了。所以大家一起坐定后,我先把他介绍一番。

周一鸣笑吟吟地和他握手:“早就听燕翩飞提过你了。美国回来的留洋博士,学问一定大得不得了。我只读到高中,来握个手让我也沾点书卷气吧。”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女朋友任佳。”

周一鸣顺便向戴时飞介绍了一下女朋友,他亦礼貌地微笑问好,可是任佳却定定地看着他不作任何反应。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梦游,还像是在发傻。

田静正好坐在她右侧,忍不住伸手在她的眼前扫了扫:“任佳,你没事吧?”

任佳不说话,只是那么直愣愣地盯着戴时飞上上下下打量。看着看着,突然红了眼圈:“你从美国回来了…你总算从美国回来了!”

这话说得似乎大有来历,她和戴时飞难道是旧识?她该不会就是他的前女友吧?我立即扭头看向戴时飞,目光中全是询问之意。他却一脸莫名其妙地对我摇头:“我不认识她,我以前从没见过她。”

他话音未落,任佳就已经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扑过去揪住他的衣襟不放:“你不认识我,你居然说你不认识我。你去了美国就把我彻彻底底给忘了。你戴的这条领带还是当年我送给你的,东西你还在戴,人却忘得一干二净。你没良心,你好没良心。”

戴时飞脸上的表情更加莫名其妙:“这条领带是我自己买的,怎么变成你送的了。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的话有如火上浇油,任佳哭得更厉害了,照准脸狠抽了他一个巴掌,嘴里翻来覆去一直骂:“你没良心,你没良心,你没良心…”

别看任佳平时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此刻失控闹起来竟像头小母狮般难以控制。她死死揪住戴时飞不放,哭着骂着打着,我们几个人一起上去阻拦都劝不住。

包厢里顿时乱成一团,椅子也碰倒了,桌子也推歪了,碗碟杯子咣当落地葬送了好几个。惊得外头的服务员推门进来看究竟,发现有这等热闹,门口立马就挤满脑袋。要不是闹着闹着任佳突然两眼一翻晕过去了,今天这场戏还不知要几时才能收场。

不用说,这顿饭是吃不成了。周一鸣打了120送昏迷的任佳去医院,我们几个就坐戴时飞的车一起跟过去。在车上他犹余悸未消:“我是真不认识她,她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怎么解释都没用。”

我相信戴时飞是真的不认识任佳,应该是她认错了人,可能是她的前男友和戴时飞长得很像吧?这种猜想很老套,却也很普遍。但是世界上没有完全相似的两个人,一开始认错情有可原,为什么一再解释她也不听呢?

田静说:“看她刚才那样的闹法,我猜她的精神方面有问题。没准真是个‘神经姐姐’。”

事实被田静说中了,真不知该说她是乌鸦嘴好,还是该说她是先知好。任佳送进医院后,周一鸣马上通知她的父母赶来。任氏夫妇来到医院一听经过,双双垂泪:“佳佳这是又犯病了。”

原来任佳以前谈过一个男朋友,是她的初恋。两人高中时就好上了,一个班花一个班草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他们相约一同考北京的大学,还约定毕业后就结婚。谁知那个男生在学校认识了一个来自美国的交换生后变了心。可能不知如何对她交代吧,就索性不交代了。不声不响地瞒着她办了出国手续,一毕业直接和洋妞远走高飞了。

这个打击太大了,任佳本就是多愁善感的性格,再遭受强烈的精神刺激,整个人就有些不对劲了。

最初的两三个月内她都不跟人说话,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有时傻笑有时哭,很容易发脾气,动不动就摔东西。任氏夫妇请医生诊断说是有精神分裂的前兆,开了药给她服用,再嘱咐家人要多关心多照顾。药吃了几个月后有些成效,她似是渐渐地正常起来了,虽然还有一点古怪之处,至少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因为她这个病是因感情方面的原因而起,有人便建议赶紧替她找个男朋友,用新感情为旧感情疗伤,没准会好得快一点。

周一鸣就这样成了一味药。他以为天下掉下一个“神仙妹妹”,却不知原来是个“神经妹妹”。她之所以会为一点小事就吃醋,会因为他约会迟到三分钟就哭得哽咽难当,都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极度缺乏安全感。有过一次被人弃若敝履的经历后,她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

任氏夫妇特意向戴时飞道歉,这次的事对他真是一场无妄之灾。据任妈妈说,他其实长得并不像那个负心汉。可能因为他是美国回来的,触动了任佳心底的禁区,再加上戴的领带偏又与她曾经送给男友的那条一模一样,那可是她当年送出的感情信物。于是她的心智就迷糊起来了,以至于闹成这样。

任佳这次旧病复发比之前还要严重。她又一次自闭起来,对谁都不理不睬,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时笑着说男友要和她结婚了,翻箱倒柜地找户口簿要出门去领结婚证;一时又哭着说男友变心爱上了洋妞,她要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当真去厨房里拿把菜刀出来挥舞。

任氏夫妇没办法,四处托人帮忙找好医生。最后有人介绍她去广州看一位专家,说治病外带换个环境,没准会对病人有帮助。任妈妈深以为然,遂带着女儿去了广州,准备在那边住上几个月好得差不多了再回来。

任佳走了,她和周一鸣的关系彻底画上句号了。这事让周一鸣也挺受打击的,所以他欠的我一顿饭非但没得吃了,倒过来还抓着我请他吃了一顿饭。谁让他失恋了呢?失恋的人最大。

失恋的人大都爱喝酒,酒似乎是失恋时不可或缺的道具。周一鸣一边灌酒一边诉苦:“你说,别人谈恋爱哥也谈恋爱,哥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好了好了,一鸣哥,不就是失恋了嘛,没啥大不了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要坚信前方一定还有无限风景在等着你。”

周一鸣听了我的劝,失恋闹情绪没闹多久,像场伤风感冒难受一阵也就过去了。毕竟他和任佳认识的日子不算长,感情基础更不算深。加上她有这么一个病,就算真是天仙下凡也得大打折扣了。精神方面的毛病很麻烦,不容易断根极容易复发,也不适合结婚。他死了心,放下了,又逐渐变回往日那个大大咧咧嘻哈哈的周一鸣。

我为此表扬他:“一鸣哥,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了,你的抗打击能力还是挺强的。”

“羡慕吧?要不要跟哥学一学,学会了以后你失恋就不用怕了。”

“我呸,你个乌鸦嘴。我才不会失恋呢,我和戴时飞的感情已经越来越好了。”

“你对他越来越好我信,他对你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吧?小胖妹,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爱他远胜过他爱你。”

“那又怎么样,至少他也有一点爱我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会好好花时间花心思花精力培养这段感情。”

“小胖妹,那祝你好运吧。”

正说着呢,戴时飞就打电话来了,约我一起吃晚饭。这个电话为我的“感情越来越好”之说起到侧面证实。

通完电话,我就懒得理周一鸣了。戴时飞一会儿就要来接我,赶紧抓紧时间回家梳妆打扮一番是正经。

12、

晚餐桌上,戴时飞透着古怪。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老是用眼神瞟我,却又一而再地欲言又止。

我起初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钮扣扣错了或是脸上有脏东西什么的,他有心提醒却又不好意思提醒。可是把自己从头到脚检查一番没啥事呀!就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看着我,终于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我…我以前的女朋友回国了。”

我愣了半晌,也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话:“她回国了…又怎么样?”

他低下头避开我直视的眼睛,沉默片刻,终于坦白:“她想继续和我在一起,我也想重新和她开始。所以…燕翩飞…对不起。”

他短短几句话像凝固剂,让我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凝固成了化石。除了僵坐与发傻外,我已经不能再有其他反应了。

戴时飞一边觑着我的反应,一边小心翼翼地解释:“我知道,我这样对你很不公平。认识你以来,你一直对我很好,对我家里人也很好。我妈上次生病多亏你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十分感激你,但是感激不等于感情。你知道的,我心里唯一爱过的人就是我女朋友。现在能和她有机会重新开始,我无论如何不想错过。燕翩飞,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我也不敢请求你的原谅,你如果想骂我想打我只管动手吧。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不要像任佳那样憋出病来。”

听他的话,在担心提出分手后会把我刺激得步任佳的后尘。

有那么一刹那,我还真想疯给他看,像任佳那样揪住他的衣襟照脸给他一个大嘴巴子,再骂上十几二十句的“没良心”。可想归想,我终究不好意思真这么干,我毕竟不疯,没办法那样不顾体面不成体统地胡闹。

况且,我有什么资格骂他没良心?是,他是利用了我,却也是我心甘情愿被他利用的。我与其扇他的耳光,不如扇自己两下更对路。

我一直呆坐着不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随着脑子里的念头阴睛不定地变幻着。戴时飞可能怕我已经因大受刺激傻了,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推我一下:“燕翩飞,你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会没事?我来之前还在跟周一鸣吹我和戴时飞是如何如何的感情好,这会就被现实狠狠撞了一下腰。还以为他约我吃饭是为了增进感情,谁知却是一场鸿门宴,人家是来谈分道扬镳的。

这转折也来得太快了,一点缓冲时间都不给,让人好像从十三重天直接跌进了地狱。我想发脾气,想掀桌子摔碗筷砸东西,骂人打人甚至杀人——杀了戴时飞一了百了。真可怕,我居然会想到杀人。

好在我的理智够强大,硬是把冲动这个魔鬼撵走了。我没有掀桌子摔碗筷砸东西,更没有骂人打人甚至杀人。我只是很没出息地拉着戴时飞哭:“我对你那么好,你就真的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戴时飞一脸尴尬:“真的…非常对不起。”

我还不死心,继续哀求:“那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行不行?”

“燕翩飞,你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再拖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果断提出分手,也是为了你好。”

听听,明明他有了更好的选择才要和我分手,到底来竟还成了为我好。我又伤心又愤怒,终于忍不住发作起来,用力砸了一只水杯:“戴时飞,你马上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戴时飞“滚”了,我独自留下来对着一桌美味佳肴大吃大喝。不是我食欲有多好,而是假想自己是在吃姓戴的肉喝姓戴的血,吃得咬牙切齿。

吃着吃着,石姨打来电话,特小心特紧张的语气:“翩飞,你在哪儿?戴时飞刚才打电话到家里,说是…”

看来她已经知道戴时飞对我提出分手的事。他“滚”后可能不放心我,就打电话去了我家通报石姨,让她来关心我。可我这会哪要她的关心啊!正好一肚子气没处撒,半点没浪费全撒给她了。

“别提了,你给我介绍的什么人啊!都怪你都怪你,就是你把我给坑了。”

把责任全部推到石姨头上很没道理,可是我现在哪里还会讲道理呀!整个儿就是一不讲理。我怒冲冲地吼完后挂了电话,再吵就干脆关机。

继续吃,继续喝,吃着喝着又想起来,叫服务员上酒。服务员问我要白酒还是啤酒,我说都要。失了恋的人不灌一两瓶酒下肚,何以解忧?

我打算今天一醉解千愁。酒一上桌我就猛喝,冰啤酒像喝饮料的感觉,不够劲。白酒就劲足多了,一口下肚,从喉咙到胃仿佛一路流火,又辣又呛。别提多难受了。

我就不明白这么难喝的玩意儿怎么也会有人喝,我若不是失了恋,需要借酒来浇胸中块垒,我才不喝它呢。

我平时不太喝酒,这会白的啤的掺在一起喝,喝上几杯就恶心想吐。扶着桌子站起来,我原是打算去厕所吐的。可是没走两步就差点摔了,幸亏一个领班及时伸手扶住我。

领班一片好心,却没有得到好报。就在他扶住我的那一刻,我哇的一声惊天动地地吐了。这种烈酒,虽然我仗着一时之勇灌了几杯下去,但胃毕竟不肯乖乖合作,忍耐半晌终于揭竿而起造了反。不光把我喝进去的酒全部倒出来了,先前吃下去的东西也都被连累得一一吐光。

倒霉的领班首当其冲,根本不及躲避就被我吐了一身的秽物,一脸苦不堪言。

而我吐完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闭上眼睛昏昏欲睡。只听得耳旁一阵嘈杂吵闹声,有人拼命摇我,有人大声跟我说话,我都有感觉却又不甚真切。浓浓的睡意最终如浪潮般席卷走一切杂音,我整个人沉入了安静的梦乡…

从醉梦中迷迷糊糊醒过来,我第一感觉是头痛欲裂。接下来感觉躺得也不是很舒服,于是一翻身,竟咚地一下滚落在地,不由唉唉哟哟地叫起来。

这一叫,把石姨招来了,她跑进房扶我:“唉呀,怎么这么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了。没摔着吧?”

老爸也跟进屋来,脸上的表情是典型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总算醒了。睡了整整一天,再不醒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

我刚醒,头又痛,脑子里还迷糊一片。费力地想了半天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戴时飞跟我吹了,我借酒浇愁,喝醉了吐人家领班一身…然后呢?我怎么回家的?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石姨替我解惑,说我喝醉后不省人事,餐厅的人便从包里翻到我的手机,开机后找到家里的电话号码打过来,让赶紧过去接人顺便结账。

“你爸一听就急得血压飚高,去不了。最后是找来周一鸣帮忙,和我一起把你接回家的。”

周一鸣和石姨一块把我接回来的,那不用说我“惨遭抛弃”的事他也知道了。想想那顿晚餐之前我还在他面前炫耀“感情越来越好”,结果…这可真是太丢脸了,我希望至少一个月内不要让我见到他。

可是当晚周一鸣就跑到我家看我来了,我用被子捂住头无颜以对。

他坐在床沿,拿当初我安慰他的话来安慰我:“好了好了,小胖妹,不就是失恋了嘛,没啥大不了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要坚信前方一定还有无限风景在等着你。”

他又说:“明儿开始跟哥学抗打击的能力吧。哥早就说了,学会这一招,以后失恋就不用怕了。”

我不再裹在被子里当缩头乌龟了,一掀被子蹦起来,把他按在床上一顿乱捶,边捶边嚷:“周一鸣,都是你这张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原本我和戴时飞好好的,被你这么一说我马上就失恋了。我要狠狠地揍你,不揍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周一鸣被我按着捶了一顿,直说这世界真是没天理了。他好心好意帮石姨把我从餐厅弄回家,上四楼都是他背上去的。我那么死沉死沉的,几乎没把他给累死。到头来我一句谢都没有,还要打人,这年头好人果然做不得。

我也知道自己不讲理,但谁让我失恋了呢?还是那句话,失恋的人最大。

“可是妹妹,哥也刚失恋不久哇!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你还拿哥撒气。你太狠心了!”

真是呢,周一鸣和我同是天涯沦落人。想当初,我有了戴时飞他有了任佳后,我们俩“同喜同喜”。谁承想,这么快就“同悲”了。都这么运气不济,真是一对难兄难妹。

1 第二卷歪瓜与裂枣

1、

和戴时飞吹灯拔蜡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兴。他再不会打电话给我,再不会约我吃饭看电影。日子没有了期待,过得一点亮点也无。想当初我还做过嫁给他的梦呢,却这么快就惊梦了,唉!

心情不好,偏还总想起当初好的时候那些事。犹记得那时石姨说我和戴时飞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飞’字,让她联想到‘比翼双飞’这个词。又说如果我们真配成了一对,那才真叫比翼双双飞。

彼时这话听来有多开心,此时就有多伤心。唉!比翼双飞,到头来却剩了我只影单飞无人顾。这让我的心情糟透了,每天臭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我五百万赖账不肯还似的。好在这段时间是暑假,否则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估计都会被我的臭脸吓坏。

石姨为此在我面前格外小心翼翼,一副待罪之身的样子。戴时飞是她介绍给我的,现在弄成这样她自觉要负一定责任。

那天我无意中听到她和老爸在谈话,说这件事都怪她。一开始就没考虑周全。只听朋友说有个侄子还不错,就想要介绍给我。如果她安排相亲前先把男方的情况问得更细致一点了解得更多一点就好了。结果那天相亲宴上一看,朋友的侄子竟然是这般青年才俊,完全出乎意料,她顿时就觉得前景黯淡。虽然后来戴时飞表现得十分乐意与我交往的样子,她心里还是有些悬乎的感觉。最后,事实果然证实了她前途黯淡的预感。

“都是我不好,我应该事先见一见戴时飞,现在就不会弄成这样了。让翩飞空欢喜了一场。”

“别瞎说,关你什么事。我一早就提醒过她那个戴时飞不行,她偏要一条黑巷走到底。现在撞南墙了,是她自找的。”

老爸的话一向是实话,实话最难听。我难受得恨不能真找面墙去狠撞一下,撞晕过去就不用再想捱这些烦恼了。

失恋没啥大不了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坚信前方一定还有无限风景——这些话我曾经拿来安慰别人,现在却要反复念经似的暗中默念给自己听。燕翩飞,没啥大不了的,让它过去吧,前头会有更好的等着你。

前头会有更好的人吗?我不知道,但还是要给自己一个希望。有人说希望是人生最大的资产,绝望是人生最大的破产。我才二十五岁,总不能为了一个戴时飞,就让自己的人生彻底破了产吧?

周一鸣也来表扬我:“不错嘛,小胖妹,看来你比哥更具抗打击能力。想开了就好,今晚哥请你看电影陪你散心。怎么样?哥够好吧!”

“嘁,别说得自己那么好。你其实也需要人陪你散心,咱们这叫互相帮助。”

除去周一鸣和我“互相帮助”外,田静也来“帮助”我。她挑个休息天约我出去逛街,还带我去剪了一个新发型,号称从头开始。

“好了,你不许再想那个戴时飞了,当他是头发已经被你剪掉了。”

有朋友真好,他们的开解与安慰帮助我慢慢从失恋的阴影下走出来。我不再老摆着一脸别人欠我的表情了。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暑假结束时,我的心情也调整得大致如常了。回到幼儿园上班,同事们看到我都说我瘦了。

“小燕老师,你休个暑假瘦了不少呢,用了什么办法减肥啊!”

失恋真是最好的减肥良方,这两个月我会瘦下来全是拜它所赐。比吃贵得要死的减肥药见效快多了。当然我不能如实相告,便瞎扯一气。

“我确实得了一个减肥秘方,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们,不过大家同事一场我就悄悄告诉你们好了。那就是——不、吃、饭。”

这个新学期,我还是被安排跟小班。小班的孩子是公认的最难带,如果有的选我真不愿意继续跟小班。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落到我头上我也没辙,只能硬着头皮走马上任。

新开学,小班的孩子们全是初来乍到,一个个都免不了要哭。教室里各种嗓门的童音哭声此起彼伏。哄了这个哄那个,哄得我口干舌燥烦躁无比。但再怎么烦躁也还是堆出满脸笑容,咱得有职业操守。

好不容易哄得一帮小祖宗们都不哭了,还没消停上三分钟。又有一个哇哇大哭的小男孩被一位时髦漂亮的年轻少妇抱进来了。

“小朋友早上好。”

我赶紧迎上去,从漂亮少妇手里接过孩子。她把孩子交给我时,仔细看了一下我扣在胸前的职工卡。热情地回应:“你是燕老师。涛涛,快说燕老师好。”

小男孩涛涛哪里肯问好,只顾扯开嗓门大嚎。这样的孩子我也不是没遇过,自有办法处理。示意他妈妈先走,有家长在场,孩子们只会更加哭闹不休。

年轻妈妈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教室。我注意到她并未走远,而是偷偷躲在窗外张望。这样不放心的家长并不罕见,我且由着她看。她这个儿子实在太会哭闹了,不管怎么哄劝他只是哭。给他玩具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看都不看就一巴掌打掉,还朝我吐口水。

这小孩真是被溺爱坏了。要是我的娃,我非狠狠教训他不可。却是别人的娃,我又是老师的身份,只能忍气吞吐声继续和他周旋。

周旋半天,涛涛总算不哭了。抬头一望,他妈妈居然还在外头站着,还招手示意我出去。

“涛涛妈妈,您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不是,燕老师,我越看越觉得你挺眼熟的,好像在哪见过。对了,你以前是不是在二中念书哇?”

涛涛妈这么一说,我再认真一打量,也觉得她有些面善。我的确是在二中读过高中,跟涛涛妈一攀谈,原来她是高我两届的学姐。

“那你跟我弟弟是同届的。他那时是四班的班长,你在几班?”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楚云飞的姐姐。我也是四班的。”

楚云飞就是我曾经想入非非过的高中班长。那时他是标准的小帅哥一个,五官长得比较西洋化,深眼窝高鼻梁,浓黑的眉饱满的唇。皮肤是透着健康粉红的白皙,头发是微微栗黄的自来鬈,大家都说他像个外国人。好多女生喜欢他,我也不能免俗。

楚云飞当年在学校受欢迎的程度,可以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来形容。人长得帅,学习又好,运动场上也是健将一名。老师偏爱他,女生喜欢他,男生也都跟他交情不错。他是我见过的各方面都很出色优秀的男生。

偏偏这样一个赢得众人交口称赞的好学生,却出人意料地捅出了大漏子。

高二那年,我们班有个女生意外查出怀孕,她交代孩子是楚云飞的。举校哗然。当校方和双方学生的家长还在商量此事该如何处理最妥时,我们班又有一个女生被证实怀孕,孩子同样是楚云飞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举校再次哗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搞大俩女生的肚子,楚云飞的大名不仅在二中尽人皆知,连其他学校都有好事者过来打听:“听说你们学校有个男生让两个女生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