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阳寿未尽的人,你就更不用说了,万世天命,我们身上多少都会有阳气,头埋低点,跟着走就是了,千万不要惹起注意,否则就进不到幽冥了。”

“这里不是幽冥?”我一愣好奇的问。

“早着呢,鬼门关都还没过。”闻卓回答完我,特意看了我一眼再次强调。“你就别惦记什么三界独尊了,你不是肉身下幽冥,用不了道法,幽冥有幽冥的规矩,生人勿进神界不管,我们如今已经有违天数,倘若被发现指不定会被拖下地府十八层挨着过一遍。”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看闻卓说的这么认真,我低头看看手里的红线,忽然意识到什么。

“既然我们不能用法力,那……那怎么救千玲回去?”

“你不知道?”闻卓一愣一本正经的看着我。

我茫然的摇头,事实上我敢来幽冥地府,多半原因是身上的传国玺和全学会的九天隐龙决,斗天我都不怕更别说这幽冥地府,如今反应过来,猛然大吃一惊。

“我以为你知道。”

“我……我也以为你想好了。”闻卓和我面面相觑,眉头一皱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下可好,为了拿路引我把来世都给赌上了,帝王,你这是存心想坑我,没想好你来干什么?”

“我是你就少说话,你前世在这儿得罪的亡魂可不少。”秋诺在我身边抬手指着前面冷艳的一笑。“若是认出你是谁,估计那些曾经被你驱使的亡魂没那么容易放你再回去。”

我抬头顺着秋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是一个牌楼,上面赫然三个威严大字。

城隍庙。

我们说话的声音在这安静的人流中尤为清晰,我们身边的人纷纷回头看我们,空洞的眼神透着对尘世的眷恋和如今的茫然,我们站在中间有些格格不入,每一个人都面无表情,僵硬的皮肤和呆滞的步伐让这阴暗的人流四周弥漫着阴森和恐惧。

“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我怕再说话会引起更多亡人的注意,压低声音无可奈何的小声说。

到幽冥地府首先要过城隍庙,这里由阴兵把守,我们埋着头向前走,城隍庙看门左右两边站立的是十大阴帅之一的黑白无常,左边白无常则笑颜常开,头戴一顶长帽,上有一见生财四字,右边的黑无常一脸凶相,长帽上有天下太平四字。

黑白无常手中各持招魂幡和脚镣手铐,上面血迹斑斑,阴兵手持赶鬼鞭驱使人流加快步伐,莫要再留恋人世。

来者何人?

人死后会先到城隍庙报道,闻卓已经过去,庙门前阴兵持书问秋诺。

你万世天命在幽冥地府名字不会在名簿之上,你是过不去的。

秋诺没有回答阴兵的话,回头对我小声说了一句,我看见她手中九条软鞭抖出,上面黑气黝然和这十方幽冥混为一色,闻卓说过我们在这里用不了道法,一切低调不可造次,秋诺竟然在这里亮出法器,我还没反应过来。

“你那名簿上是找不到我名字的,莫说是你,即便是十殿阎君也不想知道我名字。”

秋诺手中软鞭一抖,九条黑鞭顿时变成月华般清濯明净的银色,皎洁出尘,她眼瞳刹那间透出血的深红。

阴兵嗜血无惧何况这里还是幽冥地府入口,但凡来这里的都是亡人残魂,竟然有人敢在这里造次,黑白无常持幡拿铁链而上。

“地府重地不得放肆,即来幽冥归六道轮转,善恶自分由不得你。”

阴兵同时蜂拥而上,我竟然有些担心秋诺,已经过去的闻卓一把拉住我,将我拖了进去。

“她这是帮你入地府,你有万世天命地府的名簿上怎么会有你的名字。”

我跨过城隍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秋诺,她手中软鞭大杀四方,冲上去的阴兵纷纷败退,就连黑白无常也难以近身。

“秋诺怎么办?”我和闻卓还有古啸天趁着混乱过了城隍庙,我担心的问。

“秋诺……”闻卓拉着我往前走压低声音回答。“她又不笨敢在这儿亮法器,说明她想好办法脱身,还有……她刚才说自己在轮回之外,六道之中连九天三十六天神众都要轮回,除非……”

我眉头一皱,忽然听见身后轰然一声巨响,屹立在幽冥地方之外的城隍庙幡然倒塌,尘埃散去我惊讶的看见秋诺悬浮在废墟之上,手中软鞭宛如有灵气般护佑在她四周,遍地磷火不断,全是被秋诺九鞭所击中灰飞烟灭的阴兵。

秋诺单手伸出,我知道她道法了得,只是如今她掐在黑无常的脖子上,举重若轻的悬浮在众阴兵之中,黑无常虽是地府阴职,可也有神位,这一点和闻卓是一样的,在秋诺面前竟然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除非秋诺在三界初定之前就存在!”闻卓看见眼前这一幕,眉头一皱惊讶的说。

第十九章 阎君

我原以为下幽冥地府会是很隐晦的,没想到一下来,秋诺就把城隍庙给拆了,大战阴兵攻无不克,就连十大阴帅之一的黑白无常都不是她的对手。

井然有序的十方幽冥如今全乱了,我们混迹在通往鬼门关的亡人中,一路再没受到盘查和阻碍,难怪秋诺下来的时候说不需要路引,她压根就没想过偷偷摸摸来这里。

闻卓拉着我和古啸天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我多少有些担心秋诺,这里比较是十方幽冥,闻卓倒是比我看上去轻松,只回了我一句话,有本事在这里如此明目张胆的就不会是什么善茬,秋诺这样做是为了让我顺利过去,她敢这样做就一定有办法脱身。

事实上秋诺就是在闻卓话没说完多久出现在我身后的,我很诧异的看着她,秋诺一脸平静的和我对视,我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不用这样看我,这里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你应该也知道的,你是来救越千玲,这个简单没你想的那么麻烦,可要拿回第九鼎就没那么轻松了。”

秋诺在我身后轻描淡写的说,印象中她也是滴水不漏的人,我之前还迟疑她如此大张旗鼓惊扰地府是有恃无恐,如今才意识到她是另有安排。

一路畅通无阻过了鬼门关,在地府中死去的人在鬼门关之前还算是亡人,只有过了鬼门关之后才是真正的鬼,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是一条极其不平整的青石板路,这是接引之路,不过还有一个名字想必更熟悉,黄泉路!

路的两边是盛开的赤红彼岸花,花落叶发永不相见,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的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黄泉路上到处都是游荡的孤魂野鬼,都是些阳寿未尽而非正常死亡的,他们即不能上天,也不能投胎,更不能到阴间,只能再黄泉路上游荡,等待阳寿到了后才能到阴间报到。

秋诺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

“越千玲就在这黄泉路上,她只是魂魄归幽冥,并非身亡不会过忘川。”

黄泉路是地底九重天,亡人聚集之地一眼望去无边无垠,要在这万千亡人之中找到越千玲无疑是大海捞针,而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三支香燃灭之时必须回去,我焦急的到处张望,所看到的全是亡人步履阑珊的背影。

“你是找不到越千玲的,这么多人真要找要找到何年何月,只有等越千玲来找你。”闻卓看我心急如焚小声的说。“你和越千玲有没有什么约定和信物之类的东西,就是她一眼能认出你的?”

我眉头一皱,一把抓住闻卓的手臂。

“镜子!镜子呢,给我一面镜子。”

越千玲什么都可以忘,一定不会忘记我送她的铜镜,闻卓连忙拿出来,我站黄泉路边一处山岩上,高举着铜镜,我的举动惹来周围亡人纷纷回头目光空洞的看着我,到现在我已经不怕什么招摇,能找到千凝我在所不惜。

可惜我的举动并没像我想的那样惹来太多的关注,黄泉路上都是贪念尘世的人,对于一个完全不相关的人,这些亡人在短暂的注视后又恢复了茫然,漫无目的继续回过头在黄泉路上游荡。

秋诺在下面注视着我,带着嘲弄的笑意,我看见她突然抬手掐明光净世指决,口念咒法。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受持万遍,身有光明,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秋诺弹指而出,指尖金光落入我手中镜子上,明光净世咒犹如佛光普照般从镜中折射而出,顿时整个没有半点色彩的黄泉之路完全笼罩在金光之中,所有游荡的亡人都被这金光所吸引,全部转头看向站在高处的我。

“雁回……”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高举的手一抖,秋诺收起法力,随着耀眼的金光淡去,我终于在密密麻麻的亡人之中看见越千玲向我走来。

“我带你回去!”我跳下去紧紧抓住越千玲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越千玲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记不得来了多久,告诉我一直在这灰暗的路上游走,她试图找我,可身边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人,也没有人和她说话,我心痛的搂住她,口里一直念着,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丢下她一人,不管去什么地方,一定会陪着她。

秋诺信步向前,黄泉路黄泉路的尽头就是忘川河,忘川河上有座桥便是奈何桥,桥分三层,上层红,中层玄黄,最下层乃黑色,愈下层愈加凶险无比,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

奈何桥下几千丈,云雾缠绕,过了奈何桥就入轮回,等待来生的是什么道,谁也不知,秋诺带我们上桥,闻卓掐算着时间所剩无几,秋诺还有没离开的意思。

“第九鼎你放在什么地方?”我知道她顺我们来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她藏在这幽冥之中的第九鼎,除此之外其他的秋诺并不关心。

秋诺靠在桥边,放眼眺望下面的忘川河,并没有回答我的意思,闻卓紧张的看着四周,拉着我的衣角提醒我,之前我大张旗鼓找越千玲,在加上秋诺毁了城隍庙,我们已经被阴兵阴将发现,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我转头看见正在向我们聚集的阴兵鬼差,奈何桥两头已无路可走,我看向秋诺,她一如既往的冷艳,忽然意味深长的对我说,奈何桥上有孟婆,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

过不得奈何桥,就不得投生转世,凡是喝过孟婆汤的人就会忘却今生今世所有的牵绊,了无牵挂地进入轮回道开始了下一世的轮回。

我不明白秋诺都到这个时候还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干什么,正想催促她说出第九鼎的下落,秋诺根本没有理会我的意思,指着下面的忘川河不慌不忙的样子,淡淡的继续说着。

喝孟婆汤,了前尘旧梦,断前因后果,忘尽一世浮沉得失,一生爱恨情仇,来生都同陌路人相见不识,当然,也可以不喝孟婆汤,那便须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的磨折等上千年才能轮回。

“你说,有几人会心甘情愿跳下忘川河?”秋诺说到这里转头很认真的问我。

我眉头一皱,闻卓也反应过来,和我面面相觑的对视,都不约而同看向秋诺。

“你把第九鼎藏在忘川河底!”

秋诺淡笑很满意的点头,我记得她说过,她把第九鼎放在一个没有人能去的地方,活人不可能下幽冥,而亡人更不可能跳进忘川河。

“你把第九鼎放在忘川河底,难道你下去过?”我震惊的问。

秋诺很平静的摇头,看着河面像是在等什么。

“那……那怎么才能拿回来?”我茫然的问。

秋诺没有回答我,奈何桥两岸阴兵鬼差已经剑拔弩张,秋诺看着远处嫣然一笑,我诧异的顺着她目光望去,八百小鬼赤足踏波抬着硕大无比的轿子,踩在忘川河面向我们急行而至,停在桥下和我们隔河而望。

轿前赤红布帘被掀开,巨大的轿子中一人头戴玄冠,身缠绶带手拿玉简,怒目圆瞪煞气逼人。

“十方幽冥,三界重地,汝等都是未亡之人,扰乱地府十恶不赦,速速稽首伏法随吾归殿拷罪。”轿中人神目如电,声如洪钟在忘川河上久久回荡。

秋诺抓着我胳臂往前一拖,将我推到桥边,没有丝毫慌乱的说。

“看清楚,来者是谁,你拉他魂魄归殿拷罪,只怕这十方幽冥都会被毁于一旦。”

“汝乃三界之外,与之有协议,吾随你所愿,今为何还要来犯?”轿中人目光看向秋诺威严的问。

秋诺果然非比寻常,闻卓猜她应该是已出轮回,看来果真如此,而且她和轿中人想必早就认识,至于他们之间的协议,我还不清楚。

“搞了这么多事,你就是故意要引出十殿阎君?”闻卓有些惶恐的在秋诺身后问。

“十殿阎君?”我猛然抬头去看秋诺和闻卓。

“轿中是十殿阎君之一的一殿阎王秦广王。”闻卓深吸一口气回答我。

秋诺明明是听见我和闻卓对话的,不过根本没有理会我们。

“昔年我把第九鼎让你存放于忘川河底,今日前来别无他求,送来第九鼎,我们自会离开。”

“吾若不从,汝又当如何?”秦广王麾下阴将阴帅早已摩拳擦掌。

秋诺回头看我一眼,淡淡一笑很从容的回答。

“秦皇已入世,千年旧事在这幽冥怕也不过是恒河沙数,白驹过隙而已,想必当日驱使幽冥亡魂杀伐四方之事,阎君应该历历在目,若不归还第九鼎,当日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会重蹈覆辙,谁能阻止怕是阎君也心知肚明。”

第二十章 忘川重逢

秦广王似乎能懂秋诺话中深浅,目光从秋诺身上移动我这边,奈何桥两边阴兵阴将步步紧逼,我知道秋诺非比寻常,这些阴兵她未必会放在眼里,可是惊扰十殿阎王,她即便在三界之外可以全身而退,但我们四人绝对不可能逃出这天罗地网。

“皇陵之外那百万拥有阴阳两界之力的亡魂已经在龙虎山被他重新封赦。”秋诺面无惧色挥手一指,刚好指着我。“百万大军蠢蠢欲动,阎君倘若不从,挥军所指之地皆是焦土,九霄三十六天都难以独善其身,这十方幽冥,阎君麾下阴兵能抵挡几时?”

秦广王正襟危坐威严和我对视片刻,手微微一抬,奈何桥两边阴兵立刻静止在原地,秦广王默不作声沉默片刻后,手中玉简抬起。

忘川河顿时在奈何桥下波涛汹涌,快速开始旋转,我们在桥上清楚的看见巨大的漩涡形成,下面秦广王所管辖的十六层小地狱在忘川河底深处一层一层出现。

鬼差抬着一个三角青铜大鼎从地狱最深处而起,送到秦广王面前。

“汝当年一诺,交此鼎于幽冥封存,吾应汝一愿,今日取鼎,汝那何物交换?”

“若是归还第九鼎。”秋诺停顿一下后很从容的淡淡一笑。“尘埃落定之日,我定赴黄泉重入六道!”

我一惊,秋诺若出轮回就不会再经历轮回之苦,她早在三界之外,不受六道约束,若是再回六道,就是要放弃毕生道行。

“生死册前无妄言,汝可想好。”秦广王持薄而问。

秦广王是地府十殿阎君之一,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接引超生,幽冥吉凶,鬼判殿居大海沃石外,正西黄泉黑路,秋诺不怕幽冥地府,是因为她不受三界管制,可殿前应答,一语便是诺,秦广王的生死册上没有秋诺的名字,所以对她也无可奈何,秦广王在轿中单手持薄而出。

秋诺回头看我一眼,淡然一笑,手中软鞭抖出,向桥下挥去,那九鞭就如同早和秋诺合二为一,心想鞭至,软鞭卷起秦广王手中笔墨,在生死薄上写下名字,可惜我隔得太远,根本看不见秋诺写下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心中多少有些遗憾,可秋诺脸上却见不到半点惋惜。

秦广王让鬼差送鼎上奈何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九州鼎,上面铭文博大精深,龙甲神章精要总纲全在此鼎之上,秋诺让我把双手放到青铜鼎两耳之上,幽冥之地我用不了道法,可是双手放在上面,或许是我学完所有九天隐龙决的缘故,分明和这青铜鼎有共鸣之处,我的手一触碰上去,一团光晕从鼎中乍现,越发明亮,我整个人都被光晕所包围,只感觉两手之间有取之不尽的法力源源不断涌入身体,那是远比九天隐龙决还要高深的法力,或者说龙甲神章通天彻地的话,那九天隐龙决不过窥其十之一二。

第九鼎在我双手之间炸裂,纷纷落入这忘川河中,我如今是唯一学会全部龙甲神章的人,或许也是最后一个,而另一个是芈子栖,可秋诺之前告诉过我,即便我学会胜芈子栖的机会只有三成。

秋诺已经完成她来地府的目的,手指拨动着我手腕上的红线。

“走吧,你已经做完你该做的事,现在该去祭宫了。”

秦广王已经让奈何桥两边的阴兵阴帅退下,让出路给我们还阳,我站在桥上没有动,慢慢回头看了一直寡言的古啸天一眼。

秦广王是一殿阎王,未奉到勾帖,就擅自轻生、自杀、上吊、服毒、投水等,除死后为神的之外,死后会押解秦广王殿下,收入饥饿地狱与干渴地狱之中,用锁链矛扣住,不许超生,每逢戊、亥日,完全如临死时一般痛苦,一切痛苦的情境,照原来的样子,再出现一次。

“吴女虞姬,垓下自刎,因犯轻生之罪,应在阎君座下受苦,幽冥之地,虽天子必至,我等无意冒犯,不过当年虞姬为霸王自刎,项羽偷生千年为见虞姬一面,其情至真,其义至深,望阎君网开一面,送虞姬上来于他一见。”我走向桥前对忘川河上秦广王大声说。

“轻生乃幽冥重罪,吾依阴律发配各狱受刑,人鬼殊途又岂能说见就见,汝等非要妄想,即便要见,幽冥之地汝那何来换?”

我眉间紧皱,缓缓抬起双手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冷冷一笑。

“我有万世天命,即便魂魄到此也由不得阎君判生死,我帝命在身曾答应他定叫虞姬,君无戏言,如今龙甲神章我一手尽握,既然是君,我还是不和阎君定下什么协议的好,不过我既然答应过他,就一定要做到,今日你不送虞姬上来……我就重开幽冥之路,毁你这十方幽冥,孰轻孰重,阎君自行定夺。”

秦广王低头看手中生死册,很显然既然九天神众要算计我,我名字绝对不会在上面,秦广王也知轻重,挥动玉简,对着开启的忘川河大喊一声。

“带罪魂虞姬上来。”

古啸天等这一刻已经千年,当虞姬被鬼役从忘川河下押解上来时,曾经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霸王,我看见他干瘪的手抖动不停,传闻虞姬美绝天下,那女子白衣血染缓缓向古啸天走来,每日重复轻生的痛楚,虞姬是自刎,日日会重新经历一次,那白衣上的血迹怕是这千年从未干过。

遗恨江东应未消,芳魂零乱任风飘,八千子弟同归汉,不负君恩是楚腰。

一世天下万人臣服,不过是过眼云烟,若能得一人为自己拔剑自刎,此番情义之重,又岂是江山可比,虞姬还是当年风华绝代的模样,只是古啸天已不是当年的霸王,干瘪的皮肤和浑浊的眼神,就连仅剩的英雄气概也荡然无存,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行之将木的老人,在见到虞姬那一刻,古啸天的眼神变得清晰和柔情,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

“虞姬,我来忘了。”古啸天在我们面前老泪纵横,无数皱纹的手缓缓伸向虞姬不施粉黛的脸颊。

“霸王!你怎么在这里!?”或许只有在虞姬的眼中,不管古啸天变成什么样子,在她心中,站在她对面的人都是可以令她无怨无悔的人。

“虞姬垓下先走一步,羽本打算随后即到,谁料妄想救你重回人世,偷生独活千年,事与愿违羽终究还是没能救你回去。”古啸天声泪俱下句句肺腑。

“霸王何有此意,虞姬自刎是想霸王周全,若是虞姬再选,定在霸王面前重舞剑歌。”虞姬眼角泪染面颊,千年地狱煎熬不及重逢一刻的欢喜。

“够了,虞姬你为我做的已经够了。”古啸天深吸一口气,手从虞姬面颊上松开,转身看我后,慢慢取下手腕上的红线。“你救越千玲,没这红线她的魂魄带不走,我知道你重诺,你既然答应过我,我也别无他求。”

古啸天把红线塞到我手中,他的意思我懂,我知道他没想过再回去,我默默叹了口气,把红线当着古啸天的面系在虞姬手腕之上,然后转身解开我自己的红线,戴在越千玲的手腕上。

转头的时候,看见闻卓也在解开自己手腕上的红线。

“我自己的事,你这是干什么?”我感激的看着他苦笑。

“你这是没打算回去了,你要在这地府翻江倒海,我既然带你来的,你都不回去,我一个人又怎么好走。”闻卓不以为然的回答。

“你还真是宅心仁厚,她犯下幽冥罪重,阎君按律处罪合情合理,你要救她回去就是倒行逆施,有违天数,你……”秋诺说到这里忽然手中软鞭抖出,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你知道这里只有我能用道法,你也知道,我必须带你回去,你是想逼我帮你救她……”

“你也可以不救,我反正早就有想死的心了,什么万世天命,若是真能魂困幽冥,我当时一了百了。”我很无所谓的淡笑,终于,终于我也有算计秋诺的时候。

“不用了。”古啸天最后看了一眼虞姬,慢慢走向桥前。“虽天子必至,武夫项羽万罪之人,虞姬为羽轻生,一生无恶行受苦千年羽于心不忍,听闻若入忘川河永世受苦不可轮回,羽一人之错不累及他人,今日羽心甘情愿入忘川,但情阎君网开一面,虞姬之罪羽一肩承担,千倍于身羽决无怨言。”

忘川河上秦广王并没回答,轿上布帘垂落,八百鬼差抬轿而去,忘川河中漩涡如急,古啸天仰头大笑,似乎抑郁在心中的愧疚全都释然,回头再看虞姬一眼。

“来世珍重。”

古啸天翻身上桥,我在身后莫名感伤,想要说什么可终究没说出口,古啸天刚要纵身一跃,旁边的虞姬竟然飘然而至,没有阻挡和劝说,只是在古啸天跳下忘川河那一刻,紧紧抓住他的手。

“霸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我无力的闭上眼睛,旁边的越千玲捂着嘴痛哭不已,闻卓无话可说只是默默的叹息,我们注视着忘川河上的漩涡慢慢平息,河面又恢复了平静。

每一个人都在追逐想要的归宿,古啸天千年苟活就是想和虞姬再续前缘,或许如今的结局对他们二人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我交给越千玲的红线在被拉动,应该是三支香快燃尽,我明知道古啸天不会再回去,可真看着他消失在忘川河中,心中竟然莫名的难受。

秋诺也出神的看着桥下安静的河面,有些感慨的自言自语。

“走吧,该结束的都结束了,你也该回祭宫了结一切了。”

第二十一章 祭宫之战

秦始皇陵南依层层叠嶂、山林葱郁的骊山,北临逶迤曲转、似银蛇横卧在渭水之滨,高大的封冢在巍巍峰峦环抱之中与骊山浑然一体,气势雄伟。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和这座旷世皇陵联系在一起,而且是那样的紧密,也未曾想过,真的有一天,这沉睡千年的皇陵会由我来开启。

约定好在骊山见面,我们赶去的时候离越千玲魂魄归幽冥刚好四十八天,在骊山底和萧连山还有穆汐雪她们汇合,顾安琪和叶轻语不顾萧连山阻拦,也一同前来,越千玲还是昏睡不醒,叶轻语把玉圭交给我的时候,透过玉圭我察觉到深厚的道法,徐福应该在这里,可我并没见到他。

叶轻语告诉我,徐福将毕生法力传给她,已经在龙虎山羽化归天,对于这个消息其实我并不震惊,他留叶轻语传授道法,我心知肚明他是真想驾鹤西归,越雷霆注视着我身后,我知道他在看什么。

他和虞姬在一起。

我黯然的回答,越雷霆豪气干云的笑出身,听得出有些落寞和孤寂,但更多是为古啸天的欣慰,皇陵静埋千年没被任何人惊扰过,是没有人能进去,更没有人能活着进去。

事实上在这里包括最后一个对皇陵了如指掌的穆汐雪,她在皇陵被封盖后,至于入口连她也不知道,我的目光投向越雷霆,若还有人知道怎么进去,想必只有设计这里的人,言西月算一个,可他只是负责修建,至于其中鲜为人知的秘密,恐怕知道的只有越雷霆。

越千玲的魂魄我收在符箓之中,只有到了祭宫才能灌注到她体内,越雷霆带着我们每有去秦始皇陵,而是往骊山的半山腰走去,在葬书中有过关于骊山有通向秦始皇陵的传闻,不过从来没有人找到过。

到半山腰的时候已是深夜,越雷霆停在一处山壁前面,然后看了我一眼后退到一边。

“入口就在这里,不过只有你能开启。”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我手中的玉圭,月色之下我持玉圭向前,越是靠近那山壁手中玉圭越是浑黑,远处的秦始皇陵四周土地微微震动,越雷霆说我一旦开启祭宫,守护在皇陵外的百万亡魂会附身于兵马俑之上护佑皇陵,那是一支可以毁天灭地的大军,如今已经被我彻底的唤醒。

山壁在玉圭的黑光照耀下缓缓分开,通向前方的道路被两边持戟石俑锋利的兵器所阻挡,我走向前那些兵器被收起来,两边的石俑如同亲卫站立,整齐如一的动作和声音在悠远的山体中回荡,若不是这些石俑身上抖落的尘埃还有他们那赤如鲜血的眼睛,很难想象,这些石俑都是已经被赋予战意,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且嗜血残暴的亡魂大军。

我们穿行在通道中,这条笔直的道路会带我去一切开始的地方。

等我真正到达的时候,我还是被面前的景象所震撼,百万拥有阴阳两界之力的大军有多少,我曾经认为这是一个夸张过的数字,或许指的就是秦始皇陵外的兵马俑,加在一起充其量不过数万人。

但等我站在通道的尽头时候,我才真正领悟到为什么九天神众会算计嬴政,为什么十殿阎王之一的秦广王会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