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峯父母呢？为什么没来送岳峯？为什么让你来送？岳峯，你自己说，为什么旷课一个月！”
岳峯一脸茫然看向姐姐，面对如此凶悍的夫子，他既不敢怒，也不敢说话。
岳樱自知理亏，也不敢回怼。
她把医院出示的鉴定报告递给老师，说：“老师，一个多月前，岳峯和我爸妈在厂里出事，砸到了头。我爸妈的脑子有些不清楚，岳峯也忘记了很多事情，医生说是创伤性失忆。养了一个多月身体才恢复，只是……很多事情还是忘了。”
“失忆？”宋老师看向岳峯，上下打量他。
今天的岳峯，仿佛是变了很多。
从前吊儿郎当，此刻倒是文静不少，全程都没顶嘴。
宋老师问：“都失忆了还能学吗？”
岳樱点头：“能。她只是忘记了很多人和事，但是学业上的东西他没忘。这一个多月，我让他在家补课，学了不少东西呢。”
宋老师冷哼一声：“他能在家学什么东西？”
政治老师也嘲笑说：“在学校都学不到东西，搁家能学到什么？”
秃头历史老师：“都这样了还学什么学？宋老师，这种学生也就您愿意多费口舌，我要是你，都懒得多说两句。这种不愿珍惜学习机会的学生，留着过年？”
岳峯：“……”
感受到了现代夫子们的鄙视。
岳樱眼里揉不得沙，实事求是地怼：“您怎么就知道我弟弟在家没学到什么东西？历史老师是吧？你这么能耐，你能背《五经》吗？”
历史老师嗤一声：“岳峯能背？”
岳樱：“对不起，还真能。”
众老师：“……”这牛皮吹大了。
“行了行了。”
宋老师打断大家说话，从抽屉里抽出几张试卷。
她说：“这里是学校，还是要讲规矩的。岳峯是我们学校特招进来的贫困生，他成绩总是垫底，如今还旷课。别说我不给机会，这是昨天月考的试卷，如果总成绩能脱离倒数十名，我就去帮你跟校领导说说，让他们通融通融。”
历史老师：“还脱离倒十呢，怕是连倒数第二都超越不了。”
宋老师咳了一声，又说：“如果岳峯成绩不如意，这学也没必要上了。与其在学校浪费时间，不如回家好好养脑子。”
文科要考语、数、英、政、历、地。
数学和英语是岳峯的短板。
为了方便考试，政治地理他直接死记硬背。
语文和历史自不必说，是岳峯的长项。
这时候，班长商妍打了个报告进来。
宋老师对她招手：“商妍，你们下节应该是体育课吧？你跟体育老师打个招呼，体育课你就别去了，你在办公室里监考岳峯。”
商妍是高二三班的班长。
一米七的个子，留着齐耳短发，穿着偏中性，皮肤偏黑，五官却精致漂亮。
岳峯和岳樱看见商妍，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岳峯小声，冲她张口型：王姐，是李慕妍。
李慕妍是大岳一代女将，从小长于军营。
李慕妍虽彪悍，也有柔情一面。
表面上和太子岳峯亲如兄弟，却从小爱慕岳峯。
李慕妍暗恋岳峯这茬，岳樱是知道的，还暗中撮合过两人。
可惜岳峯是根木头，成天搂着人姑娘称兄道弟，毫无男女之情发展。
国破那日，敌军攻入大殿，李慕妍誓死不退，为岳峯挡了无数箭。
最后死在岳峯怀里，带血的手紧攥着岳峯的衣袖。
她想说话，喉咙里却只顾冒血泡，至死都没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现代的李慕妍叫商妍。
看见活生生的李慕妍站在跟前，岳峯和岳樱都不由红了眼圈。
经历过商嘉扬乌龙，他们心照不宣地认为，如今的商妍也应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商妍一脸嫌弃地望着岳峯，冷冰冰道：“我监考你，最好别搞什么小动作。”
她冲着岳峯摊手，冷冰冰道：“手机交出来。”
严格堪比高考。
岳峯的考试开始，岳樱坐在一旁玩手机，其它老师开始低头批改作业。
办公室里坐着好几名老师，又有班长坐在岳峯对面死盯着，他压根没有机会作弊。
第一张试卷是数学。
他在古代也没学过这么复杂的数学，虽然上了网课，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大部分时间都拿来背诵文科课本。
即便他再怎么天纵奇才，也才学完小学三年级的数学课程。
第二张英语卷，岳峯彻底懵逼。
数学卷好歹能看懂题目，英语卷他只能一股脑儿乱选，对英语的认知，仅限于26个英文字母。
政治和地理的课本，岳峯已经把重点全部背完。
他发现这次考的题目，书上大部分都有。
书上没有的，他就从脑子里搜集背诵的知识点，融会贯通一下，也就写出来了。
历史卷的月考题，考点都在中国古代史上，这些题出到了岳峯的爽点上，很快就把试卷填得满满当当。
商妍见岳峯手速如飞，以为他在胡乱写，特意提醒说：“岳峯，你考试认真点，别瞎写。这是考试，你得认真对待。”
岳峯抬眼，委屈巴巴看她：“妍妍，我很认真了。”
商妍一愣，涨红脸：“岳同学，请你注意措辞！”
办公室里其它老师，则一脸鄙夷。
这种流氓能考出什么成绩？
下午四点，岳峯交卷，和姐姐岳樱去校外晃荡，等考试结果。
各科老师拿到岳峯试卷，打算在下午放学之前把岳峯的成绩改出来。
英语老师一边批改，一边吐槽：“岳峯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以前阅读理解好歹做一下，现在除了选择题全空着！”
数学老师：“呵呵，我这里也一样。除了选择题，和判断题，其余全空着。”
也就在这时，历史老师震惊到爆粗口：“卧槽。”
数学老师挑眉：“老姚，岳峯是不是在你试卷上乱写了一通啊？淡定淡定。”
秃头历史老师举着试卷站起身，抖动着试卷说：“岳峯的试卷，几乎……满分！”
说是“几乎”，其实就是答案接近标准。但作为任课老师，他没有权利给简答题满分。
按照高中组的规矩，完美的标准答案，需要给阅卷组长过目，然后再决定是否给满分。
数学老师：“老姚，你受刺激太深了？”
英语老师笑道：“这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岳峯到底写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秃头历史老师急得一拍大腿：“不是，岳峯真的几近满分！”
宋老师正在批改岳峯的语文试卷。
卷面上的字迹工整，与从前的岳峯判若两人。
她仔细批改下来，半张试卷，也只有现代阅读理解题有几处扣分。
批改到作文处，宋老师心头都跟着一震。
她缓了一会儿，叫其它老师：“你们快过来看看岳峯的作文。”
其它老师好奇，立刻起身过来围观，也都跟着一震。
岳峯居然用文言文写了一篇作文，通读下来，居然还真有那么回事儿？
作文：《君子不器》
“君子不器。”
——《论语·为政》
器者，形亦。有形即有度，有度必盈。故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不器之量。
我为中国少年，宜破器之束缚，任器之任，所谓君子不器可器。
君子不器，不拘纯之才，修身善己，多自。
不拘群艺，不器之仅止一端。纯之处为不满者，纯之命是不丰之。
……
07.商妍
锦城国际中学外有一条小吃街。
岳峯中午考试只随便啃了几口面包，这会儿和岳樱逛小吃街，什么都想吃。
他盯着天蚕土豆，油爆爆的烤鸭腿、烤鸡皮，直流口水。
岳樱走到摊贩前，4.5买了一只烤鸭腿，直接塞到岳峯嘴里。
他把鸭腿拿在手里，心疼说：“王姐，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一个人赚钱养我们，还是节约些好。”
岳樱笑道：“知道王姐赚钱不容易，就好好学习。如果银丰影视真的给我付三万定金，我给你请一个家教老师。”
岳峯啃着鸭腿，眼睛发酸。
他小小地咬了一口，然后又递给岳樱：“王姐，你也吃。这现代民间食物，味道还真是不错。”
“这是奥尔良烤鸭腿，这个味道我们大岳是没有的。”
岳樱没有去吃弟弟递过来的烤鸭腿，拽着一米八几的大男孩，进了不远处的奶茶店，要了一杯珍珠奶茶。
她把珍珠奶茶塞给岳峯：“弟弟，你尝尝奶茶。这个在现代很多小孩都喜欢，珍珠Q弹，口感不错。”
岳峯喝了一口，珍珠吸到嘴里咀嚼，果然Q弹有嚼劲。
这奶茶味道虽然甜腻，却让人欲罢不能。
一口烤鸭腿，一口奶茶，简直爽翻。
岳峯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剩下的递给岳樱：“对不起啊王姐，太好喝了，我没忍住就吸多了一点，剩下的给你。”
岳樱把奶茶推回去：“姐姐减肥，姐姐不喝。”
“真的不喝吗？很好喝的哦。”
“真不喝，这玩意很容易发胖的。”
岳樱转身往外走，馋得吞了吞口水。
她其实也饿了，也想啃鸭腿喝奶茶。可她最近经济压力实在太大，存款所剩无几。
岳峯马上要去念书，零花钱也不能少。
他是太子，心性高。
别的学生月生活费两千，岳樱怎么说也要给他两千，让他买得起想吃的东西。
苦自己也不能苦学生。
岳峯哪儿能不知道岳樱的想法，盯着姐姐的背影，手里的鸭腿奶茶突然不香了，眼睛酸胀。
他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辜负姐姐一番苦心。
五点半。
宋老师打电话过来，让他们回办公室。
这会儿学生在上自习课，高二三班各科老师全都扎堆在办公室，研究岳峯的试卷。
岳峯数学考了30分，英语15分，语文146分，文科综合284分，总分475。
等岳峯岳樱抵达办公室。
阅卷组的组长拿着试卷，皱眉问：“岳峯，这些试卷都是你自己做的？你是不是跟谁买了答案？”
月考是昨天的，题目泄漏出去也没有不可能。
岳峯一脸茫然。
怎么？现代的夫子们怀疑他作弊？
岳樱皱眉：“各位老师，你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怀疑我弟弟作弊，有点过分吧？”
宋老师说：“岳樱姐姐，岳峯以前在学校什么情况，你应该也清楚。一个多月不见，岳峯进步这么神速，显然不科学。”
“这有什么不科学的？如果你们怀疑岳峯买答案，可以当场出题。”岳樱扫了眼秃头历史老师，接着又说：“《五经》倒背如流都没问题。”
秃头历史老师没跟岳樱抬杠，反而开始帮岳峯说话。
“这些试卷是学校自己出的，答案也都是老师们自己写的。你们看岳峯这道阅读材料题的回答，显然不是我们的答案，他有自己的见解在里面，而且，用的大多是文言文……”
阅读材料题给了三段材料，让反应积中国古代思想的发展趋势。
以及，根据材料，综合所学知识，评价大岳朝从兴盛繁荣到衰败，都有哪些原因？
岳峯洋洋洒洒写了九百多字。
他想说的话太多了，担心试卷留白不够用，很多重要观点都写成文言文，让字句更简短。
秃头历史老师：“我相信这是岳峯自己写的，毕竟，我们学校没哪个老师能写出这种水平的答案。”
他看向岳峯，一脸担忧问：“岳峯，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明明这么有才，却刻意隐藏。”
岳峯挠挠头，依旧一脸茫然：“我……不记得了啊。”
数学老师不信岳峯是在藏拙，他道：“岳峯，你老实说，是不是找了同学买试卷，又找人写答案，然后背下来？”
英语老师附和道：“在这儿猜多没意思，当场再给他出几道题不就得了。”
历史老师抽出一张还未公布的试题。
他说：“岳峯，来，把这道阅读材料题做出来，嫌手写麻烦，你口述也行。”
岳峯忐忑地看了眼岳樱。
——现代的夫子怎么这么严格啊？
——状元殿试也没这么惨烈吧？
岳樱用眼神给他加油打气。
这道题给了两个材料，材料一引用《雅典民主与梭伦经商考》，材料二引用《商鞅变法》。
题目让根据材料一二，比较梭伦改革与商鞅变法内容中，关于农商政策的不同。综合所学知识，概述政策对两国政治体制产生的影响。
材料二的历史背景在大岳之前，作为一国太子，他对秦朝农商政策当然了如指掌。
综合材料一的内容，他总结说：“不同点，商鞅变法将土地分配给农民，奖励耕织，压制商业、商人，重农抑商。梭伦改革让失地农民转行从事其它行业，鼓励发展商业。影响……”
岳峯左手负于身后，右手请向苍天，像极了一个穿着宽衣大袖，侃侃而谈的古人。
几位老师听得目瞪口呆。
宋老师哑然一阵，转而看向岳樱：“岳樱姐姐，你老实说，你们家里到底是有什么原因，导致岳峯一直以来压制自己的天分？故意考倒数？”
岳樱配合表演，一双眼蓄上湿润：“他不想上学，想让学校开除。”
历史老师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为啥啊？”
岳樱哽咽道：“我们家里穷，父母身体都不好，家里就我一人赚钱。岳峯舍不得我辛苦，也想出去赚钱，替我分担。这次岳峯伤了脑袋，让我们本就贫困的家庭雪上添霜。”
宋老师明白了，感慨：“还好岳峯砸坏了脑袋，忘记了一些事情。如果还跟以前一样，真的是没救了。”
秃头历史老头一拍脑门：“岳峯，以后学习上有啥不懂的，尽管来问老师。你这个满分成绩的水平，一定要保持！保持到高考，即使你数学和英语白卷，只要其它科目拿高分，考个大学是没问题的！”
数学老师：“喂，老姚，你过分了。”
英语老师：“岳峯这脑子这么厉害，英语好好背单词，也不至于交白卷啊。岳峯，英语单词以后好好背，我的课你好好上，提升个几十分不成问题。你的英语成绩不拖后腿，其它科目拿高分，即使数学交白卷，离211也不远了。”
数学老师：“…………”
我怀疑你们在针对我可是我没有证据。
*
锦城国际中学是私立学校，每年学费十万起。
岳峯是拿区特殊贫困生名额进来的，学费不需要自己出，但生活费得自己承担。
今天是周五，高中部上完周五自习课，已经晚上六点半，天快黑。
岳峯已经一个多月没来学校，宿舍里的床单被套都落了灰。
他去宿舍里收拾脏床套被套及衣服，岳樱在校门口等他。
这个时间点，校门外停满了车，从校门排到三条街外，堪称豪车展。
岳樱站在路口车少的地方等岳峯，顺便打车。
张尧来学校接高二的小姨子放学，老远就看见岳樱。
他把车靠边停，摇下车窗，冲着岳樱打喇叭：“樱樱，你上车，我有话跟你说。”
岳樱瞥他一眼，手揣进兜里，打开了视频录制功能。
岳樱显然被他亲昵的称呼恶心到了。
“张尧，你这狗脸是彻底不要了？母老虎最近是不在家吗？放你出来乱咬人？”
张尧下车，甩上车门，来到她跟前，压低声音道：“岳樱，你给我好好说话，上车说。”
他拉着女孩手腕，将她往车上拽：“一套房不够，再另给你一百万，够不够？你乖一点，我们坐下来聊一聊，你要多少钱，我都给。要命都给，好不好？”
岳樱皱眉。
这个傻逼。
如果是从前那个没见过世面，且穷怕了的岳樱，没准儿真能被他诱惑忽悠。
贫穷就是原罪，怪不得穷苦家的女孩拜金，她们家庭教育也就那样，眼界有限。
现代的岳樱喜欢张尧，一腔孤勇给了他，到头，不仅被辜负，这男人还任由旁人污蔑小姑娘是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