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小白支起上半身问。
“没什么!!”坐在他大腿上的夏兔紧张地退后。
——四年……到底还是有点不一样了,以前他们俩之间哪会藏东西啊。
她见他眯着眼,视线在自己的脸上徘徊,像要看出朵花。
夏兔快熬不过去,准备开口解释时,小白却忽地……牙白眼弯地笑了。
“为什么那么怕我看呢?书是我放到你床头的。”
“……”
夏兔原地傻了几秒。
“哦哦哦,你……我,我家……哦!水蜜桃……对!!喂……”
——她捋一捋全捋顺了,对啊,怪不得觉得没买过这本书,然后水蜜桃分明少了嘛,所以这家伙昨天已经来过家里了!!!
“喂!!你干嘛要给我看这种书?!”
不懂是气得还是羞得,她脸热热地把书“pia”按到他身上。
额……这个问题叫小白怎么回答?
——因为《异形转校生》这个文名,再加上第二天你会看见的我……想说这样你就能快点发现我是小白。
——夏兔,你未免太迟钝了一点,我很焦急。
他眼神躲避片刻,没有如实回答,干巴巴地转移话题。
“哦?哪种书?”
“你……”夏兔当他明知故问,瞪大眼睛甩他一句:“不要脸!”
“……”小白一脸的迷惑。
她再不理他了。
蹭蹭蹭地爬下床,逃到厨房煮面去。
……
虽然想给回家的小白做满满一桌子的菜,但通常只有夏兔一个人吃饭的家里,食材相当有限。
最终用肉丝、鸡蛋、葱花,加一点香油,她做出了两碗清淡的阳春面。
——私心地把肉丝全部拨到小白的那一碗里。
阴天里,饭厅早早点上了暖灯。
煮好东西后,厨房的玻璃窗氤氲着水汽。
面前放着香喷喷,热腾腾的面。
夏兔双手托腮,催他吃下第一口。
“小白小白,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这个世界的一切太好了。
拥有过就更加难以割舍——这小小的一个“家”的感觉。
唇贴着碗沿,喝了一大口汤。
小白的第一感觉是:超美味!
第二感觉是:烫、烫到了!!
“笨蛋,要吹一吹再喝呀!”夏兔幸灾乐祸地咯咯咯笑他,一点儿不心疼,一点儿不同情他可怜。
——是呀,要吹一吹,笨小白不小心忘记了。
——还有,要用勺子喝汤,用筷子吃面。
真的,好好啊……
眼前的一切,一切……
他感到,自己在沉迷。
——说好回来看她一眼,就一眼。
——他看了好几眼,仍不满足,仍在深陷。
“阳春面算是午餐,晚餐我们吃什么呢?今天作业不多,我们等会儿逛超市好了!你想吃的要是我会做,我们就买回来做!”
“还有……啊!对!你回来了,我们得首要计划一下你要睡哪里!”
小白低头吃面,夏兔碎碎念着。
“我现在没有自己的房间,妈妈又那么怕你……唔,以前的家没有卖出前或许还可以将就一下。今晚要是去那儿的话,我得去收拾棉被。”
她羞涩地抿嘴一笑,放轻声音。
“东西不给你带太多,那里住不长久的,而且我不想……”
——而且我不想再和你分开。
话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这个问题……”
放下筷子,小白艰难地开口:“可以不用考虑。”
“不考虑?为什么啊?”夏兔笑笑地问。
“我要走的。”他说。
“处理完一件事就要走了。”理智而清晰。
“没听懂。”
她表情灰灰土土的,笑也浅了。
“小兔……”小白刻意挨得她近一些。
“小白,你不能这样……”夏兔不让他说。
她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已是慌了神。
“你才刚回来!要、走?你再走完,什么时候会回来的?”
——好吧,如果是最后一次,会最大限度地尝试通情达理。
——如果是一两天的话。
小白是想了一会儿的。
可他的语调依旧又冷又硬,冬天的石头似的。
“我不属于这里。对我来说,到这不叫回来。”
——没有“回来”的概念。
——说白了就是,不会“回来”。
“没听懂!骗人的!”
“那为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垂了眼。仿佛一个使劲抑制住的叹息。
“你为什么,要来见我?”
——嗯,为什么呢。
——想要知道原因。
他也一样。
☆、第23章 启蒙
沉默着的时间,好像静止了三十年,或者是五十年。
小白没有给出回答。
——如果回来不是为了她……
“你要做的事,我能帮到你吗?”夏兔只好这么问。
“不能。”他低声说。
“我可以问,你要做的是什么吗?”
她不死心,挣扎地想要再试试看,留住他。
“现在的我比以前厉害的。也许你说一说,我帮得上忙啊,一点忙也……”
小白摇头。
“……”
夏兔感到难堪。
——嗯,所以,她以为的团聚……对他来说只是毫无目的性的纯粹叙旧?
——所以,之前她兴高采烈地规划他们共同的未来时,他听着是什么心情?
她没法否认,自己此时最想做的事,是把小白绑到天花板上,死缠烂打问个究竟。管他想说不想说,她得死得明白。
深深地吸进两口气,她觉得胸腔里闷得很。
“夏兔,你已经初二,不是二年级。”
耳边仿佛传来钟情严厉的声音。
是的,是的……初二的夏兔比二年级的夏兔读了更多的书,受了更久的教育,她理应学会“理解”、“接受”,她理应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懂事。
——鬼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无比频繁地,就爱让她“懂事”。遇到不想解释的事,甩一句“你要懂事”给她,便摆平了……鬼知道,她咽下那些问题时,是懂了什么事……也许什么都不需要懂,就是他们要的懂事?
好吧,夏兔……懂事。
夏兔,是很喜欢小白的,对吧?
如果结果无法改变,他最终是要走的,以那样的形式分别,未免太难看了一点。
“小白,没有马上就走吧……”
她说服自己冷静、给自己讲道理,即使早已无法掩饰地表现出沮丧。
——当然沮丧。某个时刻,还以为可以不用再独自一人了呢。
“小白,吃饱了吗?”
夏兔飞快擦一下酸涩的眼角,不知擦掉什么东西。
“是的,马上。我要走了。”
她的一切他全看在眼里。小白答得很急,好像赶紧说完就没机会反悔似的。
最后那四个字,说给她听,又是说给自己听的。
耷拉着肩膀的夏兔,重重一抖,再无声音。
……
接下来的一周,夏兔连笑也不会笑了。
其一是她的生活两点一线,本来也没什么好笑的;其二是最近忽然,失去了那个能力。
地理老师穿错鞋来上课,大家都笑了,她没笑;做早操,站旁边的男生把“雏鹰展翅”的动作解释为“母鸡下蛋”,她听到了,没笑;巡逻监督做眼保健操的班长,趁大家闭眼时提了提裤子,偷偷摸摸的表情十分滑稽,可她没笑。
一周里,在学校碰见几次,定语为“冷酷无情完全不在乎她来处理不能告诉她的正事且处理完就马上要走连她的挽留也完全无视这样了还莫名其妙吃她水蜜桃吃她阳春面又到她床头放小黄书真的好讨厌”的小白。
夏兔无表情地直直走过去,连一丢丢的眼角余光也不分他。
一天到晚心事重重,散发着废废的、干瘪瘪的悲伤气息,连跟踪她回家的红毛都能感受到夏兔的不正常。
面朝大街、外放劲歌,却仍被心上人完美无视的红毛,感到寂寞如雪。
“我还想和你做,还想和你做,crazy的那个夜晚你真的太厉害,所以还想再重来,我还想再重来,还想再重来……”
他以往逗夏兔,她总是一脸惊恐地跑得飞快。
如今,听到平时最厌恶的《飞向别人的床》,她竟然毫无反应了!
“你认真听听这首歌啊,夏兔!”
红毛故意咋咋呼呼地冲她喊:“high翻了对不对,就知道你喜欢!我们的相识主题曲,潮爆啊!”
“……”
夏兔淡漠地看他一眼,然后开始叹气。
——出学校就感觉有人跟着自己,原来是红毛。
——不然呢?不然期待是谁。
叹完气,她继续走自己的路回家。
寒风吹过,夏兔走远。
红毛忽然想换个性签名了。
泪流下来,伤已超载;心爱是糖,甜到哀伤。
“喂……”
“你跟着她做什么?”
一个凉飕飕的声音,忽地从背后冒出。
后颈一疼,红毛堪堪扶住电摩,差点以为自己撞了鬼。
“卧槽!你谁啊!!”
他爆着粗口,转头看见一个表情阴郁的初中生站在自己背后。
“你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那人歪头看他,瞳色说不出的诡异。
“关你屁事!神经病!”红毛跨上电动车,准备骑走。
车把旋到最高档,电摩却是原地不动,被什么东西绑住了似的。
“你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复读机般地重复一遍。
红毛心里骂了个“靠”,阴魂不散啊这人。
“得到什么?你以为她阿拉丁神灯啊?我他妈的!想她做我女朋友!”
回答没别的意思,就希望这怪人满意了赶紧走。
他看到夏兔不开心已经够郁闷,新买的电动车不知道是不是坏了,真倒霉!
——但出奇意外地,对话进行了下去。
“不可以,”那人一字一句地说:“她已经有朋友了。”
这是红毛没听过的消息!
王蓓蓓说夏兔没男朋友的啊!更何况,夏兔看上去就是一个超难追的好学生、乖乖女,绝对不会早恋的那种。
他皱紧眉头,对来历不明的小道消息,持一百分的怀疑态度。
“谁?几年几班的?”
眼神不躲不闪,少年答得坦荡:“初二一班,夏白。”
——居然真的能说出班级和姓名?!
红毛不禁敲响警铃,看来明天要去核实一番了,不过……
“你干嘛要来告诉我这个?”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真的很奇怪啊很奇怪!!!
“因为,”鬼气森森的白脸正对着他,桀然一笑:“我就是夏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