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在问你，现在要不要吃糖芋苗？”
“嗯，好的。不过我自己来吧，你先回去吧，静文。”乔楚有点不好意思，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准备自己动手。
“没关系的，哥哥让我没事多陪陪你。”王静文笑了笑，忽然转头问她，“乔楚姐，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我怎么都不知道？我哥哥是怎么表白的？搞不搞笑？说出来给我听听嘛。”
虽然王宥惟很照顾她这个妹妹，但是，王静文也很难想象他去跟别人表白时的样子。
听到“开始交往”，乔楚的心往下狠狠地坠了坠，下意识地否认：“没…没有啊…”
“怎么可能没有！你不要害羞了嘛乔楚姐，我保证一定不会告诉其他人的。”王静文瞪大眼睛，讶异地看着她。
“我想你是误会了。”乔楚的这句话是对王静文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你哥哥怎么可能喜欢上我？”
“为什么不可能？”王静文看着她的目光开始变得忧虑，最后竟然扳着她的身子让她对着自己的眼睛，很认真地问，“乔楚姐，你们吵架吗？”她顿了顿，又拧着眉说，“不对，是他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觉得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想想她那个冰山一样的哥哥，一个眼神就可以杀人，三句话就能把人家放倒在陷阱里，谁能跟他吵起来呢？
“没有，怎么可能！”乔楚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挥开她的手，“我们只是关系不错的上司和下属。”
“不错？”这个借口，连单纯如小公主般的王静文都不能买账，她想了又想，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乔楚姐，是不是我哥哥还没有向你表白？”
乔楚禁不住想，如果她在工作上有这么执着的精神，现在就不会是助理了。
更可怕的是，王静文简单的几句话，竟然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她的心里。可是，恋爱和喜欢，从来都不该是王宥惟这种样子呀。
想一想，好几次她喝了酒，都是他送她回家的，甚至有一次，他就在她家留宿。如果他是爱她的，总该有所表示，可是…好像都没有，他依然是那副沉着冷静的模样，甚至还总是一本正经地捉弄她。
“你想得太多了，”乔楚摆了摆手，“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的。”
“可是乔楚姐，没有一个上司会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还派遣自己的妹妹来给员工送糖芋苗吧。你说呢？”王静文这样一说，乔楚真的被她噎住了。
“所以，我哥哥肯定是喜欢你的呀，只是他太害羞了，还没有跟你说罢了。”说到这里，王静文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很郑重地拍拍乔楚的肩头说，“没关系，让他等等也好，不要让他觉得你太好追了！不然他会不珍惜的！”
什么？害羞？
王小姐，你确定你哥哥的人生字典里有这两个字吗？乔楚腹诽道。“所以你千万不要先表白哦。”王静文握紧她的手，兴致勃勃地说，“一定要让他尝尝追求别人的滋味。你不知道，哥哥因为长得太好看了，从小就有很多人追求。后来我们住在洛杉矶的下城区，还是有不少洋妞儿追他。可是我一直不太喜欢她们，她们身上有味道。我看哥哥一直不谈恋爱，一度以为他是个Gay，后来他终于搬出去跟别人同居了，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说到这里，警惕地看着乔楚说，“这些…你不介意吧？”乔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说“我介意”，人家又不是她男朋友，她介意个屁啊！说“我不介意”，人家不是她男朋友，她说这句话有什么意义吗？
乔楚只好瞪着王静文，她开始极度怀疑这个小助理一度隐藏了她的高智商，而在工作中装傻。
“哎呀，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啦，对吧？对吧？哪个男人没有一点点历史呢？除了有几个前女友之外，我哥哥其他方面都不错的！”王静文喜滋滋地说，然后好像又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补充道，“还有就是性格有点古怪，好多人怕他。”她又低头想了想说，“嗯…还有就是，别人说十句话他才说一句，有点闷…嗯，还有就是，太多女孩子倒追了…呵呵呵，呃…”王静文说到这里又偷偷地瞥了一眼乔楚，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后退了一步，“那个，我还是不要再跟你说下去了，我怕我哥哥还没有表白就被我搞砸了。其实除了这些他都还不错了，至少…嗯…至少…”王静文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哥哥的优点，“至少，他很有钱嘛！呵呵呵呵…有钱有钱。”
“…”乔楚对着一直自说自话的王静文无言以对了。
两人对视了很久，乔楚说：“我想我们可以换个话题了。”
“是吃糖芋苗吧？”王静文的脸已经红得像猪肝了。
“对对对，吃糖芋苗。”
第九章 爱情静谧无声
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只是现在回想起来，感觉他就那样无声无息地闯入了她的生活，进入了心里最柔软的角落，带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沉沦。
王静文的话让乔楚心神不宁，可是，这很快就被她抛在脑后，因为张兰的事情更让她焦心。
虽然遭到了威胁，但乔楚还是去报了警，想一想自己也算是新时代的女性，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第二天又去医院坐了一天，张兰没有再出现。
晚上从医院出来，她打算打车回家，但是运气很差，眼前滑过一辆又一辆出租车，却没有一辆是属于她的空车。她也不是很在意，平时忙忙碌碌的，没时间好好地看看这个城市，现在有时间走一走，就当是散步了。
她拎着包包，沿着人行道慢慢地向前走。脚还是有些疼，但是没有昨天那么厉害了。她穿着舒服的平底鞋，突然发现，这样的鞋子虽然不能让自己有逼人的气势，却可以让心自在舒适。
唯一觉得欣慰的事情是，父亲也渐渐地好起来。
王宥惟没有再发信息过来，也不知道王静文回去会不会跟他讲她们之间的对话。
“喂，作死啊！”一声凄厉的刹车声在她身后响起，乔楚一个激灵，往旁边一躲，什么也没说。
司机白了她一眼，脚踩油门绝尘而去。
头顶上的路灯就在这时亮了起来，然后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将整个街道照亮。她还是第一次留意这样的场景，觉得很妙。
乔楚忽然想到了和王宥惟相遇的那一天，在停车场差点要跟他打一架，真是不自量力。她嗤笑一声，感觉到包里的手机在振动，拿出来看，居然正是王宥惟打来的。
乔楚盯着那个不断闪动的名字，一时竟然怔住，不知道该不该接起来。她就这样站在原地，一直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闪烁了很久，终于完全暗下去，再打开的时候上面只显示“未接来电”四个字，她心里凉凉的。
过了一会儿，有车子从她身边缓缓地驶过，她觉得眼熟，还没想到是谁，就见车子在前面不远处闪着尾灯靠边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背着灯光，整个人的轮廓呈现出一个漂亮的剪影。
他朝着乔楚走了过来。
“王总？”乔楚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他不是去G市两天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车。”看到她瞧见自己了，他对她抬了抬下巴，声音波澜不惊。
他一定知道自己故意错过了他的电话，乔楚把手机紧紧地攥在手里，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有什么事吗？”
“这里不让停车。”他蹙了蹙眉头提醒。
这能怪她吗？又不是她让他停车的。
虽然这么想，但还是匆匆走上前去上了车。
王宥惟看到她小媳妇般乖顺的样子，忽然觉得心情不错。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车子了，但是…好像这次有点不同。
他就在身边，神色如常，她的心却有点痒痒的，即便是无意识地看他一眼，也会觉得好像有人用一片小羽毛在心上划拉了一下，一阵酥麻。完蛋了，酥麻，为什么会有种为色所迷的感觉？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是不是我哥哥还没有向你表白？
这种时候忽然想起那天下午王静文说的那些话，真是让她有点无地自容了。
“很热？”王宥惟瞥了她一眼，低低地问。
“啊？嗯…”乔楚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定是红得不像话了，这种光线下他随便一看就能看出来。
王宥惟伸手调低了空调的温度。
他手指修长，指甲是圆圆的，修剪得十分整齐，边缘的弧度也很圆滑，只有一小段白边，里面非常干净。这是她最喜欢的手的样子。
王静文说王宥惟被很多人倒追，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吧，他这种样貌，就算是被男人追也很正常，只是一个侧影已经让人心动不已了。
可他这样的男人，真的会喜欢自己吗？这样冷感的人，似乎需要更加强大的女人才能够与之匹配，而不是见到他就不知道该如何说话的她。
乔楚实在是不敢确定。
不行不行，乔楚又赶紧摇了摇头，不能再这么幻想下去了，她又不是十七岁的小女孩，再这么瞎想下去，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好了，对，若无其事。
他们就是上司同下属的关系，这样的话，一切都恢复正常，她也可以用最平实的自己去面对他。
“待会儿不要这么反常。”王宥惟将车子停在了一家有名的饭店前。
“反常？”乔楚被他点醒，侧身看他，“我哪有。”
王宥惟停好车子，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缓缓地指出原因：“像刚才那样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乔楚大窘，刚才只顾着想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举止。
“待会儿见几个检察院的朋友。”他解开安全带，然后交代道，“少说话，多吃菜，别喝酒。”
她很想说：总经理，其实我不是个酒鬼…
等一等，检察院？是为了她父亲的事情吗？
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她的眼神有些崇拜，有些感动，更多的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报案了之后，其实也想过，每天报案的人那么多，这种案子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排不上号，从没想过会有人帮助她。
她看着王宥惟，他也看着她。
咦？他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
“下车。”王宥惟终于忍无可忍地走过来打开车门。
乔楚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车里：“哦，哦…”
真是，好像在他面前她总是那么失态。
被王静文撩拨之后，见到他时整个人就已经完全傻掉了，总会有爱情方面的想法不经意地跑出来折磨她。
明明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会像个思春的小女孩？她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乔楚匆匆忙忙地下车，一直跟在他身后，不敢再去看他的脸。
同庆楼是本市最高档的会所之一，他们被一位漂亮的迎宾小姐引入包间，里面早已经坐了几个人。
乔楚扫了一眼，其中有两人穿着警察制服，还有几人穿的是法院的衣服。他们在热络地交谈，见王宥惟进门，就都站了起来。
他跟人家点点头，算是招呼。
大概是很熟了，那些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乔楚。
“宥惟，介绍一下嘛。”其中一个人贼兮兮地笑着看她。
此人明明长得眉清目秀，但乔楚总觉得眉宇之间有些邪气，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是她却不记得了。
“乔楚。”王宥惟道，又指着那些人，转头对乔楚说了四个字：“狐朋狗友。”
“哎…”
“你小子…”
“什么啊！”
“滚！”
一句话立刻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
王宥惟说的时候表情依旧很平淡，好像自己说的不是笑话。可是这样似乎更有喜剧效果，原本有些紧张的乔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乔楚立刻与在场的人打招呼，他们也很热情地让出座位给他们。
他们刚坐下来，一个警察模样的人拿了三个杯子放在王宥惟眼前：“今天你约的局，居然迟到，罚酒三杯！”
王宥惟也不含糊，拿起放在一旁的五粮液就给自己满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宥惟二话不说，喝得又快又猛，乔楚在旁边看得触目惊心。
几个男人继续兴奋地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
乔楚默默地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到王宥惟的餐盘里，然后再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这些大概都是他很熟的朋友，所以他也很放松。
另外四个嬉笑怒骂，王宥惟只偶尔说两句话，却很能活跃气氛。
这一次，乔楚见到了不太一样的王宥惟，她一直以为他是空降过来的，却没想到他在本地还有这样的朋友。
“来来来，我要敬你一杯。”另外一个瘦高个儿端起酒杯站起来，对乔楚说，“我跟这小子可是老同学，还没见他喝酒喝得这么爽快过。”
“是是是，这小子从美国回来之后忙得跟陀螺似的，我们约都约不着，现在女朋友有事就出现了，这叫什么？”另一个人说到这里顿了顿。
然后大家眼神交会，同时说出一个词：“重色轻友！”
乔楚被他们这样一说，脸又红了起来，这简直是不可抑制的事情。想要否认，可是王宥惟没说话，自己就那么说出来就不太好了。
王宥惟看了她一眼，她立刻也端起杯子站起来，还没谢对方，就听王宥惟抬了抬下巴对服务员说：“换果汁。”
“哎，那可不成，凭什么我喝酒她喝果汁？”那人不依，立刻反对。
王宥惟看看他，又看看服务员，指着那个男人说：“给他也上杯果汁。”
对方夸张地捂着胸口，一副中箭的表情躺倒在旁边人的肩膀上：“伤了伤了，真是嫁出去的朋友，泼出去的水。”
其他人哄堂大笑起来。
他们一直喝到了晚上十点钟，关于报案的事情一句都没提。乔楚有点疑惑，王宥惟让她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几个朋友有说有笑，喝得很痛快。走的时候各个东倒西歪，只有乔楚一个人是清醒的，被命令送王宥惟回家。
这当然是义不容辞的。
出了同庆楼，乔楚扶着他勉强走到了停车场的位置，大少爷居然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不走了。
“你没事吧？”乔楚看他撑着额头的样子担心得不得了，真怕他会醉倒在这里，她可弄不动他，“要不你先站起来，我打车送你回家，你再休息。”她说着还试图拽了拽他的胳膊，可是他似磐石一样，纹丝不动。
乔楚低头看了看王宥惟：“要不，我打电话给王静文，让她来接你？哎…”
她这边话音还没落，就被王宥惟使劲拉了一把，脚下一绊，差点跌在他身上，他的另外一只胳膊在中途托了一下她的腰，才让她平稳地坐在了他身边。
“你干吗啊？”乔楚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吵死了。”他的头忽然一歪，靠在她的肩头。他的声音很低，还带着浓浓的醉意，像是抱怨，又像是在她耳边呢喃。
乔楚心中一空，竟然就这样任由他靠着她，忘记把他推开。
王宥惟的身体靠在她身后，她能够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他身上有一种饭局之后的味道，并不好闻，而且他的身体也很烫，头这么小，可是却死沉死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本该尴尬万分的时刻，她的心却忽然轻快起来，觉得前所未有的愉悦。
一阵冷风吹过，乔楚的思绪也被慢慢地拉回了现实。她掏出手机开始查找王静文的电话，就见已经合上眼睛的王宥惟按住了她的手腕，将手机劈手夺过去，握在手里。
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指尖冰冷，呼出的气体就在她周身浮动，随着微风直直地钻进了乔楚心中。她眼波一闪，竟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而是安静了下来，让他倚着。
过了一会儿，本来将头靠在她肩上的王宥惟，渐渐地坐直了身子。
乔楚只觉得肩上一空，这种感觉很是奇特，就像是原本长在自己身体上的东西突然消失了，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是你？”王宥惟看着前方昏暗的路灯，蓦然说了这句话。
这句话在她心里百转千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只得反问一句：“不是我，是谁？”
他沉吟良久，哼笑一声没有回答。
就这么相对无言，却不觉得尴尬，好像他们谁都不想打破这样美好的沉默。
只是，夜风越来越冷了，乔楚双臂抱着自己的膝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王宥惟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终于站了起来：“走吧。”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马路的另一头走去。
“你喝多了，还是别开车回去了，我送你吧。”乔楚也站了起来，匆匆忙忙地跟在他身后。
王宥惟摆了摆手，一辆在门口等着拉客的出租车缓缓地开过来，停在他面前。
“你先走。”他对她说。
“我们一起啊，我先送你回去。”王宥惟把她往车里塞，乔楚的手臂撑着车门，做最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