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几秒,起初的惊诧很快转为了愤怒,我也不甘示弱地骂起来:“你怎么不看看你的脚,现在是谁比较脏?我有爸有妈,没爸没妈的是你!你才是从小就没人要的孤儿,要不是有人收养你,你现在就会坐在臭水沟旁边讨饭!”
她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咬牙切齿地像是要哭了:“你说什么?你再敢说一次?!”
“我怕你啊?”我也气得不行,虽然看她眼眶里流出了眼泪,心里有些瑟缩,但我还是如她所愿低再说了一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被林姨领养的吗?你看你多让人讨厌,连你爸你妈都不要你,你这个没人要的…”
话还没说完,后面突然有一股力道把我猛地往墙边推了一把。我站稳抬起头时,心脏一瞬间几乎停止。顾林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拳头握得青筋都暴起来,厌憎而愤怒地看着我。林偲颐看到靠山,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就哭了出来。
我不知道他听到多少,但看这个场景,有些慌张地想开口解释,他却已经开口怒骂起来:“你说什么?什么没人要?你怎么会那么没教养!就算她没有爸妈,也比你可爱优秀一百倍,你以为你算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她?!”
我被他骂傻了,僵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说不出话。顾林昔又狠狠剜了我一眼,回头帮林偲颐拿过书包,然后就拉着她的手从我身边大步走开了。
不论后来多少年过去,我都依旧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场景。我记得我傻愣愣地抱着个花盆站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过神。转过身时,整个走道里已经是空空荡荡,倾盆大雨顺着风飘进走廊里,打在我身上,又湿又冷。我从来都没想过他会说这么难听的话来骂我,蹲下来抱着膝盖哭了很久,好像从小到大受过的委屈心酸加起来都没那次那么多。
仅有的一点自尊像是摔在地上,全部碎了,我又难过又愤怒,气得再也不想看到他。所以从那之后,我每天一放学就直接回家,再也不在教室里有片刻的停留。接连一两个星期过去,有一天他却来得很早,而那天我们老师又拖堂了二十分钟,所以我一放学就在教室门口看到了他。他看见我,顿了一下,然后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我却白了他一眼,匆匆地转身走开了,听到他在后面喊了我两声阿沅,我也没有停下来。
然而谁想,再没过多久,临近第一学期末的时候,偶尔有几次拖堂或者做值日,我也再没看见顾林昔来接林偲颐,倒是有一次看见我爸爸开车过来。我觉得奇怪,但当时心里还怄着气,心想他那么讨厌,不来正好,所以也就没问我爸爸。直到放寒假时,无意中有一次听我爸爸说起,才知道他跟着学校的项目出国交换了,从大一下学期到大二上学期,将近一年的时间,先有两个月的英语集训,所以寒假之前就已经出去了。
听完这个消息后我有些错愕,还有几分失落。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生他的气,那却只是暂时的,我喜欢他的心情,似乎并没有丝毫的减少。尤其是上次他叫我的那一声,我心底有些隐约的后悔,时常在想他是要跟我说什么,会不会是想跟我道歉,又或者,他是来跟我道别,无论什么,我当时都不应该那么清高孤傲的。
然则,他不在的这一年,我倒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或许是因为每天都不再有期待和等待的缘故。除此之外,我也一门心思奔学习,一转眼便到了初二下学期,那时候班主任每天都在耳边念叨,马上就要初三了,按学校规定,校内选拔考的前五十名的才能保送高中。而我平时年级排名平均在六七十名徘徊,如果不加把劲,就可能上不了这所全市最重点的高中了。
想不到的是,上初三以后,却发生了一件让我崩溃的事情,或者说,是有一个让我挺崩溃的人。本来自上初中以后,基本上大家都懂事了,所以只要我平时不去招惹别人,也从来都没什么人来欺负我。但不知道是不是那年我命犯太岁,我们班上来了个留级生,感觉是个小混混,平日看起来也吊儿郎当目中无人的,上课经常逃课,要不就是在课上看漫画打手机游戏,但他似乎是跟我们的校长有什么关系,所以老师们也只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倒霉的地方在于,他转到我们班的时候,正好被安排到我的位置前面。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看我不顺眼,我的腿伸到他的椅子下面,他也要拿圆珠笔来扎我。有几次自习课,他跟我身后那个同学换位置,弄了一大堆橡皮搓出来的那种东西,拉开我后背的衣领就往里倒。最过分的是有一次物理课,老师临时去开会,就发了张试卷给我们随堂测验,我答到一半,他转头回来说要借我的试卷去抄,我自然不敢这样帮他作弊,再说我也没做完,就紧紧地按住试卷。结果他便生抢硬拽,最后把我的卷子扯成了两半。我顿时傻眼,他也发火了,干脆把两半试卷全部拿过去撕成了碎片。我记得我当时就哭了出来,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李一鸣,你干嘛?!”
一时之间,感觉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他似乎也没料到我竟敢在全班同学面前不给他面子,这样大声地反抗。愣了两秒,他坐在位子上抬起下巴,表情有些像被震慑到,但还是挑衅而嘲笑地看着我:“干、干嘛?你活该!哭个屁啊,会哭就了不起啊?不看看自己多丑还敢哭…你是外星来的吧,你头上那个是你们外星的标记是吧?”
我这才知道他看我不顺眼的缘由,无奈之下之后跑去找班主任请求换位置。但只能说那时候的我太傻太天真,位置是换了,但我也已经得罪了他,所以他还是三天两头来找我的麻烦。
后来有一天,又轮到我和我同桌一起做值日,她负责教室,我负责讲台和走廊。我把走廊扫干净以后,拿了水桶去厕所接水准备拖地。谁知道我一从厕所出来,就看见李一鸣拿着一把拖把站在门口,举起来作势要将拖把甩到我脸上。
我吓得丢掉水桶就跑,他跟在后面,把我一路从教室门口追过一长条走廊,又追下半层楼梯,我跑得没有他快,最终在楼梯间的一个墙角被他追上,他用两只手撑着墙把我困住,得意地笑起来:“你跑啊,再跑啊?”
我紧张得瑟瑟发抖,曾经听说过他就是因为把我们学校的一个学生的手肘打脱臼了所以才留级,所以我吓得腿都不听使唤了。可我又不想求饶,只好壮着胆子嚷道:“你干嘛?你敢打我,我会告诉老师!”
他当然丝毫不惧:“我怕你啊?你去告啊,你越告我以后越打你,打到你毕业,不,到你上高中!不管你到哪个高中我都找得到你,你信不信?”
说着他便挥起一只手来,我吓得尖叫了一声,双手抱着头就往里缩,可是拳头却迟迟没有如预料中那样重重地落在我身上,却是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喂,干什么?!”
听到那个声音的一刹那,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就好像我偶尔会做梦,梦见我十岁那年,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个人从黑暗里走出来帮我。就好像是人类的应激反应,面对可怕的环境时会自发地产生警觉和抵抗的情绪一样,我会想到他。
可是当我睁开眼睛,真实地看见几步之外从楼梯走上来的那个人时,我呆住了。
他一步二三阶地快步走上来,走到我们身边一把将李一鸣推开,挡在我面前:“你刚才想干什么?”
他的个子比李一鸣还要高近半个头,李一鸣也愣住几秒,然后打量了他几眼,继而抬着下巴:“关你鸟事啊?你谁啊,高中部的了不起啊?快点滚开,不然信不信我一样找人揍你啊?”
顾林昔却嗤了一声笑出来:“还要找帮手,算男人吗,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啊?现在就跟我打一架你怕?”说着就一边开始撩袖子,李一鸣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却不敢动手,恼怒地举起手指着我:“我跟她说话,关你屁事?!”
“她是我妹妹,你说关不关我事?”
“你说她是你妹就是你妹啊,你算老几啊,我还是你哥呢!”
他又笑了下,转头回来看着我:“阿沅,你告诉他。”
我看他一眼,却没说话,低下头往他身后缩了缩。他扭头回去,声音狠厉了一些:“她叫方沅,初三五班,没错吧?你要是再敢来惹她,我饶不了你!”
说完,他抓住我的手腕就拉着我从李一鸣旁边走过,然后上了楼梯。路过走廊的时候,我看见刚才我们班的拖把被李一鸣丢在别班门口的花盆旁边,就挣开顾林昔的手去捡。他跟了过来,我站起身,他问我道:“你的书包呢?”
我抬起头看他,刚才我没太回过神,现在回过神以后,又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所以好半天都没说话,直到他又疑惑地“嗯?”了一声,我才勉强地抬起手指了指:“在教室。”
他说:“哦,那我跟你回去拿。”
“我不拿,我还要做值日。”我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跟他隔开半米的距离。他也愣了一下,顿了两秒,又问我说:“刚才那个人是你同学吗,他为什么…欺负你?”
我没心情,咬了咬嘴巴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我太丑了吧。”
四下突然安静很久,久到我有些莫名,抬起头,他垂着眼帘看我,却不知为何好像有些怔忡,一两秒后才回过神来,眼神闪烁地往别的地方瞥了几眼。我想他大概是无言以对了,毕竟我说的是实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算他安慰我,也会显得虚伪。这么一想,我又记起来差不多一年以前,他说过的“她比你可爱优秀一百倍”,心里顿时比刚才被欺负了还要难过。
于是我也再无话好说,低下头看了看地面,然后拿着拖把想要走开。刚刚举步,却突然又听到他开口,声音有几分低沉,他说:“阿沅,你不丑,为什么老是要这样说自己?”
我有些愣住,过了很久才慢慢抬起眼皮,看见他勾起唇角看着我,又叫了我一声,温柔地笑说:“阿沅…才不到一年,你都长这么高了。”
第四十四章
他不说,我也没有意识,说了我才发觉,原本我只连他的胸膛都不到,现在却应该已经到他的肩膀,难怪好像感觉离他更近,他脸上的神情我也看得更分明了些。他似乎刚剪过头发不久,耳鬓有一点青色,不知是不是被国外的环境熏陶过的缘故,笑容也更明朗张扬了一点,不变的是那双像泛着水雾的眼睛,还有眼角下面那一点漂亮的浅褐色。
我垂了垂眼睛,他又开玩笑地道:“你长身体的时候,肯定没好好吃饭。瘦了那么多,腿都跟我胳膊一般细了,下巴颏也尖成这样,刚才我都没太敢认你。”
我还是闭着嘴巴,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他继续发表久而未见的感言:“头发也长长了,这个发型,刚才一晃眼,我差点还以为你是偲颐。”
这回我愣了一下,沉默几秒,终于开口干巴巴地笑了声:“哦,你要找她,多走了一层吧?她在三楼练琴,你记错了。”
说着我就垂下眼睛想走,顾林昔却步子一挪挡在我前面:“我知道啊,不过她应该还没结束,所以我就先过来看看你。”
我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又想从他左边绕过,却再次被他拦住。我有点气恼地抬起头,他蹙着眉心,笑得有几分莫名:“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以前很有礼貌的。怎么我刚才帮了你,你好像还没跟我说谢谢?”
我盯着他,片刻之后,有些发脾气地道:“谢谢,谢谢你行了吧?我要拖地了,你走开行不行!”
他愣了一下,我也没想到我一吼就那么大声,所以也愣住几秒。几秒之后,他有些了然地笑了笑,笑容有一点尴尬:“噢…我都差点忘了,之前得罪了你,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抿着嘴巴撇开眼,抓住拖把的手握得很紧,他把腰弯下来一点,偏过脑袋来看我的眼睛:“对不起啊阿沅,那时候我话说重了。”
他的语气很轻,就像只是一片羽毛撩在我心上。但眼里竟然还是很快有一点暖意涌上来,我怕他看到我哭,所以抓着拖把二话不说地就走。走了几步,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也跟上来,他抓住我的胳膊,又转到我前面,开玩笑的声音:“干什么,我都道歉了你还生气啊?”
我垂着眼睛道:“没有啊…没关系的。”
他笑说:“是么,那你抬头我看看。”
我还是垂着眼睛,他就低下头来看我,估计是看到我眼睛里有水花,他的表情明显有些错愕,轻轻叫了声“阿沅”,我有些难堪地赶紧想挣开他的手,恳求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颤:“你放开我行不行啊?我要快点拖完地回家,再晚就赶不到公交了!”
“那我帮你拖行不行!”他用力一把夺过我的拖把,我红着眼抬起头,他看着我,像是也有些不知所措,抿了抿嘴角,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到十步之外的水桶处沾了水,果真弯下腰帮我拖起地来。我有些发懵地站在一边,看他三下五除二地整个走廊拖完,然后又拎着水桶去了洗手间,过了一会拿着拖把水桶又出来了,从后门走进我们班教室,把东西放好,走出来到我面前:“好了,去拿书包。”
我当时已经没什么自主的意识,他又轻轻推了我一下:“快去。”我就木然地进屋拿了书包,木然地被他拉着下了楼。直到他把我往北面的方向带时我才反应过来,挣开他的手说:“我要往南门走,公交站在那边。”
他说:“我的车停北门那边,我送你回去。”
我连忙惊恐地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不想跟…”
他很快打断我:“偲颐不知道我过来,司机等会会来接她的。”
我听不懂他的意思,愣了愣站着没动,他只好又解释:“我原计划是明天才回来的,想给家里人一点惊喜,所以今天就回来了,下午飞机刚落地,所以他们都还不知道…刚才我回学校办点事,是顺路过来的。我不知道今天轮到哪个司机来接她,所以也还没打电话。”
我有些踌躇地拉了拉书包的带子,他恳请地笑了笑:“走吧。”
一路走到停车场,坐上车以后,车子发动,突然发出什么警示的声音,顾林昔侧过脸来:“系安全带。”
我没怎么坐过这种车,转身左右地看了看,有些茫然,他又探身过来,从我右手边把安全带拉下来,扣到我左手边的地方。那一刻他的脸离我只有几厘米,近得让我可以数清他的睫毛,几乎要让我屏住呼吸。他坐回去,又把自己的安全带系上之后,然后就开出了车位,从北面的校门开了出去。
出了校门没多远就是一个红绿灯,我抱着书包茫然地看着外面,突然听到他问:“你家跟我家是一个方向么?”
我回过头,小声地嗯了一声,他静了几秒,像是有些没话找话的说:“唔…平时你坐公交回家,一般要多久?”
我想了想,想的时间稍微有些长,他或许以为我还在怄气,便侧过头来看我,无奈地笑了下:“你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没想到那么爱记仇。早知道就不能让你积怨一年,这么难对付,话都不肯说了。”
我本来没有想着那一茬,但他旧事重提,我也只好抿抿嘴巴无话好说,静了一会,他开口道:“阿沅,我跟你说些事情吧。”
我用眼角瞄了他一眼,顾林昔看着前面,酝酿了两秒,说:“偲颐是我五岁的时候到我们家来的,她那时候还差几个月才满两岁,会说的话不多,总是在叫妈妈。我妈挺疼她的,那时候喂饭洗澡什么的,我妈都不用保姆,而是自己亲力亲为。但是我爸爸一开始不是很喜欢她,说我妈突然领养一个孩子回来,也不跟他商量,很不尊重他,所以在这件事上跟我妈有分歧。虽然最后还是让她留下了,但我爸跟我妈约法三章,说等偲颐长大了,不能让她以为自己是我们家生的孩子,因为…涉及以后财产的问题。”
我目愣口呆的,茫茫然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他跟我讲这些干什么。红绿灯变换了,他踩了一脚油门,继续看着前方道:“后来偲颐长大一点,成天追着我妈叫妈妈,可是家里所有人,包括我妈,都一遍遍告诉她,你不能叫妈,要叫林姨,也不能叫爸,要叫顾叔叔。后来她去上幼儿园,在学校参加晚会表演,老师让她记得回家叫爸妈来看,她就在班上说她没有爸妈,全部同学就都嘲笑她。我记得她哭着跑过来问我,说她们同学以前都对她挺好的,为什么现在都总是欺负她了,连老师也在背地里笑话她,她还问我为什么我能叫爸妈,而她不行…”
“她是个很敏感也很聪明的小孩,她知道我爸爸不是很喜欢她,就经常做些好事讨我爸爸的欢心,她也很努力,什么事情都要做得很优秀,因为她怕她要是做不好我家里就不养她了。就像钢琴这个东西,小时候我跟她一起学,后来我没兴趣了,说不学就可以不学。可是她不敢,她怕我爸怪她没毅力不坚持,后来我妈说女孩子要练形体,她又去学舞蹈,老师反映说她的字不好看,她又要去学书法…后来她慢慢长大,我爸爸看她越来越出色,对她的态度才慢慢好起来。但可以说,她从小到大,都是很有压力很辛苦的,但是她在外人面前,又很逞强,想让别人觉得,她在我们家过得很好,久而久之,她就有点娇惯,有点大小姐脾气了。”
我沉默地坐在位置上,他说的那些我没经历过,所以也没办法感同身受。顾林昔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声:“阿沅,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后来我想想,你跟她吵架,肯定不是你挑的事,所以,我也不该那么重地说你…但是就像你说的,她从小就无父无母,你这么懂事,就让让她吧,行吗?”
我看着他,静默很久,又低下头,小声地嘟囔:“行呗,反正我跟她又没交集…”
顾林昔瞥我一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车子无声地行驶了一阵,我给他指了几次道,他又闲聊着开口:“我带了些国外的零食回来,巧克力啊饼干啊什么的,都是你们女孩子爱吃的,我明天给你带过来。”
“不用了,我爸爸肯定不让我拿的。”我连忙摆手婉拒,他却不以为然地道:“你爸爸就总是那么爱较真客气,你不用理他,实在不行你就放教室吃好了。”
我说:“那也不行,李一鸣会抢的,还会扔进垃圾桶,好几次我的早餐就被他扔了。”
他愣了愣:“李一鸣是谁?”
我说:“噢,就是刚才那个打我的男生。”
他又愣了下:“啊?他打你?”
“对啊…”我茫然地道:“你刚才不是看见他想打我了吗?”
“我…”顾林昔张了张口,却又没说下去,轻蹙眉心侧过脸来,满是怀疑地看了我一眼,我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静了两秒,却见他不明意味地抿着唇角点了点头,又嗤地一下笑出声来:“嗯,那你以后离他远一点,连话都不要跟他说,要是他再来接近你,你就告诉我。”
我静了一阵,不知为何嘴角有些忍不住地上扬,连忙抿着嘴巴把头转到一边,随后好一阵都不敢开口说话。顾林昔也很久都没吭声,一直到了我家附近,我让他靠路边停下,他说:“你家住哪?”
我指着那条小巷说:“这里面进去再走一段,不过你不用开进去了,里面路很窄,很难出来的。”
“哦,那我跟你走进去。”他低头去解安全带,我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行了,没多远的!”说着就打开车门跑下车,从车前绕过时我冲他挥挥手,然后就往巷子里跑,不过几步,却听他在后面叫我:“阿沅。”
我回过头,顾林昔把车窗摇下来,我又倒回去:“啊?怎么了?”
他张了张口,似乎有一点迟疑,片刻后却笑着摇摇头:“噢,没事,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顾先森:哼,那混小子,明明是想亲我阿沅!
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放学后,我果然在教室门口看到顾林昔,我本来以为他要晚一点才来,没想到他来得还挺早的。他拿了一个像礼品袋一样的东西给我,说:“给,糖果,巧克力,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拿了点。”
我探头到那个袋子里看了看,然后伸手进去,随便挑了一个大小不小的长条物体,说:“哦,谢谢,我要这个。”
他却愣了一下,然后啼笑皆非地看着我:“你只拿一个,那剩下的我要拿去大街上发啊?都是给你的。”
“啊?”我惊讶地看着那个起码有一两斤重的袋子,哑了一会儿:“不用那么多,你送给你的同学好了。”
“他们都有,我买的多,你要是吃不完,可以分给同学。”他不容置喙地把袋子直接塞我怀里,又往我们班教室里瞄了几眼:“那小子今天没欺负你吧?”
我反应了几秒才知道他是说李一鸣,摇了摇头道:“噢,没有,他今天好像没来上课。”
他又点点头,沉默片刻,说:“你要回家了吗?”
我想了下:“不回,我做完作业再走。”
他就笑起来:“那我进你班里坐一会儿。”耸了耸肩:“不然也没地方去。”
后来顾林昔坐在我同桌位置上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如坐针毡,效率也奇差无比。本来想飞速把作业做完的,可一道题我光题目都要读三四遍才明白。硬着头皮写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他问:“阿沅,你成绩怎么样?”
我扭过头看他,他正神色认真地拿着我那本被打了好多红叉的数学练习册,轻轻蹙眉,我有一点不好意思,说:“哦,一般…”
他说:“想报哪个高中?”
“想报我们学校啊,但是可能有点危险…”我为难地道:“要是考不到保送的话,我应该就不敢报了,不然落到第二志愿,就算被录取了,也要交好多钱的。”
他沉吟了一会儿:“年级排名呢?”
我说:“最好的有四十名,不好的时候也有六十多。”
他又思考了一会儿:“什么科目不好?”
我想了想:“数学不太好,英语…也一般般,英语我小学的时候基本没怎么学,但班里同学很多都从小就学兴趣班,所以跟不上。”
静了几秒,他笑了下:“怎么尽挑我的强项不好呢?”
我说:“啊?”
他说:“初三校内考我记得是每年五月份吧,现在十二月末,还有四个多月,来得及。”他把练习册摊在桌上翻给我看,“初中的数学,不算太刁难人,但是也要多练题。你这些好几道错的其实都是同一类型的,说明你课本上的例题都没吃透,变个样子又不会了。”
我尴尬地噢了一声,他又说:“英语的话更好办,单词和短句要多背,词汇量丰富了作文就不难写,选择题和阅读理解,也都是意思看明白了就不难做,剩下的就是多听多练,找找语感。”
我点点头,暗暗撇嘴,道理我也懂,实践起来却没那么容易。顾林昔看着我静默了一阵子,说:“我们院学生会有爱心助学活动,当家教给社会实践学分的,不然这样吧,我每周给你补两小时课,你正好给我做个证明,帮我挣两个学分。”
“啊?”我又愣了下,犹豫着道:“这个,我要跟我爸爸商量下…你一个小时多少钱啊?”
他看着我:“一个小时多少钱?”默了几秒,郁闷地道:“怎么说得我像…”又笑着摇摇头:“不要钱的,不是说了么,爱心助学。”
我又想了想:“可是,我平时要上课啊。”
他说:“我知道啊,但你初三,周六要补课了吧?”
我点头,他又道:“还是语数外各两节,到下午三点?”
我说:“嗯。”他便理所当然地道:“那你就周六补完课,到我学校来找我不就行了。”
我犹疑着没说话,他好像自作主张地就定了。但这个学期还有两三周就要结束,而且我马上也要期末考,所以我跟他商量着说能不能下个学期再去他学校,他点头说好。但其实那之后每天下午放学,他都会早过来教我一阵子。一开始我总是心猿意马,经常听着听着就出神了,要么盯着他握笔的手,要么盯着他的领口和喉结。不过后来他发现我总是发呆以后就拿笔来敲我脑袋,时不时问几个他讲过的问题,我答不出来的话就罚我喝水,一个问题一杯水,喝得我肚子涨得不行,要频频跑厕所,慢慢的才有一点效率了。
那年春节,初三年级提前一周开学,从年初八开始补课,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后,我回教室眯个小觉,刚睡下不久,旁边有人轻轻碰我,我抬起头,我同桌跟我说:“外面有人找你。”
我迷蒙的视线往门外望去,忽然傻了好一阵。跑出去的时候,我看见顾林昔穿着米色的毛衣,身后是簌簌下落的白雪,他整个人像是要融进雪景里,头发上也有几滴融化的水滴,就那么微笑地看着我,说:“阿沅,新年快乐啊。”
高二年级并没像我们一样要补课,林偲颐也不在学校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过来,有些呆呆地道:“哦,新年快乐…你怎么在这啊?”
他从裤兜里摸出个红包,笑着递给我:“过年么,长辈要给小辈送红包。”
我愣了一下,连忙慌张地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
“不是钱。”他连忙抓住我的手,有些好笑地把红包塞到我手心里,“你打开看看吧。”
我低头看了看那个厚厚的红纸包,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狐疑地慢慢拆开。摸出里面的东西一看,原来是一个吉祥符一样的布艺挂饰,上面写着学业进步四个字。我又莫名地抬起头,顾林昔看着我说:“前几天家里一起去庙会凑热闹,顺便帮你求了个。今天跟同学出来玩,正好路过就给你送过来。”
我望着他几秒,虽然他说是顺便,但我心里却仍是有些感动,抿了抿嘴巴:“哦,谢谢…”
他笑说:“这个东西可以挂书包上,你拉锁上那个挂坠,放假前不是掉了么?”
我想了想,奇怪地说:“你怎么知道它掉了啊?”
“噢…就前阵子看见了。”他抿抿唇角呵呵地笑了下,又问我道:“期末考怎么样?”
我笑说:“还可以,年级第四十二。不过我数学上一百了,全班只有十几个人上一百。”
他也挑着眉笑:“这么厉害?”
我抓着那个吉祥符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他慢慢把笑收了,无声地站了会:“嗯,那你进去吧,我走了。”
我嗯了声,摇手跟他说再见。他却又站着没动,静默稍许,有几分犹豫地道:“噢,还有件事情…偲颐下学期开始不练琴了,她说只想当爱好,不想往专业的方向走,所以以后放学,我也就不来了。”
我愣了一阵,干干地笑了声:“哦,没关系。”
他脸上似有半分歉意,但还是嗯了声,又说:“那就按之前说的,等下周开学后,你周六补完课再到学校来找我吧,你是不是还没去过我们学校?”
我嗯了声,他说:“没事,到时候我来接你去一次,你以后就会走了…好吗?”
我垂下眼睛,轻轻地点点头,他就满意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走了。
第二周周六的时候,顾林昔就把我接到他们学校,不过那天他没开车,就跟我一起坐公交。大学和我们中学离得并不远,只有三站地,我还没进过大学,进去以后,简直觉得他们校园有我们学校十个二十个那么大,他带我大概逛了一圈,走过宿舍楼的时候,他让我以后就三点半的时候在楼下等他。我有些奇怪地道:“你不是在家里住吗?为什么要住宿舍啊,学校条件又没家里好。”
他垂着眼睛沉默,抿着唇角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阵子才说:“哦,没什么…大二下学期了,专业课越来越多,加上有时候学校里也有活动,所以这学期开始我想在学校住了,周末再回去。”
我噢了一声,他转头对我笑了下:“走吧,我先带你去院学生会登记。”
我说:“要登记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