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了这么点份额就要兴风作浪，看着真叫人不舒服。”他云淡风轻地告诉助理，“找个契机和陈晴的舅舅搭上关系吧。”
助理答应着好，然后忍不住问：“那个小少爷，您想找他谈什么呢？”
沈一帆扭身往自己的休息室走，一边走一边留下一句话。
“谈谈人生和未来。”
助理琢磨了两遍这句话后，对着沈一帆的背影翻了个一脸懵逼的白眼。
媒体撤了，剧组恢复了平静。
等了一个大中午，网上居然没有见到特别过分的新闻通稿，只有个别网站新闻写得很歪曲，但一看就是那种收钱发稿的不入流网站，不足为惧。余友谊一直提得高高的心终于些微放下了一点。
下午陈晴意外出现，说是病好了不难受了所以就来了。
导演撇着嘴小声嘀咕：“啧啧，这是什么病啊，说得就得，说好就好？”
郑颖小声地替他回答：“精神病呗！”
导演对她的答案赞赏得不得了，抬起手和她击了个掌。
陈晴到了以后去专用化妆间化妆。
郑颖不声不响地跟了进去。
陈晴从镜子里看到郑颖的时候，整个人一惊，她一动，化妆师的眼线笔直接从她眼皮下拉了一条长长的黑线直到她的耳朵根。
郑颖看着那条黑线笑起来。陈晴让化妆师先出去。
然后她猛地转身瞪向郑颖：“你什么意思？”
郑颖笑眯眯地：“没什么意思啊，外面说我对你态度恶劣，那我就主动来找你示个好呗！”
陈晴冷笑：“不用了，你还是出去吧！”她捞起放在化妆台上的手机。
郑颖不理她，拉着椅子坐到她对面，继续笑眯眯的。
“陈晴啊，我知道事情都是你干的，但说实话，你的手法太低端了，也可能是你不太看得起我这个敌人吧，觉得我还用不着你动用太高端的手段。那我现在告诉你，你踢到铁板了，以后有什么招数你尽管放马过来，我不接招算我怂逼！”
陈晴手指微抖地握着手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出去，不然你再在这血口喷人胡说八道，我就要叫保安了！”
郑颖看着她握着手机微微发抖的手指，呵呵一声：“得了，别录了，我知道你打算之后把这段语音断章取义地剪辑一下发出去说我恫吓你什么的！但录音这事不是你一个人会干的呀，你看！”郑颖也冲她晃晃自己手里的手机，“我也会录，而且我比你录得完整，你发一个片段的，我就发一个完整的，到时候谁撒谎谁被打脸啪啪啪！”
陈晴握着手机的手越攥越紧，每个指骨节都泛起了白。
郑颖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来，把眼线擦擦，这样你都不美了！”
她把纸巾塞在陈晴手里，起身轻盈离开。
陈晴把纸巾团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
她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拨电话，发狠地叫：“我一定要让她滚出剧组！我一定要让她滚出娱乐圈！”
第九章 过了时的蠢阴招
接下来的几天，郑颖总觉得剧组好像少了人，但具体少了谁，她又说不出来。
直到无意间听了导演和余友谊的一段对话——
余友谊：“你这几天容光焕发气色不错，采阴补阳了怎么的？”
导演：“滚蛋！我气色好是因为这几天沈公子没来，他不在我背后盯着，我这身上的压力真是小了不少啊！你说他年轻轻的，是，就算手里有钱，但见天的不干事业就往剧组跑是怎么个生存套路呢？真是理解不了！”
余友谊：“你理解不了那是因为你穷，等你有钱到也做了投资人爸爸，你就会明白人活在世上也可以只靠一样工作生存，那就是数钱。”
听了这段对话，郑颖恍然大悟是少了谁。
原来是投资人爸爸和他的欠登儿助理呀。
她没奇怪沈爸爸怎么这几天没来，倒是有点奇怪沈爸爸无声无息地在她心里怎么就有了这么润物细无声的存在感，况且是在有点兵荒马乱的几天里——这几天陈晴在持续性起幺蛾子。
陈晴最先的动作是，找导演改剧本。她是带着她舅舅的光环去的——据当时在场的场记姐姐说，陈晴的舅舅亲自给导演打了电话，告诉他“剧本找专业人士又润了一稿，按照现在的版本拍保证会效果更好，希望导演能够接受，那么两天后他将把下一笔投资款打到剧组账户上”。
之后导演就一脸无奈地带着那稿剧本来找了郑颖。
郑颖翻了翻本子，为陈晴舅舅嘴里的专业人士的功力惊呆了——那本子改得牛逼死了，首先给郑颖减了戏份；其次在郑颖剩下的戏份里，在那样有限的空间里，专业人士真是恨不得将人类想到的没想到的所有黑点都加诸在女二号身上。
如果按照这样的剧本去演，毫无疑问，电视剧只要一开播，郑颖就会凭着这奇葩至极的角色被观众们众志成城的骂死。
导演很无奈地对郑颖吐槽：“你说本子改成这样，我都觉得寒碜，可谁叫人家舅舅是有钱大爷呢！”
郑颖却不以为意嘻嘻哈哈地笑：“导演，没事儿，就按她改的演，反正减戏不减钱，只要我片酬一分不少，她想怎么折腾，随她呗！”
余友谊对此却坚决持反对意见：“不行！不能这么演！这么演完你的形象就全完犊子了！以后找你的角色肯定不是人渣就是败类！”
郑颖难得很智慧的样子，问了余友谊一句话：“那友谊哥，我罢演的话，下个月你借我点钱还债行不？”
余友谊立刻转头拍着导演肩膀说：“老同学，我相信你的实力，是你的话，我觉得你一定能把反一号这样的角色也送上得奖的位置！”
郑颖按照陈晴给的剧本演了两天。这两天的戏把万雨辰看得寒碜得不行。
他私下和郑颖说：“我要不是为了我萌萌的人设保持完整，我真想上去抽那女的，多大脸，把别人角色改得跟她真人作风那么恶心！”
郑颖却觉得无所谓，因为她正好能借着恶心人的人设在拍戏的时候好好膈应膈应陈晴，她觉得其实这样还挺过瘾的。
拍了两天戏之后，陈晴提出为了给电视剧提前造势，搞一次粉丝探班活动。
冲着她舅舅往组里打了款子，导演对她的提议没法提什么反对意见。
陈晴让自己工作室的人联系了很多媒体，又组织了很多死忠粉，把探班活动搞得轰轰烈烈。
活动当天，有一场陈晴和郑颖的戏，地点在二楼平台上，情境是女二号因为男二号回头去找女一很气急败坏，于是冲去了女一家里，拦住正要下楼去和男一约会的女一，对她撒谎说自己和男一男二都睡过了，并且还有了孩子，只是暂时还不知道小孩到底是谁的呢。然后女二自己滚下楼梯，造成女一推她下楼的假象，再在裆部适时炸开一袋事先准备好的血浆，痛诉女一心狠手辣要搞死自己。
郑颖知道滚楼梯的桥段是陈晴想要整自己后加上去的。那女的不过就是挖空心思地找机会想让她吃点皮肉苦头，她才不在乎。要知道当年她当武替的时候，尝过的苦头是满清十大酷刑级别的，现在小滚一下楼梯而已，对她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拍摄当天，郑颖无所谓地走到拍摄现场，上了楼，在即将对戏的二楼平台停下脚。
她到的时候陈晴还没有出现，但拍摄现场四周充斥着好多她的死忠粉和媒体。郑颖从死忠粉们的精神面貌中感受到了她们很浓烈的敌意。
她不以为意。反正眼神又不能杀人，爱瞪瞪去。
过了一会陈晴袅袅娜娜地出来了。她的死忠粉们开始亢奋尖叫。
郑颖觉得真神奇啊，陈晴是怎么做到的，能在粉丝面前保持那么婉约柔美善良俏皮的好形象。果然对于人类来说，最大一场戏是生活，最好的演技出现在讨他人欢心的时刻。
陈晴在排山倒海的“晴晴我爱你”声中走上楼梯。
她站定在郑颖对面，背对所有人，也背对着台阶。
导演让摄像师调光。这个空档，陈晴忽然对郑颖阴测测一笑，压低了生硬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讨厌你，却还要推荐你来演这部戏的女二号吗？”
郑颖不怎么走心地回答：“你想自己找虐吧。”
陈晴冷笑一声：“你也别只跟我耍嘴皮子，这没什么用！”她忽然拉起郑颖的手，“现在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只有在这么近的距离和你交手，我才有机会让你彻底滚出娱乐圈！”
她话音一落，把郑颖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放，脚下一崴，叽里咕噜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郑颖看着主动呈现出滚蛋状态的陈晴，简直惊喜得一脸懵逼。
这傻娘们，酝酿了这么多天，居然是用了这么弱智的一招。
陈晴从楼梯上滚下去后，造成了现场的一片混乱。
剧组工作人员立刻冲下去围住她，问她有没有事。宫靖也冲了过去。
陈晴倒在宫靖怀里，在死忠粉们的惊呼惨叫声中，颤颤地伸手指向楼梯上的郑颖，气息奄奄地说了一句：“我想郑颖不是故意的！”宫靖抬头看向郑颖的神情一片飘忽不定，震惊中带着些许惊喜，仿佛为自己的价值在两个女人的明争暗斗中得到提升而感到欣慰。
而陈晴的一句话，一下燃爆了粉丝们守护爱豆的激烈情绪。
死忠粉们恨不得冲上来手撕了郑颖：“心机婊！她就是故意的，嫉妒我们家晴晴美丽人红！亏我们家晴晴善良天真还为她讲好话！”
场面一时有点要失控，粉丝们突破布条围栏要往二楼上冲。
郑颖还没看完热闹，就被冲上楼的余友谊一把按住头拢在怀里快步走向休息室。
他像个钢铁侠一样，铜墙铁壁地护着她，躲过粉丝的骂声，躲过媒体的摄像机，躲过纷纷杂杂的人影，直到休息室。
郑颖从来不觉得刚刚的场面有什么可怕的，她知道自己能够应付得了。可现在她忽然有点鼻子发酸。
余友谊可真特么护着她呀。
呃，希望他不是冲着她欠他的那些零食钱……
“你傻的吗？就站在那里等着粉丝往上冲？不知道先躲躲风头？我看你那些零食把你都吃脑残了吧！”
余友谊把郑颖护到休息室后就忍不住开腔怒骂。
郑颖笑嘻嘻的一点不知道愁：“我又不怕她们！友谊哥你说陈晴是过时的狗血小言看多了吧？她今天使这烂招，这他妈是晋江五年前小说里用的套路啊，现在早淘汰了，你说她是不是傻？阴人的套路也不与时俱进一下！”
余友谊瞪着她，怒吼：“怎么与时俱进、怎么与时俱进？给你水碗里下点毒药怎么样？！”
郑颖连忙摆手：“哪用得着那玩意啊！直接想办法睡了我英俊挺拔的经纪人，吹点枕旁风让我经纪人把我雪藏了，不就完了吗！”
余友谊弯腰脱下一只鞋就往郑颖身上砸：“我他妈睡你都不带睡她的我告诉你！小王八蛋你再给我乱安排夜生活试试，我neng死你！”
陈晴住了院。
一片混乱中，拍摄进度被耽误下来，导演恨不得号召所有剧组工作人员集体卖肾把陈晴舅舅的投资款还回去以送走他这位天天起幺蛾子的外甥女瘟神。
网络上一篇哗然。
媒体加油添醋地写了新闻通稿发到网上；陈晴的粉丝们呈炸裂状态要求郑颖出来给个说法。
紧跟着有人放了电视剧的一段片花到网上，片花的内容全是后来改过剧本后拍摄的画面，郑颖的人设要多婊有多婊，要多膈应人有多膈应人。有人说这是郑颖的本色演出，应该让如此毒瘤的演员滚出剧组、滚出娱乐圈。
在一些收了钱的营销号的舆论引导下，很多路人也都被带得情绪炸裂，他们跟着陈晴的死忠粉一起吆喝要让如此膈应人的郑颖对陈晴公开道歉，滚出剧组，滚出娱乐圈，滚出天际，滚滚滚。
他们甚至浩浩荡荡地发起了联名倡议书，说如果剧组不辞退郑颖这颗毒瘤，大家将抵制这部剧到底，坚决不看。
面对这场浩大的网络舆论暴力，郑颖依然一点都不知道愁。
郑颖没心没肺的父母弟弟也没愁。郑颖的弟弟郑耀祖甚至给郑颖发来慰问短信：姐，你红了！牛逼！我要去剧组探你班，我要让人们知道我是你弟弟！
郑耀祖的短信让余友谊看到了。他差点被老郑家的奇葩脑回路刺激得涕泪横流。
“你们家就没有个正常人吗？！”余友谊看完信息差点哭着说。
在这场舆论暴力中，郑颖没想到的是，把人前形象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万雨辰居然是第一个公开站出来力挺她的人。
万雨辰在他的个人主页上明晃晃地表达了他的观点：郑颖不是那种人，她是被陷害的。
他的言论瞬间为他带来暴风骤雨搬的攻击。
“请问你是哪根葱？十八流不入流小演员蹭热度想红是不是？好，我们让你红！”
陈晴的粉丝毫不客气地也手撕了他。
万雨辰的私自表达态度遭到了他经纪人的严重不满。他的经纪人暴跳着对他放话：如果再乱说话就雪藏你！
郑颖问万雨辰：“两面派，你这回怎么这么正直勇敢呢，不怕被经纪人雪藏啊？”
没外人在，万雨辰索性收起乖萌的假面具，鼻孔一扬，冷声一哼：“怕个屁！我他妈十六岁就被我那个傻逼经纪人骗出了道，我签给他六年了他都没捧红我，这部戏还是我自己撕逼争取到的呢！现在我还有半年合约到期，我怕他雪藏我半年吗？好久啊吓死我了！再说了，这部戏要是播完火了，是他们得跪着来求我续约，还雪藏个鸟啊！”
郑颖沉吟了一下后，一脸同情地感叹：“天辣，原来你比我出道还早！然鹅！现在我都红得发黑了，而你还在蹭我的热度，好可怜！”
万雨辰怒吼着要往外冲。
“别拦着我！老子要去改口！郑颖就是个没安好心的心机婊大混蛋！”
没两天，网上的舆论已经爆炒到一个新高度，不少好事网民夹带着自以为是的正义发出攻击说，如果剧组不换掉郑颖、如果郑颖不对陈晴道歉，他们就天天来砸臭鸡蛋。
导演忧心忡忡，问余友谊手头有没有钱。
余友谊先斩钉截铁说了没有，再问导演借钱打算干什么。
导演：“买点水军，往回掰一掰舆论！”
余友谊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大兄弟其实是个挺有正事儿的人呀。
不过他依然坚持自己没有钱。
陈晴很快出了院。
她踩着沸腾的舆论，像个斗胜的妖精似的回到剧组。
她回到组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导演，运筹帷幄地说：“您看现在这个舆论形势，不换女二是不行了，现在网上已经发起让郑颖滚出娱乐圈的话题了，以后不只我们这个组，她再想在圈子里继续混恐怕都难呢！所以您还是早点做决定辞了她吧，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导演婉转表态：“换演员是件大事，得考虑清楚，得让投资人知晓并且同意。”
陈晴笑得很体贴地说：“导演是这样子的，我的意思呢，就是我舅舅的意思！”
导演终于忍不住撇了嘴。
“陈晴啊，我觉得你可能始终都有点误会，其实这部戏最大的投资人是沈一帆沈公子，不是你舅舅哈！所以除了你舅舅之外，我们主要还应该问问沈公子的想法！”
陈晴笑得志得意满：“沈公子能有什么想法呀？他最近正忙着主动找我舅舅谈合作呢！”
导演嘴角抽了抽。挣扎一下后他还是对陈晴坚持住了意见：“不管怎么样吧，就算他有事去找你舅舅帮忙，但对我来说，现在这部戏最大的投资人依然还是沈公子，所以我还是得亲自问下他的意见！”
陈晴无所谓地耸耸肩：“ok，那您问吧，反正结局都是一样的，您不嫌麻烦就好！”
陈晴扭着腰身走开了，一步一步走得胜券在握洋洋得意。
导演看向余友谊，眼神中充满无奈和惋惜。
“老同学啊，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至于郑颖到底能不能留下，唉，凭她的造化吧！”
他小声地对余友谊说着，声音里充满了对郑颖未来的同情和遗憾。
第十章 翠花一般的本名
导演给沈一帆拨了电话，毕恭毕敬地询问投资人爸爸，能否劳驾他到剧组来一趟，现在有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需要他拿主意处理一下。
沈一帆问也没问是什么事，只说第二天会到剧组来。
第二天，郑颖觉得剧组的气氛简直像要召开人民代表大会一样庄严肃穆。她一到剧组就被余友谊拎去了会议室。
去往会议室的一路上，余友谊语速堪比五笔打字，他迅速而不失抑扬顿挫地嘱咐郑颖：“待会进了会议室给我机灵点沈公子就在里边呢！等会看到他喝了水你就赶紧冲过去给他续茶、听见他咳嗽就赶紧扑上去递面巾纸、遇到讨论你的事情他往你脸上瞧时你就赶紧摆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来卖乖博同情，听懂了没有？”
郑颖非常虚心地点头：“听懂了！”但马上又不知死活地补问了一句，“可他要是不喝水不咳嗽也不看我这边，那怎么办？我直接晃荡到他视线范围内解开三颗衣服扣怎么样？”她边说边耸了耸胸脯。
余友谊瞬间眼睛里布上了充血的血丝。他恨不得就地一把掐死郑颖算了。
都什么时候了，这倒霉的熊玩意还他妈在跟他扯蛋抬杠！
等进了会议室，余友谊把郑颖拉到沈一帆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余友谊坐到一旁后，对郑颖使眼色：这么好的位置，他抬个眼皮就能看到你，给我好好把握机会！
郑颖心虚地缩了缩肩膀。
接下来她听话地使劲把握着机会。可是奇了怪的是，直到导演把整件事都描述完毕，沈一帆都没有抬眼朝她这个话题主人翁看一下。
而且他也没喝水。
他也没咳嗽。
他一直一直也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