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位毒舌哥们的狂骂声中,秦秣挣扎着醒了过来。她刚才不算完全昏迷,只是忽来的强烈冲击使她精神上出现一片短暂的空白,那是身体不能承受之时,大脑爆发出的自然保护。现在那一段最紧绷的状态已经缓了过来,她也就渐渐清醒了。

冰凉的雨水不为人间悲喜所动,依旧肆无忌惮地冲刷着所动碰到的一切。秦秣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她回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也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呜…”怀里的小狗微弱地呜咽了一声,这个小东西的身体已经虚弱得瑟瑟发抖,但它的小爪子却依然不放弃地在秦秣怀里划拉着。也不知道它是想挣扎出来,还是想提醒什么。

秦秣恍然明白了现在的处境,她整个人都被另一个沉重的身体侧搂着,然后秦秣能够感觉到,搂着她的那个人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不能让他死!

秦秣心脏猛地一跳,开始轻轻地挣扎。她想先站起身来,但又怕动作太大,伤到身上这个人。

“喂!别动啊,这哥们已经很危险了,让我来吧!”一个有点吊儿郎当的声音在秦秣上方响起,蹲下来的年轻男子已经收起了手机。他一边小心地去攀开搂着秦秣那人的胳膊,一边还喋喋不休,“我说你们两位,现在已经不是英雄主义年代了,这种惊险刺激的事情还是少玩为妙。你说你救这么一只小狗,小狗又不会感激你…不过这哥们是能人…”

秦秣嘴角微微扯了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年轻男子忽然一叹:“我挺佩服这位的。”

秦秣身上只有几处擦伤,她忍了忍,也就小心地护着怀里的小狗爬了起来。这个时候回头,秦秣也终于看到了危急时刻救命恩人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答案,莫说秦秣并非真的神机妙算,就算她真有掐算天机的本事,此刻的惊讶与疑惑也不会减少分毫。

事实上,救人的就算只是一个好心的路人,秦秣也不会这么惊讶。

“方澈?”

“你们认识?”旁边的年轻男子一脸恍然,紧接着又小声嘀咕,“不用玩得这么浪漫吧?英雄救美?可是这位还够不上美啊…”

秦秣哭笑不得,心里只当没听见。

“你打120了?他们要多久才到?”

方澈伤的主要是肩和背,此刻那年轻男子正半扶着他坐在地上。

两人都不懂急救知识,可是方澈的左肩胛部位被撞得撕裂了一大块,透过衣服看到那流血的伤口都是触目惊心。此外有没有骨折和内伤就不是两个外行能看出来的了,不过止血是当前最必要的。

“医院说下大雨,赶过来最快也要15分钟。”年轻男子也急了,他猛地抓住自己棉T恤的领口就是大力一撕,刺啦一声,衣服破开,他却看也不看一眼,连忙就扔给秦秣,“快给他包扎!”

秦秣还真没做过这种活计,但这个时候容不得她犹豫,她一手把小狗放到地上,然后蹲到方澈身边,一咬牙,就把被撕成条的棉布紧紧往他伤口处裹去。现在也管不得什么手法、卫生之类的,反正止血第一,总不能让方澈在救护车来之前就失血而死。

也许是秦秣的动作太粗鲁,昏迷中的方澈眉头渐渐皱紧,下一刻,竟然睁开了眼来!

他的双眼在这样的大雨中也只能半眯,秦秣看不清方澈的眼睛是因伤虚弱,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光凛冽,但她知道,不能让方澈再昏迷过去。她以前一个朋友跟她说过,许多将士就是在受伤救治的途中,因为昏睡,才渐渐失去了生命的力量。

人清醒着,才有求生的意志,如果昏睡了,那就真的可能一睡不再醒!

“喂,方澈。”秦秣的语气比她的动作还要粗鲁,“你不是经常打架斗殴吗?受伤你早就习惯了吧!不要告诉我你很疼,就算疼你也睁着眼睛给我忍着!你知道英雄跟狗熊的最大区别在哪里吗?你听好了,活着的是英雄,死了的全成了狗熊!哼…我看你这个傻蛋就有孤胆英雄情结,真是发神经了!”

方澈低咳一声:“你很罗嗦!”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却是有力的。

扶着他的年轻男子咧嘴笑了笑,称赞道:“哥们,你有个性!”然后他的眼睛又瞥向秦秣,那表情却仿佛在说,丫头,你很嚣张嘛…

秦秣这时候哪有闲工夫去看这兄弟的表情,她紧紧地给包扎的棉布打了个结,冷哼道:“现在我比你有力,就算你觉得罗嗦,我说了,你还是得听着!”

不知怎么,方澈嘴角轻勾,竟然笑了。他低声道:“我欠你的人情还了。”

秦秣竟然被这句话给噎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位好心的路人兄弟又开始感叹:“这是多么金贵的人情啊,竟然要你拿命来还!”

秦秣无言了,方澈神情不变,冰山不化。

第30章 “扭曲式”英雄

方澈的逻辑真的跟正常人不一样,上次秦秣是帮他隐瞒了伤势,不过他的伤势之所以有暴露的危险,却是因为秦秣阴他在先。秦秣向他讨人情,其实也不过是口头上占便宜,开个玩笑罢了。

她从没想过,方澈会记得那一句在当时他甚至不屑回应的话。更无法想象,方澈会愿意冒生命危险来还这个人情。不过这个时候纠缠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必要了,重要的是,怎么让方澈撑到救护车过来。

“这是多么金贵的人情啊,竟然要你拿命来还!”

“不是人情金贵,是他这个人太笨了。”秦秣终于开口,接下这年轻男子的话,“他这个人有暴徒倾向,估计是存在着很严重的个人英雄主义思想,他把自己当传奇人物呢,就算别人只是帮他一个小忙,我们的传奇侠客也会用他无畏的英勇来回报的!”

这就是秦秣,她宁可用最恶毒的言辞来刺激方澈的求生欲望,也不愿意在这里哭哭啼啼,跟人说感谢,诉温情。

所谓英雄美人、铁骨柔肠,是不用指望她了。她不是英雄背后的红颜,不会去跟一个男人柔情脉脉,更不会因为方澈救了她而感激涕零。不是不用感激,只是不需要说出来。比语言更有力量的,永远是行动!

不过方澈的逻辑同样不是秦秣能理解的,他没有被激怒,只是不屑地笑了笑:“我不是侠客,拿我跟那种蠢蛋比,看来你的脑子还真是一向都浆糊。”

扶着方澈的那位兄弟已经目瞪口呆了,这两位是什么牛人?这是“英雄救美”之后应该出现的对话吗?就算被救的那位并不“美”,但好歹也是个女孩子,不用这样吧?

“你也知道侠客很蠢,那你还做这种蠢事?”秦秣表情更不屑,“什么救人于危难,或者舍己为人之类的,我看你满脑子都是那种伟大情操嘛…”

“你比我更强,”方澈满脸讥嘲,声音虽然低缓,但吐字还是流畅的,“我不过是救人,救的好歹还是同类。秦同学你倒好,大同思想都跨越种族了,居然能舍身去救一只狗。我看你也不用读书了,直接去做神棍,以你这种境界,不管是什么宗教,你肯定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看起来你精神还不错。”秦秣笑了笑,“我如果做神棍,一定可以做得比西方那群人好,这你还是不用担心的。”

“我会担心你?”方澈冷笑,笑完又止不住地连咳了好几声。

“喂,你们两个…”路人兄不满地打住了两人的对话,“你们正常一点行不行?我们不需要互相认识一下吗?哪,兄弟你叫方澈是吧,我叫孔哲,小妹妹你叫什么?”

一句“小妹妹”,雷得秦秣差点暴走,不过总的来说她还是恩怨分明的,孔哲算是帮了她不小的忙,就算不满,她也不能因为一个称呼就对孔哲生气。

“秦秣,这是我的名字。”秦秣想了想,又回给孔哲一个温和的笑容,“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孔哲轻轻松了口气,终于看到正常人了,他觉得挺欣慰的。

大雨依旧噼啪地下着,只是比起先前的狂暴,现在的雨势已经开始收敛了。

秦秣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俯身又将地上的小狗抱起。她已经帮方澈包扎好了,不管技术怎么样,总之是尽了人事,现在只能希望方澈自己可以撑过去。来来去去又过了几辆车,那位年轻的母亲已经带着小妮妮上车走了,当时小女孩的哭声差点让秦秣的心都揪疼。

五六岁小女孩的善良纯真是如此直白不伪,可时间永远是人类最强大的敌人,十年以后呢?谁知道小妮妮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哭喊着要救一只小狗?二十年以后呢?那就更加不可预测了。

秦秣今天之所以冲动,也是因为听到了小妮妮和她母亲的对话。妮妮的童声刺到了秦秣心中最柔软之处,所以冲动的时候,她摒弃了理智。而如果在正常状态下,秦秣别说是在雨中冒险救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了,就是风和日丽,一片安全,她也不会对一只流浪狗多看一眼。

秦秣本来就不是喜欢小动物的人,只是小狗的顽强,也同样触动了她。

“你比我蠢!”这时候秦秣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只是有些话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方澈苍白的脸上又渐渐泛起死寂的青黄,秦秣心里终于忍不住着慌。如果方澈不能撑过这一关,那秦秣肯定是最大的罪人。

方澈皱皱眉:“你包扎的手艺很烂,你不知道什么叫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吗?”

“你真是蠢得没边了!”

“我没有要英雄救美的意思,你那水准还差得远,不要自作多情。”

一旁听着这精彩对话的孔哲囧了,这两位鸡同鸭讲,思维真不是一般的跳跃。

“你怎么这么蠢?你现在应该要保存力气,而不是没完没了的说话。你是不是平常说话太少了,现在闷得慌?没关系,你要是闷,我可以讲故事给你听啊。不过丑话要先说在前头,我讲故事,你就一定要听着,不准睡,不准睡,听到没有!”

方澈的神情越发无力,他的眼睑几乎已经全部将瞳孔盖住,但他冰如雪崖的脸上却又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其实我不会要你以身相许的,我真看不上你…”

雨声一向都是大自然对人间世事最凄美的伴奏,但在这个本该悲情的时候,孔哲是真的真的悲情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可以将这么经典的浪漫式悲剧弄得这么搞笑?

可是方澈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危险了,孔哲焦急地又往两边路上看去,希望救护车能够快点到来。

秦秣伸手轻轻擦过方澈脸上的雨水,叹气道:“其实你长得不赖,但好歹认识一场,我真不希望你像那个传说中的希腊美少年那喀索斯一样,是自恋而死的。那真的太丢人了,我们华夏儿女不用那种死法。”

“我觉得你还有可以改造的空间,只是你比较笨,想不到而已。其实…”方澈的眼皮子抬了抬,可很快又无力地垂了下去,“我不介意帮你的,不过…你也要…欠我一个人情。”

“喂!是孬种你就睡吧,不是孬种你就睁开眼睛来!”

“我喜欢…做债主,不喜欢做负债人…”

“喂!你要做狗熊吗?混蛋,不准睡!不准睡!”秦秣心里咯噔一下,一横心就凑到方澈耳边大叫,“不准睡!混蛋!你要做孬种,做狗熊吗?”

“我是债主…”

“行了行了,你是债主,我欠你一个人情,不!十个,百个,行了吧!方澈你这个狗熊,睁开眼睛!睁开!”

方澈的眼皮轻轻抬起,大雨之中他视线模糊,但他微眯的眼角却泄露出一丝笑意。

只是秦秣看不到罢了。

孔哲忽然惊喜地大叫一声:“救护车来了!”

第31章 不是灾难

车祸的当天晚上,医院给出确诊信息:方澈背部肌肉撕裂长达十五公分,左肩胛骨轻度骨裂,左侧第六、七两段肋骨后背部位骨折,以及多处韧带拉伤、皮肤擦伤等。

这不幸中的小小幸运就是,没有伤到脊椎和内脏。像这种程度的外伤,好好休养两个月,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秦秣怀抱着已经被擦干身体的小土狗,在这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空间中轻轻吐出一口气,心中的滋味着实莫名。

在秦秣俯身帮方澈擦掉脸上雨水的时候,方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的银行卡在右边裤子口袋里,密码是六个六,签名赵芷兰。”

秦秣当时的脑子实在没转过弯来,第一反应是方澈在交代遗言,第二反应是这人的密码怎么简单到这么弱智的境地,第三反应是他偷了谁的银行卡…

可怜的方澈,虽然做了英雄,但他的形象却就这么背离了“英雄”十万八千里——后来秦秣才想到,方澈也是未成年人,他还不能办银行卡。至于那个赵芷兰是谁,那就不在秦秣的考虑范围了。反正秦秣没钱,既然方澈有钱,这个时候不用,还什么时候用?难不成还等着医院宣布,不付医药费,不予治疗?

方澈被推进了手术室,秦秣到公话亭打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是秦云婷。不过秦秣没敢说实话,只是找了个借口:“姐,我碰到老同学,要小聚一下,今天晚点回家。”至于方澈算不算老同学,这个,勉强算吧?

交警来了,孔哲很气愤地描述了当时的场景,可惜那个时候没人能记下车牌号,那段路虽然有电子摄像,可当时大雨朦胧,所以想要找出那辆肇事的奥迪,可能性非常小。而且实际追究起来,那辆车的过错并不大,因为车子当时并没有超速,而秦秣和方澈也都是突然冲到马路上去的。

那辆奥迪的刹车其实还算及时,要不然方澈就不会只受到这种程度的外伤了。孔哲最气愤的还是那车子逃得太快,如果当时那车不逃的话,至少还能早点把方澈送到医院,方澈也不用命悬一线地在大雨中遭那么久的罪。

用孔哲的话来说:“奶奶个熊,那奥迪的司机真不爷们,敢做不敢当,没胆的小鬼,难怪开个总受车!”

秦秣不能理解那“总受车”是个什么意思,对孔哲的满嘴粗话也不敢恭维,不过不能否认的是,这小子还算有几分“好汉”的架势。

晚上九点,方澈依然没从手术室出来,孔哲拍拍秦秣的肩膀:“秦丫头,你还是学生,快点回去吧,晚了可没法跟你家里人交代。”

秦秣轻轻抚着怀里小土狗的脑袋,这小东西生命力十分顽强,受伤的右后腿已经被包扎好,现在睡得正香。

“孔哲…我不能走。”

孔哲的个头不高不矮,长方脸型,眉毛很浓,下巴上长着一茬短胡子,年轻归年轻,可他板起脸的时候竟也有几分威势:“小丫头你几岁?你以为你是谁?你会魔法,还是你会仙术?你在这里就能帮到方澈吗?你还不回去,你想让你家里人怎么担心?”

“这是责任!”秦秣的表情有几分不耐烦了,她讨厌听到别人叫她小丫头,而最无奈的是,她居然无法反驳。

“哟呵!”孔哲翻了个白眼,“还跟哥哥我谈责任了?黄毛丫头一个,你懂什么叫责任?啧啧,你该不会是看上方澈那个怪里怪气的小子的了吧?让哥哥告诉你,小朋友读书最重要,早恋是要不得滴!”

秦秣被他这一噎,反而笑了起来。她笑完了,轻轻哼道:“你有道理,你不嫌累,你就等着吧。我回去睡觉了…”

看上方澈?下下辈子也不可能!不过这种事情显然是没法解释的,孔哲这么说也等于是变相激将,当不得真。秦秣要真跟他辩解了,反而显得心虚,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我会还你们的。”这句话秦秣也没有说出来。她不习惯说这种还人情之类的话,欠别人这么大的人情,她这也是头一次。

秦秣现在对方澈,其实也颇有点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感觉。命都欠了,还怕别的什么?方澈这人嘴太刁钻,念念不忘要做债主,其实就算他不说,秦秣也不会忘恩负义的。可他那么一说,反倒把什么气氛都给破坏光了。

就如孔哲后来感叹:“这小子才真的是天下第一毒舌啊!就我这种水平,也只能说说粗话,比起人家那种转悲剧为喜剧,变完美为笑话的境界,我还差得远啊!瞧瞧人家,做完英雄之后,还能让被救的人不但不感激,反而破口大骂,啧啧,这强度,这境界…”

秦秣无言了,极度怀疑孔哲是想暗示什么。

难道孔哲的意思是,方澈已经伟大到为了不让她感激过度,所以故意破坏自己形象的程度?

这种猜测,简直就是惊悚!

秦秣抱着小土狗,转身就走。宁愿相信方澈是个逻辑混乱的暴徒,也无法相信方澈会有那种细腻的温柔心思。

回家的时候,秦云志第一个尖叫了起来:“二姐!你带回来一只流浪狗!”

秦云婷皱眉:“你淋雨了吗?怎么衣服皱巴巴的,还有的地方破了?你碰到什么老同学?你们不知道要躲雨吗?”

秦秣身上有多处擦伤,不过都不严重,她只是涂了些碘酒,也没怎么管。

秦云婷不等她回话,看到她身上的擦伤,面容更是严厉起来:“秣秣,你说实话,你究竟做什么去了?”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拉住秦秣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你怎么受伤了,这里,这里…”说着说着,秦云婷抿住双唇,眼眶却微微泛红。她不再说话,只是晶亮的眼睛让人心都柔软。

秦云志也悄悄凑过来,伸手轻轻一碰秦秣的伤处,然后又触电般缩回手,眼睛瞪了起来:“二姐,谁欺负你了吗?是那个混蛋?告诉我,看我去教训他!”

“闭嘴!”秦云婷抬手又敲了秦云志一个脑瓜崩,“秣秣…”

“呵呵,我没什么,只是为了救这只狗,摔了一跤而已。”秦秣温和一笑,动作轻柔地抚摸着怀中小狗的短毛,忽然有种一颗心落地,浑身安详喜乐的感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接受了这个家庭,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家,已经是她温暖的源泉了。

千年前的秦家大宅只有森严等级,千年前的秦陌只有玩世不恭。

而秦秣,已经不在千年前了。

这一瞬间,她的心中竟升起了一丝庆幸。

穿越,真的不是灾难。

第二卷 灿烂时节谁煮酒

第1章 关门放狗的新生活

琥珀色的双瞳滚圆湿润,微翘的眼角带起凤尾的狭长,竖起的两只耳朵短短的,尖尖的。秦秣伸手去拨弄这小东西眉心处的短毛,于是小狗就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嘴里发出低低地呜呜声,仿佛是小兽在享受母亲的抚慰。

当然,秦秣并没有被小狗当成了狗妈妈的自觉,她感觉到这小东西的温顺乖巧,于是又忍不住伸出双手轻轻捻起小狗的耳朵,左摇晃,右摇晃…

小动物原来是这么可爱的。

秦秣伸手揪住小狗的后脖子皮,一把将小东西抱在怀里,然后嘴角翘起,傻乐着笑了。

厨房里传来饭菜的烟火香味,秦云志放着喜羊羊与灰太狼,正不时发出傻乎乎的笑声,秦爸还是在看报纸,秦云婷则猫早卧室里,也不知道正忙活些什么。

“叫什么名字?”秦秣揪着小狗的一只前爪,小东西的微微挣扎自动被她无视,“其实你洗干净了还挺白的嘛,要不就叫小白?什么?你抗议?你有抗议的余地吗?好啦好啦,主人我没有虐待小动物的癖好,看你这小不点的样子,就叫斑斑吧!不点不点,不就是斑斑吗?”

小狗的喉咙里滚过咕噜噜的声响,它的后腿还没痊愈,所以想在只能蹬动前腿。可是,“不行?你想不答应?哼哼,到了我的手上就没你说话的份了!斑斑,斑斑,以后就叫斑斑!”秦秣说到得意处,又呲着牙,笑了起来。

秦云志恶寒地打了个抖,嘟囔道:“二姐,你正常一点行不行?你的笑声很可怕啊…”

秦秣斜了秦云志一眼,又认真地看着手上的斑斑,一本正经地教育它:“斑斑你要记着,我叫秦秣,是你的主人,你是我养的小宝贝。以后我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叫你关门,你就要放狗!知道了吧?”说完话,她又斜眼看着秦云志,仿佛在说:“哼哼,小样儿,以后你敢不听话,二姐我可就放狗喽!”

“二姐,”秦云志很无奈地说:“你那狗没杀伤力,真没杀伤力。”

秦秣轻哼:“我会养出杀伤力来的!”

秦沛祥从报纸中微微抬起头:“秣秣,你要养这狗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先把狗证办了。”

秦云婷的声音从小卧室里传出:“秣秣,明天姐姐带你去办狗证。你还是未成年人,不能养狗,你这狗只能先养到姐姐名下。”

秦秣愕然片刻,她实在不知道狗证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为什么未成年人不能养狗,不过这显然是常识,她也不好发问。

“对了,姐,我明天要上班,四点以后才有时间。”秦秣现在依旧是在茶馆打工,下班后她会先到医院去探望方澈一小时,然后回家吃饭和温书。方澈的伤势已经稳定,不过他是个奇怪的人,受了重伤却没有家人相陪,也没朋友去看他。好像他天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自生自养,还挺滋润地长到了这个大个。

在这种情况下,秦秣虽然不能整天陪着他,但每天抽空看看他还是必要的。孔哲偶尔也会去探望方澈,秦秣碰到他不少次,渐渐的两人倒结为了好友。孔哲刚刚大学毕业,现在是个混得比较落魄的小程序员,不过这人骨子里有几分豪气,是个颇为仗义的人。秦秣以前从没结交过这种带着草莽气息的汉子,跟孔哲却是难得的投缘。

不同阶层的人有不同的生活圈子,当年的秦大公子习惯了高高在上,整个世界也只局限在那一片面具般的奢靡当中,自然无法看到真正的世界有多广阔。现在的秦秣,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孔哲的粗口很有趣,这一转变彻底诠释了何为“近孔者黑”。虽然秦秣自己不说粗话,不过要她这种自诩文采风流的“世家公子”安然欣赏粗话艺术,孔哲确实也够强大了。

虽然,孔哲与当年的那位孔圣人有着同一姓氏,不过很显然,那位老祖宗的礼仪修养孔哲可没继承到半点。

“秣秣,四点太晚了。”秦云婷从卧室里走出,她斜扎了一个马尾,打扮得清爽又不失端丽,“如果是四点,那狗证就得分两天办。我们要先给狗狗开建康证明和接种疫苗,然后再去派出所。”

秦秣听着有点眼晕,这个年代果然还有很多她所不能理解的东西。简简单单养一只狗,居然也这么复杂,还要去派出所?派出所是什么地方?那不就是衙门吗?养只狗都要到衙门登记,现代的官差够辛苦。

“两天就两天吧…”秦秣的声音低落下来,她一转身斜靠到沙发扶手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可怜的斑斑从她的双手中解放出来,一个翻滚从她身上落到沙发上,又从沙发上啪地掉到地上!

“嗷呜…”小狗低低地痛叫,完好的三条腿开始努力撑起身体。可惜它的那条伤腿实在不争气,所以小东西摇摇晃晃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四肢一软,又噗噗地滚在地上。

“哈!小东西现在知道没了主人我,你有多难过了吧!”秦秣乐不可支,没心没肺地大笑了起来。

秦云志悄悄地做势,趁着秦秣笑得全身发软的当口,猛一窜身,就将地上的斑斑抓起抱到了怀里,然后得意地嘿嘿直笑:“二姐,我以全球动物保护协会的名义抗议你虐待小动物,现在,斑斑没收,归我啦!”

秦秣笑声一顿,怒目瞪过去:“秦云志,你皮痒了!”

“你抓不到我!我写暑假作业了!嘿嘿…”秦云志抱着斑斑一溜就跑进了主卧室,砰地把门关上。

“你们两个…”秦云婷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往沙发上一靠,轻描淡写地又宣布了一个小喜讯,“我今天晚上要出去做家教。爸、妈,秣秣,我找到了两个家教的工作,都是二十五块钱一个小时哦!”

“婷婷你做家教?”秦沛祥放下了报纸。

秦云婷肯定地点头。她跟秦秣一样,找到工作前一点风声都不透,直到找到了,这才底气十足地宣布。以她市状元的身份,做家教确实是比较容易的,而且工资都比普通家教要高。

第二天秦秣起了个大早,她在去茶馆前还要先去医院知会方澈一声。因为她平常都是下午去看的方澈,而这两天要办狗证,下午都没时间,所以只能早上抽空。

方澈带着个小笔记本在病床上敲来敲去,他的时间倒是不难过,虽然没人陪他,不过他显然是个习惯孤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