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做事岂有后悔的余地?前朝现在暗潮汹涌,这后宫若是也热闹起来,你在暗中行事起来不也方便么?”
一想到母妃安排穆惋彤在缡妃宫里受皇帝宠幸,皇甫震阴阴的笑了,“母妃好计策,只是那穆惋彤我始终觉得有些奇怪。从前虽说不是很了解,可一个从小在她姐姐维护下长大的姑娘,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沉稳有胆识?”
“家里一下子死了两个人,而穆相国则对死者不经多问,这足以使一个不黯世事的小丫头蜕变。”停下手中活事,贞太妃直了略弯的腰,“她现在想在宫里立足,必须得依靠着我,不然她会活不下去。”
皇甫震又笑了,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好戏开场。而贞太妃,还是拿着剪刀游刃在雪松之间,有松针叶刺破了她的手指,她危险的勾起一方唇角,一刀将其毫不留情的剪掉。
今日天气很好,无垠长空深蓝透亮,云朵的影子悠闲的游过宫顶,舒适极了。
云初很担心轿辇中的小姐。从她踏出宫门时就注意到她的肤色几近苍白,眼眸空洞无神,像极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她想问小姐发生了何事?可碍于席嬷嬷在场,现在又顾及到蕊儿是千寿宫的人,所以一直隐忍着不便开口。
第013章 孤寂月下不识君
穆惋月这才注意到自己神游太远,竟忘却身边还有一人存在。抱歉的勾起唇角,笑容有些勉强,“这儿太闹了,我回去清静清静。”
穆惋月的样子有些奇怪,可孟伊伊又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点点头,“行,那你先回吧。”
从假山亭上下来,穆惋月开始匆匆的步履逐渐缓了下来。漫步在花草簇簇的御花园,先前心里的涌动也慢慢冷静下来。优美的鼓乐声在耳畔此起彼伏,随着她逐步远去亦跟着渐行渐远。不想回去千寿宫,此时千寿宫一定静得可怕。
徒然间不知从何处送来几丝凉风,顿步微顾,正巧一轮明月的倒影全然映在碧湘湖中。这个时节的碧湘湖周围湿意大了,因着这湿冷的空气所以甚少有人涉足。举步而去,身后的夜空又响起烟花绽放之声,那热闹的氛围却难以感染到此处。
走过跨水桥,置身离湖畔最近的秋水亭,一抹孤单的人影对着一轮寂寥的明月。
“怦——”,烟火还是留在碧湘湖面上淡淡薄痕,转瞬即逝的薄痕。
穆惋月微微斜眸,瞧着烟火四溅的美况感叹伯雅皇后庆生的喜悦,还有自己被抛弃的忧伤。在这样一个对比清晰却又并不矛盾的夜晚里,她独自品尝着命运折磨她的清苦和干涩。做为穆惋月,她只有灵魂的存在,可做为穆惋彤,她亦有喜怒哀乐。
将手伸出亭外,想倚着栏杆抓住月光释放她的柔情,可是她什么都抓不住,只抓住了夜的苍凉和哀伤。
‘沙沙——’,身侧徒然响起华贵衣衫独有的摩挲声,穆惋月闻声斜步时,猛然间怔愕得忘记了心跳。皇甫宇——正用那双冷得陌生又平静得可怕的视线凝望着她,穆惋月忘记手还在亭外半空,似乎在这一刹那间,所有的判断和心绪都停止了转动。
他的出现太意外。
她的表现太可疑。
‘呼——呼——’,夜莺的叫声碎了这一湖寂宁,穆惋月也回过神来。潜意识中她想用穆惋月的身份面对这负心人,可是她现在是穆惋彤。收手施礼,“奴婢参见皇上。”
皇甫宇未曾立即叫起穆惋月,而是举步至石桌边的石凳上撩袍而坐,这才道:“你恨朕。”
短短的三个字说得很平稳,穆惋月却没从中听出任何喜怒哀乐。而且这话也问得穆惋月心惊,“皇上恕罪,奴婢不懂皇上的意思。”
沉默,在二人周围肆意荡开。穆惋月一直垂着眼帘,月光投入亭中的余辉映得薄影纤长,那一动不动的影子,正彰显她的身姿有多僵硬。
“你否认方才你在离宴会场不远的假山亭里么?”
穆惋月缄默不语。
“或许朕和你以前认识的大皇子不同,但你别怀疑朕的洞察能力。如果你觉得朕对不起你姐姐,你要进宫为她报仇,朕劝你趁早断了这心思。如果你想为自己打算,要从朕这里得到什么,只要你说,朕会满足你。”
第079章 一场灭顶的灾难
玉宇宫。
蕊儿在宫门口左顾右盼多时,当一阵晚风吹散她脚下的细砂时,她终于迎来了她要等的人。
“奴婢见过沈嬷嬷。”蕊儿堵在宫门口,不进不退。
沈嬷嬷领着章御医停步在蕊儿面前,笑道:“是蕊儿啊,快起来,何必多礼。”
蕊儿起身道:“奴婢正巧要去百羽宫替我们娘娘告请明儿的假呢,真想不到在这儿能遇到沈嬷嬷您。那奴婢就省了麻烦,求嬷嬷向皇后娘娘替我们娘娘告个假。”
沈嬷嬷一愣,随即笑道:“你还说呢,皇后娘娘一听说彤妃娘娘突然恶疾,怕看诊的御医侍候得不周到,特地让我带着百羽宫的章御医前来看望彤妃娘娘。蕊儿你别站在这儿碍事了,快领我进去向娘娘请脉吧。万一先前的御医侍候差了,误诊了彤妃娘娘,岂不是让彤妃娘娘白吃那苦药遭罪么。”
蕊儿真的就退开一步,“那嬷嬷和御医快请进,奴婢这就领你们前去。”
领着二人进到宫中,蕊儿扬声叫住前面捧着茶具的水碧,“水碧姐姐,你快去向娘娘禀报,皇后娘娘派御医来替娘娘问诊了。”
水碧心下有些小紧张,但她还是快速的点头离去。
蕊儿领着沈嬷嬷和御医来到寝殿,云初早已将一切布置妥贴。一见沈嬷嬷,“见过嬷嬷。”
沈嬷嬷瞧着云初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心想这彤妃不会真染上什么恶疾吧。“免礼,别耽搁时辰了,皇后娘娘还等着我回话儿呢。章御医,快替彤妃娘娘诊脉吧。”
“是。”章御医提着药箱跪到榻前,云初帮着幕帘里的人推出一只病态黄白的手,白帛搭在腕处,双指按在了脉博上。
在此期间,沈嬷嬷小声问云初,“昨儿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一下子就病倒了。”
云初倒不像沈嬷嬷那么小声说话,“可不是么?本来好好的,岂知病来如山倒,娘娘的身子本就时好时坏。之前的御医诊断说我们娘娘七情受损,急不得,气不得,更是不能思想过重。可是我们娘娘也不知因为什么,就这么突然的…。”
那章御医仔细诊脉的神情映入沈嬷嬷的眼里,他专注的神情就若真的是幕帐里的人得了多大的病症似的。云初没说完的话她也懒怠去猜,想着要赶紧给百羽宫里的主子们回话儿,“御医,彤妃娘娘的病况如何了?”
章御医叹息着抽回手,“如果彤妃娘娘真是突然病倒,那此病来势汹汹大有将娘娘玉体吞没之势。云初姑娘,你方才说娘娘七情受损,果不其然,娘娘的确心脉不稳,郁结沉重。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要药,娘娘定是知道病根存在何处,只要找到病根再加以良药,此病方可消除。”
“病根?什么病根?”沈嬷嬷疑惑的问道。
章御医继续说:“所谓此病根,例如大悲、大怒等都会聚结至胸口,导致病患呼吸难畅,思虑忧伤。”
沈嬷嬷偏过头看向云初,“娘娘怎么了?”
云初微愣,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嬷嬷不是知道么,皇上已经冷落我们娘娘很久了。”只有这个理由,能令所有人信服,可这也令所有人更加看不起她的小姐。
沈嬷嬷不再问什么了,“我还紧着回去给皇后娘娘回话,请姑娘代皇后娘娘问候你们主子,告辞。”
“有劳嬷嬷费心,您看明儿本该到百羽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还请嬷嬷您实话实说,替我们主子好告个假。”
“应该的,应该的。”沈嬷嬷且说且招起章御医。
“蕊儿,快替我送送嬷嬷。”云初赶紧吩咐蕊儿送那二人出去。
待到双重脚步声消失在耳边,云初又让水碧出人走远没。少顷水碧回到榻前,“都走远了。”
云初松了口气,赶紧和水碧一起将幕帐撩开挂在两旁。此时呈现在二人眼中的并非一人,而是两人。一躺一坐。躺着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穆惋月第一次在玉宇宫醒来后见到的宫女二人之一,一人是水碧,另一人就是这水莲了。
水莲因两个月前得到宫外情郎变心另娶的消息后为情所伤,终日郁郁寡欢,忧思成疾。无奈家中贫乏,弟妹尚不知事,父亲自得了涝病后,母亲经营的几亩薄田根本不够温饱。她是家中长女,为了生计才进宫做宫女,若她每月没了那五两银子的奉银,势必会让整个家塌下来。可是情郎的薄幸又让她伤心欲绝,她只好求彤妃娘娘开恩,不要让人发现她得了病把她赶出宫去。若是死在宫里,好歹也会多得到些补给,这样也算她最后为家人做点儿事。
“水莲,真是太好了,这下子你不但能帮上娘娘的忙,还有好药可以用,还可以大胆让御医医治而不被发现了。”水碧兴奋的拉着水莲的手,激动的热泪盈眶。因为宫里的宫女一旦病过一定期限还未愈好的,就会被逐出宫门。当初是她求彤妃娘娘开恩,让水莲躲在玉宇宫养病而不被人发现的。
面对水碧的激动,水莲苍白的脸色并未见多大的情绪,她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似乎已将生死看破。“娘娘,奴婢真的可以活下来吗?”
其实利用这样的水莲穆惋月是不忍心的,她的心狠也只对伤害过她的人。可是现在她走投无路,在这个若大的皇宫里,不会有人会忙她,如果她不利用别人,就会被人利用或者殒命。“当然是真的,水莲你知道吗?当你真正有机会面对死亡时,那片刻的遗憾和憎恨会渗入你的灵魂,就算你真的死了,也不会安生的。既然那个负心的人背叛了你。你更要活得好好的,为自己而活,就若某天重逢,你要让他知道没有你是他的遗憾,是他的损失而不是你的损失。你明白吗?”
水莲和她不懂,她还不能死,因为她不想再看到为她担忧挂心的家人步她的后尘。那样的痛苦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如果抗不过去,那就将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第044章 险恶用心贤贵妃
“原来如此。”贤贵妃又问:“那你觉得你们现在还有当初共为女官的情谊么?”
自然是有的,不然穆惋彤也不会出现在琼华宫。“先前在等候娘娘时,她曾到奴婢跟前关心奴婢,依奴婢看她对奴婢还是有情谊的。”
“什么情谊?”贤贵妃徒然换了种鄙夷的口吻说:“孟伊伊,那是她做给你看的,她对你的关心只不过是想让你误以为她没有忘记你这个好姐妹,她没有在飞上枝头后对你不闻不问。先前她在这儿和本宫一起喝茶,一起看着你跪在庭中受罚,在得知你因何受罚后,她居然说你一个卑贱之躯怎可赢得皇上宠幸?不过她也有说本宫既是已经罚过你了,此次就算了,若是以后再犯再罚你就是。”
“她真这么说的吗?”孟伊伊难以置信的言道,说实话,她真的不愿意相信穆惋彤是这样的人,可是自她当上玉宇宫的主子后,她就再没和自己有过联系。曾经她们在竹林下约好的,要守望相助,想不到今日她失信,还对贤贵妃说出那样伤害自己的话,穆惋彤,我真是看错你了。
“本宫骗你做什么?难道你的身上本宫还能捞到什么好处么?”肯定是有好处的,否则自己何苦和你浪费唇舌。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孟伊伊太害怕再受责罚,忙卑微请罪。
量你也不敢,贤贵妃暗忖。她坐回小榻上,开玩笑似的对孟伊伊说:“既然穆惋彤不仁,你又何必与她以义?本宫先前说可以给你机会接近皇上,就不知道你懂不懂得把握机会了。”
以她对贤贵妃的了解,她不会毫无条件的帮助自己。孟伊伊抬起头,忐忑的问道:“不知道娘娘想让奴婢做什么?”
“看吧,本宫就知道你的聪慧一点儿不比穆惋彤差。”贤贵妃满意孟伊伊问到点子上,“今日你受责罚,虽说穆惋彤不是真心替你求情,但好歹也说了那么一句。而且这琼华宫皇上很久没来了,你想见到皇上就得去玉宇宫。”
“娘娘想让奴婢去玉宇宫?”皇上每日必至玉宇宫的事情她是清楚的,孟伊伊疑惑的看着贤贵妃,但显然她还不太明白贤贵妃的用意。
“不错,这就是本宫给你的机会,不过最后能不能赢得皇上的宠幸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贤贵妃倚着榻沿,继续说:“你也别高兴太早,这个机会本宫可不是白给的。”
“娘娘,…。”孟伊伊细声呢喃,但实在吃不准贤贵妃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你听好了,本宫给你机会接近皇上,可你得真心替本宫办事。”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娘娘是想让奴婢监视穆惋彤么?”
“是监视还是其他什么的,本宫自有定夺,这个毋需你来操心。明日你故意到玉宇宫去求救,相信穆惋彤多少对你还是会有些愧疚的,她要是没有愧疚你就得想法子把她的愧疚激发出来,让她护着你并留你在玉宇宫。”
第062章 类似爱情的东西
捂着胸口,难以承受心痛的穆惋月瘫倒在了庭院里。涅白如雪的亵袖随风飘飘,泪水冰冷的垂落在她的手背上,过肩的青丝在风中打起了结。视线开始恍惚起来,穆惋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依旧置身梦中?否则已死的心怎会还为皇甫宇如此伤痛?
云挡住了皎白如水的月色,神智恍惚的穆惋月终于确定自己是在梦里了。她不要再想起皇甫宇,她要赶紧醒过来,只要醒过来,一切的悲恸都会以恨结束,她不会再难过了。可是用什么方法让自己清醒过来呢?穆惋月难过的想着。
模糊中,她好像看到皇甫宇不知从何处站到她面前,那一瞬间,熟悉的龙涎香气息涌入鼻息。穆惋月紧紧的盯着他,那本恍惚的眼神逐渐清醒,因为是在梦里,所以她无所顾忌,“你走开,我不要看到你。”
听着这虚弱冷漠的声音,皇甫宇伸手去触穆惋月的额眉。好烫啊,病着都这样不让人安生么?“你在哭。”
哭?意识到这个字的意思后,穆惋月的泪意倏地大增,她质问他,“皇甫宇,你为什么要负我?为什么要负我?如果一开始就不在乎,何必给我一些类似爱情的东西?”
皇甫宇不说话,将穆惋月横抱在怀里,继续听着她低似呢喃却能让人听清的泣声,“你这个骗子,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穆惋月晕了过去,皇甫宇一脚踹开扣着门槛的半扇寝殿,‘哐——’一声巨响,顿时惊醒了云初。她意外的看着皇上抱着小姐从殿外走进来,再看床上,真的没有小姐的影子,赫然跪拜在地,惶恐万状的说:“皇上恕罪,奴婢该死。”
皇甫宇目光冷凝,危险的瞪了一眼云初。走到榻前将穆惋月平放在床榻上,“重新换条湿巾帕过来。”
云初微愣,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想不到皇上关心的仍是小姐,赶紧起身领命下去准备。少顷,一条温凉的巾帛重新搭在穆惋月略微皱起明显不安的峨眉上。
“御医怎么说?”皇甫宇不带情绪的问。
云初不敢隐瞒,“回皇上的话,御医说娘娘症因是七情受损。”
七情受损——么?皇甫宇心生无数叹息,脑海里不停的重复穆惋彤先前在殿外的话。伸手描着她苍白病态的线廓,良久方道:“你主子发烧了,仔细服侍。”
发烧?御医来时没告诉她小姐发烧了呀?莫不是她睡着之后小姐的病情加重了?“是,奴婢知道了。”
皇甫宇起身离开,临别吩咐云初,不要告诉穆惋月今夜他到访之事。
曾有个月朗星稀的夜,并不见得翌日会有个好天气。
从早晨开始,雨——一直淋漓的下到傍晚还未停歇。
孟伊伊又被御医嘱咐躺在床上不得下地,蕊儿因为愧疚一直尽心尽力的照料她,直惹得云初背着她在穆惋月面前低囔真不知这玉宇宫谁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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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去到百羽宫请安
蕊儿本不必跟来的,可自己又不识路且小姐身边得有个侍候的人,她便跟着来了。
记得头一回随小姐入宫,有个嬷嬷说她一个民婢能进宫已是福气。虽听了觉得被人轻看委屈,但还是难以压抑那份好奇的心绪。然而此时,她可在宫中放心的游走时,却已失了那份好玩儿的心性。斜眸看看轿辇上坐着的人,心下万千叹息。
百羽宫座落在御花园最东面,整座宫院修建得十分精巧华美。周围绿树成荫相互掩映,红墙黄瓦,明明不协调,却硬是生出一股子协调的视觉感受来。
轿辇落停,云初扶着脸色苍白的穆惋月起身举步。穆惋月这才注意到这百羽宫外停了不少轿辇,因为位分不同,各宫主子的轿辇也不同。看来方才在千寿宫待得太久,本该最早来却成了最后到了。
依旧是沈嬷嬷站在门口相迎,此次她没了从前的随意,收敛的朝穆惋月盈身,“奴婢见过彤妃娘娘。”
“沈嬷嬷快请起。”她是皇后宫里的管事嬷嬷,现如今皇后在宫里的位置谁都无法动撼,于她客气点儿总是有好处的。
“谢娘娘。”沈嬷嬷起身看着穆惋月,徒然说:“娘娘怎的气色不好。”
绮央宫因为她失了条鲜活的生命,又明白了父亲的抱负和皇家对权势的贪心。没有一件事情可以令她高兴半瞬的,都像一重重大山压在她的心上。她能有好脸色么?此时只要不哭就已算好了。“无妨,刚去千寿宫向太妃告别,待得久了,怕赶不上向皇上请安,所以过来急了点儿。”
“原来如此,快请随奴婢来罢,皇后娘娘和众主子们都等着娘娘呢。”
沈嬷嬷说得很欢快,但很难让人听出她是真开心还是假高兴。
随着她移步,很快就来到一主殿门前。一见到她的出现,殿中低浅的说笑声立即戛然而止,视线齐齐的朝她看去。穆惋月心里打了个突,跟前这低矮的门槛,却使她没有迈过的勇气。因为一旦迈进,她便注定是皇甫宇后宫这些莺莺切切中的一个了。
主座上的皇后伯雅,华贵的气质自是盖过在场众人。右下方的贤贵妃,穆惋月曾向她请过安;左下方的淑妃也是端庄得体,难得一美人;淑妃下来的缡妃正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接下来的几位贵人和答应,穆惋月见得少也有不认得的。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贤贵妃吉祥。”朝皇后伯雅行跪拜礼,无人知道穆惋月的内心此时作何感想,如果她与皇甫宇发展顺利,那么此时坐在凤位上的人还可会有他人?然她不屑那凤位能带给她多少权力和荣耀,偏偏皇甫宇因为权力和荣耀弃她另娶。
“起来吧。”伯雅捋袖空扶,一起跪在地上的云初和蕊儿将她搀起。
“大选那日,本宫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如今你破茧成蝶,可见皇恩浩荡,也算是妹妹你的福气。”皇后话里携笑,她的语声一落,底下便响起些许窃笑。很明显,大家在笑什么,而此时的缡妃更是恨不能将穆惋月千刀万剐。
第094章 谁都不会再放弃
汪福重新回到花厅,那里的人因为皇帝余威仍在,还依旧站在原处未能全然回过神来。他吩咐宫女把地上的残片收起来了,临走前看了一眼隐忍痛苦的孟伊伊。
伯雅开始想那穆惋彤和皇帝到底有何源渊?居然能让皇帝为之如此动怒?她不是与孟伊伊一同进宫的么?她不是因为在绮央宫使诈才成功勾引到皇帝的么?按照常理皇上对这种女人根本不屑一顾,现如今的事实则相反,皇帝对穆惋彤简音特别到了使人妒愤的地步。
难道当时彤妃要找的证据就是方才贤贵妃摔碎的那枚玉玦么?若真是这样,那她与皇上之间莫不是感情甚笃?可是这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无力的扶着沈嬷嬷,伯雅说:“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想静一静。”
“是,臣妾告退。”
缡妃和贤贵妃一并离去,惟独丢下孟伊伊。孟伊伊因为惧痛而面部拧在一起,一脸的冷汗彰显着她此时的痛苦有多么严重。
沈嬷嬷轻声在伯雅耳边说:“娘娘,这孟女官该如何处置?”
孟伊伊?皇帝一定是因为被气糊涂了,那么生气居然会忘了处置孟伊伊,她才要了彤妃的性命,不想再取人性命徒添罪孽了。“你没听到贤贵妃的话么,现在她已经不是琼华宫的女官了,把她送到洗衣局去,不要记本宫再看到这张嘴脸。”
“是,娘娘。”沈嬷嬷应声后,立即吩咐百羽宫的太监将已说不出话来的孟伊伊带出去。
厅中一下子安静下来,伯雅轻轻地靠在沈嬷嬷身上,“嬷嬷,本宫是不是做错了?可是为什么皇上会为彤妃发雷霆之怒,他们才相处多久,我又与皇上是怎么样的感情,我就这么认输了么?”
“娘娘说什么呢?”沈嬷嬷慈怜的抚着伯雅说:“彤妃娘娘已经失踪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娘娘现在想这些都是多虑了。”
伯雅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向此发展的,她准备搪塞皇帝的两个借口还没出声,这场阴谋和诡异便就结束了。
今夜无月,连星辰也隐藏在厚云里。
皇甫宇回到御书房,看着玉案上摊开的玉玦碎片发呆。他心下的焦急在俊美的轮廓上布满了阴寒,汪福不敢吱声,小忠也不敢言语。他们也不知道那个彤妃娘娘原来在皇上的心里这么重要。
这一夜注定某些人会无眠,注定某些人会辗转反策,注意某些人会心神疲惫。
翌日一大早,正当皇甫宇准备上朝时得到了穆惋月的消息,他立即又换下朝服持剑疾步而出。
站在黑渊林外,南宫非的眉头一直没松过。阳光逐渐变得明亮,可这黑渊林中依旧模糊一片。他听着马蹄声叹息回眸,见皇甫宇竟持剑驭马而来。
皇甫宇翻身下马,站在南宫非身边望着黑渊林怔了。“你确定穆惋彤在这黑渊林里?”
那声音里的质疑正在期待着否认的答案,可南宫非注定要让他失望了,“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南宫非,而是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南宫非知道皇甫宇在想什么,所以那句‘你怀疑我’用的是玩笑的语气,“宇,她对你就这么重要么?难道是因为她是月牙儿的妹妹?”
“不。”皇甫宇否认的口吻很用力,狭眸中流露的悲伤却足以令这黑渊林的阴暗更添,“我已经错过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弃了。”
说完这句话,皇甫宇回身牵着马准备进林。南宫非想了想还是拦住了他,“你知道这林子里有多诡异么?而且彤妃失踪那么久了,很可能已经死了。”
皇甫宇不管,“死了,我也要看到她的尸体才会罢休。”
“宇…。”
“南宫你回去等消息吧,我把今日的朝堂交给你了。”皇甫宇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南宫非无奈的摇了摇头,亦回身走向皇宫的方向。走几步他又驻足回眸,看着皇甫宇离去的身影发了会儿愣,他总觉得刚才皇甫宇有句话意味深长。
皇甫宇在林子里骑马不多久就下来了,因为林子里的路况根本就不允许他前进,再往里走些,甚至连马都走不进去了。他只得将马头调转方向赶出林子,自己纵身上树,俯视林中情况从而寻找到有关穆惋彤的蛛丝马迹。
在一处山坳低洼里,穆惋月虚弱的靠着一个小土包上。昨夜她一整夜没合眼,被异常的动静给吓得警觉四起。现在天亮了,她的疲惫越来越明显。从上面摔到这个小山坳低洼里,那洼里的清水救了她一命。腹中空空,她已是没了站起来的力气,只能望着不远处的一枝长着野果的枝头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