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安心》作者:惊鸿
【文案】
安心的手颤微微的打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张卡,就只有一张对折的便条——看上去说不出的眼熟,似乎是从某个笔记本上顺手撕下来的。
打开对折的半张纸,上面潦草的写着三个大字:“你活该!”
字旁边还画着一只笑嘻嘻的猪头——正是一年前自己的大作。
猪头的下面,是他的笔迹。
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写的是:安心我爱你。
【正文】
第一章
在光怪陆离的酒吧一条街上,斧头帮并不是很起眼。安心举着半张写有地址的打印纸,看看门楣上两个交错的金色巨斧,再低头看看手里的地址,然后再抬头看看那两柄斧头,疑惑不解的回头问纳兰:“真是这里?不会有错?”
纳兰顶着满头的小卷卷,两只圆眼睛里也满是问号。不过看到安心向她发问,还是硬着头皮做肯定状:“地址不是写得很清楚吗?酒吧街二百七十六号。”地址是没错,可是…“纳兰,你不觉得很诡异吗?”安心眼睛还在地址和斧头帮的标志上来回移动:“哪有人请家教面试,会约在这种地方的?”纳兰秀气的眉毛也皱在了一起,她看看安心手里的半张打印纸,不甘心的嘀咕了一句:“不过,薪水给得很高哦。”安心立刻长叹一口气,果然是人穷志短。谁叫她现在缺钱呢?看出了她的动摇,纳兰趁热打铁:“听说只是带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一个月而已,督促督促她做作业…,应该不是很麻烦。你又不打算跟你表哥借钱,又不打算用你妈妈的钱…,想开店不是那么容易的啦!要不,别那么费劲的攒钱啦,毕业了你还是先去银行工作好了…”
纳兰的话如愿以偿的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安心深呼吸,再深呼吸,拽了拽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衣,然后勇敢的仰起了头,一脚跨出之前,又斜着眼睛追问了一句:“我看上去怎么样?”纳兰想说这样一本正经的装束是极端的不适合你。不过,看到她期盼的目光,还是吞了一口口水,违心的鼓励她:“非常非常的…,加油!”安心白了她一眼,什么叫非常非常加油?纳兰扬了扬手中吃了一半的冰淇淋,“快进去吧,成功的话要请我再吃一个冰淇淋,不要忘记了。”安心再白她一眼,鄙夷的说:“猪!你就知道吃!”纳兰板着俏气的小脸不为所动:“中华民族的语言博大精深,你算是白学了。怎么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么一句骂人的话,丢人不丢人哪?还好意思骂呢,快滚进去吧。迟到了会连累老娘没有冰淇淋吃!”安心正要反唇相讥,就看见从斧头帮半开的大门里晃出来一个人。她赶紧端正了一下自己的步态,摆出自认为最具亲和力的笑容走了过去。那女孩子涂着很浓的绿色眼影,斜靠在门框上抽烟,一边用看怪物的眼光上下打量她。看得安心几乎就要拔脚逃跑了。不要说别人,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么一身装束出现在这样的地方简直怪异到了极点,有谁会穿着正式的白衬衣,打着绣花的领带来酒吧呢?
“请问…”安心硬着头皮开口了:“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姓雷的先生?”
女孩子吐出一个烟圈,漫不经心的冲着身后努了努嘴。这算什么回答?难道是没有听清她的问题?安心正要虚心的再问一遍,就看见她涂得花红柳绿的手指往里一伸:“里面。”
安心有礼貌的道谢,然后小心翼翼的摸进了黑糊糊的酒吧。外面的阳光太过于灿烂了,所以一进到室内,安心只觉得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不远处有嘻嘻哈哈的说笑声,还有乐器轻轻拨弄的声音,感觉好象乐队在进行排练的样子。
一个好听的声音问她:“你找谁?”是在问她吗?安心虽然不能确定,还是很快的回答:“我找一位姓雷的先生。”“姓雷?”好听的声音冲着她的身后喊:“雷洛!有人找!”雷洛?打电话通知前来面试的,好象并不是这个名字啊?安心赶紧举起了手里的半张打印纸,可惜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你找我?”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闪到了她的面前。进来的久了,发现大厅里的舞台后面其实也亮着几盏小灯。不过,这么弱的光线,不足以让安心看清面前这个男人的长相。“你找我有什么事?”雷洛有些不耐烦了。安心比划了一下手里的纸,“一位姓雷的先生约我到这里来面试…”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人群里就猛然爆发出一阵哄笑。面前的雷洛也笑了起来,在幽暗的光线中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这句话很好笑么?安心有种自尊心被伤害的感觉,忍不住瞪起眼睛望向雷洛。
雷洛笑了两声,似乎察觉了她的不悦,连忙干咳了两声:“你跟我来。”
在他们身后,杂乱的笑闹声不期然飘进了她的耳朵里。“希望这一个受得了哦…”“爱米的那些变态问题…”“是够变态哦…”…他们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因为听得不真切,安心也无从判断。只好跟在雷洛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过了一大堆的垫子和空啤酒瓶,转到了舞台的后面。雷洛伸手旋开了一扇厚重的木门,探头向里说:“阿钟,面试的人来了。”
房间里明亮的光线随着开门的动作正落在雷洛的脸上,竟然是极俊朗的一张面孔,皮肤晒成了健康的铜色,五官深刻,漂亮的眼角微微上挑,一双桃花眼不笑亦含情——正是纳兰最最喜欢的类型。
安心正替站在门外的纳兰感到惋惜,就听屋里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带进来。”
带进来?怎么好象要提审犯人一样呢?雷洛抿嘴一笑,将门推开一些,安心冲他礼貌的笑了笑,绕过他的身旁走了进去。
光线十分明亮,安心忍不住伸手挡在眼前。耳边一个清脆的女声不住的吃吃发笑。好象她的举动娱乐了她一样。这笑声虽然没有什么恶意,还是让安心感到了几分不悦。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办公室,屋角摆放着高大的植物。背光的沙发上,一个半大的女孩子正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毫不客气的打量她。“请坐,”男人的声音很客气,举首投足之间却散发出不加掩饰的冷淡:“你姓安?过完暑假就大四了?”“对。”安心眯起了眼睛,在男人指定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学经济的?”男人虽然在发问,声音却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这种心不在焉多少伤害到了安心的自信,她忍不住冷淡的提醒他:“这些简历上都有写。”男人抬起头,很仔细的看她一眼。他有一张几乎和雷洛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留着利落的平头,不象雷洛那样梳成了一个酷酷的马尾巴。衬衫也很正式,浑身上下散发着精明的,或者说狡猾深沉的气息,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我们想请一位家教,”男人示意她看沙发上的女孩,很温和的说:“带这个八年纪的学生。要求是陪她一起吃住,辅导她及时的做完作业,恩,你是来面试的第七位…”
第七位面试者?安心瞟了一眼缩在沙发里长着一双猫眼的女孩子,不明白她究竟都有些什么苛刻的要求?
男人避开了她探询的目光,不太自在的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文件夹:“这里…恩…为了让爱米尽快的了解她的家教,我需要安小姐回答几个问题…”安心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首先…”男人略有些为难的瞟了一眼沙发上的爱米,爱米则毫不退让的瞪着他,眼神里明显的流露出不愿放弃看好戏的固执,那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清了清喉咙,很不自在的把头埋进了文件夹里:“安小姐学过散打?”安心硬着头皮回答:“对!”学过当然是学过,这不能算她撒谎,她确实在上中学的时候学过两个月。“请问安小姐的身高?”“恩?”安心微微一愣,随即痛快的回答:“一米六三。”爱米猫一样的眼睛开始闪闪发亮。这样的目光让安心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那个…请问安小姐有没有男朋友?”男人的声音有些不太自然。安心谨慎的看看面前故做镇定的大男人,这样的问题是怕她有男友会影响到她的工作?
她犹豫了一下:“目前没有。”“请问…”男人明显的底气不足:“请问…最喜欢的明星是谁?”安心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面试有问这个的吗?男人看她没有回答,自顾自的又往下问:“请问…你的性取向是否正常?”
爱米“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安心皱起了眉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她瞟了一眼把头埋进垫子里狂笑的爱米,心头隐隐的拱起了一股暗火。男人以为他没有听清楚,不知死活的又问了一遍。“按阁下的标准,什么样的才算正常?”安心按捺着心头的怒意,直视着面前的男人:“这样的问题是为了增加对家教的了解?还是为了满足阁下的恶趣味?”男人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脸色越发的不自在,匆匆的翻过了一页:“请问安小姐的三围?”话一出口,男人的眉毛也拧了起来,森冷的目光不客气的扫向了爱米。安心起身就往外走。“安小姐,你听我解释…”男人也站了起来,很急切在背后喊她。“解释什么?有什么可解释的?”他不喊倒好,这么一喊,安心的怒火反而全面爆发了:“你他妈的就是一色狼!”“你怎么骂人?”男人阴沉着脸还没有说话,沙发上的爱米不乐意了:“三围怎么就不能问问?我们也需要知道我的家教是不是具有诚实的美德…”“美德?”安心冷笑着斜了那男人一眼:“怎么证实诚实的美德?你来量?”
男人的脸色万分尴尬。“还是你来量?”安心的目光再斜到那猫眼的女孩子脸上,轻蔑的一笑,反问她:“你懂什么叫三围吗?毛丫头!”说完也不理会那小丫头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转过身,一脚踢开了房门。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大堂里鸦雀无声。安心毫不客气的将挡路的啤酒箱一脚踢飞,然后在一群红男绿女诧异的目光里,趾高气扬的走出了斧头帮。“猪!”安心恶狠狠的咬了一大口苹果,双眼冒火的扫向了对面床铺上满脸贴着黄瓜片的纳兰:“都是猪!”纳兰不屑的嗤笑一声:“不就遇见个变态么?你还有完没完?我还没吃着冰淇淋呢,我说什么了?”安心再恶狠狠的咬一大口苹果:“纳兰你真是女人中的败类!你说你怎么就喜欢这种货色?!”
纳兰梗着脖子白了她一眼:“更正一下:本小姐喜欢的是帅哥,不是变态的帅哥——二者之间可是有着本质区别哦。”对着镜子将黄瓜片按在腮帮子上,纳兰又说:“我发现一到关键时刻,你就会变成一头猪。你当时应该这样。”她放下手里的黄瓜片,趾高气扬的站起来,摆出经典的茶壶造型:“本小姐的胸围是75C,C杯哦。眼馋死你个毛丫头!”安心哈哈大笑。安心笑起来的时候一双圆眼睛闪闪发亮,特别有感染力。于是纳兰也笑,脸上的黄瓜片跟着簌簌往下落。
第二章
纳兰是安心最好的朋友。高中的时候两个人就上同一所学校。不过那时候两人并不同班,偶尔会碰头也都是在年纪里集中上大课的时候。最初对她有印象是在高二的一节诗词鉴赏课上。是下午的课,初夏的阳光穿过敞开的窗暖洋洋的晒在身上,空气里飘荡着刚刚修剪过的草坪清新的香味和语文教师绵软悠长的声音,令人昏昏欲睡。安心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晚上又睡得不好,听着听着,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
那段时间她妈妈的第二春正进行到谈婚论嫁的阶段,只要有时间就会拉着安心和那个沉默寡言的准继父沟通感情。安心自问是个随和的人,却不知怎么,一看到准继父那张四四方方的扑克脸就心烦,万分的不对眼。更何况,正是因为这个澳洲华裔的介入,她不但彻底的失去了和生父重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可能,同时,也失去了和母亲继续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可能。他们交往的最初,安心采取的手段就是使出浑身解数,想方设法的破坏这一段跨国恋情。折腾到后来,她也就渐渐的开始认命了。不是有那么一句俗话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但她还是心烦。尤其是那天中午回家的时候,隔着门缝听到准继父信誓旦旦的对母亲说:“我有信心赢得女儿的信任。你看,她一开始总是往我的茶杯里放盐、放花椒,最近半年以来,类似的举动都没有再做过…”的时候,安心真的觉得很头痛。除了头痛,还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因为她忽然间沮丧的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弱小,弱小到完全无法抗拒命运强加在她身上的这种安排…她扑开了房门,冲着满脸惊愕的母亲愤怒的大喊:“要走你走,我决不跟你去澳洲!”
“砰”的一声巨响,整个阶梯教室都为之一震。安心满满的睡意也随之烟消云散。只见语文教师黑着一张脸,手里还举着半根教鞭,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哀怨:“我也知道午后容易困倦,但是你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我眼皮底下睡觉,是不是也太…”
她说不下去了,教鞭一指,落在睡眼朦胧的男生甲身上:“你!既然睡得这么香,想必我讲的课你都会了,你现在来回答问题。”男生甲揉着眼睛站了起来。“纳兰性德…”老师刚板着脸念出这四个字,男生甲立刻精神一振,认真的望向了纳兰的方向,满脸谦虚的打断了老师的话头:“对不起,老师,纠正一下下:纳兰姓张,不姓德。”
全班爆笑。张纳兰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光荣赢得了她生平的第一个外号:“纳兰姓张。”
气急败坏的纳兰扬言要把“那臭小子”堵在食堂后面的废仓库里单挑。不过可耻的是,男生甲和纳兰不打不相识,到了大一的时候,两个人居然开始出双入对了。忘了介绍:男生甲名叫铁延,性别男,身高一米七七,狮子座。擅长花言巧语,情书写得溜光水滑。每次两人吵架生气,一封散发着扑鼻花香的精美情书送到面前,纳兰立刻缴械投降。
屡试不爽。这种容易心软,记吃不记打的性格特点被安心以一字概括曰:“猪!”安心睡不着。听到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簌簌声,纳兰迷迷糊糊的问她:“你是不是真的受刺激了?”
安心在黑暗中自嘲的一笑:“不是——这算什么呀。”纳兰爬了起来,摸索到了她的身边。把她往里推了推,然后毫不客气的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她的身上总是带着一种甜腻的香味,安心要往外推她,却没推动。只好任由她靠着。
“安心,你是不是又想你妈了?”安心没有出声。她母亲是她上大二那年去的澳洲,这么久没有见面,说不想是假的。但是每次想起她,她心里都会很不舒服。也许是因为想念里混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已经不是单纯的想念了吧。
“你是不是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安心翻了个身,没好气的说:“少来我这里装心理医生。滚你自己床上去。”
纳兰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你妈妈独自抚养你挺不容易的,你应该理解她,支持她追求自己的幸福…”“我理解。”安心瓮声瓮气的回答。但并不是理解了,就可以愉快的接受。纳兰拍了拍她的手臂,宽容的说:“我也理解。”沉默了片刻,纳兰又问:“如果今天那个变态帅哥通知你被录取了,你会怎么回复他?”
安心恶狠狠的回答:“我会咬死他!”从图书馆走出来的时候,纳兰有气无力的靠在安心的肩膀上呻吟:“这么厚的资料,张教授该不是弄错了吧?两天的时间,谁能看得完啊?”安心敲她的脑袋:“既然谁也看不完,那你还担心什么?”纳兰撇了撇嘴:“我担心的是会被他叫到——我运气一向不好。”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象过了电一样跳了起来,刹那间变得精神抖擞。一只手还无比风情的捋了捋头发。“你干嘛?”安心狐疑的看着她。纳兰盯着图书馆阶梯下的某一点,两只眼睛闪闪放光。连步态也轻盈了起来。
安心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是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正背对着她们打电话。不禁失笑:“你胆敢跟别人卖弄风骚?不怕铁延扒了你的狐狸皮?”纳兰还没有说话,那男生忽然回过身向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利落的小平头,健康的麦色皮肤,俊朗的五官,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阴沉的,或者说酷酷的眼神,好象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纳兰轻飘飘的赞美了一句:“真的是好帅哦。”看上去是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安心再扫他一眼,那男生也正在看着她,目光交错的瞬间,他的脸上突然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尴尬。竟然是…是…是那个变态色狼!安心掉头就走。两个声音同时在她的背后追了过来。“你跑什么?见鬼了?” 这是纳兰的。“安小姐,请你留步!”这是变态色狼的。黑色的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恳切的说:“安小姐,昨天的事我很抱歉。事先我并不知道爱米…”安心停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不客气的抬起头打断了他的告白:“对于不愉快的事,我会第一时间把它忘掉。”“我只是觉得很抱歉,希望能跟你解释清楚…”安心的话似乎让他微微的有些不耐烦。
安心想了想,把手里的资料放到了旁边的木椅子上,背过身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撕下这张纸叠起来放进一个空白信封里。“拿着,”她把信封递到了他面前:“我的时间宝贵,要想让我听你解释,那就得按我的规矩办:你得证明你跑得比我快。”雷钟疑惑的接过信封,正要打开却被她制止了。他看到她的眼睛闪动着一种狡黠的神气,不由得心生警惕。爱米每次恶作剧之前,都会出现这种神气…“你从哪个门进来的?”安心笑眯眯的问他。雷钟开始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警惕的回答她:“南门。”“好。就南门。”安心爽快的说:“我让你先跑二十米,如果到了南门我还没有追上你,我就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做个了断——从此一笑泯恩仇,各不相欠。怎么样?”看到他迟疑的样子,安心露出一个轻蔑的浅笑:“我说,你该不是好日子过得太久,连跑步都不会了吧?大叔?”一声大叔砸过来,雷钟心中立刻生出一种“廉颇老矣”的年龄危机——在她眼里,他真的有那么老?“跑就跑!”雷钟迟疑的看了看周围,寂静的校园,只有那个和她一起从图书馆里出来的女生站在远处看热闹,另外就是绿地后面的运动场上有一群小伙子在踢球…安心站在他身边,“我说过让你二十米,开始!”让他二十米?难道这丫头是个田径高手…雷钟犹犹豫豫的开始往前跑,安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么慢?用不用让你三十米?”
雷钟哼了一声,开始加快速度。蓦然间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身后传来,正是安心的声音:“打劫啊!快来人哪!抓坏蛋啊…”雷钟连忙转身向后看。安心站在原地正跳着脚大喊大叫,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一群气势汹汹的小伙子正摩拳擦掌的从运动场上跑下来打算英雄救美。而安心所指的劫匪方向——正是他这边。雷钟的视线不慌不忙的向四周张望一圈,再张望了一圈,等到他忽然间意识到安心所指的方向只有他一个目标的时候,那一群青年才俊已经掳起袖子呼啦啦冲了过来。雷钟顿时傻了眼,惊慌失措之余根本顾不得多想,撒丫子就往外跑,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只觉得两旁的树木象放快的胶片一样嗖嗖向后飞…运动健将们一路将劫匪追出了财院南门,眼睁睁的看着他钻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银灰色三菱吉普扬长而去,这才悻悻的返回图书馆门口。安心蹲在图书馆的台阶下,整张脸都埋在膝盖上,肩膀不停的抖。旁边是哭笑不得的纳兰。
“损失很大吗?用不用报警?”队长齐诺有点于心不忍,双手扶膝,弯下腰劝她:“那厮有车,我们追不上。”“不大,不大,”纳兰连忙堆出满脸微笑,对拔刀相助的英雄们表示由衷感谢。
当安心终于抬起头的时候,涨得通红的一张脸,却是在笑。“吓傻了吧?”齐诺听到身后有人窃窃低语,倒是说出了他的想法。再低头去看时,那笑得花枝乱颤的女生也正抬头看他。她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轮廓宛如一枚饱满的西瓜籽。两只圆眼睛闪闪发亮,正竭力的忍着笑。一副忍得万分辛苦的样子。齐诺看着她,唇边不知不觉也浮起了一个浅浅的笑。
第三章
雷洛推门进来的时候,雷钟正拿着那张纸条低头闷笑。“怎么样?”雷洛急着问结果:“见到第七个了吗?同意了吗?”雷钟笑着摇了摇头,“我本来以为这一个年纪最小,应该是最心软好说话的。当面道个歉,再把薪水提得高一点,就能把爱米推销出去了。没想到…”他把纸条推到雷洛面前,将刚才的惊魂大逃亡简单的讲述了一遍。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笑。雷洛一眼瞟过去,顺手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条上,潦草的写着三个大字:“你活该!”字旁边还画着一只笑嘻嘻的猪头。雷洛却没有笑。听到雷钟出师不利的消息,他只感觉头痛。雷钟的假期再过两天就到期了,没有雷钟顶着,看护爱米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可从没想过给爱米请一位家教会有这么困难。他开始觉得,自己前一段时间旁观爱米恶作剧的行为实在是愚蠢透顶。前面六个来面试的人是爱米单独见的,用她的话说:“让我选择自己的暑期老师,这点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吧?”要求是不过分,只是她做的过分。更过分的是,直到她邀请雷钟来参与新一轮的面试,雷钟才明白为什么前面的六个应征者会带着那么一副愤愤然的表情离去…“她那么小,天天跟我泡在酒吧里是不行的。”雷洛皱着眉头:“难道让我天天在家里给她当老妈子?要不你再给前面六个人打打电话吧。”雷钟懒懒得向后一靠,“我已经吃了六通闭门羹了——不死心的话,你自己打打试试。只要肯带爱米,要多少薪水都成啊。”雷洛开始打电话。第一个接通之后,雷洛刚说了一句:“你好,你上次面试…”对方就挂了。
第二个比较有涵养,直到听完了他的开场白,才淡淡的回了一句:“那样孩子我带不好,您还是另请高明吧。”第三个关机。第四个一听他说的是面试的事,匆匆回了一句“我正赶时间”就挂了。第五个一听完他的来意,就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她在面试中所遭受的种种精神虐待,雷洛陪着笑脸不断的自责。等到一刻钟过后,雷洛小心翼翼的问她哪天可以上班,对方才得意洋洋的宣称已经找到了另外的暑期工作…第六个干脆不接电话。雷洛发愁的望着散乱在沙发上的书包和书本,长长叹了口气:“小姑怎么生了个这么愁人的孩子?阿钟,你说怎么办?”雷钟正看那纸条上笑嘻嘻的猪头。一抬头看到雷洛的满脸愁容,立刻好心好意的安慰他说:“你看我,一年里也就这么几天的假,本来说好再去一趟云南的。结果就这么沦为全职老妈子,天天追着这小姑奶奶问她想吃什么…”“你上班,我回家当老妈子,斧头帮谁管?”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干脆买张机票把她打包扔回上海吧。”雷钟嗤笑一声:“我看她把奶奶招来倒是有可能!真要那样,斧头帮…哼哼…”
“你还幸灾乐祸?”雷洛斜了他一眼:“面试之前你也不看看爱米都写了哪些烂问题?你要是肯看一眼,说不定最后这一个能留下来呢。”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翻出安心的简历,开始逐项分析:“学过散打,可以保护爱米的人身安全;优等生,辅导作业不成问题;最最重要的一点:她不把爱米放在眼里啊。七个来面试的人里头,只有她是趾高气扬踹门出来的。”雷钟不知在想什么,眼神又阴沉了下来。“安心的简历上没有留电话号码。大哥,要不你再去一趟吧,诚恳一点,薪水提得高一点…”雷洛只有在有事相求的时候,才称呼这个比自己早出生不到五分钟的家伙为“大哥”。
雷钟却只是哼了一声。“大哥…”雷洛满脸堆笑的凑了过来:“一个月之内,咱们两家的家务都归我,怎么样?”
雷钟又哼了一声:“我今天已经够丢人的了。”“大哥,斧头帮刚开始挣钱,这时候撒手可就前功尽弃了。”雷洛开始动之以情:“你总不希望我又落魄到天天去你那里蹭饭吃的地步吧?”雷钟手里拿着纸条,丝毫不为所动。雷洛一咬牙,使出了刹手锏:“只要你能把爱米的问题处理掉,今年春节我去上海看奶奶,怎么样?”雷钟的视线果然瞟了过来。一个洗干净的苹果丢了过来,安心连忙伸手接住:“铁延买的吧?是让你路上吃的吧?”
纳兰正坐在床边削苹果皮。身边是整理了一半的皮箱,花花绿绿的衣服扔得满床都是。
安心一边咬苹果一边问她:“铁延不是要跟你一起回去吗?”纳兰哼了一声:“他要去就带他去啊?那我多没面子。我可跟我妈说过了,除非是要结婚了我会带人给他们见见,否则,我的私生活,就不劳他们挂心了。”说着仰头一笑,神秘兮兮的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今天可有人打听你哦。”“打听我?”安心嗤的一笑:“是咱们楼上的花大姐打听我表哥吧?”纳兰也笑了:“她什么时候见过你表哥?”“忘了,”安心咬着苹果,懒洋洋的靠在了被子上:“大概是上礼拜安哲带我去吃饭让她看着了。原来不怎么搭理我,现在可好,没事就要请我喝奶茶——就凭我家小哲哲那姿色、那身家…,几杯奶茶就想拿下?”纳兰笑道:“花大姐可是说了,暑假不回家哦。”“随便她。”安心哼了一声:“我反正已经警告过安哲了,没事别总跑我这里来假装兄妹情深。只要按期把钱打到卡里就中。”“你上次不是说不用他的钱吗?”“我是没用啊,”安心睁大了眼,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只是攒起来而已。要在最热闹的地段开一间自己的店可不便宜…”“你还真是志向远大哦。”纳兰挖苦她:“看在这个苹果的份上,到时候能给我打个六五折吗?”“没问题,”安心的小脸上写满了憧憬,“我进价卖给你——顶多再加上运费。”
两个女孩子笑了一阵,纳兰又说:“铁延说有人打听你呢,你猜是谁?”
“打听我?还找铁延打听?”安心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这人智商有没有问题啊?怎么想到的绕这么大个圈子?”纳兰诡异的点了点头:“昏了头的人才会陷入情网哦,你猜是谁?”安心不感兴趣的躺回了床上。“你不想听听?”纳兰诧异了:“对自己的追求者都没有兴趣?你到底是不是女生?”
安心抬起头,看似平静的眼眸中却拂动着一丝轻轻浅浅的落寞:“纳兰你不觉得这一套追求的把戏很无趣么?先是追求者出场,然后追求者变成男朋友,然后变成丈夫,再然后扔给你一个孩子,最后变成别人的丈夫或情人…”纳兰愣住了。安心却只是摇了摇头,流露出一副与她的年龄不相符合的乏味表情:“就好象一场电影,已经看过了最后那个惨淡的结局,就不会再觉得最初的开场是多么甜蜜诱人了。谢了谢了,让他们找别人去玩吧。我还得忙着攒钱开店呢。”纳兰慢慢的叠着手里的衣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安心的身上并不会经常流露出的这样淡淡的忧伤。更多的时候,她没心没肺的快乐着,娱乐别人,也娱乐自己。她跟周围每一个人都要好,却又跟每一个人都保持着刻意的距离。纳兰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并不是真的了解你。”安心不在意的抬眼一笑:“干嘛非要了解?这样不好吗?”纳兰却想:这样好吗?她真的觉得这样好吗?走进食堂,安心正要去排队,纳兰却一把拉住了她:“铁延已经买好了。”
铁延当然买好了,他们两个人从大二开始就一直在一起吃饭。安心可不想去充当超大瓦数的电灯泡。“走吧,这也算给我饯行。我可是明天就要上火车了。”纳兰却拉着她不放:“再说还有别人呢。不光只有你一个灯泡。”安心抬头看时,铁延正侧着身体冲着她们摆手,他对面果然还坐着一个穿运动服的男生,浓眉大眼的,似乎在哪里见过…“是铁延的老乡吗?”安心疑惑的问纳兰:“我好象在哪里见过…”纳兰白了她一眼:“你那天发疯,人家还配合你抓坏蛋呢。忘的也太快了吧?”
安心却从中嗅出了某种阴谋的味道,她警觉得问纳兰:“你那天说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他吧?”纳兰笑嘻嘻的拉着她不放手:“他可是管理系的白马王子哦,好多女生倒追的…”
“骑白马的我就只见过唐僧,”安心挣开了她的手,纳兰这样背着她搞小动作让她多少有点不太痛快:“拜托了,纳兰,我真的不感兴趣。”她甩掉了纳兰的手,急匆匆的跑出了食堂。提着两袋方便面刚走到宿舍楼下,传达室的老太太就从窗口探出头,笑眯眯的指着外面花坛说:“安心,有人等你。”安心疑惑的回头一看,后背上顿时掠过了一阵凉飕飕的小风,脑海中最先浮起的念头竟是拔脚就跑。但这人的动作显然要比她更快。她还没来得及跑,他已经拦在了她的面前。
安心悻悻的收住脚,很不情愿的抬起头:“不是说好一笑泯恩仇的吗?你又来干嘛?”
第四章
雷钟漫不经心的将指间的烟头弹了出去。烟头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无误的落进了台阶下的垃圾箱。然后他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目光顺着她手里的方便面慢慢的移到了她的脸上。
安心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你…不是来找我的吧?那个…你慢慢等。我有事,先走一步。”雷钟却不等她开溜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干了坏事,很心虚是不是?”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很邪恶的挖苦,安心忍不住火冒三丈,她饿着肚子的时候,脾气一向都不会太好。“说好了一笑泯恩仇,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说话不算数?”她愤愤不平的甩开他的大手,瞪着眼睛后退了一步:“就算我戏弄你,那我们也只能算是扯平了。哦,只许你戏弄别人?别人还不准还手?你当你是谁啊?”雷钟对她的挖苦恍若未闻:“说过的话,一定要算数,你是这样认为的?”
安心斩钉截铁的回答:“那当然!”听她回答的如此痛快,雷钟的眼里突然间浮起了一丝丝诡计得逞的奸笑。这样的笑容顿时让安心心生警觉,就听雷钟很干脆的说:“我记得你说过,你没有追上我的话,就给我解释的时间…”他瞟了一眼安心目瞪口呆的表情:“你既然没有追上我,当然是不会说话不算数的,对吧?”
“我哪里有说…说…说话不算数的?”安心的声音眨眼之间由理直气壮急转直下,过渡为有气无力。真是的,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细节给忘记了?“好,我听你解释。”安心四处扫视了一圈,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在食堂,宿舍附近出没的人并不多。为了避免遭受他恶意的报复,她跟他呆在一起的时间还是越短越好:“不过,我的地盘我做主——只给你十分钟。”“两件事,”雷钟很干脆的直奔主题:“一是道歉。爱米写的问题我事先确实没有看过,并不是故意在戏弄你。二是诚心诚意的请你带爱米一个月。薪水再加两千。怎么样?”
听头半句话的时候,安心一直带着不屑一顾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挑着嘴角看热闹。等到“薪水再加两千”这句话钻进耳朵的时候,上挑的嘴角终于跨了下来。脑子里也不受控制的开始飞速运转:原定的薪水是两千,再加两千的话,就是四千。四千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省着点用的话,两三个月的生活费是足够了…。也就是说,她可以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不必动用她的积蓄…
她犹豫不决的抬起头,看到雷钟正满脸笑容的欣赏着她的自我斗争。恶魔般的笑容里写着十足十的把握。这样的表情让她很不爽:“你笑什么?”“我有笑吗?”雷钟挑起了眉头:“如果有,那也是在高兴我们能请到安小姐这么理想的暑期教师。”安心悻悻的瞪着他:“你好象很有把握我会同意?”雷钟露出诧异的表情:“你不会吗?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普通职员一个月的薪水也未必有这么多…”好象算准了她一定会见钱眼开…事实上她也的确见钱眼开…但是一转念想到爱米那副刁钻古怪的样子,又觉得这薪水不见得能拿的那么容易。而且,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他,不是更要让他觉得她是见钱眼开,是单纯为了钱才答应的吗?
雷钟还在耐心的等着她回答。可是他的表情落进安心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邪恶,他似乎已经算准了她会为了五斗米折腰呢…可是,既然不是五斗米,而是好多好多斗米,那折折腰似乎也说得过去…
“安小姐考虑好了吗?”雷钟笑眯眯的低下头看她,这小丫头脸上的表情实在精彩。精彩到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大笑起来:“方便的话,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安心皱着眉头看着他一脸嚣张的表情,他竟然完全不把她的犹豫放在眼里呢。似乎只要他肯点头,任何事情都会按照他的意愿来发展——这让她感觉极度的不爽:“慢着,我还没答应呢!”
雷钟诧异的挑起了眉毛:“你还有什么要求?”“要求?”安心自己也是一愣,对哦,自己搜肠刮肚要找的就是这个词:“我的要求就是让爱米正式的跟我道歉!”雷钟的眉头拧了起来:“道歉?”“对!”安心的小脸终于舒展开来,流露出一副很坚决的神气:“我是她的老师,不是她的玩具,所以,我要求得到应有的尊重。”雷钟不明白这个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有她说的那么严重么?“爱米只是一个小孩子…”“正因为她是孩子,所以,你身为她的监护人,当她言行不当的时候,更有责任告诉她正确的做法。”安心晃着手里的方便面,毫不动摇的紧盯着他。“做为她的监护人,”雷钟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这小丫头是在暗示他这个监护人做的不够格吗?他不耐烦的把身体的重心换到另外一只脚上:“我想我刚才已经跟你道过歉了。”
“我要的是爱米的道歉。”安心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坚持。雷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是在故意为难我吧?”安心顿时大怒,她还饿着肚子呢?难道她从食堂逃出来就是为了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在这里鬼扯?“我知道做为监护人,认为自己家的孩子无可挑剔的想法很正常。但是,如果你总是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孩子所犯的错误,那我只能说抱歉,我恐怕不能接受你的工作邀请了。”她满意的看到他的两道眉毛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而且,我奉劝你一句,”看到他阴云密布的脸,安心的心情竟奇迹般的好转了起来:“孩子的心灵是很纯洁的,请你不要扭曲自己的是非观来保护她。”雷钟的桃花眼里开始怒意涌动,“扭曲自己的是非观?”“对,”安心毫不客气的挺直了后背,这个家伙一旦发起脾气来,立刻就在气势上把她压了下去。这让她有点不甘心:“我认为纵容是对孩子最大的伤害!”“你是说所有的错都在我身上喽?”雷钟的双手交叉抱到了胸前,两只眼睛也危险的眯了起来:“你是这意思没错吧?”“是不是你自己去考虑。”安心小心的后退了一步,警觉的看着他:“我相信忠言逆耳四个字你不会没有听说过。我警告你最好不要仗势欺人——我可是学过散打的。”“仗势欺人?”雷钟忍无可忍的大吼一声:“我诚心诚意的来请你做家教,什么时候仗势欺人了?!”安心再后退一步:“这么大声你吓唬谁呢?你最好别忘了这是在我的地盘上。既然我的要求你不能答应,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慢走。”雷钟怒视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真是恨不得一把掐住她的细脖子好好的摇晃摇晃。
树丛后面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清脆的笑闹声。雷钟收回了对峙的目光,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安心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又浮上了心头。她忍不住哀号一声:“我的钱啊…我可怜的积蓄啊…”雷钟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而已,只是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而已…但他还是生气。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主动的送上门去给别人抢白过。他怎么仗势欺人了?怎么又扭曲自己的是非观了?最最让他生气的的是,他主动将薪水翻了一倍,竟然还被她拒绝了…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丢面子的事……你慢走,她居然还不知死活的跟他说你慢走…推开房门,一眼看见爱米正缩在沙发里看电视,他的火气立刻就不打一处来。还没等他说话,雷洛的脸从厨房里探了出来,满脸殷切的问:“怎么样?”沙发上的爱米偷偷瞥了他一眼,露出一副很不屑的表情。不幸的是,她的表情被雷钟尽收眼底。雷钟的怒火立刻全面爆发——若不是为了这个毛丫头,他何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送上门去被人数落?他冲过去关掉了电视,冷着脸将遥控器“啪”的一声扔在了茶几上。“你干嘛?”爱米撅起嘴,看到雷钟一双冒火的双眼,顿时又惊又怒:“你干嘛这么凶?”
“这么凶?”雷钟大吼一声:“还有更凶的呢。你去收拾行李马上回上海!”说完也不理会爱米已经扁起来的嘴角,自顾自的抓起手机,气冲冲的按下一组号码:“万秘书,给我查查去上海的航班——今天的,马上!”爱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竟然赶我走?”见雷钟沉着脸不理会她,爱米哭着跑回了卧室,“砰”的一声掼上了门。
雷洛靠在厨房的门框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客厅里的这一幕。雷钟虽然脾气不好,却很少会这么失控,跟爱米发作,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这是从哪里受了一肚子的气呢?雷钟还在烦躁的围着客厅踱步,不时的瞟一眼被他扔在一边的手机。卧室里爱米的哭声越来越大。雷洛转身回到了厨房继续去做他的鸡汤面。这种不正常的时候,他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还有没有天理啊?”安心悲悲切切的趴在纳兰的床上哀号:“我竟然拒绝了月薪四千的暑期工?!你说我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天啊…我的钱…”纳兰斜了她一眼:“你再不起来我就不收拾床铺了,你可要想清楚,我走了之后,这任务可就落到你肩上喽。”“你真没有同情心!”安心麻利的从她床上爬了起来,然后万分虚弱的靠回了床边的椅子里:“你知道吗?纳兰,一想到我昨晚的遭遇,我就难过的吃不下饭。”“到底是谁的遭遇还不一定呢。”纳兰开始卷床铺:“而且我早就说过,一到紧急关头你就会变成一头蠢猪。”“真的很蠢!”安心破天荒头一次认同了纳兰的观点:“我可以先答应的啊,然后再慢慢的收拾那个刁钻的小丫头…”“现在才想到?”纳兰毫不留情的泼着冷水:“会不会太晚了点啊?安大猪头?”
安心忧郁的伏案长叹:“现在你也要回家去享受天伦之乐了,整整一个月呐,就只剩下我这么个落魄的穷鬼独守空房…”“安心!安心!”走廊里有人大声喊她的名字。纳兰不禁皱了皱眉:“花大姐还真是不死心啊…”话音未落,寝室的门已被一股大力猛然撞开,露出了花大姐那张兴奋的直冒红光的圆脸:“楼下有个帅哥找你!”安心慢吞吞的凑到窗口。正午的阳光下,宿舍楼外的花坛旁边果然站着一个高高帅帅的大男生。他穿着黑色的T恤和半旧的牛仔裤,脑后梳着一个酷酷的马尾巴。健康的铜色皮肤,五官深刻,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正十分坦然的迎视着别人好奇的目光。居然是雷洛——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安心诧异的想,这兄弟俩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是谁啊?”花大姐凑到她的身边,兴奋的满脸直冒红光:“安心你到底有多少漂亮的表哥?”
“这个…不是我表哥。”安心慢吞吞的说。花大姐一脸的期盼,“那他是…”安心看着她热切的表情,突然间恶从胆边生,大拇指冲着窗外一挑:“他是我的…小蜜!”
第五章
看到安心蹦蹦跳跳的跑下楼,雷洛快步迎了过来,神情中微微带着几分歉意:“不好意思,安小姐,又来打搅你。”“不客气,不客气。”虽然只见过他一面,但是安心对他的随和倒是很有好感。抬头看到纳兰和花大姐还趴在窗口往下看,忍不住笑了笑,说:“帅哥,那个是我的宿舍,请跟你的仰慕者打个招呼吧。”雷洛好笑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去看,果然有两个女孩子正趴在窗口看他,于是再自然不过的冲着她们摆了摆手。平时看到帅哥就满脸放光的纳兰,这一次表现倒是十分的正常,笑微微的只是摆了摆手。而花大姐的脑袋则突然间消失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过度兴奋,昏过去了。
“说吧,”安心笑咪咪的望着他:“有什么事?”她看上去是个很和气的女孩子,雷洛不解的想,为什么雷钟昨天回来的时候会那么生气呢?他究竟是怎么跟她谈的?雷洛四下里看了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坐一坐?我想跟你谈谈爱米——如果你有时候的话。”安心端着大份的芒果冰淇淋慢悠悠的坐回到雷洛的对面,一边热心的给他介绍:“这可是他们这里最有名的冰淇淋。”雷洛笑微微的摇了摇头:“其实,我觉得你的个性,跟爱米应该是能相处得很好的。”
安心已经记不清楚爱米究竟长什么样了,只记得有双猫一样狡黠的眼睛。她小心翼翼的舀着玻璃碗里的冰淇淋,漫不经心的问出了心底里最深的疑问:“她不是已经八年级了么?那样的年龄,她不会照料自己吗?还用你们四处张罗给她找保姆?”雷洛摇了摇头:“她平时住在上海。四年前曾经来过一次这里。她对这里不熟,也没有什么朋友。我和我大哥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家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人可以照顾到她…”他轻轻晃了晃自己的水杯,很恳切的望着她说:“所以我们希望安小姐能够…”他的表情越是恳切,安心的心里就越是矛盾。“你要是不满意薪水,我们还可以…”安心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的薪水已经给的很高了。昨天你哥哥还说,一般公司里的职员都没有这么高的月薪。我只是觉得…”她犹豫的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雷洛了然的一笑:“其实爱米并不是那么难以相处的人。跟同龄的孩子相比,她可能更敏感一些。我觉得她可能是怕自己受到不好的待遇,所以就先发制人,给别人一个下马威。”他的说法让安心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关在笼子里张牙舞爪的小兽。她把玻璃勺子含在嘴里,慢慢的感受着冰凉在嘴里化成丝丝温热:“她父母怎么会同意让她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我是说,明知道你们两个大男人照顾她会很…很困难?”雷洛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她是我们小姑的孩子。上五年纪的时候,她的父母就离婚了。当时她被判给了小姑。小姑很忙,不方便照顾她,所以她一直跟着姥姥。她是趁着暑假自己跑来玩的。”
安心的心中不禁微微一动,忽然就想起了好几年前的那个初夏的中午,自己扑开母亲的房门,冲着她大喊:“我不跟你去澳洲!”的情形…眼前再度浮现出爱米那双狡黠的眼睛。安心似乎隐隐的感觉到了她眼瞳深处所隐藏着的不安——因为自己的生活没有一个健全的框架,所以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警惕。就象她。那是一种只能涌动在心底的,说不出口的苦涩和遗憾。她已经知道在成长的过程中,青春期会是一段多么漫长而艰难的时光——尤其是在得不到母亲的陪伴和温情的指点的时候。
安心知道每个人成长的经历是不同的,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也会不同,但是成长的过程中所经历的那些困惑,应该是一样的吧…,就算口头上不承认又怎样?自己在那个年龄的时候,不也是象刺猬一样,谁的意见也不放在眼里吗?雷洛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的眼神变得很恍惚,象是沉入了回忆中,沉入了某些纠缠不清的思绪里难以自拔。一双亮闪闪的眼睛里也涌动着莫名的伤感…雷洛知道当一个人回忆往事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她。但是,当他的视线小心翼翼的扫向四周时,他尴尬的发现连玻璃柜台后面的两个服务员也开始瞪大眼睛看她了。如果继续放任她这样的举动,似乎…“安小姐?”雷洛轻声的唤她。安心恍若未闻。“安心?”雷洛忍不住推了推她的手臂:“安心,你还好吧?”安心如梦初醒的抬起头,怔怔的说:“恩?我没事。”“没事就好,”雷洛松了口气:“提个建议,仅供你参考:我觉得你就算是想要吸引更多的回头率,也不需要这样没完没了的舔勺子…”安心一愣,慌忙把玻璃勺子从嘴边放了下来。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慌乱的向周围扫过了一眼,果然旁边的人在偷偷的往他们这边看。“明天我大哥的年假就要到期了。”雷洛收起了笑容,恳切的说:“你可不可以…”
安心举棋不定,她忽然觉得对爱米的事了解的多了,她反而对自己没有信心。
“如果你愿意,”他试探的说:“我可以明天上班之前来接你。”“你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安心的心有点乱了。“好,”雷洛沉吟了一下:“那你可不可以留一个电话给我呢?我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
“我的手机丢了,还没有来得及买新的。”安心不好意思的笑了,实际情况是旧的丢了正中她下怀。只是她看中的手机都太贵了,她舍不得买。正在计划哪天去安哲那里哭哭穷,刺激刺激他的同情心,然后主动买给她…“那我怎么联系你?”雷洛微微皱了皱眉头:“宿舍有电话吗?”安心把宿舍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一边解释说:“后面括号里的306是寝室的房间号,你打过来的时候要告诉总机是三楼…”雷洛答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那,今晚我打电话给你,好吗?”安心点了点头:“行。如果我考虑的结果是NO,希望你不要生气。”雷洛笑了笑:“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同意。”一阵沉沉的闷雷从头顶滚滚而过。安心手忙脚乱的从床上爬起来去关窗。刚刚插好插销,就听走廊里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喊了起来:“安心接电话!”安心的手僵在了插销上。从窗口望出去,黄昏的天空中已经乌云密布。是去?还是不去?相比较去不去接电话的问题,更加伤脑筋的问题就是:雷洛所提的邀请,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呢?
“这真是一个问题——我都快被这厮折磨成女版的哈姆莱特了。”安心苦恼的抱着脑袋躺回了床上。薪水是很诱人没错,但是一想到爱米那副不合作的态度,还有那位终极大BOSS的臭脸,她就欲哭无泪。就在昨天,就在宿舍楼下,他刚刚被她给气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算她假装忘记了这一段不愉快的记忆…如果她真的一口咬定自己失忆了…问题是…谁会信呢?!天啊…她当时为什么不克制一下自己的坏脾气呢?!“安心接电话!”走廊里又大喊一声:“306安心!接电话!”安心无可奈何的答应了一声,慢吞吞的爬出了蚊帐。电话在走廊的另一端,安心穿过静悄悄的走廊,忽然间察觉到了脚步声所激起的空旷回声,不禁就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到今天为止,大部分人都已经离校了,很多寝室都黑着灯。原本热热闹闹的宿舍走廊,此时此刻显得格外冷清。一想到两三天之后,这里还会更加冷清,安心的心里就涌动着莫名的惆怅:很象是潜伏在心底里的隐约的惧怕:也许喜好热闹的她,害怕的只是冷清;也许是怕那冷清所渲染出来的孤单和惶恐;又或许,是怕再一次面对自己无家可回的事实…
当雷洛温和的声音传进耳中的时候,安心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唇边不自觉的就浮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雷洛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说:“你等一下。”毫无预料的,话筒的另一端传来了一个细细柔柔的少女的声音,略带迟疑的说:“安老师?你…你好,我是爱米。”她停住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的样子。这样细柔的嗓音跟安心印象中那个缩在沙发里看热闹的猫眼的女孩子完全对不上号,安心甚至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隐隐的怯意——她这个年龄的少女面对陌生人时,会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拘谨。脑海中再度浮起那猫眼中浮动的狡黠神气,安心一时间只觉得迷惑。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安老师,我哥说你明天会来,我已经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开了头之后,爱米的声音似乎渐渐的松弛下来:“你喜不喜欢蓝色的床单?”“哦?喜欢的…”好久没有人跟她这样谈论过有关家居的话题了。蓝色的床单…,会是怎样的蓝色呢?深蓝色?还是…她的思路好象也随之飘远了…。她摇摇头,听见话筒那边的爱米转头在跟别人说话:“安老师说她喜欢…”然后话筒似乎又落回到了雷洛的手里。“你真的答应爱米了?”雷洛依旧温和的笑,“那我明天一早去接你。”
放下电话,安心的大脑有种断了弦的感觉。这就算同意了?没记错的话,根本就没有人征求过她的同意啊——她什么时候同意了?可是,当她转过身看着眼前冷清的走廊时,心底里却又有那么一点点连也自己不愿承认的雀跃。
一声霹雳般的雷声轰然炸响。安心顿时仓皇失措,捂着耳朵没命的往回跑。刚刚跑进寝室,又一声闷雷在耳边轰然响起。安心不顾一切的扎进蚊帐,拽过毛巾被紧紧的把自己裹了起来。明明是暑热的天气,可是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冷到了极点,冷得她忍不住就要开始发抖了…短促的熄灯铃响过之后,寝室里顿时一片漆黑。蓦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小小的寝室顿时被照得一团雪亮。安心捂着耳朵把头埋进毛巾被里,情不自禁的将身体紧紧的缩了起来。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年幼时所居住的房间。她被午夜的雷声所惊醒,睁开眼的瞬间,有一道刺目的闪电撕开了满眼的漆黑,亮得让人害怕。雷声在耳边隆隆作响,她觉得自己都要被震聋了。她摸索着爬下床去找母亲,黑暗中她只找到了一只拖鞋,明明是夏天,可是光脚踩在地上,却冰凉的彻骨…雷声中隐约的夹杂着哭喊声,却让人听不真切。她怕得几乎要缩起来了。终于摸到了父母的卧房,推开门的一瞬间,一个极耀眼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她骇然的看到在满室的狼籍之间,她的父母正象两只发狂的野兽一般互相撕打。在那极明亮的电光里,她清楚的看到在母亲凌乱的发丝下,一缕鲜红正沿着面颊缓缓的往下流…她印象中那双始终温和的眼睛,竟闪动着愤怒到几近绝望的光,锐利的象刀。却无法穿透他的冰冷——而那样冰冷而乏味的表情,她从未在父亲的脸上看到过…那只光着的脚不但很冷,而且还在隐隐作痛。借着忽明忽暗的闪电,她看到她的脚下是一地的碎瓷,暗色的血从她的脚下正一点一点的沿着浅色的地砖蔓延开来,她怕得连痛也忘记了。直到母亲扑过来抱住她,俯在她的耳边放声大哭…而她却哭不出来,只觉得夜是如此的狰狞…安心眨眼,再眨眼,的的确确有一缕明亮的晨光落在她的蚊帐上…她松了一口气,开始试着舒展开自己的身体——她竟然就这样缩成一团睡了一夜。
她皱着眉头揉着自己酸涨的肩膀,忍不住开始抱怨雷洛,这一定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听他讲起了爱米的身世。要不是他,她又怎么会想起那些十几年前的旧事?那些已经刻意忘掉了的东西呢?
那些她以为已经忘记了东西,原来…始终都记得。她记得还没有等她的脚伤痊愈,母亲就带着她离开了家。从那以后,她没有再见过父亲。尽管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会收到从不同的城市寄来的礼物…她想,父亲也是爱着她的吧,否则,又怎么会把她的生日记得那么清楚?可是每当她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心里都会格外的难过。真的爱吗?如果爱,为什么从来也不曾看望过她呢?
第六章
齐诺正要把球传给自己的队友,身后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旁边看:“喊了半天了,是不是找你的?”球场外,他的室友石一林正冲着他的方向使劲的摆手,好象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齐诺连忙把球传给了队友,一边举着T恤的袖子擦汗,一边匆匆跑了过去。石一林买的是下午的车票,以他素来临时抱佛脚的习性,现在应该在宿舍里收拾行李才对,怎么会有空跑到这里来?
“行李收拾完了?”他问。石一林的手里还举着一杯没喝完的豆浆,看见他过来,直截了当的问他:“你那天去跟铁延一起吃饭的时候,到底见到安心了没有?”齐诺的眼神微微一黯,举起袖子又擦了擦汗,却什么也没说。石一林的小圆眼睛里浮现出同情和不解的神气,半真半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儿,你该不是认真的吧?”齐诺扭头去看球场,半长不长的头发被汗水湿透,一缕一缕的粘在散发着健康光泽的麦色的皮肤上。浓眉大眼的齐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着阳光般灿烂的气息。偏偏眼神飘忽不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石一林等不到答案,自己先叹了口气:“我有个八卦要来跟你汇报的,如果你如果已经不在意了,那我还是不说的好…”齐诺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你看见她了?”石一林却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喝手里的豆浆。齐诺不耐烦的问他:“你这是早饭还是午饭?”
石一林呛了一口,连连咳嗽:“你也知道我是穷人,从经济学的角度考虑,当然要把早饭午饭合在一起吃喽。”齐诺轻轻一拳捶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耐烦的催促:“要是不说我就接着去踢球了。”
“别,别,”石一林拦住了他:“我陪书娜吃完早饭回来的时候,在女生宿舍楼下看见安心了。她被一个男的给接走了。”齐诺的眉毛拧了起来:“哪个系的?”石一林摇摇头:“不象是咱们院的。安心下楼的时候拿着行李呢。”他将手里的纸杯揉成一团,远远的扔进了垃圾箱里。回过头,看到齐诺又在烦躁的擦汗了。从他的身上很微妙的散发出一丝丝暴躁的气息。石一林满脸同情的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哥们儿,放宽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安心也就是一小草级别。他们系的校花可是江圆圆。跟江校花一比,安心一天到晚总嘻嘻哈哈的,显得一点气质也没有…”齐诺不耐烦的拍开他的手:“赶紧滚回去收拾行李,唠唠叨叨的——你属唐僧啊?”也不等他说话,匆匆丢下一句:“中午我给你饯行,你和书娜选地点!”就转身跑回了球场。
石一林知道他家境好,也不跟他客气。只是望着他的背影,撇着嘴角摇了摇头:“一大好青年,就这么抛弃了高尚的追求,陷入了情网——安心她究竟有什么好?”回想起那天在图书馆门外见到她的情形,隐约记得她笑起来的时候,表情特别生动…怎么就让他一见钟情了呢?石一林靠着运动场旁边的旗杆,满心的不解。从安心的外表就不难看出那丫头要么就是没有恋爱细胞,要么就是这一部分细胞还处于冬眠状态。齐诺凡事认真的个性他再清楚不过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哥们儿去碰这么个大钉子。齐诺的身影在远处运动场上跑来跑去,还是一脸明朗的笑容,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希望什么都没有变,石一林默默的想。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过,电梯停在了十二楼。电梯门一打开,一个穿着紧身T恤的半大女孩子正笑吟吟的站在走廊里。看到他们出来,她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浅笑,乖乖的一低头,喊了一声:“安老师!”她柔顺的短发轻轻拂过细瓷一般的脸颊,抬头的瞬间,猫一般的圆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却仍是一副乖乖女的形象,伸手去接雷洛手中的旅行袋和琴盒:“哥,你去忙吧,我来就好。”
雷洛笑了笑,“那我就去忙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安心道了谢,看着雷洛转身进了电梯,这才深吸一口气,回过身静静的注视着爱米。
爱米冷不防被她这样看,微微流露出无措的样子,喊了一声:“安老师?”
安心已经想了一路,此刻面对着她一反常态的乖巧,忽然又觉得有些难以开口。只是刚才她那一笑,到底让她有些不安,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毕竟,先礼后兵比较符合她的原则。“爱米,”她竭力做出冷静自持的神情,凝视着她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我觉得有些话,在进你家之前说清楚会比较好。”爱米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很礼貌的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你不愿意陌生人管束你,这我一开始就知道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之所以接受这份短工,最主要的原因,是每到放假我也无家可回。我和你一样,父母很早就分开了。我母亲在澳洲,我父亲不知道在哪里。”爱米看着她,眼神里渐渐浮起了一丝少有的认真。“我希望在一起做伴的这段时间我们能够互相信任。你自己也知道,这里有许多有名的博物馆、游乐场之类的地方,一个人去是没有什么意思的。”爱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如果愿意接受我做你的暑期老师,我希望你是真心的接受我——至少真心的来试着接受我。你同意么?” 安心满怀希望的凝视着她。爱米似乎有过一刹那的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安心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这小妞别没完没了的拿她找乐子,一切事情都好说:“那我们先来订个计划,你每天几点起床?”
“七点到十二点不等。”爱米很干脆的回答。“那以后这样,每天七点起床,下楼慢跑半小时然后上来洗澡吃早饭,”安心想了想:“九点至十一点做作业,第一个小时自己做,把遇到的问题汇总在一起,第二个小时我来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