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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将过,太阳微偏,小兰身上的光晕渐渐散去。婉娘拍了拍手,道:“看来只能这样了。”拉起小兰,亲亲热热道:“小兰乖,跟姐姐回家。”
小兰慢慢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轻轻点了点头。沫儿大喜,跳下来叫道:“小兰你好啦?”
小兰有些惊慌,朝婉娘身后躲去。婉娘推开沫儿,娇嗔道:“毛手毛脚的,别吓到我们。”
文清喜不自胜,绕着小兰转了两圈,嘿嘿地笑。沫儿懊恼道:“早知道这么简单,当初就该治好了再让曾绣领走。”
婉娘把眼一瞪。沫儿忙道:“好好,我知道,我说错了,每一款香粉制作都需要等待机缘,是吧是吧?”
婉娘认真道:“你知道光是培育迷谷树结果,就花费了我和三哥多大的精力?”沫儿吐舌道:“你辛苦,你厉害,你有本事,行了吧?”说着朝小兰吐舌头做鬼脸。
小兰低着头,跟在婉娘身后牵着她的裙裾,像个小尾巴一般。文清咧着嘴笑,道:“希望小兰以后平平安安的。”
婉娘看了一眼小兰,眉开眼笑道:“借你吉言,以后小兰万事如意。”小兰抬头看看三人,忙又将头低下。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好事,三人十分高兴。婉娘也破天荒大方了一次,带他们去吃了烧卤。
※※※
小兰虽然好了些,十分乖巧听话,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但无论文清沫儿怎么逗她,她都一言不发,并带着一种强烈的胆怯意味,经常会突然惊厥,跳起来四处扭头查看,直到发现周围没有危险,才会长出一口气,重新恢复安静。
婉娘说这是人受惊吓后留下的正常反应,时间久了,慢慢便会减轻。不过出事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未弄明白,要给小兰做一次香薰才行,一是促使魂魄各安其位,二是方便进一步对症下药,让小兰尽快康复。
吃过晚饭,黄三将中堂收拾了,将躺椅摆好。婉娘更衣洗漱,换上一件从来没穿过的纯白长袍,至亥时,让小兰躺在椅子上。
婉娘轻抚她的头发,柔声道:“小兰听话,睡一觉就好了。”小兰点点头,明亮的大眼睛透出些笑意。
黄三端来八个玉碟,将剩下的八颗迷古散放上去,用火折子点燃。迷谷散燃烧起来无烟无尘,只发出些微的淡淡香味,闻之四肢舒泰,心情愉悦。
婉娘伸出右手,在小兰的眼前缓缓晃动:“小兰最乖,今日累了一天了,小兰很困,很困……这里就是小兰的家,很安全,什么也不用担心,小兰要睡觉了……”小兰果然慢慢闭上了眼睛,很快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鼻息声。
沫儿大为惊奇,以为婉娘手上擦了什么迷香,拉过来闻闻,并没有香味。婉娘推开他,继续用一种十分飘渺空旷的声音道:“小兰好乖,又聪明又听话……小兰睡得好香,什么都不怕,那些可怕的东西都是假的……”
沫儿盯着婉娘晃动的手指,眼皮打起架来,黄三见状,忙拉他站到后面去。
迷谷散变成了一个个炽热的白色火球,地面上仿佛落下一层白霜,呈现一种奇怪的光泽。
婉娘的白色长袍在八个不同方位迷谷散光芒的笼罩下,反射出耀眼的光,从背影来看,像一个巨大的白色发光体,照耀在小兰光洁的小脸上。
小兰睡得很香,恬淡沉静如同玉雕。婉娘站在她的头顶位置,缓缓道:“小兰做梦啦。”小兰的眼皮跳动起来,并有了表情,真的像是在做梦。
婉娘继续道:“小兰同王婆婆在家……哦,是姐姐租的房子。小兰觉得房子漂亮吗?”
小兰嘴角动了一下,过了好久,轻轻道:“漂亮。”
婉娘赞道:“姐姐对小兰真好,选这么好一个地方,比小兰以前住的院子好多啦。”
小兰嘴角旋起一丝微笑。
婉娘道:“王婆婆晚上做了什么好吃给小兰?”
停了片刻,小兰答道:“婆婆烙了饼,很好吃。”
婉娘声音更加轻柔,道:“天黑了,小兰和婆婆睡觉了。然后小兰做什么了?”
沫儿突然明白过来,婉娘这是在追问小兰出事那天的情况。
小兰的眉头锁了起来,似乎很不愿意想起。婉娘忙道:“小兰不怕,姐姐在身边呢。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是做梦。”
小兰的眉头慢慢舒展,但脸上明显带出些微惧意。婉娘的声音越发柔和,道:“小兰告诉姐姐,那天晚上睡到半夜,小兰做了什么了?”
小兰嘴巴蠕动,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小兰渴了,起来喝水。”
沫儿更加好奇,在一旁跃跃欲试,张嘴想问小兰看到什么了,被黄三一把拉住,捂住了嘴巴。婉娘瞪他一眼,继续引导小兰讲话:“唔,小兰喝了水,看到了什么?”
小兰猛地折起身,复又躺倒在椅子上,发出一声惊叫,接着捂着了眼睛,缩着身体瑟瑟发抖。婉娘轻轻揉按着她的眉头,柔声道:“这是做梦,不是真实的。真实的小兰很安全,太阳暖洋洋的,照在小兰身上……小兰同姐姐看戏呢,不怕不怕。”
仲夏之夜,本来已经相当闷热,加上八个燃烧的迷谷散,房内的温度很快上升,尤其听到婉娘说“太阳暖洋洋照耀”,沫儿瞬间浑身发粘,燥热起来。
唯有小兰,听了此话慢慢平静下来,但仍然蜷缩着,一脸惊恐。婉娘追问道:“小兰看到了什么?”
过了很久,小兰才结结巴巴吐出一句:“虫子……婆婆屋里好大的虫子……”
文清同沫儿对视了一眼。看来当时猜测的没错,小兰起来喝水,听到王婆婆屋里有响动,过来一看,发现有很多大虫子,受到惊吓。
婉娘安抚道:“小兰不要急。婆婆屋里的虫子在做什么?”
小兰的身体扭动了起来,五官皱在了一起,似乎极不情愿面对当时的情景:“虫子……一只虫子咬婆婆的脸……啊,另一只虫子从婆婆的肚子钻进去了……啊啊……”小兰又惊叫起来,尖利的声音,抽搐的身体,在惨白的迷谷散光芒下显得尤为瘆人。
婉娘连忙安抚。小兰断断续续道:“虫子吃的好快……三只、四只,啊,五只大虫子……婆婆变成一张皮了……”沫儿对虫子事件早有心理准备,听她描述尚可接受,但一听到“只剩一张皮”,顿时毛骨悚然。
婉娘追问道:“那小兰躲在哪里呢?”
小兰小声道:“小兰在窗前……不敢出声……”迷谷散的光线不如刚才明亮,黄三上前示意,要婉娘尽快结束。
婉娘点点头,继续问道:“院子里有个鸡窝,小兰躲进去了,是不是?”
小兰每回答一个问题,都要停顿很久。婉娘似乎有些急了,看了看渐渐暗淡的迷谷散,道:“好了,小兰睡吧……”
尚未说完,小兰突然呼吸急促起来:“他看到我了!他看到我了!……他赶着虫子来咬我!”
婉娘一愣,道:“他是谁?长得什么样?”
小兰气喘吁吁,似乎在逃跑:“一个叔叔……啊,他能指挥那些虫子,虫子来了!”
婉娘的头上沁出了汗珠,道:“小兰慢慢讲,那些都是做梦。”
小兰深吸了一口气,道:“……一条大黑蛇!”
黄三、文清、沫儿都紧张起来了。大家只想着院子里有虫子,没想到竟然有第三个人在场,还有黑蛇。
小兰颤抖着声音道:“黑蛇同虫子打起来了……叔叔指挥不动虫子了……我躲进鸡窝,公鸡嘎嘎乱叫……虫子害怕啦,叔叔不管我,卷了婆婆的人皮去追虫子了……”
迷谷散效力将尽,光线越加暗淡。黄三大急,忙打手势。婉娘柔声道:“小兰真坚强,做了噩梦也不怕……好了,梦做完了,就全忘了吧……小兰以后只做又甜又美的梦……小兰困啦,继续睡觉,一觉睡到大天亮……”
小兰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均匀,重新进入梦乡。
八个方位的迷谷散闪了几闪,几乎同时熄灭。黄三将小兰抱到婉娘房间安顿好,重新回到中堂。
天色已晚,但四人没有丝毫睡意,都在回想小兰刚才的话。
婉娘脱了白袍,接过文清递过来的毛巾擦了一把脸,又一口气喝完一杯茶,方才说道:“这个天气,可热死我了。”
燃尽的迷谷散呈暗绿色,触之即成齑粉。沫儿捏了一点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闻,道:“只剩下些臭味了。”端起碟子便要倒掉。
黄三连忙阻止,将灰烬收集在一起,飞快倒入文清的茶盅,嘶哑道:“喝了它。”
文清愣愣地看着这盅泛着绿色泡沫和腐臭味的茶,黄三再一次道:“喝了它。”文清不再犹豫,咕咚咕咚喝了精光,还砸砸嘴巴道:“有些干涩。”
黄三赞赏地拍拍文清的肩,文清嘿嘿一笑。沫儿本来幸灾乐祸地看着,看到黄三和文清彼此毫无间隙、充分信任的样子,竟然生出几分嫉妒来。
文清又倒了水,将茶盅里残余的粉末也冲着喝了,这才问道:“小兰说的,可信么?”
婉娘继续喝茶,答非所问道:“迷谷果聚魂引魄,出血菌联通阴阳,两者共同做成熏香,点燃后可使得当日情景在被熏疗者脑海中重现。”《山海经》中曾有记载,说人若佩戴迷谷,便不会迷失方向,实际上是因为迷谷果有引魂聚魄之效,可让人保持清醒,正确判断方位。
这么说,婉娘是通过迷谷散,让小兰重新回想起那晚的情景。
沫儿嘲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跳大神呢。”
婉娘眉开眼笑道:“我跟你说,我当初来洛阳,还真想过做神婆子呢。跳大神来钱更快,还不用做香粉这么辛苦,要不,”她上下打量着沫儿,吃吃笑道:“我们俩合伙,我在前面跳大神,你就穿着披风在背后扮狐仙,怎么样?”
沫儿不屑一顾,道:“坑蒙拐骗的事儿,我才不做。”
婉娘捏着鼻子,学着沫儿的声音,道:“坑蒙拐骗的事儿,我才不做,我只说谎蒙人。”沫儿勃然大怒,气哼哼扭到一边。
文清埋怨道:“婉娘你惹他干嘛。”拉过沫儿,不无担心道:“我看小兰已经忘了那日的恐怖了,今晚这么一搞,不会再刺激到她吧?”
婉娘悠然道:“放心,这便是迷谷散的功效。醒了之后,她什么都不记得,连残余的恐惧都不会有了。”
文清高兴道:“太好了,小兰终于完全恢复了。”
婉娘又道:“今日三魂算是齐全了,可惜七魄只回来六魄半,灵魄不全,想如以前一样聪明伶俐,估计难了。不过也好,对小兰来说,平平安安地长大,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话虽这么说,文清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咂舌道:“早知道中午就应该给她吃两丸。”
黄三接口道:“迷谷有毒,吃这一颗,已经是冒险了。”
文清又道:“当时在场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婉娘摇摇头,“不知道。可惜时间不够,无暇多问。用迷谷散引人休眠,必须在迷谷散燃尽之前,让她重新进入梦乡,否则的话,只怕她永远都要陷入这个噩梦之中,不能自拔。”
果然如婉娘所说,小兰神智恢复,虽不如以往机灵,但腼腼腆腆,文静听话,也十分可爱。沫儿试探过,往日那些惊恐悲苦经历,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连王婆、孟婆都毫无印象。三日后,曾绣来访,姐妹俩抱头痛哭。曾绣对婉娘感激涕零,说了一车感谢的话。
曾绣另外找了地方安顿小兰,据她讲,她有个朋友愿意帮忙照顾。婉娘唯恐重蹈孟婆子一事覆辙,含糊讲述了孟婆如何对待小兰,希望曾绣能找个可靠人选。追问好久,曾绣方才红着脸道,那朋友是她的一个真心倾慕者,正在筹备将她赎身。于是此事皆大欢喜,众人皆开心异常。
但老龟被杀一事,仍然毫无头绪。文清曾多次问起,但连婉娘也表示无可奈何,称只能静候时机,因闻香榭毕竟只是个卖胭脂水粉的,不是衙门捕快,此事便被搁置下来了,每每想起,文清和沫儿皆心有戚戚。
捌 桃花面
〔一〕
今日说好了,文清沫儿去南市买香料。往常沫儿都是欢呼雀跃,如脱缰的小马驹,但今日一个早上过去,他还猫在房间里不出来。婉娘一时恼火,冲上去拎着他的耳朵给揪了下来。
下来虽下来了,但沫儿捂着脸,死活不肯出门。文清又是哄又是劝,最后沫儿终于放下了手。
文清看了看,纳闷道:“好好的呀,脸怎么了?”
沫儿带着哭腔道:“什么眼神儿你!好好看看,这儿,还有这儿。”
文清仔细一看,原来沫儿长了几颗痘,两颗在额头,一颗又红又亮的刚好在鼻尖。文清轻轻松松道:“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我也出过,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沫儿用眼神的余光扫视着鼻尖的痘疮,愁眉苦脸道:“长在哪里不好,偏长在鼻子尖儿,你看看,这样怎么上街?人家会笑我的。”
婉娘又好气又好笑,奚落道:“你以为满世界人都没事干,净盯着你那颗痘呢?幼稚。”
※※※
可是不管怎么说,沫儿坚决不肯出门,宁愿冒着烈日在后园帮黄三干活。
后园一块不大的空地,原本种植着一些铃兰,但成色不太好,所以芒种之后,黄三便拔掉它改种了芝麻,每隔几天,便要去锄草,还将厨房灶台的草木灰收集了用来施肥。
芝麻在黄三的精心打理下,长得十分旺盛,如今已有一人多高,开了满株的小喇叭一般的粉白色花朵。闻香榭里都是各种名贵花草,少有种植农作物的,一块整齐的芝麻地,串串芝麻花,倒别有一番风情。
黄三正在修剪旁边的牡丹,沫儿忧心忡忡,满心思净想着鼻尖上的痘疮,不时长吁短叹。
黄三本来少言寡语,但见沫儿一副愁苦模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沫儿噘着嘴巴,抬头给他看:“喏。”
黄三疑惑地看了看他愁苦的小脸,茫然道:“什么?”
沫儿一脸哭相地指了指自己鼻尖上的痘疮。黄三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去旁边芝麻地里随手揪下一朵芝麻花,揉成一团,搽在沫儿的鼻尖上,道:“搽几次,就好了。”
沫儿将信将疑。黄三继续忙活,嘴里道:“手上脸上长的瘊子或者疣,也可以用这个搽。”
正搽得不亦乐乎,文清回来了。
文清一个人去南市进货,回来又顺便去了静域寺,可是戒色仍不在,四处打听了一番,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戒色的消息,这么大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
沫儿道:“戒色是个孤儿,在城中并无亲人,会去哪里?不会失踪了吧?”
文清愣了片刻,转身就走,道:“我去找四叔报官去。”婉娘刚好从中堂走过来,手里扬着一封信,高声道:“不用了,戒色去了长安。”
沫儿接过一看,一张脏兮兮的草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行字:“小僧去往长安,勿念。”落款“戒色”。沫儿抱怨道:“去长安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文清松了一口气,道:“去长安也好,省得在静域寺受那些老和尚欺负。”
婉娘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过纸条翻来覆去地看,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表情十分怪异。沫儿伸长脖子追问道:“怎么了?”
婉娘摇摇头,勉强道:“没什么。”看到沫儿探询的目光,又道:“我一直想亲口听听戒色讲讲当时如何进入土丘,想找下有无老四遗漏的线索,没想到这个小戒色竟然一声不响去了长安,唉。”
沫儿使劲儿往脸上搽芝麻花的汁液:“估计出了这档子事儿,他心中害怕,所以逃走了。”
婉娘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沫儿,如今天气热,想不想找个地方避暑去?”
沫儿首先想到的就是天炎山庄,跳起来叫道:“好啊好啊。那里晚上有梨园表演,还有免费的瓜果吃呢。”忘了脸上的痘疮,当即洗了手,催着文清赶车。
车出了修善坊,穿过新中桥,不往东走,反而往西,竟然去了清风巷。
但又不进巷子里面,而是在外面绕来绕去地看。太阳毒辣,沫儿满脑门子的汗,着急道:“要看就进去啊,在外面做什么?”
婉娘不答,只顾四处张望。见隔壁街口一个赤膊胖子捧着个精致的紫砂壶坐在家门口乘凉,过去施了一礼,道:“这位大哥,我想租个房子,您这里有没有空的?”
胖子戒备地上下打量了婉娘等人一番,道:“没有,不租。”
婉娘娇滴滴道:“您这里没有,这附近可有?听说这里有空着的院子。”
胖子阴沉着脸道:“有也不租。走吧走吧,别浪费口水。”
婉娘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娇笑道:“这位哥哥脾气真倔,一看就是个耿直善良之人。”胖子的脸色缓和一些,但仍一脸警惕。
婉娘一边说一边朝着沫儿打眼色,要他上前附和。沫儿刚才一时冲动出了门,这下子又想起鼻尖那颗痘疮了,躲在文清身后死活不肯露面。文清无奈,赔着笑脸道:“老叔行行好,大热天的,我们租不到房子,心里实在着急。”
胖子的脸又板了起来。沫儿忍不住了,不待婉娘说话,上前转了一个圈,惊喜道:“老叔,您这块地方可真是块风水宝地,冬暖夏凉,聚财旺丁。您在这儿住了多年了吧?”
胖子眼里透出一丝得意,点头道:“嗯,这是我祖上置办的。”
婉娘装模作样看了一番,正色道:“正东之向,位置稍高,青龙抬头,进财进禄。这位大哥今年定能发大财。”
胖子小心地放下手中的紫砂壶,换上一副笑脸,搓着手道:“嘻,还真有两下子哩。嘿嘿,今年刚做了一笔好生意,趁着天热回来歇几天。”
沫儿趁机道:“我看前面那个巷子,阳气不足,阴气不畅,虽看着僻静,倒不像是十分平安似的。”
胖子张大了嘴巴,一拍大腿道:“哎呀,连个小娃道行都恁深,刚才失敬了。”看看左右无人,道:“我刚才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不是我这人嘴巴毒脾气臭,不想让你们租房子。我跟你们说,这房子我守着几十年了,那个巷子里,我就没见谁住进去能得个好儿!”
婉娘微微噘起嘴巴,秀眉微蹙道:“唉,我们也是没了法子,如今找个条件不错的院子着实难了。”
胖子坚决地将手一挥,颇有气势地道:“那也不能租这里。”他凑近婉娘,神神秘秘道:“几月前,这里住了个小女孩,没多久就疯了。”
难道当时在场的就是这个胖子?沫儿大感惊奇,迅速给婉娘递了个眼神。
婉娘吓得掩住了嘴巴,惊恐道:“怎么回事?”
胖子道:“这我可不知道,光见刚来是好好的,住了一个多月,就净往鸡窝里钻。那两天我还打量着帮她找下她家里人呢。”
沫儿忽然拍手道:“我知道啦,老叔您家里能看到她住的小院对不?”
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我这边地势高些。不过我可不是故意偷窥人家。”
文清紧张道:“您还看到什么啦?”
胖子道:“也没看到什么,就见了几次小女孩。后来小女孩被人领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那几所房子半夜里咕哩咕咚的,有时候会有些奇怪的声音,要不是我这祖屋风水好,镇得住,我早就搬家了!”
婉娘连连点头,又低声笑道:“我跟您说实话吧,我们找这里,也是看出这些宅子布局有些问题,所以想找到主家,看能不能做成这笔生意。不过您这所宅子倒是得了地气,因为它的风水不畅,把好风水都引到您这儿来了。”
胖子听得心花怒放,眉毛都飞了起来。婉娘又道:“大哥知不知道,这巷子是谁家的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