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徒在她身边坐下,伸出手,手背轻轻贴在她脸颊上。她的睫毛在黑暗中连成一片小刷子,毛茸茸的,美得像一幅油画。
他一定要保护好她,让她能够每天晚上都像现在一样,有个安稳的好梦。
31、第 31 章 ...
早晨再来临的时候, 钟弥跟温徒同乘车, 去公司工作。
睡足了觉,钟弥的一张脸白里透红, 眼睛格外亮。她对昨晚有迷迷糊糊的印象:“我睡着以后你是不是起来了,干嘛去了?”
“洗手间。”温徒道。
“去了好久吧, ”钟弥关心他,“吃坏肚子啦?”
当时她刚睡着,虽然有一点点意识, 却被一股困劲压着, 起不来,稀里糊涂就又睡了过去。
温徒蹙眉,她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什么,于是摇头:“你身体不方便,我总要自己解决需求的。”
他居然说得这么直接,钟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己窘完了以后才想起来小声说他:“你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好不好?”
隔音板没关, 他刚才的话一字一句落入前排司机的耳朵里,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但司机开车多年, 什么场面没见过,十分具有职业素养,面色不崩,就当什么也没听到。
温徒轻轻笑了一声,更加没了顾忌, 抓过她亲了亲:“今晚出去吃吧,想吃海鲜吗?”
“…想!”说到吃,钟弥总是照单全收。
“那好,就去光恒顶楼的那家,你收了工就来我公司等我。”
自从跟温徒在一起,他是不大爱在外面吃的,家里的厨师不错,基本上什么菜系都能上手,两个人坐在家里吃,又安静又安心。
不知道今天怎么想起来带她出去。
难道是有特别的节目?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只要有好吃的就行,别的也无所谓。
钟弥充满期待地去了杂志社,尽心尽力地拍摄,就等着晚上去大吃一顿,那家有芝士焗波龙,听说个头是沪市的几家海鲜馆里最大的。
钟弥收了工,没告诉温徒,就自己上了楼,不想他还大费周章下来接她。
可是出了电梯就傻了眼,玻璃门要刷指纹才能进,钟弥站在门前,被路过的员工行了一阵注目礼后,不得不打了温徒的电话,让他出来接人。
本来还想给个惊喜,这下钟弥发现,要做一点让他没有意料的事情,挺难。
“一会儿让人带你去录个指纹。”温徒牵着她进去,瞧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出声安慰。
钟弥觉得这倒不至于,她平时又不会频繁地出入他办公室,不但不会,而且不想。
“不太好吧,是你公司诶…”
“我公司怎么了,我的就是你的,”温徒打消她的疑虑,“你想低调,那我就让高特助把指纹机拿进来帮你录。”
温徒哄了她还不够,钟弥路走到一半,被他拉住,随身带的包包从手里接了过去。
她刚想说这么点路不用特意替她拿的,他就举起了包,挡住了上方正对着他们的摄像头。
然后靠在走廊上,跟她接了个吻。
她害羞地抓着他的西装,虽然“就不能进去再亲吗”之类的想法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但很快,她就被温徒不经意的浪漫给淹没,闭上眼睛沉浸在其中。
温徒亲完她就放下包,在监控下又变成那个不苟言笑的温总,很平常地牵着她进了办公室,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由不得钟弥不在心里面想,真是假正经。
想完她有意无意往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上瞄了瞄,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的痕迹,前天不小心在这里流了口水的惨剧她还惦记着。
还好没有,她不经意地拍拍胸口庆幸,要是因为流口水把人家的沙发弄坏了,那真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其实温徒那边早把沙发的事给忘了,他扶着她坐下,手放在她膝盖上捏了捏:“有件事要跟你说抱歉。”
“什么事?”钟弥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禁紧张了一阵。
结果温徒说:“对不起,那家店今晚已经预约满了,我们去白老板那里吃可以吗?”
咦,原来只是是说这个?
那他是不是有点大惊小怪,她又不是不好说话的人,反正一样都是吃好吃的,能去白老板那里吃,她也很开心。
“当然可以,这点小事道什么歉呀。”好脾气的软妹钟弥轻易就原谅了他。
“那就好,”温徒放下心来,“那我们晚点儿就过去。”
他们比正常的下班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走,这样就不用挤高峰时段的电梯。
到了车前,下来开门的人却换了一张生面孔,钟弥狐疑地上了车,问温徒:“怎么换人啦?”
温徒说:“我派老曹替我去办点事情。”老曹就是温徒的司机。
“噢。”钟弥就没有多问,既然即使得换个司机顶班,也要让老曹亲自去办,那事情多半是挺重要也挺机密的。
一年不见,白老板的日料店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唯一的改变是比先前旧了,那是一种亲切的沧桑感。
“欢迎光临。”白老板还是老样子,穿一身利落的短打,站在吧台后,和和气气的。
要说起上次一起过来,钟弥和温徒之间还处于一种特殊的暧昧关系。白老板能看得出他们彼此交流时迸发出的火花。
而这一次明显不一样,两个人之间毫无隔阂,举止亲密。白老板一看也都了然于胸,笑道:“稀客了,请坐。”
温徒已经算是熟客中的熟客,来这吃饭连菜单都不用看,很信任地交给了白老板:“按往常来吧。”
吃的时候反而是他们聊得比较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到日本最近要提前开放议员选举的话题。
钟弥只管吃,政治她本来就不懂,而日本的政治她就更摸不着头脑。白老板片着三文鱼,转眼就讲起故事来。
“令尊当年本来要联姻的道林家,那位自带六万选票嫁妆的道林小姐,后来嫁给了另一名议员候选人。”
温徒道:“嗯,我听过一些,那年的选举就是他竞选成功了。”
“后面的故事你可能不了解,经过了这些年,道林家早已四分五裂,没落得不能称之为家族。议员先生的儿子呢,比你小几岁,三年前参加了他政治生涯中的第一次选举,你猜怎么样?得票二百五十九张,六万张票怎么缩水成这样子?”
温徒的唇角往上勾了勾,钟弥则听得出神,不觉问:“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大概就是天意吧,每个家族都会经历兴衰,道林家已经气数已尽。而议员先生还没放弃,坚持让儿子继续参加今年的选举,如今他在想方设法为那孩子物色大门户的妻子,要重演当年的联姻盛况呢。”
白老板探身为两个人的酒杯里添上清酒,温徒朝他会心一笑。
而钟弥纯粹就是当个故事听听,听完就过去了。
吃饱了饭,也听足了八卦,钟弥愉快地随温徒向白老板告辞。
温徒牵着她走过那段黑漆漆的巷子,脚踏着青石板路,发出清脆的脚步声响。钟弥不知道怎么的,停在原地,叫了他一声:“温徒。”
他转身。
钟弥上前,踮起了脚尖,拉着温徒的领带,让他低下头来。
温徒顿了顿,才回过了神,边回应她的吻,边拥住她,让两个人调换了一下位置,托着她的脑袋和腰,抵在石墙上。
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稍稍分开了一会儿,钟弥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们曾在这里初吻。
温徒第一次吻她的样子,是她最难忘的回忆,那唤起了她身体里对男女情/事的最初渴望,大概就是夏悠悠所说的“感觉”吧。
温徒再次低下头,重重地吻下来。
钟弥很喜欢跟温徒接吻,以及身体接触。
但对于温徒来说,在每个月特殊的日子,这就比较痛苦。上了车以后,她再想依偎过来,就被他推到一旁:“你好好坐着。”
“还想抱。”钟弥锲而不舍地凑过去,以往她都没那么主动,温徒都怀疑她是故意的。
他无奈地张开手:“只是抱,你别乱动。”
钟弥恋恋不舍地挨着他,回到家还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走,温徒只能背着她进了门。这时来了个电话,他接起来听了两句,脸色一变。
“我去书房,你自己玩一会儿。”温徒挂断电话后就把她放了下来,手搭在她肩上抚了抚,便先上了楼。
等钟弥洗完澡过去看他时,他还表情严肃地面朝着电脑,看到她就松了眉头:“一会儿就好,你在卧室等我。”
“我不,好困,我今天先睡啦。”她打了个哈欠。
那是为了让他放心忙工作,省得忙到一半,还要想着过来陪她睡觉。
钟弥知道粘人该有个度,还是让他专心做自己的事比较好。
钟弥一走,温徒去关上了书房的门。回到桌前,接收了邮件,那边传来了一个文件包,解压出来一看,照片,都是照片。
阮黎安给私人侦探的相机很好,这么暗的夜色,还拍得挺清晰,温徒跟钟弥在巷子里拥吻的样子,可以用香艳来形容。
他先前在车库里抓住了两个阮黎安的人,用更高的利益诱惑他们变成了自己的眼线。每次其他的侦探拍到什么照片,他们之间是共享的,自然也就能传到温徒这边。
温徒静静地看完照片,点了删除,他不打算去追着销毁这些照片的源头,那会打草惊蛇。
阮黎安还指望着他娶徐家的小姐,不会把这些照片公布出去。
只是…早上他跟钟弥说晚上要去光恒,是故意让司机听到,然后把他支去了别的地方。换了个信得过的司机开车,还特意留意了身后没有别的车跟踪。
那么,那些侦探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知道他们去了白老板那里?
温徒关掉电脑,站起身。
他下了楼,走出大门,从玄关处找到了车钥匙,往院子里去。
黑漆漆的房车闪了两下车灯,温徒打开驾驶舱的门,坐上去,四处寻找。
摸到副驾的座位下时,他动作停了停,把车钥匙插好,点了火,按下一个按钮,车座往后退了一格。
他从下面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物体,上面还有一小截天线。
GPS定位器。
温徒瞬间扯了一下嘴角,把东西放回原地,座椅也恢复了原位。
他做完这一切,拔钥匙下了车,往回走,一抬头就看到面前站了个人。
是钟弥。
她穿着睡衣,疑惑不解地看着他,细长的手臂和双腿露在夜色中,被路灯镀上一层温暖的颜色。
温徒只是愣了愣,便走过去,揽着她进门:“夜里这么凉,出来要穿好衣服,怎么不好好睡觉?”
“我…睡不着,在看星星,就看到你出来了。”钟弥懵懂地揉着眼,“你跑到车里去干什么?”
“去找点东西。”温徒没多解释,他说,“我已经忙完了,等我洗过澡,就来陪你,你明天还要去拍摄吗?”
“暂时不用。”
温徒便松了口气:“那也好,明天你就在家休息吧。”
钟弥再走几步,被他横抱起来往楼上走,她不知所措地勾着他的脖子:“温徒你怎么老是这样?”
“我怎么样?”被她这么一问,温徒无端端生出了一些慌乱。
还好,她说的跟他想的不一样:“我又没让你抱,你这是在惯着我。”
他想了想,问道:“会把你惯坏吗?”
“当然会的。”
“那最好了。”他跟开玩笑似的,抱着她就回了卧室,好好地放在床上,“我去去就来。”
温徒洗完了澡,关上灯陪她睡下。
钟弥睡前要例行跟他说一会儿话,这回说到了阮黎安。
“温徒,阮老板既然已经知道我了,那他现在,是什么态度呀?”
温徒轻轻抚着她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冰凉水滑,像是上好的绸缎。
“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个问题总不能逃避的嘛。”钟弥轻轻笑,“你说,他会不会让人拿五百万给我,让我离开你?”
温徒眉毛一挑:“才给五百万你就能离开我了?”
富贵少爷贫穷女的桥段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了,如今通货膨胀,五百万在沪市连套房子都不太好买。
“我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钟弥又嘿嘿笑了一阵,正色道,“还是五千万吧,给五千万,我会考虑一下。”
温徒翻过她就朝着屁股抽了两下:“是不是觉得这几天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她连忙认错。
两个人闹了一阵,静下来,温徒觉得应该跟她说点正经的。
只是,刚才两个人打闹得比较厉害,力量悬殊,他没用什么力气,她却尽了全力,此刻又变成一副气喘吁吁的小模样,小脸蛋通红,就像在巷子里刚跟他接完吻的样子。
他不由地扳过她的脑袋深深吻下去。
他们翻滚了几个来回,钟弥跨坐在温徒身上,撑起了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缓缓。温徒的热气喷在她的脸上,他仰头挨着她的嘴唇问:“你什么时候好?”
“…再过四天,三天也行。”
太久了。
温徒失落地倒下去,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晨,钟弥陪温徒一起起了床,一起吃了早餐,送他出门去上班。
看到下车开门的司机,钟弥还热情地问候一声:“老曹办完事回来啦?”
对方朝她点一点头,温徒已经上去坐好,探出身子跟她说:“在家乖乖的,别乱跑。”
“嗯,不跑,今天不出门。”钟弥温顺地朝他挥挥手,“去吧,再见。”
等钟弥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温徒回到椅背上靠着,关上了车窗。
“老曹,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夜回来的,温先生,看您睡了,就没去找您。”
温徒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我让你办的事你能办到半夜,这点路程都够你跑三个来回了吧。”
“路上…堵车,温先生。”
“好的,我只是问问,堵车很正常。”温徒探出身,靠近他,“你找个地方靠边停一下。”
司机依言停了车,温徒开门下去,敲了敲他的车窗,让他下来。
“你上副驾坐吧,我来开车,”温徒似笑非笑,“你昨晚没怎么睡,疲劳驾驶不好。”
司机犹犹豫豫地走到另一边,上了车,把安全带系好。
他先前曾听人说,温徒开惯了右驾车,所以国内的车都不会开,才要请司机,而且要二十四小时能待命的那种,而他单身多年,家里没什么人,正合适这个工作,吃住也都是在温宅里。
却不知道,温徒什么时候学会的左驾,还开得这么熟练。
“曹司机,接着来说说,堵车很严重?”温徒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支在窗框上,“堵到阮宅的院子里了是吗?”
老曹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
温徒要自己来开车是对的,如果是老曹现在手握着方向盘,很可能连车都不会开了。
“温先生,我…”
“就阮黎安会放定位器,我不会放吗?”
温徒昨天让他送资料去邻市,给他换了一辆车,上面就设了GPS,地图上显示他回来后开去了阮宅,多半是去汇报情况。
温徒早有所怀疑,为什么那些私家侦探能跟得那么准,要么是车上动了手脚,要么就是人有问题。
结果二者都是。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司机慌张的神情,安抚道:“放轻松,我不会把你怎么样,虽然你签过保密协议,我不会起诉你,也不会让你在阮黎安那里丢掉工作。”
“你替我,做一件事,以后,该干嘛还是继续干嘛。”
这一天阳光很好,尤其是照在环境优美的半山别墅,院子里的橡树树叶金灿灿的,地上投下斑驳的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