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而进,不可再吓到她。
挂断电话,魏鹤远一言不发,但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情绪低落与糟糕。
连朵蓦然发现,原来梁雪然真的有这种魔力,能让这么一个冷心冷面的人,瞬间欣喜,又瞬间打落地狱。
爱会让人变得卑微。
连朵此刻才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她最终不忍,鼓动凌宜年给梁雪然打电话,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鹤远昨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他今天早晨还有两场会议和一场和政府的会面,为了你,全推掉了,你不明白这将对他造成多么大的损失,但他一句话都没对你说,对不对?”凌宜年出去,给梁雪然打电话,压制着情绪说,“那么一个视原则如命的人都为你抛弃原则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这倒不是为他说好话,梁雪然,你对他太狠了,稍微对他好点,不成么?”
梁雪然握着手机,安静地听凌宜年说完。
“你也知道他那性格,不肯示弱,”凌宜年叹气,“你们俩的事情我也不该管,但作为好兄弟,我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幅模样。他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边,不告诉你,也不许我们说……我不求你过来看看他或者怎么着,就求你下次和他聊天时候,稍微说一句,哪怕一句不那么伤人心的话,成么?”
梁雪然被突然的信息量塞满脑子,讷讷答应。
不对啊,凌宜年说的这个人……是魏鹤远么?
还是说,凌宜年自己脑补太多了?
而且,她刚刚和魏鹤远打电话时候说的话中有什么伤到他的吗?
她一直很礼貌啊。
梁雪然十分费解。
但她并没有怀疑凌宜年话语的真假,她回忆起今天凌晨魏鹤远的模样,脸色的确不太好。
不管怎么说,魏鹤远最近几次都帮了她的大忙,梁雪然苦思冥想,也觉着自己现在不闻不问,对他的身体状况漠不关心很不好。
毕竟,魏鹤远和孟谦……还是不一样的呀。
梁雪然想破脑袋,从十几种关心语中,慎重地选定了最稳妥且不会出错的一句,给他发了过去。
而外出偷偷打完电话的凌宜年,刚坐下不久,就听到魏鹤远手机震动的声音。
很特别的提示音,不太符合魏鹤远常年用默认铃声的习惯。
凌宜年抬头,果不其然,看到魏鹤远拿出手机看,冷峻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笑容,而那双幽冷的眼中此时盛满了温柔。
凌宜年好奇极了,问:“鹤远,你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魏鹤远轻描淡写,遮不住的愉悦,“雪然发了条短信。”
凌宜年也笑:“难怪。”
轻轻松口气,不无欣慰地想,早知道就该早点给梁雪然打个电话。
也有些好奇,梁雪然到底是说了什么感天动地的暖话,能够让魏鹤远笑的像是马上要和她结婚洞房一样?
难道是“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晚上我去看你哦”“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这种话吗?
凌宜年既开心又心酸地想。
梁雪然就是魏鹤远的药啊。
而魏鹤远低头,将手机短信截屏后,设为手机壁纸,同时转存到私人邮箱中,留作纪念。
大拇指温柔抚摸着手机屏幕,方才因为钟深而起的那点醋意消散的一干二净,只留下窃窃的温暖。
雪然果然还是关心他的。
还记得关心他的身体健康。
只要这么一点点小关心,足够使他起死回生。
而手机屏幕上,那条让他瞬间温暖的短信——
[多喝热水]
第46章 三十二颗钻石(捉虫)
梁雪然奔赴明京,为梁老先生扫墓。
她乘凌晨的飞机过去,钟深早早等候,只是他脸色瞧起来并不怎么好,梁雪然礼貌性地询问几句,钟深扶了下眼镜,苦笑:“近期遇到件棘手的事。”
“公司上的?”
“那倒不是,”钟深微笑回答,“一些私人问题。”
梁雪然不再追问。
她懂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一旦涉及到个人**问题,也不会再追根问到底。
只是这次,去梁老先生墓碑前送百合花的时候;钟深笔直站着,突然问:“你最近和魏鹤远相处的如何?”
梁雪然未料及他竟然问出这种问题,愣了愣,又说:“……还行吧。”
钟深侧脸看她,肯定的语气:“这次轻云出事,他一直在帮你。”
梁雪然看到墓碑前的百合花摆放的有些歪,她伸手扶正,花瓣上的水落到她的手背上,凉沁沁的。
她取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把手指擦干净。
虽然才四月份,但明京竟然开始有蚊子,脖子有点痒,她忍不住伸手去抓了一下。
“还有魏容与,”钟深慢慢地说,“轻云刚刚签下的艺人苏年,属于魏容与主要控股的经济传媒公司。”
“从本质上来讲,我们都属于同一类人,雪然,”钟深看她,“一旦尝过那种苦,无论包裹的再甜美,也不会再回头去尝,对不对?”
梁雪然没有回应他,而钟深亦不做勉强,他只说:“情爱会让人变得盲目,我很喜欢冷静的你,雪然,你现在和我刚认识时不一样了。”
梁雪然也没找出话语来反驳他,离开明京之前,钟深交付给她另一样东西——一个大大的紫檀木匣,上面钳着一把精致的小锁。
钟深说:“这是梁老先生为你准备的礼物。”
有两个字他刻意隐去。
这其实是梁老先生为他与梁雪然准备的结婚礼物。
钟深不喜欢循规蹈矩,却唯独会遵守梁老先生的每一个指令。
然而这一次,他背叛了。
梁老先生过世前留给梁雪然的那封信,前半截是梁老先生一直以来隐瞒的真相——他那年醉酒后欺负了梁雪然的奶奶,也就是梁老先生的堂弟妹;无颜面对,梁老先生遂远走他乡,再不肯回。
还有——钟深那些不堪的过去,他用力想要抹掉的那些痕迹。
梁老先生对他实在太过信任,信任他会严格地遵守规定;但梁老先生到底是年纪大了,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
狼终究是狼,再怎么驯服,也不会成为狗。
钟深注视着梁雪然进了安检,这才转身离开。
-
飞机晚点整整半个小时,再加上遇到上下班高峰期,梁雪然最终还是没能够按照约定的时间抵达。
刚下飞机,就收到魏鹤远一连好几条短信,十几条短信内容一模一样——
[你在哪里?]
整整齐齐排下来,如果不是因为每条短信的间隔时间都是三分钟,梁雪然都要怀疑魏鹤远的手机出了故障,像jj抽评论一样抽出十几条一模一样的。
梁雪然疑心魏鹤远近期很闲,不然怎么发这么多曾经他口中“毫无营养”的短信?
男人真是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生物。
难道男人也有更年期?
梁雪然给他回。
[堵车中]
魏鹤远:[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
梁雪然盯着这几个个字看了很久,突然想起先前自己发短信祝他“一路顺风”的时候,却被他反科普一把冷知识。
她感觉现在两人的身份似乎完完全全地掉了个头,魏鹤远开始给她频繁的发短信,而她自己却成了毫不在意的那个人。
梁雪然不敢想象,假如魏鹤远一开始就是这样对待她的话,她会怎样。
——肯定是沦陷的更深,无法自拔。
梁雪然谢天谢地谢八辈祖宗谢谢他没有这么做。
到达店里的时候,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过去半个小时,梁雪然匆匆推开门,讶然地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没有动筷,在齐刷刷地看着她。
魏鹤远就坐在沙发的角落中,灯光并不明亮,他微微抬眼看过来,看到她之后,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梁雪然不解他是何用意,泰然自若地把礼物递给连朵,柔声祝贺她生日快乐。
连朵平时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此时同她清澈的眼眸对望,讪讪笑两声,道谢。
那礼物她捧着,感觉像是有千斤沉。
说起来,连朵还真的不怎么了解梁雪然,先前自动把她归结为魏鹤远的金丝雀那一类,漂亮乖巧,是她说不上讨厌但也绝对不会喜欢的那种女性。
第一次见梁雪然,是连朵同魏鹤远开视频,求他高抬贵手放她那小男友一把。
而梁雪然就安静地蜷缩在魏鹤远身后的沙发上睡觉,阳光罩在她如玉的肌肤上,柔软而蓬松的长发揉揉垂下来,米色的裙摆下的两条莹白的长腿上带着零星几点红痕。
美到连朵瞬间忘记自己想要说的话。
察觉到她的目光,魏鹤远转身一看,微微蹙眉,直接走过去,俯身将熟睡的少女轻轻地抱起来。少女尚在熟睡之中,在他臂弯中动了动,伸手搂住他。
而魏鹤远亦是抱紧了她,微笑着在她耳边说些什么;连朵什么都听不清,目瞪口呆地看着魏鹤远抱着人离开。
从小到大,连朵就没见过魏鹤远对待哪个女人这么温柔过。
而少女那只小巧的足露在外面,脚踝和膝盖上都有一圈可疑的淤痕。
等到魏鹤远再度回来的时候,连朵实在压抑不住八卦的心情,嘿嘿嘿地笑着,问:“哟,你也学会金屋藏娇啊?那小姑娘——”
“别想歪,”魏鹤远轻声斥责她,“那是你未来嫂子。”
连朵知道魏鹤远不喜同人开玩笑,暗搓搓从凌宜年那边把梁雪然的过往打听出来,倒也没别的想法。
毕竟像魏鹤远这种什么都已经拥有的人,哪里还用得着去拿自己的婚姻去来交换什么利益?只要他喜欢,就没什么不可以。
但连朵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梁雪然主动甩的魏鹤远;单凭这一点勇气,就足够令连朵对她刮目相看。
在刻意的安排之下,梁雪然的位子和魏鹤远就在一起;再次之前,魏鹤远皱眉问连朵这样是否显得过于明目张胆?
反观,梁雪然一脸淡然,哪怕魏鹤远就在她身边,也全然不在乎。
魏鹤远长久看她。
梁雪然在同连朵交谈,在他长达一分钟的注视之中,终于侧脸,也没有恼意,只是看着他笑:“怎么了?”
魏鹤远慢慢地握紧手。
“没什么。”
他其实是希望梁雪然能够露出点不一样的表情,就算不是羞涩,哪怕是微微的恼意,也要比现在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好。
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在意。
而在这瞬间,魏鹤远注意到梁雪然脖子上浅浅的红痕。
大拇指指甲块大小,衬着洁白的肤,格外明显。
只一眼,足以使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魏鹤远曾经有意或者无意地在梁雪然身上印下无数次这种痕迹,但都会尽量避开脖子,避免刺激到她脆弱的血管;但如今,有人光明正大的,在她脖子上吮吸。
梁雪然刚刚从明京回来。
钟深在明京。
他们做了什么?
魏鹤远的呼吸有些不稳。
眸底染上沉沉暗色。
刚分手时,那场醉酒,魏鹤远给雪然舍友打过电话。她舍友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哦,雪然和她男朋友出去了,今晚不回来了。
魏鹤远难以容忍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可问题在于——
梁雪然已经不再属于他。
她不是任何人附属物。
魏鹤远克制着端着杯子,冷脸喝光其中的酒;正在说笑的凌宜年顿时愣住了,想劝阻,又把话吞回肚子中。
好不容易把梁雪然给请出来,他怎么一句话不说光喝酒呢?
坐在魏鹤远另一边的沈州注意到他颤抖的手,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
魏鹤远平静地说。
看了眼时间,快到了。
忍不住又看梁雪然,她仍在笑盈盈地和连朵聊天,声音温柔且轻快;灯光忽然在这个时候暗下来——
到了安排好送蛋糕的时间,房间内的灯光全部灭掉,音乐也换成了生日快乐歌。
梁雪然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适应黑暗,在这一片昏暗之中,忽然被人倾身抱住。
她呆住了。
清冽的气息把她轻轻圈入怀中,梁雪然张口,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男人温热的手已经覆盖在她的唇上,捂住她的嘴。
梁雪然顿时方寸大乱,还以为这男人要做什么不轨之事,刚准备咬他手指,等到的,却是他轻轻落在她发上的一个吻。
颤抖而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耳边。
“就抱一下,然然,”魏鹤远低声叫着那个极少出口的名字,借着黑暗遮掩,他声音低哑,“别动。”
梁雪然惊到动弹不得。
……这是魏鹤远会说出来的话么?在一起两年多,他什么时候这样过?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魏鹤远一定是太寂寞,想要女人了。
但现在找她是什么意思啊,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等到生日蛋糕的第一缕光照耀进来的时候,没有等到梁雪然的回应,魏鹤远及时松开手。
侍应生推着蛋糕,笑盈盈地进来。
灯光很快照亮这一方小天地,魏鹤远不着痕迹地调整坐姿,双手轻拢,而梁雪然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其他人并未察觉,注意力都在蛋糕上。
尽管这场生日是假的,连朵依旧被此时的氛围所感染,兴奋不已地站起来吹蜡烛,气势汹汹的许愿:“老娘要集齐所有国家的男性做男朋友!”
凌宜年打趣:“你现在连我们国家各大民族还没集齐呢,心够野啊。”
……
笑闹声中,蜡烛吹灭,灯光重新回来。
梁雪然笑着去接连朵分开的蛋糕。
魏鹤远仍旧端正坐着,面色冷峻。
连朵他们三个都不知道刚刚黑暗中,那个小心翼翼的触碰和接近。
更不知道,魏鹤远手心,藏了一枚红色、小巧的口红印。
今晚,魏鹤远喝的微醺。
沈州都瞧出来了不对劲,及时地把杯子拿走,避免魏鹤远真的喝太多而出什么意外。
连朵一心想要帮助好友追回梁雪然,语气轻快地邀请她隔两天去看画展。
“看画展啊……”梁雪然想了想,摇头,“不行,时间上冲突了。”
魏鹤远凝神听。
连朵不解:“什么冲突啊?你还有其他安排吗?”
“对,”梁雪然回答,“我们公司同一个公益机构合作,预备往夔州一所贫困山区小学捐赠物资。”
连朵还没说话,魏鹤远倒是开口了,他说:“这种事情,你不必自己出面。”
“我也想去散散心,”梁雪然如实回答,“最近有点累。”
魏鹤远仍旧皱眉:“那地方我去过,条件太艰苦,不适合——”
“没事,”梁雪然笑,眉眼弯弯,“毕竟我就是这么苦大的。”
魏鹤远终于不再说话,他只觉着梁雪然思想太过单纯简单,总是把人心想的那样容易;去山区哪里是一句话的事情?蚊虫,卫生条件差,每一样都令人不适。
心里思忖着该给她准备点什么好,魏鹤远表面上仍旧是冷冰冰的来了一句:“随你。”
沈州站起来出去,不多时,笑着拿手机回来叫凌宜年:“宜年,出来一下,张小公子叫你——”
凌宜年莫名其妙:“张小公子不是去新——哎,等等我,他在哪儿呢?”
他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站起来离开。
连朵也放下杯子,拍了拍自己脑壳,自言自语:“哎呦,张小公子还欠我一对玉呢,我可得去找他拿。鹤远,雪然,你们先吃哈,我一会就回来。”
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两人。
梁雪然十分不自在,她不习惯这样和他独处,尤其是刚刚魏鹤远突然抱她又突然生气;梁雪然觉着魏鹤远一定是病还没有好,不然怎么情绪变化的这么快?
但魏鹤远却拉住她手腕,强迫她坐下,直接发问:“你脖子上怎么回事?是钟深弄的?”
梁雪然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白,摸了摸脖子,怒了:“这是蚊子咬的!”
魏鹤远从看到红痕就开始紧绷起来的心顿时重重落回去。
他暗笑自己,竟然开始胡思乱想到这个地步。
雪然怎么可能会瞧上钟深那种人。
魏鹤远仍旧说:“哪里有蚊子咬成这个样?”
——这蚊子真该死,他都舍不得碰的地方,竟然被一只蚊子咬坏了。
“就是蚊子咬的啊,”梁雪然也被他直接的问话弄懵了,完全没想到魏鹤远竟然开始吃一只蚊子的醋,还以为他不信,“我挠了挠就这样啦,人的嘴巴怎么可能亲的这么小?不信的话你试——”
梁雪然看到魏鹤远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妙起来。
——像是看到肥嫩小羔羊的大灰狼,蠢蠢欲动。
她迅速改口:“——试着去亲亲沈州或者凌宜年,就知道了。”
魏鹤远没说话,而梁雪然摸了摸脖子上的痕迹,还有点痒,春季本来就皮肤敏感,不过挠了两下便充血。
今天为了感谢他,千里迢迢地从明京赶过来赴约,都没有休息!
他倒好,趁着黑暗竟然强制性抱她,现在还竟然质问她和钟深的关系——
想到这里,梁雪然有点不高兴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看她不悦,魏鹤远习惯性地想要抱抱她,手指微动,克制着冲动,道歉:“对不起。”
梁雪然憋着一口气,没处发泄,冷着脸坐。
“穷山恶水出刁民,”魏鹤远耐心地说,“这句话你总该听说过,越是贫穷的地方,人心越险恶;更何况你要去的地方教育条件落后,人们普遍没有接受过知识——”
梁雪然很不喜欢他这样高高在上讨论贫穷的态度,仿佛是人类在谈论一群蝼蚁,怜悯中带着点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