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医生,我们少爷请你在商氏找一位最好的妇科医生,现在就要。”

“怎么,你们家莫少变性了,要看妇科病?“当然,这种话商渊成也只敢对着老管家说说。

老管家正色道:“我们已经在医院楼下了,麻烦您快点。”

看来十有八九是莫傅司搞出人命来了。商渊成打了个电话,请妇产科的主任和他一起下了楼。

两拨人在医院一楼大厅会合时,商渊成还特意安排了一辆移动推车。莫傅司冷冷地瞥了眼推车,抱着温禧径直进了电梯。

商渊成汕汕地笑了笑,“我这不是以为你搞出人命了嘛。”

莫傅司的脸一下子又阴了几分,额角的青筋直跳。温禧已经心如死灰,她闭着眼睛,谁都不看。

到了妇产科,莫傅司俯身轻轻地将温禧放到床上,温禧依旧紧紧闭着眼睛。

“她怀孕了,这个孩子我们不要,做掉吧。”莫傅司简明扼要,直奔主题。

当事人都发话了,妇产科主任只能点点头,“请你们先回避一下,我帮她做一下检查。”

几个男人出了诊室。商渊成狐疑地看着莫傅司,“你这么大阵势来医院就是为了给小嫂子堕胎?”

莫傅司坐在长椅上,神色邀远,仿佛他的肉体和灵魂已经分离。商渊成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难道不是你的种?”

莫傅司灰色的眼睛里有风暴升腾,“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商渊成缩了缩脖子,嘀咕道:“那你摆出一副如丧考姚的样子干吗?”话音刚落,他才发现将自己的母亲也咒了进去,赶紧“呸”了两声。

女医师出来时,以一种科学的语气朝莫傅司说道:“孕囊还太小,不适宜现在做人工流产手术,要一周后才可以。”

莫傅司眉头紧锁,指了指雪白的墙壁上贴的宣传画,“不可以做宫腔镜取胚术吗?”

女医生似乎感觉专业水准受到了质疑,声音有些不悦:“成人宫腔镜取胚术对胚囊大小也是有要求的,太小了子宫内膜会受损伤。何况宫腔镜取胚手术前应禁食12小时,禁饮4小时,以保证胃排空。即使是无痛人流手术也要术前6小时禁饮食和饮水。”

商渊成崇拜地看着妇产科主任,太牛了,居然敢这样和莫傅司说话,实在是太牛了。

温禧白着一张脸出了诊室,她不看任何人,只是一个人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莫傅司朝商渊成微一额首,“我们过些天再来。”说完上前抱起温禧,还是公主抱的姿势。温禧想挣扎,但是体力上显然不是莫傅司的对手。

“等一下。”女医生喊住莫傅司,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手术前不可以有性生活。”

莫傅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抱着温禧进了电梯。

商渊成看着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的背影,愈发狐疑,明明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干吗还逼着小嫂子把孩子拿掉?

女医生也忍不住八卦,“商院长,这两位到底是什么关系?刚才在里面我给那个女生做B超的时候,她一直闭着眼睛,眼泪流个不停,跟雨打梨花似的,连我是个女人,看了都舍不得。我跟她说胚囊太小,现在还不好做手术,她才把眼睛睁开,说要看她的宝宝。这男人也太不是东西了吧,只顾自己快活,罪全是女人受,你说像这种人怎么就不得ED呢?”

商渊成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有些尴尬。对于莫傅司来说,得ED,这也太狠了点吧。还有那么多处女地等着他去松土灌溉,怎么能得ED?不过看他这个样子,估计是准备在温禧这块土地上耕种灌溉下去,不打算挪窝了。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他干吗要温禧堕胎?商渊成越发搞不懂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了。

第十九章 极寒 -40℃

温禧生病了。

也许是风寒内郁,又受了凉,从医院回来之后她就开始发热,鼻管里的呼吸像火烧似的,整张脸都是病态的潮红。

莫傅司请了医生到家里来给她看病,医生要给她挂点滴,病得浑身骨节酸痛的温禧却拼命往华盖床里缩,梦呓一般喃喃自语:“不许碰我,我不挂水,我不吃药,我要宝宝好好的。”

莫傅司被她的执念震撼了,她明明知道这个孩子他不会允许她留下来,现在她居然为了一个注定不会出生的胚胎据绝配合治疗。莫傅司心中有怒气升腾,他一把抱住温禧,拽住她的手,强行送到医生面前。

温禧推他,打他,咬他,像疯了一样。莫傅司脸色铁青,只是寒声命令医生扎针。

温禧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猛烈地颤抖着,忽然,她“哇”的一声毕出来,“莫傅司,我恨你!”

莫傅司心脏像失控的电梯,咯瞪一个停顿,拽着她手腕的手不由放松了些。

还是医生从中斡旋,“目前只是感冒而已.既然夫人怀孕了,那就吃点中成药吧。中成药副作用小,不会对胎儿产生什么影响的。”开了药之后便避犹不及地退了出去。

老管家将感冒冲剂端进来时,温禧和莫傅司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沿,是对峙的姿势。

“少爷,药好了。”

莫傅司起身接过粉彩小碗,递到温禧跟前,“喝掉。”

温禧扭过脸去,不看他。莫傅司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行将她的脸孔扳正。

“你是要我给你灌下去吗?”莫傅司阴沉沉地开了口。

温禧垂下眼帘,依然不去看他。

“既然这么恨我,那就尽可能活得久一点,慢慢恨。”莫傅司将碗往床头柜上一搁,转身出了卧室。

温禧看着那棕褐色的药汁,像一面小镜子,颤巍巍地照出她的脸。

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前几天,他们还好到蜜里调油,这才多长时间,就翻天覆地了?温禧忍不住哽咽起来,她捧起温热的小碗,泪水将药汁打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毕竟年轻,身体底子好,再加上药剂开得实在高明,温禧闷头闷脑睡了一夜,身体便有了起色。

教研社自然是暂时去不了了,莫傅司帮温禧请了假,他自己也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温禧看来,这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和软禁。

她和莫傅司之间的关系变得格外诡异。他们一起起床,刷牙洗脸,吃饭休憩…几乎如同连体婴一般,什么事都是一起。但是经常的,他们一整天没有一句话说,只是置身于同一个空间里,各做各的事情。

她还在病中的时候,莫傅司大概怕她无聊,找了一大堆影碟出来。华盖床床尾的墙面上装有超大3D平板电视,只要把卧室内的音响和落地式扬声器插上电,再拉上窗帘,便可以享受堪比电影院的豪华视听效果。

莫傅司收藏了许多的电影碟片,甚至有保存完好的老式默片,他一直都是一个善于享受的人。于是温禧每日里消磨时间除了睡觉,便是看碟。

在厚厚一堆影碟里温禧找到一张极为素净的碟片,封面上青色的木瓜被剖成两半,有乳白色的汁液流淌出来,名字有些怪,叫《青木瓜之味》,是越南导演陈英雄的作品。

故事很简单,几乎谈不上什么情节,完全是一个大闷片。一个叫梅的幼女被送到西贡某个大户人家做女佣,因为长得像女主人死去的女儿,所以格外受到疼惜。后来家道中落,女主人不得不将梅送到音乐家浩民那里当女佣。新东家是大少爷的朋友,当梅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曾倾慕于他。最终定然是大团圆结局——梅的古典长相和恬淡气质打动了音乐家的心。

一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越南版灰姑娘的故事。也许是因为心有戚戚焉,温禧看得很专注,以至于原本在她身边看书的莫傅司也丢下了手里的书本,和她一起看起来。

音乐很美,随着影片缓缓推进,和未婚妻解除婚约的浩民开始教梅认字读书念错了音会用小木棒轻轻敲一下她的手,不时温柔地纠正她的姿势…温禧不由自主地想起莫傅司替她翻译艺术品手册的那个晚上。

她吃完晚饭的时候,他已经翻译好了。雪白的纸上满是黑色的圆体字母,自己原本翻译好了的那一段也被他修改得惨不忍睹。看见她,莫傅司难得孩子气地朝她扬了扬手里的译稿,眼睛里有难以抑制的得意。

然后在她看译稿的时候,他却趁机使坏,伸手将她拉坐在他的大腿上,左手箍着她的腰,右手执笔,在暖昧的气氛里一本正经地给她讲粉青、豆青、天青各色釉彩;讲剔花、描金、镂空种种雕饰手法;讲仙人渡海、龙凤穿花、五鬼闹判等等纹饰该怎么翻译。她自然有些心猿意马,身体忍不住扭动起来,结果莫傅司虎着脸问她一句:“你到底要干脑力活还是体力活?”

她傻傻地愣在那里,半天才明白过来,脸颊顿时涨得通红。

“我脑力活干够了,想干体力活了。”撂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莫傅司理直气壮地拉着她一起去干有益身心的体力活去了。

莫傅司显然也想起了这些,视线从屏幕上不自觉地移到温禧身上。温禧只装作看不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影片最后,梅穿着明黄色的洋装,小腹已经明显隆起,正捧着书给肚子里的新生命读故事。在女子温柔的一声“哎哟”里,腹中新生命第一次胎动,影片到此戛然而止。

温禧也情不自禁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她都没有机会感受到她的宝宝第一次胎动就要失去它了。莫傅司看着她的小动作,放在身侧的右手痛楚地握成了拳。

“明天开学,我要去学校报到注册。”过了很久,温禧才低声说出一句话来。

“我会送你过去。”莫傅司平淡地撂下一句,又一次进了书房。

等到他悄无声息地回到卧室时,温禧已经睡熟了,屏幕里在放着李安的《色戒》。易先生凉薄的唇里啥着晦暗难明的笑意,“你人聪明,赌牌倒不怎么行。”

王佳芝也笑,“老是输,就赢过你。”

莫傅司手上青筋暴起,“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视。

“老是输,就赢过你。”这句话仿佛成了魔咒,在他耳边不断地回响。他们俩,到底谁赢了谁?还是俱是输家?

睡梦中,温禧眉心微整,一头长发披散在雪白的枕头上,越发显得乌黑润泽。莫傅司侧身坐在床沿,定定地看了很久。他默默地看着温禧,明天,明天就是约定手术的日子了。去学校报到之后,他就要送她去医院那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手术室,将那个一半来源于他的骨血的胚胎剥离掉。

莫傅司白皙修长的右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似乎想去触碰温禧温软的小腹,又不敢,僵硬地悬在半空,许久,许久,像一道哀坳的伤口,触目惊心。最终,他还是颓然地收回了右手,侧身躺在了温禧身旁,睁眼直到天亮。

第二天温禧醒来时,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莫傅司穿着浴衣站在罗马窗前,手指里夹着一根烟,地上还有零星的烟蒂。

她心里忍不住一痛,他是在痛苦吗?他又在为什么而痛苦?法文里有一个单词 agonie,中文释义是“痛苦”,但它的发音却类似于“爱过你”。这个单词如同先知一般预言了爱情注定是一场疼痛,因为把一颗心交付给别人,是人生最大的冒险,心会被轻贱、被辜负、被遗弃、被踩踏,并且在无休止的跌堕里变得破碎,即使补起来也会留个疤。

莫傅司缓缓回头,望她一眼,掐灭了香烟。温禧看见他眼眶下的青灰色,又一次心疼起来。看吧,她就是这般不争气,永远只记得他的好,记不住他的恶。

沉默地下了床,温禧进了盟洗间。莫傅司无声地尾随其后。

鸳鸯洗手盆前,他们一人占据一边,刷牙洗脸。

洗漱完毕后莫傅司拉开衣帽间里宽敞的壁橱拉手,翻拣着他的一堆西服衬衫,不知道在找什么。

老半天,他才拿出一件明显和平日风格完全不搭的球衣,左胸还绣有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徽,一个盾形纹章里有三顶皇冠,胸前和背后还有巨大的数字“11”。温禧吃惊地看他穿上了这件雪白的球衣,然后又换上了修身的牛仔裤,以及一双网球鞋。这样的莫傅司,看上去就像大学里的青葱男生。

收拾妥当的莫傅司又拿了一套衣服给温禧,示意她换上。

那是一套运动衣,简单的鹅黄色印花T恤,外面是一件浅灰的连帽拉链衫,下身是同色的运动裤,裤管微微呈喇叭状。完全是崭新的,她从来没有穿过。

当然,这个衣橱里有很多衣服她都没穿过,因为实在太多了。也许是因为自尊心作祟,她并不爱逛名品店,于是每个月都会有大量的新款时装画册被送到她手里,任她挑选。莫傅司总嫌她挑得少,每每自做主张,按照他的品味替她挑选一些与日常生活根本不相宜的衣裙,而这些衣服最终的命运只能像养在深宫里的美人,寂寞而死。

对于莫傅司突然老黄瓜刷绿漆—扮嫩的举动一直不解的温禧,直到他将车停在学校外面的停车场时,才隐约明白了他的用心。

今天,休息了一个暑假的学生拖着行李箱,从四面八方回到了校园。试想,在满校园T恤仔裤板鞋的男学生里面,一个穿着手工西装的成熟男子出现,该是何等引人注目。可是穿着球衣的莫傅司,看上去俨然大学校草,丝毫不会让别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妄加猜测。

懂了他的心思,温禧只觉得悲喜交集。他们二人本来就都长得极好,看上去完全是一双璧人,今日又都穿的是运动休闲风,效果堪比情侣衫,走在校园里,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眼球。

到报到处注册手续很简单,不过是在学生证上敲个章,再到学生系统里登记一下,五分钟便完了。莫傅司倚在注册处的门框上,默默地看着温禧将学生证递给负责注册工作的学生。

前来报到的学生很多,其中居然有那次在食堂遇到的短发女生。看见一身球衣的莫傅司,女生顿时笑得眉眼弯弯,用英语朝他打了一声招呼。

莫傅司绷着脸点了点头,女生却似受到鼓励,继续热情地用英文搭汕:“呀,你是美国哥伦比亚的学生吗?你穿11号球衣啊,你是打小前锋还是前腰啊?鲁梅尼格、乔治谧贝斯特、吉格斯都是穿11号而成名的,还有阿根廷的贝隆、西班牙的亨托、英格兰的瓦德尔和巴恩斯——”

未等女生说完,莫傅司已经用中文冷冷地开了口:“我不踢足球。”

“你听得懂中文啊。”短发女生依旧好脾气地笑着,“灌篮高手里最帅的流川枫也是穿11号球衣的啊。”

这一次温禧没有像上次在食堂那样,她只是和莫傅司保持着一段距离,安静地站着,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如同一个哀伤的影子,任由周围女生们爱慕的眼光投射在他身上。

莫傅司看着她这副样子,只觉又气又痛。他径直挤进人群,牵着她的手将她带了出来,留下一地芳心碎片。

温禧却只是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阳光刺得人想流泪。她知道,她就要失去腹中的孩子了。

当商渊成看见素来以冷硬精英形象示人的莫傅司居然穿着一件球衣出现时,很不厚道地笑了。

“你们这副样子,很像大学里偷吃禁果闯祸的男学生带着女朋友来解决后患啊。”双手插在口袋里,商渊成一双桃花眼笑成了两弯月牙。

温禧闻到医院里特有的来苏水的气味,一阵阵泛恶心,因为没有吃早餐,胃里空空的,所以只吐出了一些酸水。

莫傅司整眉拍着她的背,恶狠狠地刻了弟弟一眼,“少说废话,医生呢?”

商渊成这才正色道:“你可想清楚了,进了手术室,你儿子可就没有了,你当真舍得?”

莫傅司语气凌厉起来:“够了,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我的事不用你管!”

商渊成哼了一声,“谁稀罕管你的事。”这才引二人朝手术室走去。

温禧几乎是被莫傅司架着送进手术室的,穿着粉色衣服的护士笑得很甜,温禧却觉得冷。“傅司…”她忍不住扭头望他,莫傅司知道,这是她最后的祈求。

那是怎样惊心动魄的一眼啊,夹杂着伤心、绝望、爱恋,还有憎恨。他硬生生地别过眼睛,不去看她。

手术室的门很快被合上,里面和外面,犹如两个世界。

门的隔音效果其实很好,莫傅司却觉得始终听见她在哭,细小的吸泣声,在他的耳边,在他的脑子里。

“她不会痛吧?”莫傅司声音很低。

“会先进行静脉麻醉注射,所以肉体上不会。”言外之意,心灵上的疼就不是做医生的能管得了的了。

莫傅司烦躁地掏出香烟,商渊成眼睛一下子剧烈收缩起来,“你还在抽这个?”

“唔。”莫傅司含混地应了一声,抬脚往吸烟区走去。他眼眸里藏得深刻的痛苦,没有人看见。

手术室里,护士小姐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请您躺好。待会儿麻醉师会先给您进行静脉注射麻醉,这样手术过程中就不会有痛感。您就当睡了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医生、麻醉师、护士通通戴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看得温禧只觉得心慌。

麻醉师手里拿着注射器朝她走来,冰冷的针头闪烁着毒辣的光,温禧只觉得一阵阵晕眩。妇产科主任戴着手术专用的乳胶手套,消过毒的手术器械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随着医生的翻拣,金属器械和托盘轻微的碰撞声更是让温禧心里的恐惧升到了极点。

“宝宝…”失去意识之前,温禧只模模糊糊念出了这么一个词语,眼角的水渍反射着无影灯的薄光。

因为还未过麻醉药的药效,温禧被送到独立病房时,还没有醒。

莫傅司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握着她的手,“她什么时候会醒?”

商渊成抬手看了看腕上的积家陀飞轮,“还要再过大约半个小时。”

只剩下半个小时了吗?

“你请医生写一张术后注意事项给我。”

“已经准备好了。”商渊成从白大褂里摸出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纸来,递给莫傅司后便出去了。

莫傅司就这样握着温禧的手,一动不动地坐着,犹如一座雪花石雕像,直到老管家轻轻敲门进来,他才动了动。

Stephen,请一个妥当的护工照顾好她,这些天我就不回莫宅了。”莫傅司将那张写满流产后注意事项的纸塞到管家手里。

就快到半个钟头了,她也要醒了。莫傅司弯腰将温禧的手轻柔地放进被子里,转身往门外走去。

“少爷您?”老管家也弄不懂莫傅司的意思了。

莫傅司双手插在裤兜里,朝他微微一笑,“把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会回莫斯科。你要跟着我走吗?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解除契约,放你走。”

“我会侍奉少爷您直到我去见上帝的那一天。”老管家神情严肃。

莫傅司不置可否,拎着车钥匙往电梯走去。老管家叹了口气,望着莫傅司清瘦的身影消失在电梯之内。

温禧醒来时,只看见一片静穆的白色。手术中她倒是真的没有感到一丝疼痛,就像做了一个梦,可是她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守候在门外的斯蒂文森听见动静,礼貌地敲了三下门,得到允许后才走了进来。

“温禧小姐,我来接您回去。”

温禧抬头看了看即将挂完的点滴,又下意识朝管家先生身后看了看,他没有出现,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嗯,给您添麻烦了。”温禧垂下了眼帘,双手揪着被角。

护士来给她拔了吊针。温禧去卫生间换了衣服,和老管家一起离开了医院。

她依旧住在属于莫傅司的那间卧室里。过了药效之后,小腹内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并不是很疼,就像痛经那种坠涨的感觉,很不舒服。温禧知道,即使这个伤口愈合了,可是她心里的那道疤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有专门的护工照顾她,是一个眉目干净的中年女人,话很少,只是安静地做事。

莫傅司却一直没有出现。温禧的一颗心冻结成了冰块,她几乎一整天都蜷缩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睡醒了去卫生间,按下冲水的按钮时,温禧忽然感觉在那混着血丝的尿液里看见一张婴儿的脸,比例有些失调,眼窝处是两个黑洞,正盯着她。

“啊!”温禧尖叫起来,拼命按水箱上的按钮。

女看护赶紧跑过来。温禧已经花容失色,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白得像纸一样,手指指着抽水马桶,颤巍巍的,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两个字:“宝宝。”

叹了口气,护工拍拍温禧的背,“太太,您是睡得久了,又有思想负担,这才出现了幻觉。您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