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往下想,他从不会给人两次机会,也许昨晚就是教训,如果再次违逆他的意志,温禧重重地叹息一声,捏紧了书包的肩带,抬起了有千钧重的双脚。
她走得很慢,简直可以说是一步一挪,莫傅司眯眼看着她,心中愉悦到了极点。
“莫先生。”再长的路也有尽头,温禧终于站在了宾利的车门旁边。
“上车。”莫傅司扶了扶护目镜的镜腿,目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
温禧拉开车门,认命地坐了进去。
不知道院里的同学会不会认出她来,但愿不会。温禧在心中默默祈祷。
莫傅司一面发动汽车,一面转脸看她一眼,讥笑道,“怎么,摆出这么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难道是我丢了森木大学高材生的脸面了?”
“没有。”温禧视线低垂,小声应道。
学校林荫道上的悬铃木飞速地退去,莫傅司转脸看向前方,“在这个交易里,我没有迁就你的义务,这一点希望你记住。”
交易。一个赤/裸/裸的词汇,直接粉碎一切幻象,温禧自嘲地一笑,“我明白。”
莫傅司赞赏地一笑,“梦可以做,不过只限于午夜到清晨的时间段,其余时间还是面对现实的好。”
出了森木的校门,莫傅司直接开车去了国贸。
这是温禧第二次踏进这个晶光闪闪的地方,和上一回的窘迫相比,这一次又多了羞赧。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微微泛黄的白色帆布鞋、褪色的牛仔裤、最简单的宽松T恤,脸颊一阵阵发臊,她真恨不得自己能无限缩小,小到没有人能看见她。
“你也读了奢侈品管理课程,那你觉得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奢侈品趋之若鹜?”莫傅司姿态一如既往的潇洒不羁。
温禧望着两边的橱窗,在璀璨的灯光下,模特倾斜的小脸是一个倨傲的弧度,钉珠、亮片、波点、褶皱、蕾丝、镂空、不对称剪裁、塔夫绸、桑蚕丝、欧根纱、麂皮绒、乔其纱…
“因为奢侈品代表的是美好的事物,它们提供的不仅是纯粹的物品,而且是高品位的代名词。就像光可以带来光明一样,奢侈品会给拥有者带来一种愉悦的心理体验,仿佛一旦拥有就和某种更好的生活的联系得更加紧密了。”温禧轻轻地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莫傅司一脸的不屑一顾,他随手指着GUCCI的巨大铭牌说道,“美好的事物?你可知道古琦的发家史?古琦第三代掌门人毛里西奥·古琦为了和帕特里齐亚结婚而放弃了继承权,看看,多么伟大的情种!结果呢,结婚后毛里西奥又花了十年时间和数百万美元律师费,就为和‘挚爱’离婚。91年帕特里齐亚得了脑瘤,毛里西奥去探望‘爱妻’的时候,你知道他说了什么?”
温禧摇头。
莫傅司低头凑近了她的脸孔,脸上带着奇怪的微笑,“我就是来看看你死没死。”他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沙哑,将这么一句可怕的话说得又森冷了三分。眼见温禧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他才挑了挑眉毛,恢复了先前淡然的口吻,“后来帕特里齐亚找了一名意大利杀手,将自己的前夫射杀在米兰办公室的楼梯间里,。”
温禧愣住了,典型的豪门恩怨,她只知道汤姆·福特一手将古琦打造成一个以性感冷艳著称的奢侈品品牌,哪里知道这光鲜是成长在血腥土壤里的恶之花?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莫傅司居然抬脚进了古琦的大门,然后就是导购小姐们清脆如黄莺一般的声音,“欢迎光临。”
见温禧还呆立在门外,莫傅司眉头微蹙,转身走到她身边,亲昵地搂住她的肩膀,“还愣着干什么,刚到了新款夏装。”温禧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后颈上,肌肤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细小的粟粒。
店堂负责人早已经热络非常地迎了上来,“莫少,好久不见。”说完眼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身畔的温禧。
“人不见,我的卡总是常见的吧?”莫傅司懒懒地睨一眼店长,“女装新款在哪里?”
“莫少和这位小姐这边请。”店长一阵风似地将二人撮到新款货架去了。
温禧觉得浑身不自在到了极点,店长窥伺的眼神、店员小姐们不加掩饰的嫉妒里还带着隐隐的蔑视,都像文火一样细细地煎熬着她的一颗心。
莫傅司在新款夏装里快速翻捡了一下,将好几件衣裙径直塞到她的怀里,拉了拉她的马尾,“去换上,先换那件黑色的。”
被领着去了试衣间,温禧抱着衣服,茫然地看着布置精良的换衣间。
他口中所说的是一件黑色的真丝裙子,抓在手里,轻飘飘的像一朵云絮,漂亮的V字领口,周围还有细细的木耳边,背后是镂空交叉带子,腰线掐得流畅极了。上好木质纸浆制成的标价牌,标牌边角还有金色的暗纹,但上面的黑色字体简直令人心碎——三的后面有四个零。温禧定睛又数了一遍,还是三后面四个零。
温禧感觉脸上一阵阵发烫,她笨拙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换上了这条裙子。
裙子十分合身,凉匝匝地贴着身体,简直像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她不敢去摸裙子,生怕手指上的倒刺会勾起裙子的丝头。
镜子里的女生眉目如画,黑色的衣裙越发显得肤若凝脂,只除了脚上穿的是一双帆布鞋。
鼓起勇气出了换衣间,温禧简直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
“这是莫先生为您挑的鞋。”店长面带微笑,“我来为您换上。”
“我自己来就行,谢谢您的好意。”温禧窘迫地连连摆手。
莫傅司不声不响地从店长手里接过那双金色的高跟凉鞋,淡淡地朝温禧说道,“脱鞋。”
温禧垂下头,默默地解开了鞋带,刚褪下袜子,莫傅司已经握住她的踝骨,托起了她的脚。
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她的头顶心一直传递到脚趾尖,温禧臊得羞涩地蜷缩起了脚趾。
她的脚趾小巧玲珑,淡粉色的指甲像春天里桃花的花瓣。莫傅司俯身为她穿上了凉鞋,又系好了绑在脚踝上的金属链子。从未有人如此对待她,即使她明明知道这只是一个百花丛中过的男人的甜蜜伎俩,温禧还是无法抑制战栗了。
“站起来。”
温禧徐徐起了身,周围的店员小姐轻声抽气的身音此起彼伏。她身材匀称苗条,腰肢盈盈一握,但胸脯却并不贫瘠,反而像两颗成熟的水蜜桃,越发显得身材凹凸有致,曲线玲珑。
莫傅司站在她身后,和她咬耳朵,“真看不出你的胸脯如此伟大。”温禧脸上好容易平复下去的绯色又一次爬了上来。
“把这几件衣服包起来。”莫傅司交待道,一面递出去一张黑色的信用卡。
店长刷卡的时候,温禧拽着裙子的下摆,不知道该说什么,店员小姐早已将所有衣服包装妥当,装在一个精致的提袋里,递给了她。
她拎在手里,像沉甸甸地提着她的自尊。
离开的时候,所有店员小姐排成两列,弯腰鞠躬,用练习过无数遍的嗓音说道“感谢您的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出了门,莫傅司随手将刚才的那张黑色信用卡递给她,“这是我的副卡,给你的。”
黑色的卡身上有三个金色细骨字母,溜出一行金线,温禧在心里暗暗拼读了出来—“莫傅司”,原来他叫莫傅司,在蔺川方言里,喜欢一个人叫做“欢喜”,发音类似于“傅司”,他的名字,是让女人不要喜欢上他吗?
第六章 热 22~24.9℃
南方的日落总是那么快,仿佛是一瞬,天便暗了。
莫傅司带着妆扮一新的温禧去了流光。
沿着盘山公路逶迤而上,温禧感觉到傍晚的风呼啦啦直往身上钻,影影绰绰可以看见不远处花木扶疏里挑高的仿古檐角,鸱吻端坐在高翘的檐角之上。檐下的铁质风铃正在夏风的吹拂下发出悦耳的声响。
碧青色琉璃瓦,朱砂红的立柱,镏金牡丹的窗棂,紫棠色的匾额…色彩的强烈对照给人一种浑噩的感觉,仿佛置身某个杂糅的时代,有门童恭敬地开了车门,温禧随着莫傅司一并下了车。
正中的匾额上两个瘦金体字“流光”,银钩铁划,风骨尽显。莫傅司率先进了门,温禧赶紧跟上。
早有穿着西装,带着白色手套的管事迎了上来,朝莫傅司弯腰鞠躬道,“莫先生。”
莫傅司微微颔首,稍稍驻足,等温禧走过来。
波斯地毯花纹繁复艳丽,踩在上面总叫她产生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温禧的脚步不免有些犹疑。
“典瑞的颜少,骆家二公子,晟时的沈总都已经在二楼等您了。”管事禀报道。莫傅司正要说话,就听见二楼传来一个轻狂的男声,“有你这样尽地主之谊的吗?几天不见,傅司你的架子是比我们苏书记还大了啊!”
温禧仰头看了看说话的男人,他双手撑在黄铜阑干上,侧着头,一脸的吊儿郎当相。感觉到有人注视,骆缜川吹了一声口哨,“傅司,是你的妞吗?真是好颜色。”说完还不忘竖了竖大拇指以示嘉许。
温禧不适地垂下了眼睫,专心去看地毯上的头顶水壶的女人。莫傅司忽然伸手搭住她的尾椎,沉默地往楼梯上走去。
尾椎,位于腰臀之间的暧昧地带,温禧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就感觉到他搁在她尾椎上的那只手仿佛成了火炭,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正翻滚着大大小小的泡泡。其实他的手根本是凉的,真丝裙子也是阴匝匝地箍着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想到这里,温禧只觉得热血一阵阵往脑子里冲,太阳穴那里嗡嗡直响。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他搂着上了二楼,又进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包厢。
包厢开着红绿二色的双球灯,沙发上倚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左拥右抱,一只胳膊里搂着一个女人,而且还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打个形象的比喻,如果说左手里深目削颊的是糖醋排骨,右手里白净秀美的那个就是粉蒸肉,当然,是精肉,不是五花肉。
莫傅司盯他一眼,“颜霁,你真不愧是杂食动物。”
叫颜霁的男人歪了歪嘴角,“不挑食是一种好习惯。”
“消化不良,胃好难受,请服吗叮咛。”骆缜川嬉笑着接了一句。
“你们俩能不能别一见面就抬杠。”一个沉稳的男声插了进来。
温禧这才留意到暗处坐着的男人,他有一张英挺锐利的脸。
这一屋的四个男人长相都极为出色,温禧忍不住在心底叹气,难怪朱元璋长得那么丑,崇祯皇帝朱由检却进化为美男子,可见是一代代人工选择的功劳。老话说,“三代为宦,方懂穿衣吃饭”,这几个男人,一看便知道出身优渥,非富即贵,相貌自然也是各种优势资源结合的产物。
“曾艺宁被你甩了?”左拥右抱的男人忽然起了身,凑到温禧面前,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
曾艺宁,上次在国贸遇见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后来回去一查,才知道是当红的玉女明星。提笼遛鸟,熬鹰赌马,捧戏子、逛窑子、掷骰子、吸泡子,这些公子哥儿干的事儿几千年来半点新意都没有。不,不,他不是这样的人,潜意识里温禧拒绝将莫傅司划归到纨绔子弟一类当中去。偷偷瞄一眼莫傅司,正好看见了他微微凸出的喉结,温禧感觉耳朵一下子烫起来。
莫傅司朝沙发上的二女微微一笑,“还不快把你们颜大少的眼睛珠子替他拣起来塞进眼眶里去,免得滚远了找不到。”
红烧排骨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莫少真是的,带这么漂亮的小姐过来,你知道的,我们霁少爷见了美女连路都走不动的。”说完和粉蒸肉一起掩嘴吃吃地笑起来。
颜霁抬了抬眉毛,“你不是一直喜欢美人上马马不支的类型吗?怎么今个儿变成美人上马马不知的这种了?”
莫傅司懒洋洋地瞥他一眼,“不挑食是一种好习惯。”
颜霁恨得牙痒痒,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每次都是这样,真是可恶。眼珠转了转,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对了,我刚看了今天的娱乐版,有记者把你和曾艺宁在她的左岸名都别墅附近幽会的照片给扒了出来。”一面献宝似地从沙发里摸出一张报纸来。
莫傅司接过来,轻描淡写地看了两眼,“无聊。”
沈陆嘉徐徐吐出一口烟,“君俨过来吗?”
“他要忙着当二十四孝老公外加五好爸爸,没时间。”莫傅司轻嗤道。
“那我们就开席吧。”骆缜川一脸的跃跃欲试。
“会打麻将吗?”莫傅司忽然扭头朝温禧说道。
小时候无数次在麻将桌畔等父亲,看总看熟了,别的女孩子打小接触琴棋书画这些高雅艺术,她呢,却是市井俚俗赌钱搓麻这些生猛艺术里泡大的。她从来以会这种“国粹”为耻,可是从他嘴里问出来,她却说不出个“不”字。
温禧低声应道,“会一些。”
“我先打一把,你在旁边好好看。”
桌子足够大,四个男人分踞东南西北四方,女伴都鲜花似地团簇在男人身侧,只除了那个叫颜霁的男人是双姝在侧。
侍者送了酒上来,除温禧之外的几个女人乖巧地端起酒杯,递送到各自身畔的男人唇边。温禧看着她们的动作,屈辱的感觉让她捏紧了手指,她无法像她们一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做出这个动作,她不能。
莫傅司倒没有为难她,他自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苦艾酒,淡淡地开了腔,“老规矩?”
坐在他下首的沈陆嘉点头。
他们玩的是筹码,温禧只看见一叠叠方方正正的筹码被不断推来推去。莫傅司开局并不顺,一连放了好几手。颜霁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你替我打。”莫傅司侧身离了座椅。温禧和他换了座位。座椅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温度,刚落座,温禧又觉得臊起来。
颜霁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眼略略一抬,别有深意地看住温禧说道,“我们莫少今日大发慈悲,普降甘霖来了。”
莫傅司的左手随意地搁在温禧所坐的椅子的椅背上,右手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你仔细,免得输多了要把你自己给典押出去,不过这样一来,典瑞拍卖行就实至名归了。”
温禧心里忍不住一跳,原来这个长着妖娆凤眼的男人是垄断了蔺川将近80%的艺术品市场总值的典瑞拍卖行的东家。
“美女,我从来都只怜惜我自己的女人,至于莫傅司的女人”,颜霁朝温禧露齿一笑,白牙在光线下寒光闪闪,“我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霁少爷,你这样唐突佳人,小心莫先生翻脸。”粉蒸肉一双柔美的双眸里满是揶揄。
莫傅司冷哼了一声,“开局吧。”
牌声噼啪里,莫傅司侧头和温禧低语道,“你放手去打。”
温禧“嗯”了一声,手刚触到麻将牌,才感觉到这副看似稀松平常的麻将牌竟然是用象牙雕成的,非常细腻温润。
她上手极快,一时竟未落下风,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骆缜川笑起来,“我就说,傅司的妞怎么可能是吃素的。颜大少话说得早了吧?”
颜霁就和他的名字一样,脸上始终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骆二,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出牌却越发凌厉。
沈陆嘉鲜少说话,身侧作陪的佳丽便有些尴尬。
温禧正要出牌,一直在喝酒的莫傅司忽然开腔,“不要打这个。”他的呼吸里伴着清淡的苦艾味,软绵绵地拂在她光/裸的脖颈上,清凉的手指甚至还握着她的手指,温禧觉得心完全跳乱了节奏。
红绿二色的光轮番打在他的脸上,红光时,他素来苍白的脸颊像燃烧着不同寻常的火焰,绿光时,他的脸则如同地宫里绿幽幽的魔王,光和暗的交替里,莫傅司比寻常看起来更加的惑人。
温禧按照他的指点出了牌,顿时彻底翻盘。颜霁手里的筹码推过来了大半。
侍者送来了各色宵夜。骆缜川伸头一看,眉开眼笑道,“有我最爱的鲜虾云吞面。”说完牌也不打了,直接开吃。
颜霁指了指手磨的芝麻糊汤丸,糖醋排骨见状,主动端起碗,舀起一勺喂进他嘴里。
沈陆嘉则默默端起了一碗参麦骨汤,身侧的佳人轻声细气地开了口,“沈总,我来吧。”
“不用。”似乎觉得自己语气略重,又加了一句,“你自己吃吧。”
“陆嘉你真是不解风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颜霁在喂身畔的两位丽人。
莫傅司将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碗端到温禧面前,“冰糖炖雪蛤,美容养颜的。”
温禧为难地看着瓷碗里白色的半透明物体,她虽然没吃过,但好歹知道雪蛤其实是林蛙中的雌蛙体内的输卵管,一想到这里,哪里还有半点食欲。
还是沈陆嘉旁边的年轻女子替她解了围,“你不嫌弃的话我和你换吧,冰糖莲子百合羹,我还没有碰。”
“谢谢你。”温禧嘴里应着,眼睛却小心地觑着莫傅司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这才换了过来。
吃完了宵夜,一干人直打到夜里九十点钟,算过筹码,温禧才知道他们玩得都是十万一底的。赢了的不以为意,直接打赏给女伴,输了的也是一脸无所谓的神气,温禧觉得心灵又一次受到了强烈的振颤。
颜霁一干人很快带着各自的女伴作鸟兽散。莫傅司也不送客,一直坐在牌桌旁边,修长的手指正将麻将牌一一收拾进一个紫檀木雕花盒子里。
温禧垂手立在一边,红绿二色光线照得她眼睛有些发涩,当然,也有可能是麻将打太久的原因。
“你本来有的只是一副互不搭界的乱牌”,莫傅司指尖正摩挲着一张“红中”,淡淡地开了腔,“一摸再摸,却可以将乱牌理成一副等‘糊’的听牌。”
温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唔”了一声。
莫傅司将手里的“红中”放进牌盒里,起了身,缓步踱到温禧面前。随着他一步一步地靠近,温禧觉得心脏一下又一下地剧烈地跳动着,简直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怎么由乱牌到好牌,靠的就是一个字——摸。”男子低沉的声音故意在“摸”字上停顿了几秒。温禧心脏重重一颤。
莫傅司唇角噙着一抹淡笑,好整以暇地抱着手。两个人离得相当近,气氛一时暧昧到了极点,温禧觉得嘴唇发干,像被粘合了一样。
“我从不勉强女人。”上次他说这话时表情还宛然在眼前,温禧一下子明了了他的意思。他从不勉强女人,因为他始终在等女人主动贴上来。
身上的真丝裙子忽然像蛇一样紧紧缠缚住了她,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红绿双球灯还在不断变换,温禧闭了闭眼睛。
半分钟后,她睁开眼睛,粲然一笑,抬脚向莫傅司所站的方向迈了出去。
脚尖还未落地,腰肢已经被男子搂住,略低的温度让她如同吸入了异氟烷一般,一种麻痹的感觉瞬间由腰部弥漫至全身。
莫傅司薄唇上扬,温禧似乎看见了他隐约现出的雪白而尖锐的犬齿。男人的右手托在她的颈下,左手依旧扶着她的腰,脸却压了下来,舌头直接从娇嫩的唇瓣缝隙里破关而入,温禧只觉得从尾椎到头顶时冷时热,小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这是她的初吻。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任他主宰一切,他的舌头像一尾鱼,灵活地四处游弋,意乱情迷里她好容易随着本能去追逐那尾游鱼,不料莫傅司忽然握住她的下巴,给她来了一个极度深喉的吻。
空气被掠夺殆尽,温禧自觉自己也成了一条鱼,一条被曝尸岸上的鱼。
莫傅司终于松开她,在红色光线下,他深灰色的眼眸里若隐若现地跳动着两簇小火苗。温禧根本不敢看他,这个男人,就像会呼吸的艺术品,多看两眼,就会心律失齐。
“跟我来。”莫傅司忽然俯身含住她的耳垂,濡湿的感觉让她瞬间如遭雷击。看着眼前的女生双颊泛粉,双唇微肿,红润的像一朵石榴花,就连眼睛里也沾惹上了情/欲的颜色。莫傅司翘高了唇角,伸手搂住她的腰向包厢内里走去。
这间包厢和他自己设在流光的私人套房其实是连通的,在包厢墙面内置的密码盒子上飞快按下一串数字,弹簧锁吧嗒一声,莫傅司拧开把手,和温禧进了内室。
温禧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一个词来:狡兔三窟,在他身上,似乎永远罩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真切。阴晴不定,亦正亦邪,莫先生就是一个灰色的人,一个站在黑白之间模糊地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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