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听了,语气颇为不满:“这什么世道?别人和我出去,那都是只有别人穿隆重点以表达对我的尊敬和受邀的荣幸。以前排队等了一晚上在门口就为了和我说句话的也有呢,可我就是不想见,那天早上起来袜子的一只找不到了,心情不好。”
我对阿成的好逸恶劳和骄奢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劝说道:“你现在觉得自己年轻貌美,拿乔端架子,还有人捧你;等你从云端掉下来,那些捧过你还有没捧上你的,都死了命踩你。你有点忧患意识行不行?还真想这行当做一辈子啦?”
好在阿成还是良心未泯,在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苦口婆心下,他终于非常勉为其难地同意出来。我看过不少报道,那些特殊行业的从业者,虽然内心知道换行才是正道,但毕竟这么多年挣着那种快钱,已经心态浮躁眼高手低到无法安定地做一份朝九晚五的正经工作了。所以做了这一行真正能洗白上岸的,其实并不多。报道上说,对待这些边缘人士,最重要的是身边人的鼓励和无微不至的关心,理解他们偶尔的心态反复和挣扎。
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阿成拉出泥潭。
我和阿成约在我家见面,然后我再载他去见marvel。
第二天,他来得还挺早,见我把一堆堆包装好的礼物盒正在装上车,他便走过来帮忙。
“文学,你这么多礼盒要送谁啊?”
我装完最后一个盒子,喘了口气:“我今天给你找了个钢琴老师,就是那个知名的marvel,现在想找他指点的出价再高他都不一定愿意呢,他这次答应给你一路免费辅导,直到你能出师。今天顺利的话,让他看看你的钢琴水平怎么样,给你制定个教学计划,拜个师,我这些是为你准备的拜师礼物,总要表现点诚意的不是?而且marvel这个人,你只要好好抱他大腿,以后不会愁吃穿的。”
“不!我不去!”
我不由分说揪住了阿成的耳朵,血腥镇压了他的此次反抗,把他一把丢进了车里。
我们到约好的琴房时候,marvel已经到了,房内传来悠扬的琴声,节奏曼妙。我看了眼站在我旁边还在赌气的阿成,禁不住浮想联翩,真希望他未来也能白衣胜雪,安宁美好地徜徉在艺术纯净的世界里,远离那些社会上的肮脏与不堪。
marvel听到我们的动静,便停下了弹奏,他从琴房里走了出来。
今天他穿了一件烟灰色的开衫,显得越发文静,他对我笑了笑,似乎想说些什么。
然而他还没开口,就被阿成打断了。
“文学,文学,我想起来了!你知道他是谁不?!”他的脸上写满恍然大悟和新仇旧恨,“就是那个男的!”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把我拉到一边,凑到我耳边小声道,“你忘记了么!就是那次在餐厅里,老盯着我看,觊觎我美色妄图染指我的那个男人!”
不远处的marvel虽然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内容,但正也望着阿成的脸,他皱着眉,一脸若有所思。
“你看,他看起来也认出我啦!”阿成在我耳边继续道,“你看他脸上表情多淫*邪,一看就是对我贼心不死啊。你让他做我老师,不怕送羊入虎口么!”
我之前忘记阿成对marvel还有这个误会,但此刻一听阿成添油加醋,外加marvel脸上的表情确实相当复杂,再联想到高傲的文音对marvel已经有了那么明显的示好,但也不见他下一步行动,外加阿林的追求更是奔放热情,他也不为所动,娱乐新闻上也不曾见到他的花边新闻,艺术圈里又多“弯男”,marvel莫不真的是…
我看了一眼站在我边上拼命给我使眼色的阿成,再看了另一边盯着阿成看的marvel,觉得任务颇为艰巨。
“要不,阿成,你去给marvel弹一曲听听?让他先听听你大致是个什么水平?然后也好让他因材施教啊。”
就这样,不情不愿的,阿成还是被我们带到了琴房。
他像以前无数次一样,端坐在了钢琴前,侧脸美好,手指间仿佛蕴藏满了力量。
然而当音乐响起,我和marvel都皱起了眉头。
他弹得磕磕巴巴,仿佛每一个音符都像是牙膏一般挤出来的,音符与音符之间没有任何承上启下的韵律。这甚至无法称作曲子,只能说是一个个孤立的噪音。然后他弹了一个大大的破音,那个声音刺耳到他自己也停了下来。
琴房里萦绕的,是非常尴尬的安静。marvel看了我一眼,先走出了琴房,我跟着追了出去。
“哈哈哈,那个marvel,阿成平时太仰慕你,这次实在是太紧张了!导致完全发挥失常!他平时真的不是这样的,他平时能把这个曲子弹得非常流畅非常动听!我听过的!”
“文学,我知道你想帮助你朋友的心意,但是他真的…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很刻薄,钢琴确实是一个需要熟能生巧的乐器,但是首先,需要有对音乐的感知力,否则苦练也无法弥补。你的这个朋友,我恐怕他对音乐并没有什么灵性。还有,我不知道他到底对你有多重要,重要到你愿意这么护短到为他这样欺骗我。”
不知道我有没有看错,marvel说这话时,脸上竟然露出些许落寞的神色。
我正要解释,他却打断了我:“文学,他刚才弹的,是一支演奏级别难度的钢琴曲,他是不可能流畅弹出来过的,这支曲子,连我也练了三个月。但凡他能动听地弹奏这个曲子,他都不会像你和我说的那样还在为生计奔波的了。这也构成我不喜欢他的另外一个原因:他太过于浮躁了,想去驾驭这样一支他没有能力演绎的曲子,那是对音乐的不尊重。”
“所以,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接受他成为我学生的。我们接下来会合作,我希望你能对我坦诚。”marvel说完,深深看了我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我转头看了眼琴房,心里是对阿成滔天的愤怒。
我真的没有骗marvel,阿成确实把这支曲子弹得非常熟练,再紧张也不能紧张到发挥成刚才那样。
然而还没等我兴师问罪,阿成便脸色焦急地从琴房里冲了出来。
“文学,去马场。我的马难产了。”
我便这样云里雾里跟着阿成飞快地赶到了马场。那匹我曾经也骑过的栗色的漂亮纯血马,阿成告诉过我它叫‘安娜’。此刻它正被几个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尾巴不安地甩动着,四蹄也不断踏步,显得非常暴躁。
阿成上去抱住了它,他非常温柔地抚摸它的头,安抚它。
“是怎么回事?之前的护理不是一直做的很好么?也说没有问题,怎么突然难产了?而且明明没到预产期?”
“是这样的,今天有几位会员,引开了我们的安保,想要偷偷骑它,但是您也知道‘安娜’的脾气,差点把其中一个女孩摔下来,这女孩的朋友便狠狠踹了它的肚子泄愤,他们不知道它正怀着小马,之后‘安娜’便开始有要早产的征兆了 。”马场经理战战兢兢地回答着阿成的问题,“我们试图接生,但是我们在产道里只能看到胎儿的前肢而看不到胎儿的头部,应该是胎位不正,像这样的难产我们的工作人员没有资质接生,已经联系了专业的接生员。”
阿成的脸色阴沉一片,我鲜少从他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那是一种充满威压的上位者的气场。
“接生员要什么时候能到?”
马场经理的脑门上是一片汗:“可能还要一个小时,事发突然,今天高架上有一段路还有交通管制。”
阿成环顾了一下四周:“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就要给它接生。你去帮我准备消毒液,凡士林或者石蜡油、橡皮手套,肥皂水,碘酒、纱布还有比较结实的布料。”
‘安娜’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它显然非常难受和痛苦,变得开始有攻击性起来。
我有些害怕的退了退。
阿成过来拉起了我的手。
他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间,脸上是认真而坚毅的表情,英俊得让人无法拒绝。他就用他黑而大的眼睛盯着我,声音微微低沉而有磁性,他说:“文学,我需要你。”
那一刹那我听到了心里一种奇特的感受,仿佛我原来的人生都是一支音律杂乱的歌曲,而此刻终于被敲击到了那个正确的和弦和主旋律,那些扭曲的五线谱都以纷繁复杂的形式清晰了起来。那种感觉,和那个夜晚,白衣的marvel对我笑的时候,似乎又是不一样的。然而一切都很慌乱,我无法多想。
马场工作人员很快拿来了阿成要的东西,阿成指导他们用消毒液清洗了‘安娜’的产道外围,他已经戴上了橡皮手套。
“‘安娜’认得你,你在边上,安抚它,它会安心很多的。其余太多陌生人了,只会让它害怕。”
“你不要担心,你可以的,我们可以一起做到的。它不会有事。”
我其实是害怕的想要逃跑的,因为我害怕即便我费尽一切努力,仍旧无法顺利接生出小马,甚至竭尽所能也不能挽救‘安娜’因为难产失血过多而死。我是那么深刻的了解这种恐惧。那么多年来,我几乎花尽了所有精力,妄图融入文音所在的那个世界,但最后仍旧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罢了。就像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当我已然疲惫,却发现自己却是跑错了路,终点永远无法抵达。长久以来,我惧怕那种深重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变得对那些可能会失败的事情,都不愿意再付出努力和心血。因为似乎假如自己装作毫不在乎,毫不付出,就真的好像,那些事情并不重要一样,在失败的时候,似乎真的就可以云淡风轻。
此时,阿成把我的手引导着贴在‘安娜’的身上,它便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我,那种目光是温顺的,宽容的,求助的。
阿成已经开始戴着手套把胎儿推回产道,然后正在摸索着准备矫正胎位,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汗珠,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安娜’开始异动,它变得不再理智。我紧张起来,阿成双手都在帮助引导生产,假如‘安娜’暴动,那他根本没有办法防护来自‘安娜’暴动造成的伤害。那样不仅他会受伤,‘安娜’和它的孩子也不一定能存活。
我咬了咬牙。
此时,‘安娜’已经鼻翼开张,喘着粗气,急促焦灼又痛苦的。我踮起脚尖,凑近它的头,给了它一个拥抱。
我按照阿成讲的,站到了肩部安全区,然后才开始一下下抚摸‘安娜’,我需要对它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和警觉,并且要随时留意它是否有可能攻击阿成。
“小心!”
“阿成,当心它的左脚!”
然而我只顾着阿成的安危和‘安娜’的情绪,却没料到自己已经走出了安全区,再又一次‘安娜’的暴动中,我指挥着阿成躲过了它的攻击,却不料自己被它踢了一脚。那一脚踢在我的腰背部,当场我便疼得坐到了地上。
“加油!加油!就差一点了!”
此时正到了关键时刻,阿成正在把小马羔拉出来,胜负在此一搏了。
我忍了忍剧痛,又晃晃悠悠重新站了起来。
“阿成,后退。”
“往左边一些。”
仅仅是二十分钟而已,可是我却觉得经历了漫长的一天。
‘安娜’的马宝宝应该安全出生了吧?
我听到阿成快乐的声音,他和我说“文学,文学,我们做到了!”
这本该是个激动的时刻,然而连阿成冲过来,给我的那个混合着血味的拥抱,我也只是觉得浑浑噩噩,只能望着阿成点了点头,此刻脑海里唯一鲜明的东西,只有那阵阵的疼痛。
之后的事,我便不记得了。我好像陷入了一种时深时浅的沉睡。像是一个梦。梦里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低声轻语:“张彩凤,我以后会保护你的,再也不会让你受伤。”然而我隐隐约约感觉到额头有什么触碰,像是一个吻,又像是个契约的印章。
再次醒来,便是躺在了医院里。刚睁开眼睛,耳边就传来了阿成聒噪的声音。
“文学文学,你醒啦。”
他似乎没怎么休息一直守在床边,此刻脸色有些憔悴,但那亮晶晶的眼神,让我无端的想到摇尾巴的哈士奇。
“哎哎哎,你别动,你腰上被‘安娜’踢了下,一大片淤血。不过还好,没有大碍,就是恢复需要时间,你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有太密集的户外活动啦。不过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把这段时间工作全部重新安排了。”
“来来来,这个是我找人炖的鸡汤,你快喝点。”
“这个是我找中医给你配的活血化瘀的药,你快点涂。”
就这样,刚醒来没多久,阿成就和机器猫一样不断拿出各种东西,摆满了我的床头,像是摇着尾巴邀功的温顺大型犬。
我指了指床尾的一包尿不湿:“你买这个干嘛?我又不是半身不遂高位截瘫大小便失禁了。”
阿成干笑了两声,一把丢开了尿不湿:“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么。你刚昏过去那会儿可吓死我了。那时候我都决定好无论如何都要为你下半辈子负责了。”
然后他突然安静了下来,盯着我深深的看了一眼。
“还好,你没事。”
我有点不习惯他突然这样文艺忧伤,咳了咳,岔开了话题。
“‘安娜’呢?一切都好?”
“恩,接生员后来赶来了,给它做了产后护理。对了,它的小马羔,是一匹健康的小母马,我决定让它叫‘彩凤’!以后它就是你的马了!我已经把它登记在你的名下了,顺带给你办了个马术俱乐部会员。”
“这匹小马也和‘安娜’一样是纯血么?那得多贵啊,我肯定不能要!”
“成年后大概价值四十到六十万英镑。”然后他解释道,“你不用觉得这是巨款就推辞,因为虽然这么贵,但是其实是有价无市的,因为平常人一般没法花那么多钱买马,所以说白了,就是一匹马,也不能用来变现。我现在自己也有一匹了,就送你一匹呗。”
看阿成的样子不像是撒谎,我想了想,觉得也在理,要是这马能换钱,他还能继续做这一行?
“那那几个踹它的人呢?找到了么?”
阿成看了看我,有点无可奈何的味道。
“你怎么就喜欢着急别人的事,把自己都放这些事后面呢。张彩凤,你这么又笨又傻,离开我了可怎么办呐。”
说完,他凑过来塞了我一块巧克力。
“那几个人嘛,马场工作人员发现的时候就报警了。目前在警察局里待着呢,马场会负责走法律程序,代为追究法律责任和赔偿。另外那几个人也都被俱乐部除名了,以后也是马术圈里的黑名单。”
阿成之后又陪了会儿我,接了几个电话才因为有急事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我就接到了阿林一个风风火火的电话。
她说:“文学,我说你在哪儿呢?告诉你个大号外啊!独家消息!哎!文音他们一群人啊被抓了!就那群之前一直嘲笑咱俩的人,眼睛长脑门上那群,现在正关在派出所呢,家里人都出动了,也没捞出来,好像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据说都被扭送上警车了,哎,想想都解气!该!哈哈哈,先不和你说了啊,我还得给其他人打电话通知这个号外呢啊,晚点找你,挂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谢谢某位留言姑娘指出文里面时间上的瑕疵和bug~~~这个我在出版稿里都会修,过几天等不那么抽了,也会同步修里的。
还有这文最近更新都会比较勤快的~~~我写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饿cry。。
大家造我为了写如何给马接生以及马难产肿么办这种信息,都去看兽医学的文了么。。不过找到的资料还是比较少,如果有什么bug的,欢迎大家指出~~~~~
最近接下来的更新里会连番有不少独家消息~~最后,愿留言与更新同在~~这是多么肥的一章啊!!
第十九章 (倒v)
正在暗自垂泪啜泣的母亲,烦躁的来回走动的父亲。
这便是我忍着腰疼办理出院手续后回家看到的场景。家里弥漫着烟味,灼伤的烟灰缸里是满满的烟头。此刻父亲看起来脸色凝重,心事重重。
“爸爸,听说文音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文音出事了?之前整天的不着家,现在文音出了事,家里乱成一团,你倒知道回来添乱了?”
我扶着椅子站定,腰上又开始微微的疼了起来。父亲的迁怒,我早已经习惯了。相较母亲对我的冷淡,父亲似乎更容易对我发泄怒气,但是他对文音就不会这样。
“也不知道文音怎么想的,一定都是她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把她带坏带野了,我就一直反对她骑马,眼看快钢琴比赛了,结果出了这种事。”母亲抹了抹眼泪,朝着父亲道,“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要多少钱我们都赔就是了,千万不能让文音留下什么不良记录,她以后要去世界各地办演奏会的,要有了什么被行政或者刑事处罚的记录,不说对她名誉的负面作用,甚至有可能影响出入境。难道就让这么一点小破事把孩子的前途和人生都毁了?”
父亲不再看我,他叹了口气:“该想的办法我都想了,我也准备好钱了,可听说他们是踢了一匹纯血马,那马主人根本不在乎钱。人家也根本不愿意和我对话,而且这人行事低调,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找谁求情去。”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沉浸在如何解救文音这件事上,对我甚至连问一句“吃饭了么?”都没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在阿林电话我说文音出事的时候,我是有那么一刹那窃喜的,我知道文音是我的妹妹,亲妹妹,这种幸灾乐祸的心态是病态的不健康的,可我忍不住。因为那么多年来,我总是活的小心翼翼,努力把事情做到让所有人满意,但仿佛我满身都是漏洞,我总是犯那么多错误,而文音生活在这个同样的圈子里,却游刃有余,她从来不出错。
所以,我也盼望她能犯错,哪怕一次也好,我想让我的父母看看,文音也是会犯错的,我甚至想从他们脸上看到那种失望的表情。也许这样,他们会愿意把目光多分给我一些,也会对我宽容一些吧。
现在文音确实犯错了,但他们只是全身心的担心她。我想笑,可是眼泪却流了下来,因为我才意识到,如果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轻易对她失望的,无论她做什么。
我打开了门,走进了花园,风吹过,我胡乱的抹干了眼泪,然后拿出电话。
“喂?阿成么?”我拨通了电话,可却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鼓足了勇气,才终于开口,“我说阿成,之前你给过我三个‘愿望’,我用了一个,现在我能用第二个么?你能不能不追求那群伤害‘安娜’的人了?”
“怎么了?你声音怎么鼻音那么重?感冒了?”阿成愣了愣,“为什么要放走他们?就为他们值得用掉一个‘愿望’?文学,这也不符合你爱憎分明的风格啊,出什么事了?”
阿成的语气很温和,他总是那么细致体贴,连我声音里微小的变化都能分辨。
我终于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哎哎哎,文学,怎么了怎么了?别哭呀,是腰上伤口太疼了么?”他大概没料到我直接对着电话就哭出声,手忙脚乱的安慰我。
我带着哭腔大致把事情和他讲了。
“所以你妹妹文音也在那群人里?”
“恩。我对不起你,我开始还以为自己救了‘安娜’,没想到造成这些的人就是我妹妹,不过,也算我替我妹妹将功补过了,你能不能别追究这事了?钱我们愿意赔,多少都行。”
“别这样文学。”阿成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我不能对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样我无法面对‘安娜’,其实甚至放走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我的处事风格,但是为你我愿意破例,而且不占用你‘愿望’的使用,不值得。我可以对你妹妹不追究,你不用担心,你妹妹,她会没事的。”
我心里充满了委屈和苦涩。阿成非常喜欢‘安娜’,把它当成自己的朋友一般,让他放过伤害它的人,本身就有强人所难的意味,而我也从一个救助人的身份,转变成加害人的姐姐了。
“你还在哭么?”阿成并没有因为我这样的要求而语气冷淡疏离,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你又在觉得愧疚了么?觉得没脸见我了么?可是文学,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救了‘安娜’的功劳怎么可以和你妹妹的抵消和混为一谈呢?她是你妹妹,但没有规定你必须为她擦屁股处理麻烦。”
“别难过了,你是你,她是她,她不讨人喜欢,但是你不一样。”阿成见我情绪稳定了才显得安心下来,“我现在手头有点事,你先好好去休息,别乱想,晚点再和你联系。”
阿成的话好像一个神奇而美妙的咒语。他让我安心,文音他不会再追究了,他说不是我的错,最重要的,他说,我和文音不一样,但他认可这种不同。
过了大概半小时,父亲便收到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后他的人整个人放松下来。
“是文音!是文音!她没事,她说警方让她先走了,没什么事了。她现在就在回家的路上,估计半个小时就到了。”
母亲的脸上也露出喜极而泣的表情:“太好了太好了,也不知道你找谁帮忙找对门路了,要好好谢谢人家,那我先去准备点吃的,文音回来该饿了。”
半个多小时之后文音果然回家了,她带着委屈的表情哭着跳进父母的怀抱里,整个家于是又恢复到原先那种温馨美好的状态。
饭桌上母亲一直在给文音夹菜。
“只放了你一个人?那你这样会不会留下什么不良记录?”
“我问过了,说是不会的,我的这件事就会像是没发生过一样。”文音戳了戳碗里的红烧肉,“不过妈妈,那个马主人,你们知道什么来历么?好像来头挺大的,那马挺贵的,可有几十万英镑。”说完她朝着我瞟了一眼,“我还听他们说,姐姐认识他,上次还和他一起骑那匹马,然后那男人上次直接让许若和她哥哥别挡道呢,人特别傲慢,所以许若不服气,才想到要去偷骑他的马的,然后才搞出这些事。我倒是有点担心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