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说了,适可而止吧。”叶卿若拍了下沈初的肩膀,然后对着少女抱歉的笑道,“对不起,我朋友也是很中意这件古董,如果有什么言语措辞上的不恰当,我替他道歉了。”

“不用。”

“你叫什么名字?”

“竹厉,叫我阿竹就好。”她抬起头,对着老周头道,“我们尽快交易吧。”

拍卖会上这样一个小插曲很快就结束了,而叶卿若买到了一只咸丰时期的紫砂壶,深紫红色帮派胎,壶泥较细,摸上去有种圆润滑腻的摩擦感。

“要送给叶言若吗?”沈初问道。

“恩。”

忽然有熟悉的声音传来,“你玩古玩多久了?”

江燃鹤歪着脑袋,眯起眼睛打量他。

他刚想回话,却被她打断了,“这件紫砂不算稀世,倒是可以玩玩,收藏大家是看不上这种小物件。”

“哦?”沈初饶有兴致道,“你给我们说说。”

“这紫砂还是从我手里漏出来的,中心有红地金字款‘定府行有恒堂珍赏’,当为道光时期定王府珍玩,腹部印四言诗‘挹彼甘泉,清冷注兹。先春露芽,一枪一旗。烹以兽炭,活火为宜。素瓯作配,斟斯酌斯。咸丰任子春,行有恒堂主人制’,文后落‘定邸清赏’篆书方章款,是咸丰二年制品。”

“我很喜欢这种小物件,那些金石书画倒是没什么兴趣。”

沈初插嘴,“我对古董字画完全没兴趣。”

“哦?那你刚才不是也加价的吗?”

“我没兴趣,不代表那个叫阿竹女孩子没兴趣啊,如果她放弃了,就说明这东西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似乎对这个东西有点执念。”

执念?对,是执念。

曾青和壁鱼是盛唐时期的壁画用的颜料,很少见,甚至可以用稀世来形容,盛唐时期佛教盛行,当时所有的画家都以在寺庙的壁画上留下佛教主题的画作而受到世人追捧,但是能够使用到曾青和壁鱼的画家只有寥寥几个,但是为何会在如此偏远荒凉的石窟里保存到现在。

当时她在石窟里,匆匆一眼便觉得恍若千年岁月穿过灵魂,而她亦在英国私家收藏的藏品里看见过曾青和壁鱼的菩萨眼,到底是从一块石壁上剥离的还是散布在不同的石窟中,或是久远的皇都寺庙里,在战火纷飞中,残垣断壁却能够被保存下到至今。

她想不通,也无法靠一己之力去证实。

而这把唐朝时候的象牙梳,更值得玩味了。

唐朝的象牙制品不少,保存下来的却少之又少,《广异记》里有一个故事就是讲述岭南时期象牙价格暴跌的原因,可是只不过一把象牙梳子,能看出什么端倪。

若是保存的再完好一点,她便能分辨出其上雕刻的花纹,或许会有更多的线索。

但是如果是贺家。

如果是贺家。

对,是贺家。

江燃鹤不由的多看了沈初一眼,然后轻轻的皱起眉头,“我有事先走了。”

夜渐渐的深了,周围的人也渐渐的散去,也许是灯泡太老旧,灯光忽明忽暗,闪的有点让人心慌,不知道从哪里燃了一只香,寡淡的味道在空气里缠绕。

叶卿若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沈初点点头。

邢壁街有着狭窄的石板路,地面上有些坑坑洼洼,积着点雨水,那些红灯笼倒映在水面上,在地上映着一片艳丽的红色。

“我现在看江燃鹤比较顺眼了。”

叶卿若不由的笑起来,“为什么?”

“还算是有点平易近人的样子吧,那个叫竹厉的小姑娘,小小年纪看人眼神怎么那么让人讨厌啊,你说搞这种古玩字画的女人是不是都这种画风的?”

叶卿若笑道,“因为这个行业女性地位并不那么高,所以就倾向于走高冷路线吧。”

“哎呦,你这是说真的还是逗我玩呢啊。”

“霍一珂的姐姐霍一和其实也是个好手,不过她一直以买家的身份出现,很少去掌眼。”

忽然沈初停住了脚步,看着天空,又看看地面,目光久久的停在那些红灯笼上。

一模一样的朱红色雕花门柱,一模一样的红色灯笼,那暗淡的光芒,被渐渐升腾的雾气遮的似有似无,红的扭曲了颜色扭曲了光泽。

“怎么啦?”

“我们到现在,还没有走出这条街。”

叶卿若愣了一下,然后往前走了两步,那些红灯笼在微风下轻轻的摇晃,却不曾移位,而空气里那股檀香味忽然浓烈起来了,很快又寡淡了,消散了。

“这是鬼打墙了吗?”

沈初干脆蹲下来,他看着周围,然后掏出手机,然后讪笑,“得了,也没信号。”

“这是怎么回事?”叶卿若看着周围一切,“我总觉得我们在往前走,可是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我们并没有移动。”

“鬼打墙。”

“哦?”

“我小时候,那时候我爸爸还没调职到沈阳,大概我那时候五岁不到吧,那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我爸爸带我去县城我姑姑家,在姑姑家庄子北面大概有三、四里的地方有公路,那个庄子有一条小路斜着笔直通到那条公路上,那条小路其实就是条小沟,边上的只能走一个人的那种,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可以看到公路上一会就会有一辆汽车的开过去,但是我爸背着我走了大概一个小时都没走到公路上,我问我爸怎么还不到公路,他让我闭嘴别说话,忽然他脚滑了和我一起摔到沟里,他赶紧爬起来背起我拼命跑,很快就到了公路上,可是到了公路上我就觉得好困,到醒来我已经在我姑姑家了。”

“后来才听人说这叫鬼打墙。”

“可是这不是鬼打墙。”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在黑夜里特别的清亮,穿透空气激荡起尘埃。

他们回头,江燃鹤站在空荡荡的街上,手插在口袋里,眯起眼睛看着他们,“槐树,刚下过雨的泥土地,花盆里的泥土,还有香火,地上还有朱砂线,这就是画地为牢。”

“画地为牢?”

“奇门遁甲,操作起来其实不难,有空可以教你们。”

“有人要困住我们?”叶卿若问道,然后他伸出手,似乎在触摸看不见的空气墙。

“对。”

沈初耸耸肩,“肯定是那个叫竹厉的小姑娘,喂,赶紧把我们放出去啊。”

“这种阵法,说好破也好破,说难破也难破。”

“为什么?”

“最简单是布阵之人,用香灰解掉,还有一种就是把金器里上的香拔掉,不过这种方法太冒险,如果布阵之人够混蛋,可能会触发更大的阵法。”

“更大的阵法?”

“那时候我就会跟你们一起卷进去了,你们倒霉,别连累我。”

沈初哈哈大笑,“你还会怕?”

“我又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情我也束手无策。”江燃鹤走到花坛边,蹲下来,捧起金器,“你们待在那里别动,也别乱碰东西,我去看看布阵的人意图。”

这个金器不过是个很普通的方形黄铜盒子,四角贴着四张黄纸,分别用毛笔写着“苦”、“塞”、“圳”、“填”,她眯起眼睛,似不能相信。

“商酌兮?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