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这个山坳平静得出奇。
卿本初相识
玉奴也有样学样的跟着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他的动作有些孩子气的粗鲁,才坐好就沾了满身的草屑,在光亮的缎子中尤为突兀,不过看他本人不太在意就是了。
“二哥,她不信我会抓鱼呢,你得帮我作证,我是真的会抓鱼啊!”玉奴还是小孩子心性,直拉着少年的衣服嚷嚷道,念念不忘地为自己的话寻找佐证。
少年俊逸清磊的脸带着微微的浅笑,故作不解的说道,“哦?你是要我说……你上次在府里的池塘为了抓锦鲤掉下水去,还是说上上次你……”不过,看来这位哥哥很不给面子,拆弟弟的台不说,还会揭他的短。
“二哥!”玉奴不乐意的喊了一声,满怀哀怨的瞅着狠心数落他不是的哥哥,一千个一万个怨念他揭了自己的伤疤。
我忍不住弯起嘴角,漾开了淡淡的笑意,难得的在外人面前有轻松的感觉。从他们之间的互动就可以看得出来,两兄弟的感情很好,那少年的面容虽然稍显严肃,对弟弟却也是宠溺纵容。
霍然,那个叫玉奴的孩子凑近我身边,歪着小脑袋瞅着我,澄亮的瞳仁闪着光辉,欣喜的摇着我喊道,“咦,原来你脸颊右边有个小梨涡啊?这么巧,我二哥也有呢,在……左边!哈哈,这样刚好可以配成对呢!”
我被他一摇,猛然抬起头,因他的话又一次与另一侧那双蕴藏深意的眼眸对上,他这时也是含笑看着自己,我不自在的撇开眼,把目光投向光洁的河面。心道,什么配成对?连有酒窝也可以速配么?我无奈的翻翻白眼,逼自己忽略这句话所引起的歧义。
也许是看出我的尴尬,少年轻咳了两声,“玉奴,别光顾着咋咋呼呼的,你应该还记得自己说过这次来是为什么的?”
“哦,对哦。”玉奴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带点傻气的说朝我说道,“我特地来谢谢你上次救了我的,我,我本来好好的在岸上,不知怎么的就掉下河里去了。二哥说,我连累你生了好久的病,真是对不起……”
看他呐呐的道着歉,满脸的愧疚,我也于心不忍,连忙摆摆手想说明自己没大碍,让他不用内疚。又怕他人小不明白,还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此刻,我真恨不得自己像小说里的女主角,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只稍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明白自己的想法,那样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也许是见我一直默不作声,玉奴就眨着他好奇的大眼天真的问道,“你真的不会说话么?好可怜哦!比我还要惨!”
“玉奴!是谁教你这么没礼貌的?”这时,少年冷冷的呵斥一声,饱含着浓浓的兄长威仪,那愠怒的声音让玉奴瑟缩了下身子。
还没等我做出回应,他却已经起身捷步朝我们趋近来,我见他脸色暗沉的伸出手,似乎是要打玉奴,一心急,就连忙张开手挡在玉奴身前,戒备的看向他。在我的认知里,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该使用暴力的,尤其玉奴还是个孩子而已。这时玉奴也害怕的缩在我身后,时不时的探出头来,怯怯的看向他的哥哥。
那少年见状后,忽然笑了起来,清朗的笑声霎时划破四周的一片安宁,闲适中隐约流露出一丝难以漠视的贵气。他并没有理会我们俩人怪异的反应,而是欠近我身边,利索的弯下腰,徒手捏起一条几寸长的小水蛇,看似轻松的一折就让它寿终正寝,然后他就顺手把它扔得远远的。
我浑身颤了颤,身子骨泛着恐惧的凉意,刚才居然有一条蛇在自己附近我都不知道?原来有时候危险离自己真的是很近,很近。
他平静的看着我,说,“放心,这小兔崽子即使我不教,也有的是要管教他的人,你说是不是?玉奴?”他的声音平稳而低沉,却自有一股不让人质疑的气势。
“是……”在我身后的玉奴不情不愿的回答。
“怎么答得这么小声?你说,二哥可曾有打过你?”少年淡淡的开口问道。
“没有。”玉奴喃喃道。
他微眯起眼睛,秋日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有丝丝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你还缩在人家小姑娘身后做什么?身为男子汉,就应该保护女子,而不应该畏首畏尾的藏在姑娘家身后,你不是想做大丈夫?这么胆小,怎么做大事?”
闻言,玉奴立刻站出来,霎时一脸无畏的看着他的哥哥。
我连带的不好意思,人家是好意帮我驱蛇我还误会他想使用暴力,闹了个大笑话,于是干笑两声,又摇头又点头,还带上手势,想告诉他,自己是误会了。
“好了,别再扭你的脖子了,那么细弱,看着就让人心疼,也不知你是怎么把玉奴这个胖小子给拽上来的,不过,谢谢你了!”
“二哥,我不是胖小子!”玉奴又不满意的叫道。
少年轻笑出声,连连说,“得,得,你若吃少几碗米饭,就不是小胖子了!”
“二哥,你欺负我!不理你了!我自己玩去!”玉奴高声喊着,说完就跑开了,往后头的树林走去。
然后我看见少年使了个眼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穿着灰沉衣袍的男子就紧跟在玉奴的身后离去。我眼里难掩讶异,竟然还有人一直藏在暗处?看来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出门都带上保镖,估计上次玉奴落水也让他家吓怕了。
我抬头看看,这天色已经开始转暗,有些阴沉,是时候回去了,若奶娘回来看见我不在家该又着急了,于是我就把带来的东西简单的收一收,迈开脚步准备离开这里。
可是,正当我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忽而手上感觉到一阵温热,转眼一看,那俊秀的少年竟然拽着我的手。看他的年纪不大,可是手掌却很宽厚,几乎把我的手包裹起来,一股暖流透过掌心传到了我身体里,没由来的,觉得脸火辣辣的,想挣开他,却撼动不了分毫,而且被抓得还有点疼,我眉头紧了紧,不解的看着他。
他的眸子黑如幽潭,深不见底,甚至在我的挣扎下加重了手劲,“你这么快就走了?玉奴可是为了你特地溜出来的,等他回来看不到你又会难过了,暂且再待一会吧。”
这话用我还算可以的语文水平听来,并不是祈使句,而是切切实实的肯定句。是不是豪门贵胄都喜欢命令别人?而且还不让人说一个“不”字?我瞧着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发号施令的王者,而他的臣民都应该乖乖的匍匐听命。
我咬着唇,万般不愿意有人勉强自己,于是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了好一会儿。我低估了他的耐性,人家好整以暇的敛起神看着我,根本没有让步的意思。我就奇怪了,古人不是秉承着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么?怎么他会这么唐突的拉着女子的手,还是说,他觉得我还是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有些后悔今日的来这里的决定了,没达到目的,还遇上了难缠的主。
最终,是我败下阵来,颓下肩,扯扯他的手,直视着他,微微的颔首同意留下来。他抬眸望了望我,似乎在判断我说否在说谎,过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松了手。
“如此便好。”他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
我耸耸肩,有些气馁,对自己这么容易的向了恶势力低头感到沮丧。
“无论如何,还得谢谢你救了我四弟。不过……为什么不收谢礼?”他问道,在我还没来及的反应过来时,他又叹了口气,低声说,“哎,算了,问你也是答不出来的。”
我习惯性的张嘴想说些话,无奈的发不出半点的声音,于是难过的抿上唇,垂下眼,不想理会他那亟欲深究的目光。
他似乎看出了我有些难过,就把手伸到我的头发上,温柔的揉了几下,就像哥哥对妹妹般爱怜的轻声道,“不用难过。其实,你不会说话也是不要紧的,更多的时候,女孩子安静一些更容易招人疼。”
不!我立刻瞪视着他,用力的摇着头抗议。不管他是单纯的为了安慰我,还是男子为尊的大男人思想作祟,我都坚决不同意他的说法。他这摆明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根本无法体会到我不能说话的痛苦,他不知道,我甚至连想表示自己感受的机会都没有。我苦笑着,迷惘的想到,谁又曾给过我机会,问我愿不愿来到这个陌生的年代?
他的身子靠得更近了,呼出的热气直往我脸上扑来,烫得我的耳根子热热的。再者,他连手都大胆的轻抚上我的脸颊,轻轻的,有些痒,本来深邃温柔的眼现在却是危险的眯起来,“呵呵,没想到你还是个倔强的小丫头呢!”
他看向我的眼里有着一丝寒意,比方才更暗了几分,声音略微低沉,冷冷的的问,“之前听人说你是个又哑又痴的小姑娘,可今日我怎么看都不像呢!”
君却未等闲
他的脸上酷若寒冰,与方才的温柔和煦判若两人,眼底有着浓浓的不信任,看着我的眼神是淡漠甚至于是无情的。他的长指轻佻的摩挲着我的脸,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心里有些发毛。
“我查过柔阳的户籍,里面根本没有你们这一家的!说!你们到底是哪里人?”他弯下身子与我平视,微眯的眼眸狭长而锐利,像一个精明的猎人,而我则是不幸被盯上的猎物。我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庞,感觉他呼出的气息密密的笼罩在我的周围,让我几近窒息,只能艰难的喘着大气。
咽了咽口水,我心头闪过惊恐的战粟,下意识的想退后一步离开包围在身边的高气压,可他却扣紧我的肩头不让我移开,这令我有些愕然,不解的盯着他,大脑乱作一团,根本无法正常的思考他话里的深意?他这么问,是怀疑我救他弟弟的动机?还是在试探我的身份?我有点想不透,若是前者,那么这仅仅是一场意外,我无意邀功,只是不想一条生命就这么消失了,而后者嘛,我比他更想知道,这个身体本人,究竟是谁?
不过,这样的情形有些可笑,一个看起来至多十五岁的少年,竟然有若大人一般的凛冽气势,飞鬓入眉,五官深邃,说话老练沉稳,是什么样的家世造就了这么一个人,而且戒心如此之重?我想,今日的见面绝对不是偶遇,那是什么理由让他向一个只有十岁的哑女频频逼问?我百思不解,不得而知。可以猜的出来的是,他应该早将我和奶娘的底细查了个遍了。
如此看来,我们根本不应该把礼退回去,或许就没那么容易让人怀疑我们的好意。一个平白老实的甚至于贫苦的人家,在这个艰难的时势,居然可以轻松的推拒如此厚重的谢礼,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寻常。只是,他连我这么一个小孩都要防备,这又因的是什么?
见我没有回应,他把头靠得更近了,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我尴尬的撇开头,双手紧紧抵在他的胸膛前,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可是明明自己的心智早已满二十了,却会在他的面前感到害怕?
奈何我无法说话,不能为自己辩驳申诉,若写字的话,更会让他的疑心加重,怎么做也不妥,只好十分沮丧的看着他。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中有一个人不会说话的话就很容易冷场,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二哥,你瞧,我抓到了一只兔子,可以烤来吃!咦,你们作什么靠得这么近?在说悄悄话么?我也要听!我也要听!”玉奴略显惊讶的叫道。只见他兴冲冲的从林子的那边跑过来,手里高举着一只拼命在挣扎的小兔子,很是可怜。
我面前的少年发出一声为不可闻的叹气声,敛眸,抬头,再看他时,已完全换了一副表情,俨然又是一个纵容弟弟胡闹的好哥哥。而我则是因为玉奴的出现,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连带的呼吸也顺畅起来。
他不着痕迹的跟我拉开距离,颊上浮起一抹笑意,果然,一个梨涡在左颊隐现。他轻松的朝玉奴问道,“哦?真是你自己的抓的兔子?他们没帮你?”他们,当然指的就是那两个紧跟在玉奴身后的护卫了。
玉奴神气赳赳的大声喊着,“当然是我一个人抓的,他们都没我厉害!”他像个小霸王似的瞪向身后的侍卫们,他们也很识相的点头附和着。
玉奴像个小战士一样紧抓着兔子在炫耀自己的本事,不过他的衣服有些离乱,估计是抓兔子弄成的。我不忍的撇过头,如果他们要在这里烤兔子的话,恕我不奉陪了。见不着时还无所谓,若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生吞活剥一只动物,很难……
我利落的捡起刚才被吓得抖落在地的鱼竿,准备往村里走去。而且真留下来,那少年怕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趁着这玉奴在他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我还是先走为妙。
可惜,玉奴先一步当在我面前不让我离开,略带稚气的抬眸看着我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吃兔子么?很好吃的!连我爹都说我烤的兔子不错啊!”
我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参与的兴趣。况且,在这里烧烤,没有调味料,光吃哪里会有什么好的味道?
“玉奴,我想若你把手里的兔子送给她的话,她会更高兴的。”少年平静的向他弟弟建议着。
玉奴闻言,仰着头看着他哥哥,问,“是真的吗?那送你!”然后想也没想就把手上的兔子递到我跟前。
我撇撇嘴,不满的想,他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想什么?搞不好我收了兔子,他又说我别有企图,居心叵测,那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电视看多了也知道,这些达官贵胄,要让一个蚁民悄无声息的消失是很容易的事情,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去。况且,依我现在的生活,是连养活自己都难,哪里还可以照顾一只兔子?于是我向玉奴摇摇头,像他明示自己并没有养兔子的意愿。
“你是……不想杀它,又不想养它?”少年扬起好看的眉问。
我点头,忍不住伸出手摸摸这个纯白毛色的小绒球,它是真的很招人喜欢呢。怯怯的眼珠子戒备的看着我们,被人摸一下就缩一缩,感觉……有点像自己,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想抗争,力量却又是微乎其微的。我轻叹一声,逼自己收回手,那唯有各安天命吧!
也许玉奴也感染了我的同情心,想了想,稚气的说,“那……我养好了,然后经常带给你看怎么样?!先给它取个名儿……嗯……叫它小白好了,以后长大了可以叫大白,老了的时候可以叫老白?怎么样?很贴切吧?”
小白?我想仰天长啸,多么通俗的名字啊……
那少年也因这个直白的称呼轻笑出声,那笑声是真实的,只见他摸着玉奴的小脑袋瓜子,宠溺的说着,“你呀,叫你多念书又哇哇叫,现在出糗了吧?小白?亏你想得出来!”
“小白有什么不好的,多贴切啊!”玉奴咕哝道。
于是他们两兄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我等了一会,有些不耐烦了,拉拉玉奴的袖子,指指天色,又直指村里的方向,想告诉他们我该走了。这次,出乎意料的,那森冷的少年并没有拦我,而是善解人意的说,“嗯,天色近晚,我们也该回去了,那么,下次见了。”
还有下次?老天,我可不想再跟你们扯上关系,搞不好哪一天你又说我图谋不轨,把我拉去无人的山坳里秘密的卡擦掉了怎么办?
我忙不迭的转身走人,走远了还听到那两兄弟的谈笑声,我自嘲,人家可是兄弟情深,那冷,兴许只是对外人而言。
我抱着鱼竿,慢慢的走回村子里,接近傍晚,家家户户都炊烟袅袅,饭香随着秋风送入了鼻子里,让人饥肠辘辘。路上行人不多,只几个小孩子围在村口的那口井玩耍着。因为我不能说话,与他们素来不对盘,即使见了面我也识相的躲开,免得跟这些孩子一般见识。可有些事,你越想避,越是避不过来的。
“哑儿,哑儿……”几个人团团的围着我喊道。他们是村里的几个小霸王,仗着家里有些钱财,就喜欢欺负其他穷孩子。我充耳不闻,只是绕开了他们,默默的朝前走,再忍忍,忍忍很快就到家了,我一直这么给自己催眠的。
“整天扳着个脸,不会说话,见了人连笑也不会么?”一个粗犷的声音在我跟前响起,高大的身影霎时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不想跟他打交道,于是便偏开身体想避开他再走,奈何他就是个专门找茬的,偏不让人安生,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粗声粗气的说,“躲什么?害羞了?见着你未来的相公也不会讨好一下,将来有得你受的!”他盛气凌人的攫住我的下巴,用那绿豆般大的小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这个人叫梁大虎,今年才十二,人却长得高大壮实,脾气很坏,仗着他爹是村长,好像还有个做什么官的舅舅,所以小小年纪就是个鱼肉乡里的恶霸,而我这个被欺负了也喊不出声的小孤女更是容易引起他的兴趣。
已经是深秋了,本应是干爽的季节,可他身上却有着浓浓的汗臭味,很不好闻。我下意识的皱着眉,不悦的看着他,相公?这孩子,知道这词是什么意思么?也不知打哪儿学的这些轻佻的话,就他这德性,嫁谁也不会嫁他,何况我这身体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
我使劲的想抓开他的手,可是人小力微,总拿不开,只能干瞪眼着急着,梁大虎哈哈大笑,他的小跟班也跟着乐了起来。我无奈的翻翻白眼,很想忽视他们这种幼稚的行为。
“虎哥,这丫头是个哑巴,你真娶了她岂不是吃亏了?”有人不解的问道。不过,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了。
梁大虎粗鲁的啐了一口,大声说,“你懂个屁!我娘说的,不会说话的女娃才好,打她骂她也不会吱声,也不会顶嘴,用来做媳妇是最好不过的了!”那口吻说得仿佛我是牲口一样。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他那娘亲也是出了名的母夜叉,有这么卑劣的想法也不奇怪了。
“哦……”那几个孩子了然的点头。
正当我心里抱怨他的手抓疼我的下巴时,有人适时的出现解围,朗声的呵斥着,“你们在做什么?还不放开小昭!”他说话的同时还厉害的甩开了梁大虎,把我护在他的身后。
我抬眼一看,欣喜不已,是王哥!看他还背着弓箭,是刚从山里回来的?
“王展鹏!你就非得跟我过不去?信不信我叫我爹把你赶出去?”梁大虎故作镇定,狐假虎威的喊道。不过听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看来是有些怕王哥的。
少年愁滋味
我在王哥身后悄悄的探出脑袋来,看着前面张牙舞爪的梁大虎,不禁想发笑。我想,王哥可是这条村子里唯一不买村长的账的人,他的恐吓估计也没有多大用处。
果然,只听见王哥轻蔑的笑出声,不屑的说道,“好啊,你赶啊,你若敢把我赶出去,我就到萧太守那里去状告你爹,也就是我们村长大人,故意装病不去服役,到时看谁的麻烦大!”
这个,是村子里公开的秘密。年初景帝下诏征集民夫修建东郡奉天宫,每户有男丁的,只年满十五,就要有一人服役,梁村长家,除了这个独子梁大虎,就只有他本人符合条件,不过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买通了上头来征人的官儿,因此才能躲过了一劫。
那些小孩虽然胡闹,却也是早熟的,闻言脸色怵变,尤其是梁大虎,更是清白交加,气急的喊道,“哼!你有种!大家走着瞧!”说罢就气冲冲的走了。
王哥见他们走远了,冷哼一声,这才回头看向我,还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我的额头,宠溺的说,“你这个小丫头,作什么到处乱跑的?不是让人着急嘛?要不是我刚好回来,你岂不又让他们欺了去?”
我皱皱鼻子,朝他弯开一个笑脸,拉着他的手蹭蹭,向他撒着娇。在这里除了奶娘以外,也就只有王哥对我最好了。自我来到这个时代,认识他以后,他就像个守护神一样,一直陪在我身边,而我也是在他的面前感觉最自在。
王哥原名王展鹏,他的娘亲早逝,父亲原是村里私塾的先生,在前两年也不在了,只留下他这么一个孤儿。他家与我们家比邻而居,奶娘见他孤苦伶仃,所以也经常去照顾他。他今年十四,因为父亲文弱,总受人欺负,他从小就练了拳脚功夫,尤其是弓箭,更是百发百中,在村里没人敢惹他。而他自家里没人以后,就是靠上山打猎来维持生计的。这一次他已经去山上好几天了,我先前还担心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幸好见他平安归来。
“你去钓鱼了?”他看着我手中拿着的鱼竿问道。
我哼哼的点点头。
“那鱼呢?”
我又耸耸肩,被两个凭空出现的公子哥搞砸了,哪里能钓到什么鱼,有命回来就不错了,偏偏还遇到梁大虎,一肚子的气无处撒!
王哥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拧了下我的鼻梁骨,笑道,“你身子才刚好些就到处跑,自己一个人要小心些知道吗?对了,猜猜我这次带了什么给你?”
我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用眼神询问道,是什么?
“瞧瞧,看你喜不喜欢?”他说着就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我。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条崭新的藕荷色丝带!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儿的,那大婶说小姑娘就爱这颜色……”
我朝他笑着点头,表示自己很喜欢,可转念一想,买这个不就要花闲钱了,他本来就不是很富裕啊,又不由得收了笑容。
兴许是多年认识的默契,他一眼就看出我眼中的疑虑,摸摸我的头,轻柔的说,“别担心王哥我,这次上山收获很多,抓了不少猎物,够我过这个冬天还有余的。我看你头上的花绳也绑了好几年了,都泛白了,也是时候该换一换了,小姑娘家就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对呀!”
听了他的话后,我也明白他的好意,于是眉开眼笑的把丝带收好,跟他一起高高兴兴的走回家去。每次王哥回来,奶娘总会添上几道好菜为他洗尘的呢。
那天回去以后,奶娘知道我一个人溜去河边,就对我说教了一番,还耳提面命我不要再去了。我当然是极力的应承了,毕竟我不想再跟那两兄弟有牵扯,只要不离开村子,与他们接触的机会就会减少,更何况快要入冬,那河也得结冰了,我一个人去那边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当我再次去到河边,去到林子附近,已经是春天的时候了。
冬雪初融,桃花相向东风笑,搵不住,收不聚的是满满的春意。山野里满山遍野的开满了花,星星点点,霎时可爱。缤纷初染,绿意初描,一派生机盎然。
每年的这个时节,村里的妇女都会到山边采集野菜,奶娘一向不喜与人争,所以我们每次都是到了很后了才会去,往往到了那里就只剩一些很小棵的菜苗了。今年当然也不例外,不过奶娘前两日犯了寒,身子虚软,于是我就自告奋勇的说自己一个人去,她先前还有些担心的,可自己又动不了,便由着我了。
因为我来得晚,这里好的野菜早就被采光了,只剩一些干瘪恹掉的,于是我就往更深的林子里走去,希望能找得到比较好的带回去,减轻奶娘养家的负担。现在日子越发的艰难了,皇帝频频对外宣战,苛政杂税不断,民不聊生,早前还听闻各地都有起义暴乱,依我知,这个天下,很快就要乱了。
果然,那些人因为不喜欢进山林里,所以放弃了这里的一大片绿油油的野菜。我高兴的扬起眉,从背篓里拿出小镰刀,蹲下身子,熟练认真的开始挖野菜。没有人跟我抢,自然收获颇丰,不多时,已经装满了一大箩筐了。我满意的把背篓重新背在身上,站起来正想回去,在转身的瞬间,我惊住了!
这是什么?阴森的眼睛,暗沉的毛色,还有大而恐怖的獠牙。野猪?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年,可从没听说过这里有野兽的踪迹,连王哥要打猎也是到另一个山头才能猎得到东西的。那它是怎么出现的?
我惊恐的颤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手里拽紧了镰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体积庞大的野兽,额上,背脊已经渗出冷汗,心狂跳不已。
那野猪铜铃大的眼珠凶狠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我拆骨入腹似的,我瑟缩着身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跑?估计我没跑远,就被它一扑而来咬死了。难道……我今日就要命丧在此了?
只见它嘶吼一声,挪开步子朝我缓慢的踱来,并不急着扑向我,似乎在享受着捕猎的快感一样。
我咬紧牙,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希望可以起到一丝丝恫吓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