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赠仪式结束以后,院长带领他们去教室看望那些孤儿。最先到的,是幼儿班。刚走进教室,孩子们便扬起笑脸欢呼着,如同潮水一般向他们涌来。旗璃赶紧蹲下身,和孩子们高兴地抱做一团,有说有笑起来。
旗翌晨回头看向自己的试探对象。纪然正站在他身后一米远的教室门口,警惕地看着那些准备冲向她的孩子。或许是她周身散发着强烈的不许靠近信号,那些想冲过去抱她的孩子们都只站在原处看了她半晌,接着便扭头跑向旗璃。
眉间一寸一寸地收拢,他半眯着眼看她。眼神里,是浓浓的探索意味。而她正忙着用眼神逼退那些孩子,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在看她。
丫头的表现,不能不说是很不合逻辑。昨晚,是她第二次对他说喜欢。按照丫头的表演功力,要在他面前上演一出极富爱心的剧码,照理说毫不困难。可是她却没演。她有那么不喜欢孩子吗?不喜欢到宁愿放弃拍他马屁的机会?
嘴角突然弯起一个坏人的弧度,旗翌晨微笑着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将她拽进教室。纪然面色一僵,却碍着随后跟进来的院长和摄像机的面不好发作,只能缓了脸色,任由他去。
进了教室,纪然依旧躲在旗翌晨身后,只探了个脑袋出来。旗翌晨眼尾余光瞥见她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唇角笑意更浓。牵着她的手一使劲儿,便将她从身后拽出,直接推到身前。
“孩子们。静一静。”年迈的院长温和地笑着,轻轻拍了拍手。“给大家介绍一下。”指旗璃。“这位是会长姐姐。姐姐给大家带来了捐款,以后大家就可以用上新的课桌椅,背新的书包了。高不高兴?”
孩子们整齐划一地回答。“高兴!”
再指旗翌晨和纪然。“这位是给大家出钱的哥哥。他拉着的是他的妻子。孩子们是不是该给他们一个拥抱表示欢迎啊?”
话音刚落。那些幼童们便向着两人涌了过去。纪然直觉地要往后退,却退不动。旗翌晨的大手抵在她僵硬的腰后,笑眯眯地看着那些孩子抱上她的腿。
“那个姐姐很会画画哦!去找她给你们画画吧!”看见教室里有画板,纪然连忙将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到旗璃身上。果然小孩都很好哄骗,纷纷跑去缠着旗璃让她画画。
见自己身边的孩子都撤退了,纪然松了一口大气,立即转身冲着旗翌晨妩媚地一笑。“老公。人家去下洗手间。”没等他回答,她便脚底抹油。溜了。
-----------------------------------------------------------------------------
慈济的院长办公室。推开门,旗翌晨和老院长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不知道旗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老院长关上门问道。想她只是孤儿院的院长,能帮得上旗氏集团总裁什么忙呢?
“我想找一个人。”旗翌晨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着淡而久远的哀伤。“您这里还有十六年前的孤儿资料吗?”
“资料倒是有。”老院长从架子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簿子。“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旗翌晨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只知道她是因为车祸成的孤儿。”
“女孩还是男孩?”
“女孩。”
“你知道她是送到我们孤儿院的?”老院长开始翻动那本资料簿。每翻一页,都能看见飞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中跳舞。
“不知道送到了哪家孤儿院。只是您这里的希望比较大。”旗翌晨走到老院长的身旁。看着那本资料簿上,每一张,都是陌生而忧郁的小脸。心里最深处的某个地方,隐隐生起一丝疼痛,沿着周身的经脉爬满身体的四肢百骸,竟让他有些战栗。十六年前那张小脸,早已经模糊了。清晰地记得的,只是她瀑布般的眼泪、她头顶上那一抹刺眼的红、还有她疯狂捶打他时,留在他身上的疼痛。她那个时候,心,一定是痛得全碎了吧。
“她几岁?”
无奈地摇头。“也不知道。”
老院长微微叹了一口气。“那她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我想。她的头上应该是有一块疤。”那个时候流了那么多血,一定会留下疤痕的。
“这几个就是十六年前送来的孩子。你看看在不在里面。”老院长取下几页递给他。“不过据我的印象,没有头上有疤的孩子。”
看着那几张照片,怎么看都觉得不像她。旗翌晨叹了口气,将纸轻轻放了回去。“都不是她。谢谢您。”
老院长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问了。“那个孩子,对你很重要吗?”
微微点了点头。“她…是我的心结。”
“车祸的话。警局会有记录。可以去警局查她的资料。”老院长好心地建议。
旗翌晨轻嗯了一声,跟着走了出去。老院长哪里想得到,若是在警局查得到,他何苦如此无计可施。他的父亲,早就把一切都抹了个干净。
------------------------------------------------------------------------------
操场的秋千上,坐着纪然清瘦的背影,安静得像是一幅画。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旗翌晨远远地看见了她,脚步就不自觉地朝她的方向走去。“把秋千当板凳坐?”他在她旁边的秋千上坐下,悠悠地荡了起来。
似乎没有料到会有人来,她吓了一跳。看清是他之后,她略微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声音却娇柔。“旗少。是你呀。”
旗翌晨一时之间有些错愕。她转过脸的那一刹那,眼眶,分明微红。即使被打耳光、被泼咖啡、被他羞辱,她都不曾红过眼。“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有想啊。”她笑了起来。脚尖轻轻一点,秋千便开始晃动。“我只是困了。打了个呵欠而已。”
“是吗?”尾音上扬。
“旗少不信的话就算啦。”她越荡越高,越荡越高。仿佛不要命似的往高处飞。吊着的铁链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为什么怕那些孩子?”旗翌晨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忽远。忽近。
“怕?我没有啊。”她在风里怔了一下,接着笑起来。“我为什么要怕他们?我讨厌他们。”
“他们抱着你的时候,你在发抖。”他的手在她的腰上,分明感觉到她在轻颤。
嗤地。她猛然停住了秋千,直直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最后淡淡地垂了眉眼,转过脸去。“旗少不需要知道。”
“如果说我要知道呢?”他很讨厌这种被她排挤在外的感觉。
“嘻嘻。那就花钱来买呗。”她忽而笑了起来,俏得像个小妖精。“旗少有那么多钱,可以买所有你想知道的事。”
“那么爱钱?”他挑眉。
“是。”她真诚地点了头。
“你的算盘倒是打得精。我怎么知道花钱买来的答案是真是假。”
“那就得靠旗少你自己鉴别喽。”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被骗,是因为我不够聪明,而不是因为你不够诚实?”
“当然啊。”她干嘛要为他的愚蠢负责啊?!
嘴角扬起一丝玩味的笑容。“你骗过很多男人?”看来他的小妻子是一个不爱说实话的女人。
“你说呢?”她不回答,让他去猜。
“只能说你骗过的都不怎么高明。否则你的第一次不会给我。”
“那是我守得好。”
“在我面前失守?”
“恰好是你。”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守到最后,无路可退了。
想到当初如果不是他包了她,她现在就会被别人压在身下,他心里就有无名火起。“只能是我。”强硬的语气。
“只这一年。”柔媚若丝。
他一怔。她,没想过要留在他身边?还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蹭地站起身,他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良久之后,他说:“你记住。你的身体只能是我的。”
“旗少就那么迷恋我的身体?”
邪肆地笑着,他轻抚她的脸。“你在床上的领悟力不错,而且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只能由我一人独享。”
“那旗少可要找人看着我了。”水汪汪的眸子泛着情欲的光泽。“我不太听话的。”
“别忘了。你还有三百多万在我手上呢。”
囧…又拿钱威胁她…微微叹了口气,她乖乖地一笑。没办法。谁叫钱是她的命呢?
------------------------------------------------------------------------------
纪然和柳青坐在医院的草坪上,笑着看李念在她们不远处玩耍。“今天怎么没跟他去孤儿院捐赠?”
“你的消息倒挺灵。”纪然笑着斜了她一眼。“被禁足了。说是我的表现会伤害孤儿的情感。”
“有的时候,亲近反而是伤害。”柳青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不懂。”
“他懂。他会叫我不要让旗璃喜欢上我。”纪然压了压帽檐。“为的就是确保旗璃在我们离婚的时候不会那么难过。他只是不懂我在面对那些孤儿时的心情。”
“他没有问过你的过去?”柳青讶异地看她。
“算是没有吧。他把我当花瓶嘛。”纪然无所谓地笑笑。
无奈地叹了口气,柳青习惯性地想要伸手拿烟,却在看见李念乐呵呵的小脸儿时止住了。“苏晚娴最近经常去夜店通宵,还跟几个混混有过接触。你要小心一点。”
纪然浅浅一笑。“不用太担心。她是那种屁股和胸比脑子好用的女人。成不了气候。”
“车祸的那件事,警局的记录已经全部销毁了。查不到。”柳青担心地看了纪然一眼。
“没关系。”她淡淡地垂下眉眼。“我再想其他的办法。林国平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拿出一个纸卷儿递了过去。“喏。都在上面了。你要怎么对付他?”
温柔地微笑着,她细细展开了纸卷。“血债血偿。”
“你要杀人?”
微微一笑。
“你疯了吗?!”柳青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尖叫起来。“你还有李念!你不可以做傻事的!”
远处的李念听见干妈叫他的名字,转过小脸疑惑地看着她们。纪然温和地对他一笑。“没事。继续玩吧。”
柳青压低了声音,紧紧抓住她的双肩。“你不可以杀人。不可以坐牢。你知道吗?!李念不可以没有你的。”
她低下头。帽檐遮住了眼睛,看不见她的表情。“杀人不一定要坐牢。只要不被抓住就行。被抓住也不一定要坐牢。只要有钱就行。”
“你在说什么啊?!”柳青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恐惧。
“很多年以前。有一个警察那么教过我。”她抬起脸,依然是完美的微笑。“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还要看着李念上大学呢。”
“你怎么可能保全你自己?!”柳青不信。
“旗翌晨。”她淡淡一笑。“他是我最妙的时机。我最好的掩护。”
柳青无言,只呆呆地看着她。眼泪,一滴一滴。两年前失去了李嫣,她现在,又要失去她了吗?
Chapter 23 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有雷 请戴好避雷针 并坐稳 嘿嘿......
「赤脚走在刀锋上的赌徒。究竟是运气好抑或是技术好?」
旗翌晨带着旗璃走遍了D城所有的孤儿院。那几日,纪然倒并不担心苏晚娴会对旗璃下手。毕竟旗翌晨全程接送陪伴,她想下手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在整个孤儿院捐赠行程结束以后,纪然借口闷在家里无聊,便把旗璃找来陪她消磨时间。旗翌晨自然是怀疑她动机不纯,只是碍于旗璃的面没有当面质问。当然,就算他质问,他的小妻子也不一定会回答,回答也不一定说实话,说实话他也不一定会相信。所以,他只能趁每天送旗璃回家的时候,拐着弯儿地从她那里套话,生怕自己的心上人被丫头那只狐狸给骗了。
果然。丫头有意无意地在引导旗璃将基金会的钱捐到中华骨髓库。再联想起上次旗璃提出成立儿童基金会的情景,旗翌晨发现,自己竟然被丫头摆了大大的一道。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会勃然大怒。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胆敢把他这样玩弄于鼓掌之间。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脑海里走马灯似地回放他们之前的画面。初见之时,她笑得如同坠入风尘经年,没想到竟然是处子;表面上总在讨他欢心,骨子里却似乎完全不在乎他;安静的时候如同一缕淡淡的清烟,妖媚的时候则化作气味浓烈的香氛;怎么样都不会流泪,却在孤儿院的秋千上湿了眼眶…丫头的演技,似乎超出他的预料很多。原来,是他一直都小看了她。
嘴角飞扬起的,是深深玩味的笑容。他倒要看看,他的性爱娃娃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反正,把钱捐到中华骨髓库也是好事,姑且就依了她。
------------------------------------------------------------------------------
纪然悠闲地坐在街角的某家咖啡店。店内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很宁静。
若有所思地看了桌上的手机一眼,她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依照旗翌晨的性格,他势必会对她主动把旗璃请到家里一事生疑。他不问她,是因为问不出答案,所以他一定会去套旗璃的话。只是,他不会想得到,他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正是她想要通过她的口转告给他的。那,是用来钓他的一个饵,是用来掩护她的一条明修栈道。
忽然。手机响起悠扬的铃声。来电显示。旗璃。
她一笑,轻轻地接起来。“怎么啦?”
“要晚一点才能到我家?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别慌。慢点说。”
“她在哪儿?”看着斜对面目测距离约三百米的凯宾酒店,她的嘴咧开一条狭长的细缝,如同魑魅的鬼娃娃一般。“我跟你一起去。在凯宾的门口。不见不散。”
约莫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风一样地飙到了凯宾酒店的门口。纪然眼尖,赶紧迎上前去。旗璃这丫头,一定把师傅逼得够呛。
果然。急急忙忙跳下车的,可不正是她。“嫂子。我们快上去。”拉起纪然的手,旗璃便冲进了酒店。
跑到某间套房门前。她敲得门咚咚直响。“晚娴!晚娴!你没事吧?我来了。你不要怕。”
喀嚓一声。门锁慢慢转动。苏晚娴从狭窄的门缝中探出半个头来。声音委委屈屈还带着哭腔。“旗璃你可总算来了。我都要急死了。”
“你有没有怎样?”旗璃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进来再说。”苏晚娴将门打开了一点。旗璃微一侧身,挤了进去。正欲关门,却听得一个声音焦急道:“苏小姐,你没事吧?”
苏晚娴没料到旗璃不是一个人前来,身子顿时一僵。在看清来人的样貌之后,她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正好两个一块儿收拾!
“我听旗璃说你出事了,就跟她一起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纪然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口。
“先进来。”苏晚娴作势要关门。
“旗璃。扶苏小姐回床上休息吧。”纪然不动。
旗璃闻言便伸出手去搀她。“是啊。你受了那么大的刺激,还是回床上去躺着比较好。”
苏晚娴还想拒绝,见旗璃的手已经挽上了她的胳膊,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本来想要锁门的手,对纪然道:“把门关好。”
“嗯。”纪然轻声答应。
旗璃扶着苏晚娴小心翼翼地朝床走去。“你对昨晚的事还有什么印象吗?”
苏晚娴沮丧地摇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要不然告诉你爸爸吧?让他替你把犯人找出来。”
“绝对不行。要是让我爸知道我在外面跟别人乱搞,他会杀了我的。”
“那怎么办?”
苏晚娴坐回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只有自己忍下来了。”
旗璃跟着在床边坐下,同情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别担心。有你陪着我就没那么难受了。”苏晚娴端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清水递给旗璃。“你看你跑得那么急。先喝口水缓缓吧。”
旗璃正要伸手去接,却被身后之人抢先接过。“隔夜的水喝了不好。还是换一杯吧。”说完不等她们反应,纪然便翩翩转身,将杯里的水倒进了厕所。
苏晚娴见状脸色大变。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把旗璃骗了出来,下过迷药的水却被倒了。难道她多天来安排的局就要白费吗?!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间,纪然拿着空杯出来了。“旗璃。我想苏小姐需要好好休息。咱们还是离开,不要打扰她比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