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过来请青艾前去沐浴,青艾知道反抗无用,乖乖去了,从头到脚洗白白,只穿了里衣梳妆,青艾瞧着铜镜中一点点美丽起来的那张脸,朝着镜子笑道:“都不是我了。”

身后的妇人说声不许说话,青艾不说话了,精致妆点了脸面,又有妇人捧了妆奁过来为她梳起高髻,然后起身穿了大红的嫁衣,嫁衣繁复考究,再起身时两个小丫鬟忙过来扶住了,再戴了金冠,青艾已经被压得陷入混沌,木偶一般任人摆布。

被搀扶着上了花轿,鼓乐声中花轿上路,走了很久花轿停下,青艾被人扶下轿,由喜娘提醒着,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心想赶快进了洞房,我好跟主人交涉。

三拜后进了洞房,就听一个声音带着笑意说道:“夫人袖口中藏着银针,去了吧。”

青艾一惊下意识将手藏在身后,有人过来掰着她手将银针拿走,青艾一急拿下团扇,一个人正笑眯眯瞧着她,一袭红衣长身玉立。

青艾恍然大悟,手中团扇朝着他掷了过去,宿风捞在手里朝她走了过来,青艾站起身几下扯了金冠:“你故意吓唬我,是不是?”

宿风吩咐侍立着的人出去,过来握住她双肩笑道:“瞧你,头发都乱了。”

青艾心想,岂止乱了,扯得头皮都疼,扭动着身子,气鼓鼓说道:“逗我很好玩儿吗?”

宿风笑道:“很好玩儿。”

青艾一把推开他坐回了床上,宿风在她身旁坐下道:“那日在安王府门外瞧见青艾,我一激动犯了咳疾,当时就觉气血翻滚,忍着回来就吐血了。”

青艾伸手搭住他手腕认真把脉,宿风得意一笑。

把过脉青艾喊道:“拿银针过来。”

宿风握住她手:“养了三日,好多了。”

青艾打开他手,宿风又握住了:“谁让你任性调皮,说好在武灵关等我,就因秀禾一句话,你就疑心我,跑到卫国去,还让我等一年。”

青艾低了头:“我没有信秀禾,我去卫国是为了针灸铜人。”

宿风瞧着她:“可你确实对我起了疑心。”

青艾点点头,宿风又道:“还有,青艾说好一年,结果随着公主提前归来,让我猝不及防。”

青艾低了头:“我也是事出无奈。”

宿风手端起她下巴,直视着她的眼:“青艾可知,我收到戚贵的消息后心急如焚,别人从安西到京城,快马要十五日,我只用了七日,每日只歇息一个时辰,所以累得吐血。”

青艾回握住他手:“我是被逼无奈,郎堃霸道,非让我进宫做郎歆的医官。”

宿风咬咬牙:“这帐日后再算,话说回来,若非你任性,你我都不用遭罪。”

青艾咬咬唇道:“我错了。”

宿风点头:“下不为例。”

青艾嗯一声,宿风伸手将她抱在怀中,青艾靠着他,有些委屈说道:“你也不该骗我,说有人买了我,吓死我了。”

宿风笑道:“半片虎符换回来的,可不就是买的?”

青艾忙直起身子,忐忑说道:“我闯了这么大祸?”

宿风笑道:“无事,虎符再有用,也得看谁拿着。”

青艾依然不安:“我有这么重要吗?”

宿风瞧着她:“傻瓜,你比什么都重要。”

说话间抱着她压倒在床唇齿相接,不若上次的忙乱,一个人的慌张变成了两个人的,所以更加忙乱,生涩而笨拙,但是谁也不肯放弃,历经长久的努力,渐渐就协调了步调,纠缠着需索着难舍难分。

良久才喘吁吁分开,宿风的手伸进青艾的衣领,低声问道:“来月信了?”

青艾点点头低嗯一声,宿风笑看着她:“长大了,不枉我等这一年。”

说着话散开青艾的头发解开她的衣带,青艾也伸手去解他的衣衫,猛然就想起什么,停下手柔情瞧着宿风:“我不会嫌你,能守着你,我就满足。”

宿风一挑眉:“嫌我什么?”

青艾手搭住他肩头,说得很急声音很小:“你肺伤久咳伤了身子,身子虚冷,是以会有隐疾,我会慢慢为你针灸调理,我……”

宿风扯了扯唇角:“等等,青艾怎么知道,我有隐疾?”

他的眼眸里划过危险的光芒,青艾闭了闭双眼干脆承认:“你每日从校场点卯回来到帅帐,都会药汤沐浴,我偷看过。”

宿风眸光锐利:“偷看过几次?”

青艾不敢睁眼:“许多,许多次。”

宿风突然就笑了,站起身解了衣衫,直盯着青艾问道:“好看吗?”

青艾慌乱点着头:“好看,十分好看。”

宿风笑道:“睁开眼瞧瞧。”

青艾睁开眼,依然是一片白,却不再似白雪而是象牛奶,带着气血充盈的光泽,瘦削中添了精壮,顺着身躯往下看,青艾长大了嘴:“怎么会?”

宿风扑了上来,咬牙道:“即便是咳得吐血,也一直正常,你是怎么偷看的?是不是曾经在心里可怜我?”

青艾不敢说话,她不知道是那里出错了。

宿风也不容她再说话,唇堵住了她的唇,红烛摇曳,宿风用行动证明了他没有隐疾,他一而再再而三,若战场上冲锋陷阵一般,毫不留情。

青艾呻/吟求饶认错,只能让他更加热血沸腾。

待宿风沉沉睡去,青艾忍着全身的酸疼,借着凌晨的微光瞧着他哭笑不得,怎么还能收放自如,忽大忽小?无知害死人啊。

想起月牙儿说的话,俞哙小心翼翼知道疼人,瞧着宿风蹙了眉头,他怎么就不知温存?

瞧着他安静的睡颜鼻子一酸,不想宿风睁开眼,瞧见她一脸委屈,手臂搭在她腰间,低低问道:“怎么了?”

青艾不好意思说被他弄疼了,只得埋怨道:“成亲这日本该是永生难忘,可你骗了我,让我担惊受怕,瞧见你之前,没有丝毫的喜悦。”

宿风紧了紧手臂:“确实永生难忘,不是吗?”

青艾窝在他怀中,被他清冷的气息包围着,合眼睡了过去。睡梦中身子被人碾碎散落开来,一块一块跌落,啊得一声大叫着醒来,窗外日头已升起老高,宿风开始了新一轮证明自己的战斗,且战斗正酣。

青艾推他一把蹙眉道:“疼死了,怎么没完没了?”

宿风一惊停了下来,疑惑道:“怎么会疼?我以为青艾跟我一样痛快舒畅。”

青艾红了眼圈:“骨头都快散架了。”

宿风一个翻身滚落下来,扳着她肩膀认真瞧着她:“真的很疼?”

青艾点了点头,宿风抿了唇一副苦恼的神情:“那,青艾自己可能医治?”

青艾翻个身:“让我好好睡一觉,歇会儿就好了。”

“可是,”宿风欲言又止,青艾又快睡着时,才问道:“以后就不能碰青艾了?”

青艾嘟囔道:“能碰,不过要小心些节制些。”

宿风认真点了点头,青艾慢慢睡了过去,不一会儿被宿风摇醒,紧张瞧着她:“青艾流血了,怎么办?”

青艾忍无可忍,坐起身大声喊道:“女人第一次都会流血的,笨蛋……”

宿风生平头一次被人骂笨蛋,瞧着青艾身上的淤青和被褥间的血迹,决定忍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成亲了,潜水的冒头吧,要花花~

一门三寡妇

午后青艾方进正堂敬茶,心里知道晚了,不合礼数,正红着脸低着头不知所措,居中而坐的老太君爽朗笑道:“好好好,要的就是这样的劲头,好为宿家多多添丁进口。”

青艾心中一松,通红着脸抬起头,依然是那三个人,老中青三代,直直盯着她。

一时无法判断辈分,疑惑看向宿风,宿风笑道:“祖母,母亲,那个是宿槿。”

小院子里服侍过青艾的那两位妇人过来,铺了蒲团,青艾磕头拜见过,起身来到宿槿面前,刚要唤小姑,宿槿抱了双臂道:“我是大姑姐。”

青艾唤声姐姐,宿槿嘻嘻一笑:“不错,懂事,青艾会打牌九吗?”

青艾摇摇头,老太君失望道:“总是三缺一,好不容易凑齐了,竟然不会,下人们每次凑数,小心翼翼的,总不尽兴。”

青艾忙道:“不会可以学,祖母母亲和姐姐带着我玩儿两圈,就能学会。”

四人撑开了架势,宿风过来抚一下青艾肩头:“我进宫一趟。”

青艾起身要送,宿风摆手说不用,大步走了。

青艾玩儿了两圈知道了规则,本着积极参与的态度,玩儿得越来越投入,由于是新手,输多赢少,就失了淡定,好胜心越来越炽。

到了半下午,老太君来了困意,说要小憩一会儿,青艾站起身一把摁住老太君面前的牙牌,盯着老太君咬牙道:“赢了就想跑?没门儿,接着玩儿。”

老太君一惊去了困意,瞧着青艾笑道:“好,不愧是进了我宿家的媳妇,有将门之风,来来来……”

老夫人一看婆母高兴,也来了兴致,宿槿更是精力充沛,四个人接着对阵,直打得天昏地暗,期间解手都得小跑步,茶也顾不上喝,伺候的人们直皱眉头,生怕老太君累出病来。

宿风去勤政殿忙完回来,进二门就听到青艾大呼小叫,再看正堂里灯火通明,进去时青艾正嚷嚷:“祖母快些,母亲不许悔牌,宿槿你偷牌了…….哈哈,我一对至尊宝,我又赢了。”

说着话站起身伸手一搂面前的银子,扬手道:“再来再来…….”

就听咕噜一声,宿槿捂着肚子嚷道,饿死了,吃饭吃饭。

老太君和老夫人也齐齐看向饭桌,青艾一拍桌子:“不行,玩完这一圈。”

就听门口有人笑道:“公爷回来了。”

老太君老夫人宿槿一听,看见救星一般瞧向宿风,青艾头也不回:“赶紧,赶紧码牌。”

宿风来到青艾身后笑道:“天都黑了,再将祖母和母亲饿出个好歹来。”

青艾甩了甩头,从牌九中回过神来,站起身直奔饭桌:“那就快吃,吃完再玩儿。”

几个人都饿坏了,埋头吃得十分香甜,老太君先吃完,漱了口擦擦嘴角笑道:“今日打牌十分痛快,这孙媳妇儿啊,我喜欢。淑娴,你呢?”

老夫人出身,打牌不过是为了给婆母凑趣,今日下来,觉得青艾疯野,不懂规矩,却不好扫婆母的兴,抬起头淡笑着:“倒是挺随心所欲的。”

宿槿道:“随心所欲好啊,我也想随心所欲。”

青艾埋头吃饭,这时老太君打个响亮的饱嗝,青艾抬起头来,拿出郎中的派头,严厉说道:“祖母,吃饭七分饱为好,吃得撑了对身子不好。”

老太君嘴馋,一听不高兴了,板着脸道:“你还没当家呢,就管我吃喝了,哼……”

老夫人瞧见婆母不悦,对青艾道:“你既做过郎中,该认字吧?”

青艾说认得,老夫人一点头:“《弟子规》可背诵过?”

青艾摇头,老夫人道:“那好,《弟子规》中“入则孝”连夜背诵,明日早起请安背给我听。”

青艾瞧见老太君不悦,心中已是一惊,知道自己今日忘形了,此时一听婆母语气不善,忙站起身恭敬说道:“谨遵婆母教诲。”

宿槿嗤得一笑:“母亲这是多年媳妇熬成婆了。”

老夫人瞪她一眼瞧向宿风,宿风没听到一般,只管低头吃饭。

吃过饭青艾再不敢提起打牌之事,乖乖随宿风回房。

出了角门,宿风牵起她手往后花园而来,头顶星光璀璨,倒映在池塘中煜煜生辉,宿风侧头瞧着青艾:“今日高兴吗?”

青艾点头又摇头:“打牌的时候挺高兴,刚刚母亲……”

宿风拉她进花亭坐下,瞧着池塘中的残荷:“入则孝原文是这样的,父母呼,应勿缓……”

青艾低头听着他清朗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晰入耳,待他停下来,青艾抬头瞧着他:“我明白了,婆母觉得我对祖母说话态度不够恭谨,可是婆母为何不直接训斥我?”

宿风笑笑:“她们三人因被长期囚禁,又有割不断的血缘,是以能和睦相处,可青艾不一样,她们的性情不一,各自的相处之道,青艾要慢慢琢磨。”

青艾点点头,宿风捏捏她脸:“什么事都难不倒青艾。”

青艾往他身旁靠了靠:“大姑姐,没有议亲吗?”

宿风摇头:“成亲第二日,夫婿就出征了,然后战死沙场,祖母将她接了回来。”

青艾心想,这是一门三寡妇,不好应付啊,还要仔细观察小心从事。

她正琢磨着心思,宿风伸臂将她搂在怀中,笑说道:“我看青艾今日精神好得好。”

青艾点一下头,宿风一手伸了进来,另一手解她衣带,青艾瞧着远远的灯火,慌乱摇着头,宿风却不停手,青艾摁住他手道:“冷……”

宿风一笑,推她躺在花亭围栏上:“过一会儿该喊热了。”

残荷映着星光,蛙声伴着虫鸣,青艾慌乱无措,紧闭了双眼,任由宿风施为……

后花园回了屋中,不见消停,几轮战斗结束,青艾累得倒头就睡,第二日早晨门外有人叫起,青艾揉着眼睛爬起来,梳洗着想起没有背“弟子规”。

匆匆忙忙跑到正堂,老中青三代都在,青艾请过安,老夫人道:“背吧。”

青艾在路上跟宿风请教了几句,忙背道,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老太君不耐烦道:“大早上背这个做什么?吃饭。”

老夫人笑道:“母亲,是我吩咐的青艾。”

老太君皱眉道:“淑娴刚成了老夫人,就糊涂了,背着弟子规,能生出孩子来吗?”

老夫人笑说声是,回头瞧一眼青艾,青艾自顾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刚吃几口,宿槿站起身道:“吃饱了,今日出去一趟。

也不让人跟着,出了府门骑了高头大马,径直往河边而来,将马拴在柳树下,倚靠着马身看着河面波光粼粼,成亲后第二日,就是在此处,送走了他,良人远征再未归来,尸骨无存。

呆愣了一会儿翘唇一笑,七年足不出户,如今得享自由,何必庸人自扰?回身准备上马,

有一个人朝着宿槿冲了过来,狠狠撞了她一下,头也不回朝跑到河边,纵身跳了进去,宿槿眼疾手快,鞭梢探了出去,卷住那人的腰,咬牙将他拖了回来。

那人身子撞跌在地上,爬了起来又往河边跑去,宿槿鞭子一甩,紧紧缠在他腰间喝骂道:“有勇气去死,就没勇气活着吗?”

那人身子一僵,缓缓回身,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一双眸子里满是水光,受伤的小鹿一般,哀哀瞧着宿槿:“姑娘可知,许多时候许多人,生不如死。”

宿槿回头看着他的来处,是一座小楼,小楼前挂一块空白的牌匾,明了的,都知道这是一座南风馆。

有人追了过来,少年转身向树上撞去,宿槿喝一声且慢,瞧着来人道:“这个人,我买了,多少银子?”

为首的人伸出一个手指头,宿槿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银票:“一千两,拿去。”

这一千两银票是宿风给她的,她今日专程出来化整为零,好留着慢慢花,不想一会儿的功夫,没了。

南风馆的人本意是要一百两,不想宿槿出手阔绰,乐颠颠拿了银票,将少年的卖身契拿了回来,宿槿将卖身契扔给少年,转身上马就走。

少年喊着追了上来,宿槿没理他,只纵马疾驰,到了府门外下马一回头,少年气喘吁吁追了上来,一头跪倒在地:“愿为恩人做牛做马,以期报答。

宿槿马鞭敲在掌心,定定瞧着少年粉红的脖颈:“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果真吗?”

少年大声说是,宿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磕个头道:“我叫做文奇,薛文奇。”

宿槿点点头:“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