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表情有点懵,被另一位医生摁着,挣扎着想要跑回老母亲怀里来:“嘤……嘤!”
老母亲棠宁不为所动,虚情假意地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呜呜呜妈妈的可怜崽崽,是我护不住你,妈妈太没有用了……”
直到医生将嘤嘤怪抱进屋,关上门,彻底隔离她的逼逼逼。
棠宁深吸一口气,想收一下情绪,脑袋后面响起一道清亮带笑的男声:“棠宁。”
这声音很低,也很熟悉。她微怔,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正对上一个高个子青年。
对方穿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戴着同色的鸭舌帽和挡住整张脸的口罩,鼻梁弧线很好看,眼睛里盛满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站得离她很近,像一棵高高的植物,棠宁得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有些不太敢确定:“你……”
“这么多年没见了,你一点儿也没变。”
下一秒,夏方觉摘下口罩,露出干净帅气的面庞,低声笑道,“跟以前一样可爱。”
***
棠宁要等嘤嘤怪做手术,干脆带着夏方觉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咖啡店。
这会儿店里人不多,手摇机子缓磨咖啡豆,空气里香气四溢。背景音乐很舒缓,不急不慢,是一首Corrinne May的歌。
“你回来多久了?”
棠宁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夏方觉,很好奇,“你也养了小动物吗?”
“没多久,上个月刚回来。”夏方觉点头,声音很轻,“对,我在亚宠展捡了一只猫,带它来做体检。”
棠宁微怔,想起三花项圈上那个“夏”字,惊喜极了:“那只三花是被你带走了!”
“嗯,我领养的是只三花……”夏方觉说完,又故作诧异,“你怎么知道?”
“因为亚宠展那天我也在,我本来也看上了那只猫,可是被你抢先了一步。”棠宁觉得不可思议,“太巧了吧。”
“竟然还有这种事?”夏方觉似笑非笑,眼睛微微弯起来,里面光芒四溢,“那是很巧。”
提到猫棠宁就兴奋,跟他的隔阂感都降低了很多:“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在A大的数学天文系,做物理研究。”夏方觉察觉到她更喜欢聊猫,微顿,干脆又将话题绕回去,“那天亚宠展的CEO峰会我也在,我好像看到你了。”
他看到她从休息室里一路小跑出去,穿着很细的高跟鞋但跑得很快,几乎要哭起来的样子。
本来想向她打招呼,想想又作罢。
棠宁以为他在说那个热搜,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那是个意外……”
“既然是意外,那就不提了。”夏方觉笑笑,突然想到什么,身体前倾,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礼物盒,“对了,这个给你,我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一直没机会送,希望你会喜欢。”
他没有打开,棠宁随意一扫,认出百达翡丽的LOGO。看盒子大小,这表应该是一对:“这是什么?”
“迟来的份子钱。”夏方觉笑得很温和,“虽然过去很久了,但还是要祝你新婚快乐。”
确实迟得有点久……
久到她都打算离婚了。
棠宁不打算收:“这个算了吧……谢谢你的心意,但我要是收了,等你结婚,岂不是得回礼一套海景房。”
“那倒不至于。”夏方觉笑意飞扬,“你回我一套你现在在住的那个平层公寓就好,我正好想换房子,现在的住处,离学校太远。”
“你说明郡公馆?”棠宁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在那有房子?”
“盛星来告诉我的。”夏方觉并不掩饰,替她打开盒子,泛幽光的表盘被阳光一照,蓝色的星辰熠熠生辉,“也替我向你先生问好。”
棠宁眨眨眼,还是摇头:“谢谢你,但我先生他……”
她撒谎,“他不戴手表。”
事不过三,夏方觉并不强求:“好,那我下次给你带别的礼物。不过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要不要回医院看看?”
棠宁猛然想起自己的儿砸,赶紧蹿起来:“走走走。”
走出咖啡店,屋外艳阳高照。
棠宁又想起那只三花:“它戴的那个小项圈,是你定做的吗?”
“不,我自己做的。”夏方觉好笑,“不好看吗?”
“没有没有。”棠宁赶紧摇头,“我刚刚只是在想,如果你还有需要,下次可以来找我做。我们公司之前推过即时定位的智能项圈,市场反响很不错。下个月要开升级三代的新品发布会,我让助理给你发邀请函,到时候你过来的话,给你打折呀。”
夏方觉微微颔首,笑容和煦:“好。”
两个人走到医院门口,还没进门,棠宁忽然察觉到不妙,在空气中嗅到微妙的危险感。
她看见一辆熟悉的迈巴赫。
棠宁立刻冷静地转身:“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急事要处理,夏方觉你先去吧,不用担心我的猫,盛星来会帮我带回去的,谢谢你啊,下次见。”
说完拔腿就想跑。
夏方觉愣了一下,正要开口,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
“宁宁。”
蒋林野开门下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高大的男人大步走过来,拽住她的手腕,嗓子有些哑,没什么情绪地问:
“你还想去哪?”
作者有话要说:dbq我本来以为我中午能写完的……【噗通
我还从没写过有真·男二的文……有点紧张。下一更应该在凌晨,大噶明早见啦TvT
ps,夏方觉读音是jue,一晴方觉夏深。
这章25字也有红包,啵唧你萌
☆、离婚啊
棠宁眨眨眼, 有点沮丧。
她又被捉住了。
手腕被蒋先生死死握着,她回过头,强颜欢笑:“我有东西落在咖啡店了, 回去拿一下。”
“我陪你去。”
“我落的是脑子。”
“……”
蒋林野身形微顿,看出来了,她是真的不想见他。
来这里之前,他空出一整个上午,先去找了她的脑科医生。
她脑袋上的外伤恢复得不错,如果没有出现其他异常症状,已经可以算作康复。
但问起失忆的事, 医生也摇头:“这种事情受外界因素影响太大了,我说不清楚。她可能会时不时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也可能在某一天突然把所有事都想起来了。蒋先生,记忆的开关在她身上, 我控制不了。”
于是他又驱车去了林栀工作室。
来访者做心理咨询,一定会与咨询师签署保密协议。林栀嘴里没几句真话, 绕来绕去地跟他兜圈子。
蒋林野的耐心迅速告罄, 他知道棠宁失眠焦虑, 可是不知道到了哪种程度。过去几年里, 她身边的每一个助理会将她的行踪完整复制一份给他, 可他从没在上面看到过心理咨询这一项。
她知道他会看到。
所以她每次都避开助理。
于是他忍不住想,她究竟是不需要家人的支持,还是她先入为主地认为,她得不到家人的支持?
“蒋先生。”临走前, 林栀叫住他。
小姑娘的长相和气质都没有攻击性,脸上的笑容也很温柔,然后她和煦地笑着,给他补上一刀:“你会不会觉得,你隔了五年才来找我,本身就有点儿太晚了?”
蒋林野想了想,觉得,这一刀也挺疼的。
可是林栀同时启发了他。
他突然意识到,按照棠宁现在这种一吵架就不搭理他的幼稚行为来看,她的记忆肯定没有完全恢复。
她也许想起了一部分,但她仍然不是那个二十五岁的,冷静到近乎刻薄的棠宁。
……那他可能还有救。
于是蒋林野又立刻跑来了星川宠物。
她仍然不接他的电话也不愿意回复他的消息,但他知道她在附近,所以干脆在原地等。
结果等回来的是两个人。
他的小娇妻,和他高中时期最大的隐藏情敌。两个人言笑晏晏,从马路对面过来。他甚至看到夏方觉在过马路时下意识拉了棠宁一把,距离拿捏得很微妙,是不会引人反感的那种方式。
蒋林野几乎忍不住,冲上去,拽住她。
棠宁有些不自在,想摆脱:“别、别拽……”
他耐着性子,低声:“宁宁,我们谈谈。”
当着外人的面,棠宁不好发作:“有什么好谈的……”
“你不是要离婚。”蒋林野表情冷静得可怕,沉声,“不回来谈谈财产分割吗?”
棠宁蹭地抬起头:“好的,那我们快走,现在立刻回去。”
蒋林野:“……”
他深呼吸。
“放开我。”棠宁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我的猫拿回来就跟你谈。”
谈完拉倒,谈完她就从玫瑰半里搬走,拿着分割到的财产,去过她的富婆快乐人生。
“猫?”蒋林野眉头一拧,直觉不行,但又不敢说什么重话,怕她跳起来像暴揍小鸡一样殴打自己,“你会过敏你知不知道?”
棠宁诚实摇头:“不知道。”
过敏不比别的病,一般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会显山露水。可是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前二十年都很健康。
“那是你忘记了。”蒋林野极力耐着性子,向她解释,“你以前确实没有过敏症状,是从婚后第二年开始的,有一次仲春碰到柳絮诱发了鼻炎,之后就开始对很多东西都过敏,脱敏断断续地续治了两年才……”
棠宁不想听他逼逼,关注点只有一个:“你放不放手。”
蒋林野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许久才哑声:“好。”
然后慢慢放开。
夏方觉没有跟过去,他跟两个人维持着一些距离,然后靠在车上围观了全程。隔着这几步路,他刚好听不见他们交谈,却能看到两个人的表情。
不过……
他摸摸下巴。
似乎谈判不太愉快的样子。
棠宁从蒋林野手下重获自由,重新走回夏方觉身边:“我们去拿猫吧。”
夏方觉点点头,察觉到蒋林野不善的目光,主动回头朝他笑道:“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他声音很好听,这一声问候带点儿试探,蒋林野回过头,正正地与他四目相对。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空中的云层静默如油画。
面前的青年变化不大,身形颀长,没有戴眼镜,脸上的笑很温和,周身仍有清淡的书卷气。
蒋林野眉头微皱,没有应他。
他本来只想在原地等,但看到这个家伙,立刻还是决定跟上去:“宁宁,我和你一起进去。”
棠宁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越过夏方觉,小狐狸似的一溜烟跑掉了。
好像很不想被蒋林野捉住。
蒋林野无意追究,只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追上去。
两个人擦肩而过时,夏方觉若有所思,身形微顿,抬起头。
目光短暂地交汇,蒋林野脸上没什么表情,这家伙看人看久了总让人发毛,夏方觉眼带笑意地与他对视,继而有些漫不经心地,想起十七岁那年的仲夏。
篮球场里篮球落地,发出咚咚咚的断续声。他被人用力扑倒,肩胛撞击在地板上,同学们的喧闹和加油声一瞬间被隔离得很远很远。
蒋林野按住他的肩膀,死死盯着他,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可是怎么办?棠宁喜欢的人是我。”
他几乎咬牙切齿,“——她是我的。”
宠物医院门口,人来人往,阳光安静地垂落。
夏方觉目送棠宁和蒋林野一前一后地进门,没有来由地,又想起那天在峰会会场里见到她,步履匆匆,眼眶红红。
他想了想,没急着进去,俯身打开小礼盒。
江河湖海,日月星辰,表盘泛出昂贵的幽光。
夏方觉无声地笑笑,将情侣表男士的那一侧取下来——
然后慢条斯理地,扣到自己手腕上。
***
老实说,蒋林野觉得,自棠宁失忆之后,做事情就有些拖延。
可她今天利落极了,一分钟都没有多耽搁。飞快地拿到猫咪、跟盛星来解释事情经过、向夏方觉告别,然后小旋风似的跑回车上。
像是迫不及待地要跟他进行离婚谈判。
他不知道该冷酷地掐着她的下巴质问她是不是真的那么想踢开自己,还是该顺势夸一夸崽崽失忆了还这么有经济头脑真是棒极了。
怎么做都不对,他心不在焉,把回家的车开得好像在飞。
嘤嘤怪刚刚做完绝育,还没完全意识到自己的猫生发生了什么,麻醉劲儿过了之后开始一拱一拱地想跑出来,棠宁小心地拉开猫包:“我把你放出来透透气,但你别乱跑啊。”
嘤嘤怪乖巧极了:“嘤。”
可是等它慢慢探出头,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绷着脸的男人,小猫咪瞬间就斯巴达了,喊得撕心裂肺:“嘤!嘤!”
蒋林野被这叫声叫得头皮发麻,能忍耐自己的车上有一只不会叫的猫,已经是他的极限:“它怎么了?”
棠宁心虚:“可……可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蒋林野:“……?”
棠宁不打算解释,偷偷眨眨眼,坏心眼地想……
如果小猫咪力气够大,现在应该已经挣脱她,扑上去咬碎他的蛋蛋了。
须臾,车在玫瑰半里停下。
棠宁开门下车,家里的管家和其他佣人主动向夫人打招呼,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次回来了,她的心情就很雀跃,一一笑着打招呼回去。
蒋林野脸上仍没什么表情,阴晴不定、情绪莫辨地跟在她身后。
房子里好像终于有了一点点声音。
穿过花园和玻璃走廊,棠宁抱着猫,拨开沙发上这一大堆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宛如有丝分裂的毛绒玩具,挑个角落坐下:“来,蒋总,你也坐。”
蒋林野下颌紧绷,想说这些玩具都是买给她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他沉默地坐下。
“好的,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我们岌岌可危的婚姻。”棠宁抽出一张纸,“根据现在的已知信息,我和你的结婚,是因为棠氏五年前那场资金危机,对不对?”
——对,他趁火打劫,不仅拿走了她手上的股份,还骗走了她。
但蒋林野没有说。
他保持沉默,并不妨碍棠宁一个人叨逼叨:“我让出自己在棠氏的那部分股份,作为交换,你帮我想办法,同时帮我照顾爸爸。”
主要是照顾爸爸。
棠宁一直觉得公司没了也没事,但爸爸必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