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大眼睛奇怪地看着我:“当然是下课后去啰,这是个长期战争,细水长流水滴石穿,我早已经做好准备了。我怎么可能放弃Linda,你想什么呐。不和我说话,就让她一直看见我,习惯我的存在,习惯我在她的生活里,就像她已经在我的生命里一样。”
“但你和她原本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各个方面差异都很大啊。”
“我们相爱。”
“是相爱过,而那是因为托盘的安排。现在你一手把托盘的安排砸碎了,这还能补得回去?”
“当然可以。”
“不得不说你有点盲目。当然,爱情都是盲目的。”
“你真的好像有点受打击,是托盘吗,不顺利?”
我欲语还休。还真被她说中了。现在想到托盘,想到喂食者协会,我内心会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我竟然又一次成为了托盘设计的反应链中的一环。不可或缺的一环。就像那个台风夜,我劝服了宋浩不去救冯逸一样。
那艘本该开往D岛或日本本土的渔船为什么会转道去钻井平台?因为没有柴油,缺少补给,需要靠黄河的关系,在钻井平台上获得补给。
那艘渔船为什么会缺少补给?因为郑剑锋他们知道了警察在撒网寻找,迫不得已把出发时间提早了。
警方为什么会撒网寻找?因为我!
因为我通过郭警官传达了消息,如果不是这样,乐清警方根本不会知道有几个人打算租渔船前往D岛,郑剑锋刘朝华他们可以稳稳当当地再等一天出发,这样船上的补给齐全,他们就可以照原计划直扑D岛,或者尝试偷渡日本。
如果不是我,那颗原子弹,不会投入探油井,不会爆炸,D岛也就不会沉。
我竟然成了“中国政府放弃D岛”这个复杂测试得以成功的关键一环。对于一个自以为在生死间挣扎出来,用尽心思想阻止复杂测试成功的人来说,也太过讽刺了一些。
强烈的牵线木偶的感觉!我做的任何事,甚至心里的任何想法,是否都逃不过托盘的眼睛?
我终究没有和席磊述说我的遭遇,以及D岛无可挽回的命运。我回到了很久没有回去的家,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
睡着的时候我听见电话声了,但醒不过来,就没接。
醒来的时候,窗外晨曦微薄,应是五六点钟光景。我躺在床上傻了一会儿,瞧着这慢慢升起来的黎明,想着,该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懒得动弹,甚至懒得去想任何事情。但眼睛却闭不起来,更睡不着,隐隐约约间,有一股子不甘心。这点不甘心让我慢慢地回过气来。
两个昨晚的未接电话,一个是郭警官的,一个是梁应物的。
我先打给了梁应物,他告诉我,直升机昨晚一直没有起飞。风小些后时间已经耽误了很久,他本来给我电话问要不要再去,但我没接,所以也就算了。
“你真的确定那艘船上有原子弹,并且有人打算在那个钻井平台上做些什么?”
“是啊。”
“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啊。至少,那个钻井平台还好好的。”
“啊。”我吃了一惊,松了口气却又万分狐疑,草草挂了电话,又拨给郭警官。
电话铃响了很久他才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我这才意识到现在的时间。他搞明白电话这头是我,立刻一通责怪,说信了我的话,大费周折地动用了海警,派渔政船在大风大浪里冒险开到地头,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根本就没什么渔船靠上去补给。海警会在那里守一晚上,但到现在都没有通报消息,说明没有特殊情况发生。
“这人情你可欠大了,那多。我现在要睡觉,等我睡醒了再骂你。”他最后这样挂了电话。
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大爆炸,没有地震,没有D岛陆沉?
我判断错了郑剑锋的目的地?
这怎么可能呢?
说起来,这当然得算是幸运的事,但这幸运意味着我全然搞错了托盘的逻辑。难道那条反应链,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不是那样,还会是怎样?
操!我骂了一句。只要原子弹没有炸,那就还有机会。判断错了,那就一切重头来过!
就像一句老话:只要人不死,就有机会。
说来奇怪,尽管现实推翻了我对托盘的所有判断,以嘲讽的姿态再一次展示了它的深不可测,似乎无论我怎样做都是徒劳无功的,但是……我没有那么畏惧托盘了。
或许这要感谢席磊。他那股单纯的不管不顾的劲儿,让我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时的我不相信命运,不相信有某些事情是天注定人无法改变,甚至当我奋力奔跑的时候,并不是为了到达某个地方去歇脚,而只是为了前进本身。
我整个人反倒放松下来,又倒回床上呼呼大睡。这是我最近一段时间最香甜的一顿觉,哪怕两个多小时后被电话吵醒也是一样。
电话那头是王美芬。
“我已经知道啦,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原子弹没爆炸,D岛没有沉,这意味着我们还有机会有时间去补救。”
“没什么好补救的了。”
“嗯?”我一激灵,“什么意思?”
“我是说,已经不需要补救了。实验终止了。”
“啊?”我还是没明白过来。
“大中华区的复杂实验,让中国政府放弃D岛这个实验被终止了,取消了,警报解除了。”
“太好了,可是,为什么突然终止?”
“不知道,但这个决定不可能是托盘自己做出,是协会强制终止的。我一得到消息,就来告诉你了。”
“但是……这不对啊,难道是协会说终止就能终止的吗?初始动作已经被执行了,要终止的话,是协会再向托盘提出一个终止的要求,再去执行一个新的动作吗?”
“这个不清楚,好像并没有……但我的权限毕竟太低,我会再去查一下。也有可能是原本要达成放弃D岛这个目的,在微博关注、涂黑公交站牌这两个动作之后,还会有第三个动作,现在终止了就不去推算和执行第三个动作了。”
“那么……在此之前有类似的先例吗?其他地区的复杂测试,有过终止的吗?”
“一直以来的测试,不管是简单还是复杂,只有失败的,没有放弃的。”
挂了电话,我陷入沉思。喂食者协会这个史无前例的突然终止,意味着什么?
阻止D岛旁落并不是我的最终目的,让喂食者协会这个秘密组织彻底解体,让托盘这个可怕的家伙消失,才是我的终点。原本,这个神秘的组织看似毫无弱点,无懈可击,但是此次突然终止复杂测试,却让我看到了一丝可趁之机。
很显然这样的突然终止不可能出自喂食者协会的本意,换而言之,有某个外来的强力因素迫使喂食者协会改变了初衷。如果我能搞清楚这个因素是什么,就抓到了喂食者协会的弱点!
而且,这个迫使喂食者协会改变的原因,就在我心头某处,呼之欲出!
电话又响了,是郭警官。他睡醒骂我来了。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接起来,他的声音却出乎意料地温柔。
“啊,那多啊。”
“是我,怎么你不是要来骂我的吗?”
“不不,是有些新情况。”
我一听就精神振奋起来。
“什么新情况?”
“钻井平台上有一名叫崔进的中海油工作人员,承认说他在值班卫星电话时曾经接到朋友的一个电话,说可能有渔船要来补给一下。那个朋友就是和郑剑锋一条船的黄河。因为这是违规行为,而且黄河的船也一直没来,所以他开始的时候没有说。但是看海警的船守了一夜,觉得可能事情有点大,在早上海警离开前,主动坦白了。”
“所以不骂我了,觉得我的消息还是靠谱的?”
郭警官笑了两声,说:“还不止这个。那艘船在半小时前被发现了。”
我一激灵。
“那艘船?渔船?你是说郑剑锋的渔船?”
“对,就在离平台不到二十海里的地方。但是船上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的……渔船?确认了是那一艘吗?”
“确认了。”
“一艘漂在海上的空船,那不是幽灵船吗?”
郭警官苦笑了一声,说:“这事的确诡异。海警登船看过了,没留下任何能说明三个人去向的痕迹。从船的位置看,他们应该原本打算靠上平台获得补给的。但现在,这三个人就像在行船中突然蒸发了,又或者是被鬼附身跳了海。”
“不,一定是有人把他们截下了。”
“谁?”
“我哪知道。”
其实我知道,是喂食者协会。原来,他们是以这种方式,强行切断反应链,中止了复杂试验。说起来,不是和我想做的一样吗,只不过他们的效率,要比我高得多。
这些我当然不方便和郭警官说,三言两语先把有些狐疑的郭警官对付过去,我进入了兴奋的大脑高速运转状态。
很接近答案了,喂食者协会终止这个试验的答案!
顺着我刚才抓住的灵感尾巴向前推,截下渔船只能是两种途径,飞机或船只。多半是船,不明飞机会被国防雷达侦测到。不论哪一种,都需要一个能快速反应的基地。在大陆上吗,那似乎太远了一点。在台湾或日本吗?还是中国海、日本海或公海上的某处?
抓到了!
原因在此!
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定律第一条,就是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类似的不得噬主的条款,也必然写在了托盘的程序中,且必然是在最高优先级的序列中。托盘的公测要靠大量的简单测试和一些复杂测试完成,由于没有人知道这些测试会以怎样的方式达成,喂食者协会当然要避免某一种情况,即测试倒是成功了,但作为必要代价,执行过程中协会受到了无妄的严重伤害。就像为了达成席磊不被同学欺负的简单愿望,竟要以冯逸的死为代价一样。
所以,必然有一个应急机制,一旦某个试验确定会对协会造成伤害,试验就要终止。根据混沌理论和托盘程序依据的数据模型,托盘自己也无法精确预计出反应链的每一步会是怎样,并且托盘没有自主行动的能力,所以这一次,它是在反应链进行到接近终点的环节,才作出了判断,并向协会报的警。协会有托盘的最高权限,所以算出来渔船的位置,拇指出动,成功在渔船靠上平台前截住了它。至于船上三人是沉进海底喂了鱼,还是被劫持,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原子弹在海底爆炸,会对协会产生严重影响。这影响具体会是哪个方面?
是海啸,还是陆沉?协会大本营所在的位置,同时也是托盘主体所在,必定是一处会在这场地质变动中受到巨大损失的地方!
这次中国复杂测试的突然停止,不仅挽救了D岛,更给我找到喂食者协会的大本营指明了道路。在此之前,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喂食者协会的成员分布世界各地,找不到其根结所在,瓦解这个组织又从何谈起?我甚至都不敢去细想,作为一个已经被警方认定为精神病的小记者,在喂食者协会的庞大影响力下,我又能在上海躲多久?我未来的正常生活,甚至我的生机,都已经渺茫到了极点。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当然,即便确定喂食者协会的大本营就在钻井平台附近,但这个“附近”,可不是一公里两公里的概念。会受到海啸或者地震剧烈影响的范围是多少,五百公里?哪怕只是以三百公里计,那么就是一个以钻井平台为圆心,总面积超过28万平方公里的庞大海域,接近50个上海市那么大!
王美芬对此的第一反应是高兴,因为终于看见了摧毁喂食者协会的曙光,但接下来就是犯愁,要精确定位,用大海捞针来形容太贴切了。
“有办法的。”我肯定地对她说,“只要你不再顾惜自身。”
“我昨天再次利用托盘的后门,动静已经很大了。”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这女人怎么还这副样子?
她却话锋一转,说:“估计这次是藏不下去,查到我头上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不把协会摧毁,我是没活路了,就和你赌一把。”
“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托盘?”
“这种时候说这个有什么意义,你快点说你的计划吧。”
我在心中叹息一声,说:“我猜,你没办法直接向托盘询问他的主机所在地吧。”
“完全不可能。”王美芬断然说,“非但不会回答,而且这样的问题一向托盘提出,就会立刻报警,我也就暴露了。”
“和我猜的一样,不过没关系。我们就从这28万平方公里的区域开始说。28万平方公里看起很大,但实际上有一大部分是可以剔除掉的。比如这个大本营绝不可能位于中国的领海,中国的专属经济区海域也不可能,同样日本的领海和日本专属经济区海域的可能性也很低。
我想,它多半位于公海的某个小岛上。”
“但那也是几万或十几万平方公里的区域吧。哪怕你把搜索圈缩小硕果仅存发之九十,也一样难办。”(这硕果仅存发之九十是原文就这么写的啊。。。我没打错,不不要说我没文化)
“但是我们有引路的人,别忘了那条渔船。”
“郑剑锋的渔船,那有什么关系。哦,你是说让郑剑锋三人失踪的拇指所乘的船?”
“是的,我们可以推算出大概的时间范围,在这段时间里,通过卫星图片……”
“不可能。”
我还没说完,王美芬就否定说:“不可能的,即使我通过托盘调出那段时间附近海域的卫星图片,那艘有可能会暴露大本营的船,也绝不会出现在图片上,托盘会把这艘船抹掉的。”
“但它只能抹掉这一艘船!”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通过托盘找来的卫星图片,和正常的卫星图片,会有差异。只要两相对比,就能找到那艘船。”
一语把王美芬点醒,随后,我们就各自努力,去搞卫星图片。
她自不用提,当然是通过托盘的后门。这得是军用卫星级别的卫星图片,密级很高,查起来动静当然比之前那些小动作大得多,这时也顾不上了,抢的是时间。
而我,郭警官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他还未够能给我提供这种等级的信息。只有老友梁应物,他所在的秘密机构特权极大,凭着多年的交情,他愿意担些风险,帮我搞定卫星图片。东海是敏感海域,天上随时有军事卫星盯着的。
我自然对梁应物十分感激,不过抱着这一关过不去人生就此终结的想法,我在挂电话前腆着脸向他提了另一个过分的请求。
“那个,我说,能不能借我条船。”
“什么?”
“我要去一个地方,应该是公海上的一座岛。我需要一条船,或者飞机也行。”
“你以为我是多啦A梦?”
“这些年我没向你提出过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吧?这次真的被逼急了。”
“什么时候要?”
“立刻,越快越好。”
老友在电话那头长吸了口气,然后问:“要什么样的船?”
“速度够快的。还有,最好……我能有一个掩饰的身份,渔船,或者是,宗旨能让我有理由出现在公海上,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中午十一点五十分,梁应物通知我,船已经在上海南外滩的客船码头上等着了。相关卫星图片,已经打印出来,估计会在我达到之前送抵船上。
王美芬拎了个手提箱,在码头外等我。
“其实你真的不必来,把卫星图片传给我就是了。”我说。
“你是因为我才卷进来的,哪有帮忙的人撑到最后一,我在一旁看戏的道理。更何况,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你不成,我不也是……呵呵,自己的活路,还是要自己去争,你说对吗。”
梁应物给了我一个电话。和王美芬会合后,我就拨过去。接应的人就在不远处,是一个穿了身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肤色黝黑,眼睛很亮,冲我微笑点头。
“John,船长。”他自我介绍道,然后微微欠身,做了个请我们跟随的手势,在前面带路。
一个训练有素的缄默的男人,我想。
我原本就有些奇怪上海地点会是在这里,一般来说,渔船是不能靠这儿的。见了John,就觉得可能和我料想的有些差异。
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被John带着离开了旅客大厅,从特殊通道进到码头上,看见等着我们的船时,我还是大吃了一惊。
竟是一艘船体长超过四十米的豪华游艇。
眼前的这艘船,是梁应物通过什么法子暂借来的?真是好大的手笔!
我心里涌起感激之情。自不是因为他搞来了这么奢靡豪华的玩意,可以让我舒适旅途;而是因为有了这样一艘船,我就可以伪装成一个富家公子,放舟海上,兴之所致,去到哪里都不奇怪,靠上任何一个岛屿,哪怕是有主的私家岛屿,都可以用多金轻狂的形象糊弄过去。这个伪装无疑要比我原先向他提的渔船好得多,而他为我准备这样一艘船,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比渔船高出不知多少倍。
等我有命回来,再去谢他吧。
船上连船长John一共七人,在船前站成一排欢迎我们。John为我们一一介绍,然后又说了船的基本情况:一间主卧,四间VIP卧室,大会议室,餐厅,影音室,台球房,船员室……
老实说我真没时间听这些,摆了摆手,说:“马上开船吧,赶时间。”
“目的地?”
我报了个经纬度,正是钻井平台的位置:“先往这个方向去吧,这船多快?”
“最高时速三十六节,巡航时速三十二节。”
“真是一艘快船。”
“当然。”John自豪地回答。
船驶离码头,破浪向长江口开去。我和王美芬关在会议室里,开始比对卫星图片。她从托盘处得来的图片存在随身电脑中,而我则把梁应物答应出来的一厚沓大幅照片铺满了整张长会议桌。
以钻井平台为中心,半径五十公里,时间从郑剑锋的渔船到达平台附近海域(即之前推算的他最早可能抵达的时间)之前半小时起,每半小时一幅卫星图,一共十二张,六小时。梁应物用专业仪器打印,每一幅都是一平方米大小,上面的船只,稀稀落落呈小黑点状分布。
这样的比对其实很容易,不到半小时,船还没出长江口,就在第三幅图上发现了目标。
一个只出现在梁应物的卫星图上,而在托盘提供的卫星图上“隐形”的小黑点。
第四幅图上,即它出现的半小时后,这艘船和代表郑剑锋渔船的小黑点处于重合位置。第五幅图上,它向东移动了约二十公里。第六幅图上它不见了,显然已经驶离了卫星图五十公里半径范围。
我立刻打电话给梁应物,报出第三幅图上这艘船的具体经纬度,请他接着调出相关方向的卫星图,帮我查这艘船的去向。
由此去钻井平台的路程,约三百多海里,四百海里不到的样子。平台到喂食者协会的大本营,应该不会超过两百海里,如果梁应物及时给出坐标,以这条船的速度,明天早晨怎么都到了。
在我想来,梁应物应该在半小时内给我回复,甚至他在十分钟内给出坐标都不奇怪。然而左等右等,一直到船出了长江口,往东南方向而去,手机上的移动信号一格格少下去,出了近海移动机站信号范围,都没有等到他的电话。
我想他是知道这艘船上的卫星电话号码的吧,总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他忽然失去权限没办法再调卫星图片了吗?又或者大本营出乎意料地远,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追踪到,还是,有什么力量横加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