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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果店购买了一些苹果,我还我开始走上这几天过分熟悉的路途。已经忘了是第几次在这条柏油路上留下足迹,只是每次去看总是感觉得到一种无奈。有时候也在那里遇到柳衣。但在苏希身边,她永远是个简单美好的娃娃。只是我的余光飘飘地掠过,对于我而言,她依旧什么都不是。

靳笙在这几天还是显得消瘦了,宽宽的衣服垂在肩上,在风里这么轻易地就飘散着。我看着他,落入眼里的是依旧细长的眼,但上面似乎蒙了一层淡淡的灰色,看不清了里面的色泽。我有些心疼,却无法表达什么。

依旧是公式化地问了病情,然后,我只能无力而苍白地说,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我知道他听过很多次这样的话语,但我除了这句,已经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也许每个人的等待也不过是这样的一句概述吧。其实每个人对于人生永远只能这么的被动,一次次地祈祷,最后还是将一切交给命运。

靳笙坐在角落。隔了玻璃,只能看着屋子里间攒动着的红色心跳仪。我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忽然无预兆的伸手,他的拳头狠狠地砸上了墙壁。我可以看到他肌肤上忽然蹿起的红晕,下意识地过去将他的手紧紧抓住。互相的提问绕上,他依旧低垂着头,只有紧绷的手在宣泄着隐忍的情绪。

其实他不需要这样强迫自己一个人承担。

我不喜欢这样子的靳笙,我突然想以他的幸福来证明曾经被抛弃的人并不是只可以选择堕落。我说:“你不要这样。”声音有些颤抖,但我只能这样没有丝毫说服力地对他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应该怎样…我想要他怎样…

我知道靳笙的倔强,知道那种不论怎样都独自承受的倔强,但那样太辛苦,真的好辛苦…我轻轻地揉了揉他微红的手,渐渐放轻了声色:“靳笙,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也许这是一种交易,他陪伴我等待苏希的日子,现在轮到我来偿怀;这也可能是一个试验,至少那一刻,我是真心希望一直陪着他。

靳笙终于抬起了头,是一眼让人心疼的深沉。他的嘴角微微地触了下,眼瞳终于渐渐回到了那种淡淡的褐色。就如严冬的冰雪化开,虽然没有完全消去寒冷,但有温和的光开始融入了血液。他缓缓地伸出手,将我小心地抱在了怀里。

他修长的手显得有些寒冷,前额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吐吸落在我的脖颈,温温的潮湿感觉。我也悄无声息地伸出了手去,紧紧地将他抱住。我知道他终于可以尝试来依靠别人,虽然我的肩膀并不是那样的结实,甚至,有几分的单薄。

我听到走廊里忽然急促的脚步声,仿佛从门口,突然向外面狂奔。但我已经无力去留意是谁了。也许我以后只需要看着靳笙,真真正正地只看着他。已经告别了的苏希,苦苦为难的柳衣,再也与我无关。

风忽然有些清淡地带着冷意,当靳笙终于渐渐松开了手,回头看去,我对着半开的门空落落地发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焦躁的感觉,这是野生动物的本能,似乎刚才未知人士的窥视,会是我生活中的一个暗淡的影子…

风低沉地流动,带这蔓草的凉气。没有了温和的阳光,叶尖上的水汽也结成了露水。生活里似乎有着松软的泥土气息。回到家中总会不时地发呆,想到靳笙,也想到最近没有了消息的莫莫。但接到电话,靳傅终于开始有了意识。一口气轻轻地吐出,心也随着终于渐渐开始舒展。很久没有了这种舒心的感觉,原来自己始终还有着在乎的人。

我提了水果走出病房。靳笙从房里探出头,问:“夏篱,需不需要我帮你洗?”

我摇了摇头,笑:“不用了。”表面上的淡淡,我不知道靳笙有没有看出掩盖下的温暖。走在走廊上,我的视线停滞在水果篮上。也许以前我真的太没放心上,所以居然一直没觉察到靳笙的心意。但也有可能是他把一切藏得太深,深地不愿意向任何人袒露一切。我想,如果没有现在的事,他会不会,选择一个人走一辈子?

我没有看前面的路,所以就这样撞了上去。

“喂,你没长眼睛的吗?”对方的声音很尖锐。

“是你大小姐自己太娇贵了吧。”我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但柳衣的态度是真的让人生气。水果已经散在了地上,满目的琳琅,她踮了鞋尖,踩着橙子,睨了双眼看我。我的声音是用鼻孔轻轻地哼出的,懒懒地抬眼,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柳衣脸色沉了:“你自己撞的还有理?”

我挑了挑眉并不说话。

“我不想和你吵。”这句话真不相信是出自她的嘴里,我看去,柳衣诡异地笑了起来,“听说你和靳笙开始交往了,这样很好。”

我和靳笙的事,没有和任何人说起…柳衣怎么会知道?很古怪的事,我想找出她神色间的破绽,但无从着手。柳衣的笑很单纯,是单纯的得意,她就这样笑着,然后说:“夏篱,这是你做的最明智的选择。以后,不要再动我的苏希。”

又是她的苏希。我终于对她的消息来源不再抱有兴趣,而是扬起了一抹促狭的笑意:“我和靳笙交往你就这么高兴么?柳衣,为什么你就要这么怕我?”

“我怕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跟我比!”

任何女人在生气的时候,总是没有办法保持漂亮的脸。我看着柳衣,终于得出了这样精辟的结论。我忽然发现她是真的很怕我,但是——为什么呢?我笑眯眯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脸色一步步地沉下。这是一种很享受的感觉。但是笑着笑着,忽然觉得有些苦。一个“现在进行时”,在对“过去时”摆出一副高贵的姿态,而我,却只能一次次地继续接受挑衅。

柳衣用手指点着我的肩膀,是我讨厌的傲慢态度。也许这已经是她习惯的举动,也许很多人都是一次次谦卑地容忍她。但她现在面对的可是我…一扬手,就将她甩开了,极不客气的态度。

并不是格外用力,但我看到她几个踉跄,然后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忽然转湿的眼眸,楚楚可怜。有的人天生就是演员,你方唱罢我登场,生活里的每个场景都是无法衡量的剧本。她的戏剧也许编写的的确精彩,我从她身后窗户的反射中看到了曾经很熟悉的身影。

我笑了。原来连我也成了一个演员,在别人的安排里。

我转身,安静地看着背后楼梯口的苏希。

空气在双目相交的刹那冻结,苏希是一种冷淡的神色,突然间,心里有什么在毫无预兆地崩坏了。揪在一起的感觉,莫名的痛苦。我突然开始一种嘲讽的笑意,冷眼看着柳衣继续上演自己公主的剧目。

“苏希,疼…”她泪眼婆娑。

我看着苏希擦身而过,甚至没有看我一眼。那瞬间恍如慢镜头的回放,一点一点过去的轨迹,渐渐地划过弧线…我有些想要嘲笑自己,但终于崩溃了伪装,低下头,退去表情,最后是同苏希一样的冷漠。

苏希,苏希,我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但依旧是这样错肩而过…我知道他听不到,以前只要我皱一下眉尖,他就能知道我想法的苏希,任我怎样挣扎,都已经再也留意不到我了。他就这样走到柳衣身边,用柔和的声音问:“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不是更应该问我么。我神色淡淡地看过两个人的影子,一个一个地开始捡起落在地上的水果。他们的舞台里没有我上台的空隙,我只是一个跑龙套的小丑,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

延着走廊离开,空旷的空间是空洞的脚步声。一次次地回音反复,我终于走出了他们的视线。靠着墙壁滑下的身躯,脸上有一些湿润的感觉。但我没有放声哭泣,这个时候,任何声音的表达都是苍白和无力。已经麻木,却为什么突然又刺痛了下。

苏希,你知道吗?真正痛的,是夏篱,是我…

被怀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在周围充满怀疑的注释下冷冷地笑起。手里是洗好的水果,依旧是这样清晰的水痕,很透彻,却很冷。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越想把握,却越是要离自己远去。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做好面对的准备,但依旧感觉到了一种寒意。眼早已经干涩,但有种湿润的余味,我希望只是错觉,但我明明清晰地听到苏希说:“夏篱,你——是故意的吗?”

心里刹那涌上了怪异的情绪,我的眼前只留下了“可笑”两个扭曲的字。呵,他居然问我是不是故意的?谁都可以怀疑我,只有他,只有他苏希不可以。我们在一起的十多年光阴,我仅仅以为自己终于留住的一点温存,到了现在,他却是这样轻易地为了一个洋娃娃而残忍地剥夺了吗?他凭什么怀疑我?凭什么!难道他的一切改变,真的只是因为一个柳衣…

讨厌的陌生感觉。原来面对生活的变化我们是真的永远只能持续地无力着?我害怕失去,却一直这样在无法中断地接受着生活对我的毁灭。也许很多人的眼里,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放心上的夏篱。但我知道自己不是。我不是不在乎,我只是害怕,在乎后却要失去时候的痛。我已经是个没人要的小孩,但不想再尝试被遗弃的滋味。

“当然是故意的,苏希你也看到了,她把我摔得多疼。”我一直没有说话,柳衣终于沉不住气了。

“柳衣小姐,你急什么?我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么?”我冷冷地笑,在所有人的面前这样淡然不惊地戴上了面具,一双眼忽然明亮了起来,“刚才我只是看不惯她的小姐伎俩,所以才推了她一把。是故意的,那又怎么样?只是,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做’什么,我不保证不会‘真的’有下一次…”最后的语调里已经是一种吐吸般的低沉语调,瞬间起的咒语。

我把水果放在桌上,走出去时依旧是那种淡淡诡异的弧度。但突然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我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然后在转角终于伏着墙开始干呕。粘稠的液体发着臭味道,我忽然笑了。我不是可以叫人随便驾在头上的女生,有些事,说到做到。柳衣,或许她真的不该惹我。

眼前出现了一包纸巾,我抬头,看到的是靳笙微微有些深邃的眼瞳。我没有接,他的手停在半空,然后沉默地替我擦去了嘴角的残液。他的动作很轻,是种没有见过的温柔。我忽然有些沉溺,眯细了眼看他,依稀是一种朦胧柔和的轮廓。靳笙的味道很舒服,是种淡淡的醇香。

他是担心我所以才跟我出来的。我忽然明白过来,微微的,嘴角的弧度终于开始柔和。

靳笙这样清晰地入了我的眼,暧昧却充满诱惑的姿势。我想说什么,但最后只留沉默。后面白色的墙壁,我看到了露在外面一角的衣边。白色的衬衫,半个裤脚的牛仔,我从这样一个残缺的图像里仿佛看到了苏希靠在墙角的姿势。修长的身形,只落在地上一个破碎的影子。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也要追出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安静地看着我和靳笙的举动。

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说什么。

我留下一个背影,渐渐地消失了他们的视线中。也许自己是真的错过了很多事情,我突然已经看不懂那些自己曾经这样熟悉的人了。

那天半夜,手机的屏幕突然亮起。

虽然是陌生的号码,虽然只有“对不起”这三个没有来由的字。

我知道是谁…那天忽然失眠。我始终讨厌这个错综复杂的世界,它让我太疲惫了,很多猜想,也很多是无法去揣摩。我还是选择忘记这条信息,也没有记下这个号码。我知道的,他或许只是想要一份“安心”…

但是,“对不起”,真的是有意义的词语吗?

No.6 忽然断裂的友情线尾

再也没有人打扰的寒假。我在家里宅满了这样的一个假期。依旧是一个人,空空荡荡的家,但我耐了性子这样安静地留下了。虽然依旧是这样寂寞冷清的气息,我仿佛依旧可以感觉到那个女人生前安静地抽着烟时的味道。

我也点了一根烟,在阳台,满目缥缈的雾气。从指间所漫起的烟雾,我的视线也这样隐约迷茫了。一点点短去的烟卷,仿佛一个渐渐走向尽头的人,我想起母亲离开时消瘦的脸,也想起她拉着我手时冰冷的体温。我只是看着烟出神,等着最后的燃尽。

我已经忘了自己一个人待了多久。直到终于要开学,才懒了身子去学校。锁着门,拔了电话,关了手机…在我“失踪”那么多天以后,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我故意无视周围的视线,把书包塞进抽屉,依旧是一种散散的姿态。

我又变回了所有人眼中的夏篱,那只随意懒散的猫。

但是身边的坐位一直空着。铃声响过,依旧没见到莫莫。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她了,在我玩失踪的那么多天时间内,她也仿佛人间蒸发。不,或许她不见的时间比我早,但记忆这样模糊,我忘记了她是什么以后离开我的视野。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因为烦乱的心情而遗忘了那么多。当莫莫一脸苍白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她那样同我说着一件事,我忽然想起拥抱靳笙的那天医院走廊里回荡的脚步。那天后莫莫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忽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很安静的走廊,下课的时候她才忽然从角落走出。

深邃的眼,却是受伤的表情。

莫莫说,夏篱,我们没办法做朋友了。

她说,夏篱,你要好好对他。

一时间思维的空白,我终于清楚谁是这个句子里的“他”…莫莫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终于没有办法挽留。我始终无法让身边的人幸福,我也是个无法幸福的人。谁会想到莫莫喜欢靳笙呢?我已经开始混乱了…我做不了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靳笙。什么事都已经发生。我怎么可能跑去告诉他,说莫莫喜欢他,说我要将他让到莫莫手中…

翘课。以前认为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忽然变得沉重。迈动的脚步,深深地陷入尘泥。我看着鞋子旁边沾染的灰,原本清洁的白色渐渐开始变得模糊。我可能只是不想去面对,忽然想到山坡上去大声呼喊,但声音挤压在嗓子中,有些梗咽的感觉。

很乱的脑海。我并不应该是个容易混乱的人。

没有看到前面的人,而迎面走来的人也没有看到我。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双双没有收力,无丝毫停滞地撞了上去。很疼的感觉,突如其来的一下,我在险些摔倒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

“夏篱,你怎么了?”虽然自己明明也是这样心不在焉,却是对我这样抱怨。

“靳笙?你怎么在这里?”我看着那双始终深邃的褐瞳,有些微愣。是啊,莫莫喜欢的是这样的一个男生啊…略碎的短发,细长的眸子,柔顺的脸线。很多人心目中的骑士,也是莫莫的。但我,这样无用的我,居然这样地霸占了他。可是,现在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靳笙没有回答,却是在我的沉默中渐渐把我抱入了怀里。

很轻的动作,有些拘谨但我并不觉得厌恶。靳笙的声音淡淡地从耳边响起。他说:“苏希刚才和我说,要我好好照顾你。”

苏希,又是这个名字。这个时间始终单调地绕在耳边。也许已经是一个无法摆脱的咒语般嵌入了我的生命。我抬头,看到靳笙说话时是习惯地皱起了眉的姿势,渐渐加速的心跳,但他很冷静地看着我,嘴角是一抹浅浅的弧度:“夏篱,他说的没错,但我希望。你是我的。”

我是他的…自大而自信的话。记得母亲说,男人都是花言巧语的生物,但我莫名的,却突然有些莫名的情绪,想笑,却又想哭。人活在世界上永远是这么的矛盾,一方面想得到,一方面却又害怕失去,可能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贪心,无法得到也许的确是种遗憾,但贪心更是一种罪恶。我们想得到那么多,所以在哪天失去的时候才会突然的措手不及。

靳笙说:“如果是因为莫莫,你不要这样。”

他仿佛在上演独幕话剧,第一次听到他主动说了那么多。嘴角的弧度稍稍有些温暖,我想苏希一定是和他说了些什么,看他的神色,一定是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面对一直交好的莫莫,他居然可以说得这么平淡?我的神色间朦起了一层的怅然,但很轻很淡地划过。或许友谊永远只有几年的保值期,一但过了,就会渐渐地变淡甚至消失。所以我一直害怕被人接近,但是,我最初接受了苏希,然后是靳笙,最后是一脸笑意地接近满是冷漠的我的莫莫。

莫莫真的是个这样明媚的女生,充满笑意的弧度,这样轻易地可以给旁边的人温暖。现在回忆起来,当时她出现在我身边时总是腻在身边,小心翼翼地在靳笙说话时,却是收小了声音,偷偷地打量他。那时候就很明显的举动,我居然一直没有发现。微微头疼的感觉,一钻一钻地让回忆突然清晰了起来。

害怕的感觉涌现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自己终于再次变得一无所有了,没有了苏希以后,我又失去了莫莫…我很想从怀抱里得到一些温暖,但这样的充满了矛盾,明明就是因为这个怀抱,所以才让我在一点点地面对所有的失去。

时间是河水,带走了我们的青春,却冲清晰了我的回忆。我想要的“解释”变得漫漫无期,因为我开始找不到莫莫,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以前经常去的店面里。就像人间的蒸发,我看到人鱼公主终于渐渐远去的影像,就这样在梦境里无休止地缭绕不休。有些话永远是这样在想要说出口的时候哽在喉间出不了声,所以所有的话只能一次次地说给自己听,用很细碎的声音,就像呓语般的浅唱低吟。

我想要见到莫莫,但一方面却感到害怕。真正的不懂得面对,因为,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轻易地原谅这种“背叛”。我是一个不容忍任何污点的人,所以我没有任何权利去寻求原谅。但一个人做了如果让自己面对也肯定无法谅解的事后,还能有什么资格呢?

我终于继续了平淡的生活,我也终于回复了自己本来该有的寂寞。来的时候独自一人的空白,我最后还是只留下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渐渐漠然的我,在大家吃惊的视线下,依旧淡淡地出现在学校。但有一种冷漠的感觉,因为身边的坐位终于只留下了一种空空落落的苍白。

我的生活,无奇地苍白着的日子。我开始冷冷地面对出现在生命里的人。靳笙只会远远地看着我,或许我对他而言,这样才是最真实的,没有莫名的靠近,留下容许发散的无端空间。

但我还是见到了莫莫。见证了明媚的天使转化为妖精的刹那。

曾经厌恶的浓艳口红,曾经讨厌的诱惑烟味。但这样短而纤束的优雅黑衣,在灯的反射下因为夸张而厌俗的姿影而充满了魅惑。曾经和这个人远远地看着这样的人群而夸张地笑着,那时候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但这时候却是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她…

我从一群混混那里一把将莫莫拉出,声音冷冷的:“你和我回去。”

莫莫笑了:“凭什么。”

周围的人都已经开始起哄,我厌恶地皱起了眉:“莫莫,你和我回去,你不应该这样。”

“那我应该怎样?”太浓的妆,甚至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不是陆川高中的夏篱吗?”人群里有人认出了我,这个时候莫名地一静,然后起了一阵纷纷的议论。人群里面走出来一个痞气的男生,动作自然地挽上了莫莫肩膀,斜着眼看我:“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夏篱吗?”

大名鼎鼎,这已经是阔别已久的形容。我的眉已经皱起,拉起莫莫硬是从人群里跑了出去。渐渐远去,那些黯淡的影子最后融合在了霓虹的光影里,模糊一片。一时微愣的莫莫,就连我也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奔跑而觉得不解,等回神时莫莫一把甩开了我的手,神色忽然有些激动:“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我应该问你想怎么样吧?” “你问我?”莫莫讥讽地一笑,“我想过我自己应该过的生活而已,夏篱,你只要顾好靳笙,干吗还要管我。”

说到“靳笙”时是一闪而过的黯淡神色。

如果这样可以让她好过,那就这样吧…

“莫莫,你再这样下去也报复不了我。”

很冷的声音,血液凝固的感觉,我却在诡异地笑:“靳笙已经是我的了,你真以为自己这样可以让我难过吗?别做梦了。”

她看着我,是和我自己一样的不可思议。天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但这些话太自然了,自然到我以为这些原本就是我的心声。我说:“以前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可以逗我笑,但现在不是了,你变得怎么样,和我没有关系。”

我说,这个世界上的人对我而言不过是附属,你知道么,连靳笙我也不过是在利用,因为没有了苏希,有他才可以让我继续笑下去。

我说,莫莫,你知道的,没有了假装笑容的面具,我什么都不是。

那天在莫莫吃惊的神色中我终于阔步离开。本来想让她受到刺激,结果却是我愈发激动地跳动的心脏。我看清楚了自己是个这样自私的人。但谁有不是这样的呢?莫莫刚开始的接近,恐怕就是因为靳笙吧,利用了我们的友谊,最后在利益的冲突下毫不犹豫地抛弃。莫莫最后选择了离开和改变,而我却选择了抛弃和放任。

虽然她终于回到了学校,但莫莫的同桌变成了柳衣。我的身边空下了,简单的空阔。背后总会不时地落下几缕视线,我继续在沉睡中忽视着。有一个透明空阔的空间,在无声地形成着,断了外界的联系。

我开始尝试着和靳笙“正常”的交往,下课后一起离开,早上一起上学。这个时候我已经在外面阻了一套房子,靠着平时卖的几张设计稿和母亲留下的那笔钱维持着生活。莫莫终于又住了回去,但我的生命也开始变得单调了。房子、学校,二点一线。靳笙的影子始终是和苏希不同,以前的我习惯的是苏希在楼下按车铃的声音,而靳笙只会发一条信息,短短三个字——“上学了”,但有种想像中的沉溺感觉。

那天晚上说我“大名鼎鼎”的那个男生,现在成了莫莫的男朋友。我曾经远远地看到他靠在学校门口,然后莫莫走过去自然地挽过他的手。我希望莫莫幸福,但我讨厌这个叫“李裔”的男生,因为他每次带着莫莫离开的时候总会回头来看我,嘴角一抹异样的弧度。我感觉全身细胞都本能地竖了起来,他眼里的神色让我想到了瞄准了猎物的狼。

有人告诉我,那个李裔是近一带问题学生的头头,他已经辍学,整天的无所事事。但因为李裔不错的外表,人缘却是异常的好。我听的时候神色淡淡的,这时候柳衣忽然笑眯眯地走过来,说:“夏篱,如果你觉得寂寞,我和你做朋友吧?”她很友好地向我伸出了手,然后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那是一双细致的手,肌肤晶莹。

我也渐渐笑了起来,然后伸手。“啪”地一下,掌心火辣辣的,我直接拍开了她的手,脸上依旧淡淡的:“抱歉,我受不了大小姐的脾气。”说完转身离开。我的动作干净利落,从旁观人的诧异里我看到了一丝疑惑。他们始终无法理解一直无所谓的我为什么会单对柳衣这样的冷漠。但仔细回想,他们也应该会发现,我不拒绝任何人并不代表我接受了所有人。始终有一条透明的线,横亘在中间。

这样拂了大小姐的面子竟然有些小喜悦。原来我也不过是个这样单纯的人。

走出校门的时候碰到李裔。以为他在等莫莫,我视若不见地径直走去。但忽然有一只手拦在了面前,李裔笑眯眯地看着我。他笑起来有半边的酒窝,深深的,阳光在背后将他笼罩,仿佛有种透明纯白的无害感。

我蹙起了眉。

他说:“夏篱,可以赏个脸吗?” 有点戏谑的语调,怎么听都是不正经。我想起以前对这种话的归类是“搭讪”,属于完全可以直接无视的一边。但我看了看他的笑,然后点下了头。这之后心里的感觉是怪怪的,我告诉着自己——我不是为了莫莫。

我常常喜欢畅想,如果哪天自己遇到了一个比我还要怀念过去的人,我会怎么办?但李裔却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把我初中时候的光辉事迹一件一件地翻出,然后津津乐道地仿佛是在说他自己的事情。

夏篱曾经是个坏小孩。夏篱依仗着自己的设计天赋无法无天。夏篱曾经把哪个哪个男生打得满地找牙…就像关于我的绝密档案,他一件一件数得格外清楚。李裔依旧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当初阿达被教训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怎么样强壮的女生,那天看到才知道,其实你长得很不错。”

我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很不错,所以才被人传和靳笙的绯闻时没有女生觉得不甘心。但被这个人直接地说出,感觉却是几分不舒服。这个男生是莫莫得男朋友,居然可以这样地在奶茶店里堂而皇之地称赞其他女生。

有时候一个人接近另一个人总是有着一种目的。他对我的了解甚至多于我的记忆,不可能是偶然,那么我只能将其归纳为“必然”。

“你接近莫莫的目的是什么。李裔。”我把他的名字吐得很清晰,一字一顿。

“目的?”李裔的脸藏在半边的阴影下,显得有几分诡异。他说:“我的目的,当然是你。”

过分直白,我反而愣了。

他看着我,但那抹神色让我觉得害怕:“夏篱,你难道忘了么?以前在孤儿院…”

有段曾经变得空白的记忆破壳而出,我仿佛看到眼前有个小男孩看着我,不符年纪的成熟,清晰地吐字说——你如果离开这里,迟早会后悔。这是在认识苏希后不久,我抱着破旧的背囊义无反顾地走出了这个屋子,曾经和我相处不错的小男孩突然这样说。但那时候我依然选择了苏希,我相信着他能给我期待着的幸福。以前的记忆,就在流逝的年华里变得渺然了。

但那个时候的男孩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在这里冷静地问我——夏篱,你难道忘了么?以前的孤儿院…

那时我是那里唯一还有亲人的小孩。我是因为被憎恨而留在那里的小孩。不想要面对的过去,却突然被人提了起来。我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明明每个人都改了名字,为什么他会知道是我…

李裔笑了:“如果不是那天后出于好奇而去做了调查,我也不会知道是你。夏篱,我们真的很有缘,不是吗?”

又是那种看着猎物的眼神。

当每个人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东西时,总是显得惊慌。但我却忽然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孤儿院里的都是敏感的小孩,互相信任和扶持,却拒绝着外界。他曾经信任过我,但我的离开却成了“背叛”。所谓的人类就是这样,以自己的观点想要留住所有自己所希望得到的。看到现在的李裔,我知道,他是来索取当时说过我会“后悔”这个诅咒的利息。

但我不希望莫莫再次因为我受伤。虽然已经支离破碎的友情…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问,却是陈诉的语调。

“我只是想要你后悔。”

他这样说,然后居然转身走了。过分干脆。我没有叫住他,也没有能力去叫住他。堕落有时候只是一个转身的姿势,华丽而悲伤。有些堕落者没有理由,只是因为看到原来的同类得到了自己所没有得到的,所以热中于破坏一切美好的东西,比如——李裔。

No.7 悲伤的人,彼此的伤害

莫莫拿着手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没了那么简单。她看着我,忽然冷冷地笑了:“夏篱,你到底想把我逼到什么程度?”她的手机屏幕在眼前映出一片光亮,那张令我心脏刹那停止跳动的照片亮着异常的荧光。

照片里远远的镜头里,奶茶店有些旧老的玻璃窗旁隐约却是两个依稀轮廓的影子。周围的人都在假装做着自己的事,注意却留在这里。人永远都是这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冷眼看着人生里上演的剧本,是一种消遣,也是给人生加点无聊的乐趣。我和莫莫是以前的好朋友,谁能想到现在居然搞成了这个样子。很好笑的剧本,我一次一次上演着闹剧。

“啪”的一下,莫莫一巴掌甩上了我的脸。

火辣辣的感觉。我的表情是相反的冰冷。没有署名的彩信息,我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杰作,但面对莫莫的时候有些恐惧。说不了真相,我始终害怕去面对过去。觉察到一抹注视,在一片诧异的视线里,我看去,正好对上了一抹充满冷笑的弧度。

柳衣。她?

我皱了眉。回头看莫莫,叹了口气:“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你,居然背了靳笙…”莫莫低低的声音票过耳边,我忽然感觉到心疼。我想我根本不需要担心李裔会做什么,莫莫的心根本不在他身上。我想说什么,莫莫突然扯住了我的衣领,说:“或者你只是为了刺激我?”

该怎么回答呢?我为难地选择了沉默。这个时候眼前一个身影闪过,白皙的衬衫,忽然有些阳光的清晰。“莫莫,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苏希的声音很冷淡,嘴角微微地勾勒着弧度,清晰的眼眸里是让人看不透的光。他站在我面前,修长的背影就这样落在了我的身上。那样的影子整个地覆盖着我,就像突然压下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