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屠宏本来正在外面查看着新运的几车草药。突然听闻药店大堂桌椅掀翻的声音,立刻飞快地奔入大堂。
进去一看,店堂里已经是一片狼藉,那遮挡娘子花容月貌的布帘已经被扯落了下来,自己的小娘子也因为桌子被掀翻而重重地趴伏在了地上。
那吴小英雄掀翻了座椅后,一见休屠宏进来,立刻挥舞着拳头朝着他袭来。休屠宏早就气红了眼,急着去看娘子的情况,懒得与这等小无赖纠缠,只一腿出去,便将吴公子踹上了墙,脸色一白,便是喷出了满满一大口的丹心热血。
吴公子带来的都是久历考验的砸场子的好手!一看自家主子吃了亏,哪里肯干?便是挥舞着衣袖,举着藏在袍子里的棍棒,短刀纷纷上场。匈奴人多彪悍,以前他们也是遇到过练家子,但是有道是“好虎敌不住群狼,好汉架不住人多”就算是再骁勇的汉子最后也是败在了他们的乱棍之下,此番眼见着小主子吃了亏,更是抖擞起了精神准备替主子出气。
就在他们怪叫着冲进来的时候,还未等休屠宏动手,药店里的五名伙计已经开始抄家伙了。
围观的民众都看得直了眼儿,好家伙,到底是在哪请来的伙计?平时笑容可掬的,可是此刻纷纷从药柜上,药筐里,还有个干脆举起了剁草药的长刀,一个个面露杀气地冲着这些个砸场子的无赖冲了过去,手到之处干净利索,朝着他们的手脚看了过去,招招见血,折断手骨的声音此起彼伏。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横行江南灭匈奴无数的“吴家军”便是一片惨叫哀嚎地趴伏在了地上。
有个新入行的,初次跟着吴公子砸场子,一时间手怯便是晚上场了一会,看到药店里的惨烈,登时吓得尿了裤子,飞快地跑去跑去报官搬救兵去了。
这些个伙计都是太傅大人精心挑选的黑旗军的精英,在战场上斩敌无数,收拾起这几个地痞流氓易如反掌,不用王爷吩咐,就将这些伤残拖起来扔到了大街上,打了几桶干净的水,开始冲刷药店地面。
只看得民众们屏息凝神,个个都是直了眼儿,心道:乖乖,这些个人哪里是药铺伙计,分明就是山野里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啊!莫不是此处是绿林好汉们在山下踩盘子、探口风的据点不成?
王爷这时已经抱起了八公主,心疼地看到她的额头方才应该是撞到了桌角,竟然起了一片淤青,便是要再去手起刀落斩了那捣乱的祸首。
可是八公主却是一拉他的衣袖:“不可……”休屠宏明白她的意思,既然已经隐姓埋名,自然是不好再起波澜。
便是出一脚,将趴伏在门边的吴公子的下巴一下子踹了下来,便是抱着小娘子回府休息去了。
就在这时,官府也派了人过来,领队的衙役一向与吴公子交好,听闻有外邦商贾打伤了大魏王侯的子孙,便是当做了头等要案吗,带着一番差役前来缉拿违法的异族商贾。
“就是这家店铺!”领路的小混混便是找到了主心骨,义愤填膺地指着道。
那差役看着街上一地的惨烈,再看看吴公子踹歪了下巴,晕倒在一旁的情形,简直都是惊了,他其实怎么不知那吴公子平时的恶行?只因为欺凌的俱是毫无根基,来此次讨生活的异族商贾,各个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罢了!可是这样撞了铁板可是头一遭啊!
便是冲进了药店,一个药店的伙计满脸带笑地走了过来,问道:“请问这位官差是来抓药吗?”
衙役瞪了他一眼,,高声喝问到:“是哪个打了吴公子?”
那伙计一听,脸上的笑意顿时变戏法地消失不见,慢慢地直起了腰,冷哼一声,变戏法似的从自己的里怀掏出了一块明晃晃的龙牌:“你这等人物不够资格,叫你们的府衙老爷速速滚过来……”
不大一会的功夫,看热闹的百姓就看到了那差役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那吴公子也是刚刚醒转,见那差役经过自己的身旁,便是抱住他的大腿:“常山兄,可要为本少爷出了这口恶气……’
那差役却是狠狠地甩开,只一跺脚道:“你可是闯下了大祸,叫你的爹爹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邵阳公主因为撞了头颅,只觉得一阵的恶心眩晕,被宏王爷抱入了内室后便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昏昏沉沉中梦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情形,那塞北的长河落日,与一个蓝烟深眸的异族男子的种种爱恨……
睡到最后便是头痛欲裂地醒了,睁开眼时,已经是月洒轩窗。那梦中的男子正趴在床沿,沉沉地睡着。
因着自己对他的陌生,在江南他便从来是与自己分榻而眠,梦里那个欲念旺盛的男子,竟是已经憋闷了数月了。
邵阳公主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摸向了他深邃的眉眼,这个看起来总是让人不寒而栗的男人,在梦境中待她十分温柔的……
就在这时,男人慢慢地睁开了,一把握住了她造次的小手:“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邵阳公主点了点头,接过了水杯,因为方才被抓了包儿,心里难免有些羞涩,一时喝得有些急了,内衣的前襟沾了了些水,便是被打湿得紧贴着雪白的肌肤上。王爷的目光渐渐转暗,
公主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立刻有些羞涩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突然,休屠宏猛地将她拉入怀里,嘴唇微微地凑了过来,温热的鼻息透过来竟是让人有些微微的脸红。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梦境里的情景太过真实,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缠绵让邵阳不禁微微闭上了眼,如同无声的邀请一般让男人忍不住狠狠地吮住了那两片薄唇。
滚烫的唇舌交缠间,幔帐便是被扯得放了下来。
休屠宏惊喜地发现,以前在床上总是放不开手脚的女人,如今竟然可以绵软着身子,发出让人热血沸腾的娇吟……
在不断摇曳的床榻的一角,有一本散发的书,鲜艳异常的封面上的书名赫然是《软榻香史》这样让人脸红心跳的名字,作者提名是“红笔书生”。
休屠宏沉浸在许久未亲近的绵软里,竟是有种想要流泪的幸福,汉人说得对极了:“书中自有颜如玉!”自己的小小娘子这几日竟是捧着这些个闲书看,他也是好奇,也偷偷地翻开了几页,没想到俱是让男人都看得直言的香艳以极的描述,却不知是哪个勾栏院里的风流书生写下的情史
现在看来这等书籍竟是回春的妙药,娘子竟是比得以前灵动得趣了不少,他便是更要使出浑身解数,讨得娘子的欢心,断不可被那书中的钻营将军比了下去,再被娘子丢弃入了冷宫……
江南春色缭绕,宫中的闺房的春色却是迟迟未到。
惊冠六宫的国之皇夫早已经洗驳干净,躺在龙床上只等皇上玉体垂怜。可是那香软的妙人却是匍匐在了桌案上,依然在奋笔疾书。
太傅忍了又忍,便是再也忍耐不住了,一声高喝:“聂清麟,你给我过来!”
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了,白天要跟一帮子老臣斗心眼,回宫还有个不省心的儿子跟他斗体力,一天中便是只有这*一刻让人盼望了,可是这个小女子最近却是痴迷上了笔墨书稿,据说匿名编纂的几本书稿在书坊里居然是异常大卖!
果儿喜欢这样消遣,他倒是毫无异议,只是这般挤占他的娱乐时光,便是大大不能容忍!一声怒吼后,只见那娇俏的人影纹丝未动,依然在奋笔疾书。
太傅大人冷着俊脸走了过去,透过美人香肩一望,书稿显然是正写在热闹之处——那寡妇羞怯喊道:“将军快快住手!不要剥下奴家的裤子”……将军便是将雪白的*大分,嘴里说道:“娘子且躺着,本将军一会便是热腾腾地伺候妥帖,管保忘了你那死鬼丈夫……”
记得他前几日曾问这位妙笔生花的,别人都写小姐千金,她为何要写寡妇。没想到她竟是挤眉弄眼地说道:“书若好卖,便是要身临其境,买这些书的不乏妇人,寡妇的妙处便是可多经些精壮的,这样的若是不能大卖,岂有天理?”
当时他还觉得好笑,可是现在便是笑不出来:这般的投入,莫不是也想效仿了那个寡妇,早早死了丈夫再经历了满朝的文武?
想到这个,便是一把将那奋笔疾书的背上了肩,扛上了龙床上去。
聂清麟披散着长发笑着大叫,不一会便是被吻住了口舌,在龙床上与心爱的男子交缠在了一处。
摇曳的宫灯下,一页书稿掉落地上。只见上面一行娟秀的小字:
人道荒诞不入眼,不知香榻隐真情。
男女之爱何罪有,惟愿真心两厢得。
——红笔书生
第一百三十三章 番外葛竹马篇不喜入
他出身在花溪村,生下来就不会哭,接生的婆子使劲儿地拍打着他的屁股,可是他只是咧咧嘴,稚嫩的耳膜里只有那啪啪的声响在回荡。
“可惜了,这孩子是个哑巴。”
普通的农家里,需要的是结实的臂膀,生了个天生有残疾的男孩的确是可惜,可是幸好他只是不能说话,胳膊腿还是完好的。
花溪村的生活就如同从村里流过的溪水,在圆润的卵石上潺潺而过流淌着一成不变的节奏。
爹娘给他取名阿溪,虽然他从来不会像溪水发出叮咚的声响。有个算命的路过村里,娘掏出了卖了鸡子换来的三枚铜钱,替自己的哑巴儿子算了算命,结果号称神算子的算命道士却是连连摇头退回了三枚钱道:“前世杀虐太重太重,本是应堕入畜生道的,但是凭着一股子执念再次托生为人,却要十世身残,还是要多结善缘,多多赎罪才好……”
这一席话,听得娘一阵摇头,回家为了他掉了几滴眼泪。
他却并不悲伤,不能言语其实挺好,不用整日里与一群厌烦的光屁股村童一起嬉戏打闹。村童欺负他不能言语,曾经捉弄他,将他推入了半满的积粪池里,他便是挣扎着爬了上来,死死地扑住了那个领头的小娃,将他的头按入了粪池。后来还是大人赶到,才算将那倒霉的孩子救了出来。
他的娘气得要扯过来打,可是却被儿子冰冷的目光直瞪着说不出话来。
从此以后,村里的孩子没有人敢去欺负那哑巴阿溪。
最近村里有一件隆重的大事,作为一直为宫中供奉菜果的花溪村,一直享受皇家的龙泽恩禄。而这一日女皇兴起,要带着七岁的双胞儿女到花溪村郊游。
这下整个花溪村的人都沸腾了。
族长在朝廷下来的内侍监官员的安排下,将田园村社修葺一新。又是特意将一处闲置了多年的以前朝中御医的老宅院作为女皇的临时寝宫。
当长蛇样的队伍进入花溪村时,七岁的阿溪也在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人群里伏跪着。当他在人群里微微抬起头颅时,看见那金黄的銮驾上,金色的薄纱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夺目的光,浪纱翻滚下,一个身着龙袍头戴金冠的女子便映入了他的眼中,乌黑的云鬓被飞舞的金龙盘卧,一双黛眉下是灵动的大眼,如同深不见底的水潭,一旦被吸入便是再难拔出……
他看得发了痴,一时忘记了低头,便是被一旁的爹爹使劲用大掌按住了脖颈前额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等他拼命用力挣脱了大掌,那銮驾已经驶去了遥远,小阿溪站起来要追过去,可是却被爹爹牢牢地抓住了胳膊:“傻瓜蛋,要追去作甚!”
阿溪哑着嗓啊啊地叫了几声,却是心里一阵的茫然:“要追去做甚么?”
关于皇帝的话题代替了村间地头的家长里短。
铁匠家的婆娘是最得意的,据说她当初在皇帝蒙难带着身边的御医隐姓埋名隐居在花溪村时,曾经给皇帝亲做了几顿饭,皇帝当时吃得甚是满意。
当然至于皇帝与御医假扮夫妻那一节,大家是心领神会绝口不提的。要知道皇帝的男后可是鼎鼎大名黑旗军的统帅,那是个跺一跺脚大魏就会震三震的人物,小小的御医怎么能够与那大魏第一美男相媲美?就算是说出来也是无稽之谈罢了。
阿溪爬上了村里最高的那棵大树,在那高高的树上,他看见了远处被黄色帷帐包围住的院落,他看见了那美丽的穿着黄袍的女子在搂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坐在院落里嘻嘻哈哈的说笑着。
不大一会,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抱着一个女娃娃从屋子走了出来,那是起了融融的一家人,那个男子伸出了长臂圈住了怀里的一大二小,又在女子的颊边印下轻轻的一吻。一切是那么的和谐,可是却是看得他眼眶隐隐的酸痛,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这样的画面里应该是有着他才对。
慢慢的,他似乎觉得自己就是在那女子柔软的身躯之后,展开宽臂,抱住她,然后一起仰望天上的漫漫星辰……
慢慢的,他的眼睛闭上,嘴角露出从来没有过的笑意,思绪在璀璨的夜空中一路划过……
可是脚下却是在恍惚间一脚踩空,整个人一下子在分杈的树上跌落而下。当他掉落在雨后湿软的泥地时,却还是觉得脚骨一阵难忍的剧烈疼痛。
过了几日,小太子在村里举办了个擂台上,召集村子里的小孩子玩摔跤。
小太子玩心重,终于来了民间,又是看到许多同龄人,便是借着摔跤的名义,要结识几个志同道合的玩伴。获胜的奖励是满满一大盘子裹了蜜糖的桂花糕,还有一把嵌着宝石的小匕首。
村里的孩子们蠢蠢欲动,看着那糕饼咽了咽口水,却是谁也不敢上前。只有一个孩子一只腿夹着木板,一瘸一拐地来到了村里的空场,咿咿呀呀地比划着示意要与太子摔跤。
旁边围观的侍卫们,先是一愣,接着便是大人与孩童的哄堂大笑。可是瘸腿的小哑巴却依然倔强地看着小太子。
那眼神里是满满的挑衅,小太子被那眼神里的某种情绪激得也是来到了场中,学着自己的父亲平时在教场与将士们切磋时的话语说道:“身在教场无尊卑之分吗,你有且用了权力,若有伤亡便是听天由命!”
奶声奶气的话,又是逗得侍卫们哈哈大笑。
可是接下来两个孩子的颤抖,却是让大人们再也笑不出来了。也不知道这小哑巴是谁家的孩子,竟是如同一头小狼一般,目露凶光地朝着小太子扑了过来,每一招之间似乎都是受伤野兽一般的垂死搏命。
饶是从小接受名武师□□的小太子也是有些招架不住,被他狠狠一甩后压在了飞扬的尘土地上。
几名侍卫太监连忙要过去将俩人分开,可是小太子却是高声喊道:“哪一个都不要过来,不然便是杖责一百!”
被小太子这么一说,众人只好垂手立在一旁。眼看着金贵的小太子跟个乡野小儿滚成了两个泥球。
“琪儿,是你输了,为何还不认?难道是要让一个伤腿的孩子匍匐在地压着你过夜,吗?”一个柔和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小太子被扯得掉了裤子,露出一半小白屁股在外,被压制着动弹不得,却不曾想这一幕又是被母皇看到,更是下不来台了。
跟在母皇身旁的妹妹,再接再厉,补了犀利的一刀,咬着一块刚刚从那盘子里拿来的桂花糕,鼓着脸蛋说:“母皇,您不是说我跟哥哥大了,不能再穿开裆裤露屁屁了,为何哥哥要把他的屁股露出来?”
“啊——”小太子出离悲愤,便是冲着苍天一声绝望的大吼。
聂清麟好笑着将那看得她直了眼的小儿,亲手拉了起来,柔声说道:“我儿已经认输,小英雄放他一马可好?”
小阿溪愣愣地点了点头,任凭那双酥软的纤手将自己拉起:“你叫什么名字?”
阿溪蠕动了一下嘴唇,却是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孩童倒是七嘴八舌地喊道:‘他叫阿溪,哑巴阿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