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虽然腹内燃着火炉,却万万不敢由着性子彻底地发散出来,见果儿除了气儿有些喘不上来,那红潮未褪的小脸并未见恼意,这才略略放了心,只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心尖尖,大宝贝”一通胡乱地叫着。只把聂清麟羞怯地将脸埋在被里不肯出来……

安巧儿被太傅撵到了院门口,也听不得里面的动静,又是度日如年地过了半晌,才听见里面太傅唤了她备下浴桶。她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将浴桶搬进去又倒了热水,也不见公主的身影,那软榻被个移过来的团花锦缎屏风挡得严严实实。等热水调好了后,太傅也没有留下服侍的丫鬟侍女,便是丫鬟婆子俱又撵了出来。

安巧儿便是又忐忑不安地守在了那院门口。

自己不在宫里的这一年,小主子竟是与那太傅进行到这步……安巧儿想着太傅那神鬼勿敢近的模样,再想想他与自家小主子亲近……竟是激灵灵打个冷战,忍不住地替小主子担忧,娇娇弱弱的小主子在那床榻上会被活阎王似的人物□□拆卸成怎么一副可怜模样?

屋内,太傅将手脚俱软的小果儿放入大桶后,便自己也入了桶里,温热的水将二人拢到一处,倒是得空儿说了会子话。

“太傅边疆事务繁忙,倒不如本宫先回了京城可好?”聂清麟哑着嗓,低低问道。

太傅微微蹙眉:“路途遥远,本侯不在公主身边陪护终究是不太稳妥,且得略等等,你我二人一通折返。”

与太傅的沟通向来简单,他这等说一不二的很少用问句,简单明了的一句便是下了定论。聂清麟便不再问,安静地用沾湿的白布擦拭着自己的脖颈,太傅将她微垂着头,大眼儿也被弯俏的睫毛遮住,一时竟是猜不出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心里顿时莫名的不悦,忽然又是想起一门“官司”,长臂一挥,将那湿滑的一尾小鱼抱在怀内,亲了亲额头道:“果儿不懂爱人的滋味,本侯不会强求,只是有一样,你这小小的心里也只能装着你的卫家兄长,想着该如何长久地续下这兄妹之情,万万不可想了兄长以外的野男人,否则莫怪你的卫哥哥翻脸,剁了不自量力的那厮!”

这番混不吝的话,破绽甚多,让人无语得无从下嘴反驳,聂清麟微微鼓着腮帮道:“哪有你这样的兄长,倒是盼着妹妹守寡……”还没说完,永安公主便是自知失语,急急收了口,可是太傅却不怀好意地一笑,公主是在抱怨本侯让公主守了几日的活寡不?臣罪该万死,倒是要把这几日的温存俱是补全了。说着便是在水桶里翻涌了起来,弄得水波连连,木桶都是差一点掀翻。

弄得书房满地都是水波荡漾后,他才将彻底瘫软的小人捞出来,擦拭下后,用软榻上的小被子细细地裹严实后,才穿好了衣服,抱着一同回了卧房。

将军府里的众人不知道公主的底细,一直当她是随军而来的卫府三夫人。有几个守在门口的丫鬟婆子看了,见二人这般胡闹,心里除了暗自感叹太傅风流外,倒是对那怀里的小女子生出了羡慕之心。

听说那太傅已经与当朝的永安公主定了情,只待公主守孝期满便是要迎娶入府的。可是这个太傅带来的三房侍妾,她们先前在院子里也是瞧过模样的,那身段皮肤模样,竟是精致得很,举头投足间的做派也不似小门小户里出来的。那样的倾国容貌也难怪能俘虏大魏权势熏天的卫侯之心,将来少不得是位宫里的贵妃,只是这样一来,那尚未过府的公主倒是可怜了,也不知生得何等模样,能不能拢住这花心风流的太傅大人。

进了卧房,公主略歇了歇,便坐在了梳妆台前梳头补妆。太傅不许巧儿进来,非要尝一尝帮助美人淡扫峨眉的滋味,虽然捏着眉黛的手势略显生硬,但是卫侯的丹青画功底子到底不错,沿着果儿原本就长得不画自弯的眉形补色,倒是还能入得了铜镜。

放下眉黛,太傅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笔力,突然看似不经意地问:“那张侍玉醒了,公主不去看看吗?”

聂清麟捻着脂粉棒的手,顿了下,说道:“太傅请的郎中一定是顶好的,老早就听巧儿说起张太医的伤伤势恢复得稳妥了,本宫就不去了。”

太傅闻听此言,立在她的身后,捻玩着手里的那截眉黛,看着镜中的美人道:“他此次一再的救下了公主,也算是有功的,本侯不会计较的。”

若不是被太傅紧盯着,聂清麟真是苦笑一下,方才那作兄长的才咬牙切齿地提醒小妹守住心门,这会倒是装起了大方,可惜瞧着那握着眉黛的大手略紧,倒不似嘴里那么的不介意。这太傅决口不提在自己在葛清远营帐遭遇的事情,倒是对那张侍玉如临大敌,大约是太傅觉得她不会爱那葛清远,不过却会在心里装着张大哥吧!

这番本末倒置的计较,可是让人费解,让她一时不知太傅大人如海的心思了。

聂清麟将胭脂薄薄地抹在了脸上,慢慢道:“他本是有家室的,伤的又是后背要紧处,本宫去看总是不大方便,不过本宫已经允下要赏给巧儿夫妻黄金千两,只是……嘴一滑便说了出去,却是忘了凤雏宫一向拮据,这……”

在太傅看来,银两能解决的都不叫个事情,果儿不假思索地回绝了探病,固然可能是顾虑着自己,但也说明在她眼里,那张侍玉已经是过眼的云烟,虽然此次那张侍玉卖了劲儿的搏命相救,但是在果儿的眼里,他也不过是自己侍女的丈夫罢了。

聂清麟的态度让太傅甚是满意,便微笑着道:“这个莫要担心,一会本侯便会让青龙关的顾将军备下赏银,总不好叫公主空口白牙,被个下人当成言而无信罢。”

看着太傅慢慢和缓的神色,聂清麟又慢慢地说道:“瞧着巧儿她家的那孩儿细皮嫩肉的甚是可爱,若是长大后,定是跟她娘亲一般是个清秀的小家碧玉,只是边关风烈天干,昨儿,我瞧见几个下人的孩子,俱是脸蛋儿被这当地的北风刮得泛出了血丝,脸色也是黑红,全不见稚儿的娇嫩,可见这里不是养育可人儿的地方……太傅若是真心感谢他们夫妻,倒不如是准了他们回转了关内,也好再养育出几个水葱儿的孩儿来。”

太傅弯下了挺拔的腰身,伸出长指,沾了调配胭脂的碟子里的一抹嫣红,微微点在那形状姣好的软唇上:“公主说的,本侯都准了就是。”

中午胡闹了一起,下午太傅总算是出了将军府公干去了。

安巧儿回转到室内,见那公主虽然妆面画得精致,可那头发梳得实在是不成样子,便是连忙走上前去,扶着公主坐好,用梳子沾水理顺了长发,上了桂花头油重新盘了个干净利索的反绾髻,这发式将秀发反绾于脑后,微微翘起,不作下垂状,倒是衬托出了聂清麟青葱少女的活泼气质。

“到底是巧儿的手巧,宫里的那些,俱是梳不出巧儿手下的灵韵。”听见公主这般夸赞,巧儿的心里一暖,忽然又是想起昨日张郎嘴里不断问起公主的情形,手下捏着的簪花的手便迟疑了些:“侍玉伤势虽然好转,但是依然心挂公主的安危,用不用……奴婢带话过去。”

说到这里,巧儿已经觉得舌根有些发苦了,自己生下的那孩儿本是浪荡子吴奎的孽种,那张郎却视如己出,从来未有偏待那孩子分毫,倒是比自己这个亲娘还要上心。当初迫于太傅的淫威,张郎不得已与自己拜堂成亲,可是到现在二人却是清清白白,从未同房,就连自己坦言不敢为正妻,愿为张郎妾室伺候枕榻,也是被他婉言谢绝。

刚开始不明白,相处得久了,她怎么会看不出那张郎的心里藏的是谁?可是那竟是天上的一朵白云,岂是凡人能够到的?更况且还有个青面獠牙,煞气阵阵的妖蛟盘踞着守得个严实,更是此生无望。

偏偏那张侍玉却是个情痴,道理虽懂却是痴心不改,此次再遇公主,便是痴火烧得更旺,重伤醒来哑着嗓儿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公主在哪,她可安好?”

这话听在巧儿的耳中,换来的便是一夜泪水浸透的枕席,第二日顶着一双肿了的眼儿问公主是否去看看太医,可是公主却是将手里的绢帕沾了清凉的药膏,小心地替她涂抹了眼角说道:“醒了便好,看你担心的,一双眼儿跟枣儿似的,有你照顾本宫也就放心了,这次连累你们夫妻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定要叫好好地补偿于你们。他是巧儿的丈夫,本宫去探病是何道理?巧儿是急得糊涂了?”

一席话说得无从辩驳,可是巧儿却觉得那双含笑望着她的大眼儿,似乎把一切都看得十分的通透,便是心里暗叫惭愧,竟然是对自己的小主子生出了醋意,便也不再提起这话茬。

可是架不住那张郎再三的询问,到底是又来问问公主可否捎去什么话。她从来未跟公主说起自己那女儿的身世,当初不清不楚失了名节的事情,是要到死都烂在肚子里的,张郎为人忠厚,为了顾全她的名声也是不会主动外传的。只是这样一来,巧儿对那张郎便生出了浓浓的愧疚,但盼着公主说一句暖人心的,也算是慰藉了张郎的相思之苦。

可是公主满意地照完了镜子后,便拿起一旁的话本道:“若是有话与他说,也是盼着他能善待我的巧儿,多生几个胖胖的孩儿才好。太傅可能是看着你们夫妻护主有功,开口提了让你们夫妻回转关内,赏银也俱是丰盈的,以后的日子倒是不必忧愁了。本宫看着你们夫妻过得和顺,便是没有旁的要嘱托的。”

说完她便惬意地坐在摇椅上看起了闲书。

巧儿也说不得自己心情是怎样,却是缓松了口气,之前还担心因为在花溪村那段时日,公主年幼也说不定是对那温柔体贴的张郎动了情思,若真是这样,可真是一段未果的孽缘了。不过现在看来,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公主倒是似从前一般,并没有因为那段经历而对张郎另眼相待。

巧儿端着待洗的衣物出去后,聂清麟眼看着手里的书,却是半天都没有翻页,想着那日张大哥扑过来后,满身血迹的情形,只觉得那脸颊似乎还有从他的脖子上留下的一滴滴的温热,想到这心里微微发酸,眼角便是泪意上涌。

本以为这辈子命里注定早夭,却不曾想欠下情债无数。她曾经希望太傅下辈子成为自己的兄长,结草衔环,尽心服侍。可是对于张侍玉……却真是但盼着有来生,定是要与他做一对乡村田园里的平凡夫妻,恬淡地过完一生。她曾经痴盼着有一人能像老张太医那样真心痴恋于她。可是临到了头却才知,承受这样的情深意重,却要是要那厚重的福泽。只是此生尚未到了尽头,便是狠心斩了情丝,免得误了那大好敦厚青年的下半生。

一声长叹,翻转的书页里掉下一片权当书签的花瓣,脱了鲜活的水份,只余下一抹残色默默诉说着它曾经的烂漫花期……

沫儿哈部一役之后,单于休屠烈虽然没有明面上与王爷休屠宏反目,却是有些彼此心知肚明,维系着明面上的君臣和顺。

休屠宏因为休屠烈的决绝冷了兄弟和睦的心肠,过了心头的那道关卡,竟是觉得与这匈奴单于为敌也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自己心爱的王妃尚且怀有身孕还未临盆,生怕那单于突然有了动作,自己顾忌不到妻儿,便与那太傅秘密达成了协议,又借口王妃胎位不正,需要送入中原救治,将她连同自己的几个妻妾,一并都送入了青龙关。

聂清麟久久未见八皇姐,从太傅嘴里听到八皇姐要来,自然是满心欢喜,连忙吩咐人在临近自己的院落。收拾出一处院子以供姐姐居住。

当从关外驶来的八辆马车停在将军府前时,聂清麟在巧儿的搀扶下早早地等在了府门前,当看到姐姐下了马车时,只见她那小巧的脸儿因为有了身孕倒是圆润了些,原本苗条的细腰倒是像气儿吹了似的鼓了起来,幸好匈奴衣袍宽大,倒是没有显出身子笨重。

因为公主被劫持事关重大,一律密不外传,就连巧儿在人前都称呼聂清麟为卫府的三夫人,所以邵阳公主也是大致知道了妹妹的遭遇,虽然见了妹妹眼圈红得跟兔子似的,到底是没有喊出来,只是依着礼节问道:“京城一别,三夫人一向可好?”

聂清麟也是依着礼节给匈奴王妃施了礼后,说道:“都好,就是想王妃想得紧,竟是在梦里与王妃在一处说笑了几许呢!”

姐妹二人相见,碍着人多眼杂,竟是无法手握在一处说些贴心话,都是心里微微有些按捺不住的雀跃。就在这时,后面一辆马车里,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在匈奴侍女的搀扶下也下了马车,款款走到了邵阳姐妹二人的近前。

邵阳公主见了她过来,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收,微垂着一双美目低声说道:“三夫人,这位是休屠王爷的侧妃,匈奴格尔番部落首领的二郡主——奴兰侧妃。”

聂清麟闻言细望过去,这位侧王妃生得倒是与八王姐不同,是北国佳丽的风范,浓眉大眼个子极为高挑。只是这样一看,便是不能不让人注意到她那滚圆的肚皮,竟是比八皇姐还要显怀一些!这是……

看到妹妹疑惑的眼神,邵阳公主力持着得体的微笑,小声地说:“奴兰侧妃比本宫早一个月怀了身孕,预产期便是在下个月。”

聂清麟不露声色,心里却是暗暗替姐姐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位出身不低的侧妃,竟是比姐姐先怀了孩子。匈奴风俗粗鄙,绵延下的子嗣不分嫡庶。难道……那休屠宏王爷的嫡子是要这个看起来不太面善的侧王妃生下吗?

当到这,不由得又细细地打量了那奴兰侧妃一眼。只见她来到汉人之地,竟是没有露出半点的羞怯,虽然听闻这位是大魏定国侯的宠妾,但是她老早便听闻,此女子出身不高,原先是个通房的侍女,因为会服侍男人得了个妾室的名分而已,便是心里微微有些鄙薄,只是落落大方地冲着聂清麟微微点了点头,便先于邵阳公主一步,扶着腰儿朝着将军府里走去。

这等气派,倒好似她才是此间的主人。

聂清麟小心地扶着姐姐入了府,先借口叙旧,拉着她进了自己的卧房,将邵阳安置在了床榻上后,才问道:“不是听姐姐先前说,那王爷只是有些个侍妾,得了姐姐后便不再近身了吗?”

邵阳公主却没有掉泪,幽幽地说道:“那奴兰本是格尔番部落进献上来的,原本就很得王爷的宠爱,王爷去中原接本宫那会儿,他也是不知这奴兰怀了身孕,回来后才知晓的。后来听王爷说,好像是有一次醉酒,因为本宫怕酒气,便是宿在她那一宿,应该是那时有的吧,既然有了身孕,自然封为侧王妃的……”

聂清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匈奴崇尚多子,比大魏更甚,一个匈奴王爷两个妻妾同时怀有身孕,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知道的,都要恭喜王爷一句,哪里会估计一个小小和亲异族女子的情绪心思?只是依她冷眼旁观,那奴兰侧妃,可不是她的八皇姐这样的泪水包能管辖得了的。

大魏内宫里女子间的刀光剑影,是姐妹二人从小看到大的。移到了匈奴的王庭上,演绎的也不过是单单换了行头的同样戏码而已。

这一刻,聂清麟倒是隐约希望那休屠宏王爷莫要高进一步了,不然……她可真是怕自己这娇弱的八皇姐福薄命浅,承受不起啊!

第九十四章 九十四

休屠宏也是个家大业大的,除了两位怀孕的妻妾外,还有两位侍妾也跟了过来,据说这两位原来是奴兰侧妃在她父王部落的两位侍女,后来顺了这位奴兰公主的高梯俱是高升一步,也算是给自己的主子固宠了。

那个奴兰侧妃进了将军府倒是不急着安歇,慢慢地扶着腰儿挨着院落走了一圈,一眼便是看中了聂清麟为邵阳公主准备那个院子。

她也是识货的,这个院子布局周正,原是青龙关的顾将军的妻子怀着嫡子时准备的,院落里的门槛都是切掉了的,主屋里不但有床榻,还有玉石板砌成的火炕,到了冬天,烧足了火炭,睡在玉石炕上身下也是暖暖的。院子里的长廊也是罩了北地特产的青梭草编制的席子,过几天落了雪时,坐在长廊下赏雪,点上火炭盆,火炭的烟气会被这青梭草细细过滤,拢着热气,散发出安胎定神的草香味。

“这里不错,奴兰王妃就住在这儿了。”旁边一个叫丰雅尔的侍妾很有眼色,看奴兰王妃微笑着停步不前,立刻招呼着自己带来的下人们往院子里搬东西。

守着院子的婆子见此情形开口道:“此处三夫人嘱咐是要……留给正王妃的,还请侧王妃略等一等,管家已经带着人去为侧王妃收拾别的院落了……”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另一个叫乌玛多的侍妾居然扬手就将那婆子打在地上了,这个侍妾以前在部落里也是学过些刀枪的,性子泼辣得很。

“这位就是匈奴休屠宏将军的王妃,你一个下人满口的‘正侧’竟敢阻拦王妃,真是不识好歹!”

然后便踹开婆子扶着奴兰王妃进了屋子,下人们抬着东西呼啦啦啦地从倒在地上的婆子身旁走过进了院子。

这边的乌烟瘴气,那边谈心的姐妹俩并不知情。聂清麟和邵阳公主说了一会话,说道:“姐姐远道而来一定累了,我给你准备好了一处极佳院子,最适养胎。你先歇息一下。”说着,便引领着邵阳公主来到了备好的院落。

进了院落,却是一片嘈杂的景象,聂清麟看见几个北疆的下人正在整理东西,不禁有些愕然。刚才挨打的婆子看到聂清麟来了,可算找到了主心骨,哭着将刚才说事说了一遍。聂清麟听了大眼微微闪动,慢慢地要往院子里走,似乎就要找奴兰侧妃理论。

邵阳公主连忙扯住聂清麟:“妹妹,不要。”

“姐姐,这奴兰公主如此蛮横,在我魏朝的将军府尚且如此,在北疆的王府更不知要多嚣张了。姐姐如果不强硬些,以后还不知会如何被她欺负,妹妹心里有数,不会叫姐姐为难……“说着就要往院子里去。

“妹妹,不可如此啊。”邵阳公主眼中已有泪珠滚动。“王爷刚收复了沫儿哈部落,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岌岌可危。本宫虽然在内院但是也听闻其它部落的首领因为王爷得利太多而心生不满,现在王爷十分孤立。奴兰侧妃的父亲是匈奴大部落格尔番的族长,王爷……此时还离不得她”

一席话,聂清麟茅塞顿开,原来那个奴兰侧妃嚣张,也是有本钱的,便是顿了顿,说道:“妹妹明白了,但是我们也不能让她小瞧姐姐,否则以后怕是更加变本加厉。”

说完,聂清麟拉着有些踌躇的邵阳公主走进屋子时,奴兰侧妃正坐在椅上休息,几个侍妾指挥着下人卖力地收拾屋子,停放着东西。

“奴兰侧妃倒是急性子,方才听见下人们说,您似乎动怒了?”聂清麟微笑着问道。

奴兰侧妃听聂清麟特意强调了侧妃,心中恼怒,冷笑了一声,一语双关地说道:“我们北疆没有魏朝这些臭规矩,分什么妃嫔大小,大家都是一样的。总要有个先来后到,既然我先看好并搬进来,自然就是我的,这将军府的下人不懂礼貌,倒是该用鞭子好好地教一教了。”

这个侧妃的汉语说的极好,应该是请了汉人先生的缘故,可是说出的话来却蛮横不讲道理。

“奴兰侧妃既然如此喜欢这院子,便是让给你们就是了。不过……宏王爷送妻妾是托庇于魏朝,还是因为怕正妃胎位不正,便是送回娘家请名医调养,还望侧妃多为王爷着想,勿要忘了来此处的初衷,少摆些威风,以免王爷难做。毕竟这是魏朝的将军府,不是北疆的王帐,将军和下人都是看不得妾室在魏朝的邵阳公主面前指手画脚的。”聂清麟平时看起来和煦,可是撂下脸时,也是皇家龙仪十足。

奴兰侧妃一向霸道惯了,哪里听过这种重话,脸色十分难看,却是瞧着聂清麟的派头有些迟疑,一时拿捏不准一个小小婢女出身的侍妾哪来那么大的底气?

旁边的侍妾眼中只有主子,半点没有将旁人看在眼里,看到聂清麟言辞犀利,顶撞主子,顿时来了气,瞪着眼儿冲上来就要照着刚才打婆子那样给聂清麟一记耳光。

聂清麟没想到这主仆在将军府还敢如此猖狂,她身在皇宫,从小到大,哪里遇到过这种一言不合,便举巴掌开打的蛮妇?连忙躲闪,但是刚经过大难,身体困乏却是躲不过去。

可是身后的邵阳公主心知这主仆平日的做派,心里老早就悬挂着,此时看得分明“啊”了一声,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护住了聂清麟,将她挡在身后。

就在侍妾手掌刚要扇到邵阳公主脸上时,,一个人影冲进屋内,从聂清麟身边一掠而过。几个人觉得眼前一晃,就听侍妾“啊——”的一声便飞了出去,撞到了屏风上,哗啦一声和檀木屏风七零八落地倒在了一处。聂清麟抬眼一看,前来护驾的竟是久久没见的单嬷嬷!

原来卫太傅抢回龙珠子后,担心她再遇到风险,在单铁花协助休屠宏剿灭了一小股残余的部队后,立刻飞鸽传书让她从北疆赶回。单铁花先是去见过太傅,禀报了北疆事务,太傅也吩咐了她为了永安公主的名节,不要泄露聂清麟公主身份,所以单铁花穿上将军府中婆子的衣服就过来寻聂清麟。

正好看到一个匈奴女人准备掌掴公主,于是冲上来就是利索的一脚,因为刚从战场上撤下来,在宫里憋闷的蛮力斩杀了一群贼首后还不过瘾,此时虽然转变了身份,可是力道却一时没回转过来,宽大的脚板只一下将侍妾乌玛多的下巴踢歪了,直直地飞了出去。

单铁花收了脚板后,就是谦卑地鞠躬问候:“三夫人,奴婢来得迟了,让夫人和邵阳公主受惊,还请夫人待会儿责罚。”

奴兰侧妃看到侍妾被踹飞,又惊又怒,腾地站了起来。待仔细看了一眼单嬷嬷,心中一震,这个婆子有些面熟,很像魏朝的那个母夜叉将军。几年前单嬷嬷追随太傅在北疆作战时,曾经遭遇过奴兰侧妃的部落。那时,奴兰在后面看到那个将如入无人之地,连斩北疆健儿的魏朝女将军印象十分深刻,只是单嬷嬷脱了铠甲,换上婆子服装,让奴兰一时不敢确认。

会不会是她认错了,那么威风八面的女将军,怎么可能做了一个侍妾的婆子?

聂清麟哪里会责罚这及时雨一样的单嬷嬷?可是方才那乌玛多的蛮横也让她大开了眼界。看那宏王爷对姐姐的宠爱,她原来还纳闷为何姐姐要一意涉险逃回魏土。现在才算是领教了匈奴内院的风采,果然是异域味道十足,粗犷豪迈得很!方才那个乌玛多分明是看见怀有身孕的正王妃过来阻拦,竟然也没有收了力道,若不是单嬷嬷及时赶来,自己的八皇姐竟要被个婢女出身的侍妾掌了脸儿!

就在这时,那个叫丰雅尔侍妾大呼小叫地扶起了痛苦哀嚎的乌玛多,恨恨地瞪着单铁花,嘴里还大呼小叫:“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打匈奴王爷的爱妻!”

这单铁花久在永安公主的身边熏陶,嘴巴也变得不似从前那般的木讷,想起自己告别时,那个匈奴王爷再三嘱托她照顾好邵阳公主,可压根没提什么侧王妃,还有其他的什么爱妻,心里便是有数,当下冷哼道:

“老身就是太傅府里的下人,边关太平了,就在定国侯的府宅里扫地掸水伺候主子;打仗了,便是拎着趁手的武器与太傅一起上战场杀敌,方才听见这屋子里鸡飞狗跳,还当是有不要命的偷袭将军府,老身眼拙,辨不清楚哪些是贵客,哪些是刺客,只是一样,哪个敢冒犯我家三夫人,便是一脚踢死了不要命的贱蹄子!”

说着挥手一击,竟是将奴兰王妃一只木箱子砸得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