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勉强扯了下嘴角,“健妇持门户,胜一大丈夫。康穆王真好福气!”一头说,一头回身把车上的荷叶包拎来交与她,“我知道你爱吃五味脯,今早路过市集,看见有人在卖,便称了点给你尝鲜。这东西原该夏天才有,交春就拿出来,想是陈年的。”
弥生抱个满怀,撕开一角使劲嗅了嗅,眉开眼笑道,“还是六兄记着我,比大兄他们强多了。”
她依旧是小孩子作派,谢允看着她,想起佛生在闺阁时的样子,更加的孤凄难言。略打了会儿顿便道,“我得回衙门里去了,手头还有些事没办完。横竖离得近了,我得了空再来看你。”
弥生知道他心里有事,只不说破。送他上了羊车,站在阶下仰脸道,“阿兄自己保重身子,府里不知安置得怎么样,我也不放心,隔两天我和夫子告了假过去看看。”
谢允道好,嘱咐她乖乖听话。拉缰的小子响鞭一挥,小乘的羊蹄踩在青石板上嘀嗒作响,脖儿上铃声在暖风里悠扬,慢慢去远了。
弥生目送着,直到他过了百尺楼才收回视线。转身正待回太学,一抬头,夫子赫然就在眼前。简直像个门神,站在槛外面无表情盯着她。她最怕他这个样子,过去的敬畏深入骨髓,已然成了习惯。果然反射性的头皮一凛,吓得脸色发白。
“做什么?”他眉间阴霾氤氲,朝路口瞥一眼,“是谢允?”
她点点头,“是我六兄。”
他的眼角闪过幽光,“我碰巧听见你说要到他府上去,莫非你想搬出王府?”
弥生呆呆望着他,突然觉得脑仁疼,“夫子误会了,我没有想要搬出去。”
“最好是这样。”他说,“嫡亲的兄妹尚且要有避忌,何况他只是你的假兄。”
其实这是大实话,可是弥生听着却有些不高兴。她一直很疼惜这个哥哥,夫子说他是假兄,她几乎要反感起来。低头抱着荷叶包上了台阶,悻悻回了句,“他是我阿兄,不是什么假兄,夫子别这么说他。”
她来了脾气,没有停留,从他旁边擦身而过。他站在斗拱下失了半天神,才发现自己当真有点草木皆兵了。
九回
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她脚下没有放慢半点,只顾闷头朝前走。他在后面跟着,又不能太显眼,压抑着,有点无可奈何。他也知道自己的心态有问题,却总是控制不住。生怕有人觊觎,他时刻都处在防备中。这样的年代,一个女人可以让男人无措到如此程度,也算是个巨大的成就了吧!
他起先很着急,后来倒松散了。如今进了和暖的月令,春衫变得轻而薄。她是一副水蛇腰,雪缎垂坠下一步一摇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自己是不自知的,不懂那玲珑的身姿有多让人垂涎。慕容琤望着,既喜且忧。他好像是病入膏肓了,有了这样的心态,后面的路恐怕举步维艰。
然而没办法,硬了心肠也要继续下去。他尚且拿捏得住分寸,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总有两全的手段来圆融。
她仍旧回膳堂,扎进人堆里找载清,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给了他。慕容琤微眄着眼,站在门前不动声色。太学生们看见他纷纷起身长揖,他掖着两手接受参拜,视线却未曾转移,始终都她身上。弥生回过头看他一眼,略有些惊慌。他索性板起脸来,朝她扬了扬下巴,“谢弥生,你随我来。”
太学里人人知道她常被罚,大家对夫子冷言冷语的传唤也见怪不怪,不过换了个同情的表情目送她英勇就义。他转身朝游廊那头去了,弥生没法,只有硬起头皮远远跟着。他背手缓行,穿过迂回的甬道,在一片梅林前停下来。欹枝上冒出了新发的嫩芽,日光当头照着,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但他的脸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她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怪她无视他么?弥生有些气闷,以前难伺候是不假,现在愈发无理取闹了。谢集他们瞧不上六兄,那是他们势力,眼光如豆。夫子是个博学的人,既然有肚才,就不该和其他人一般见识。
她虽年轻,原则还是有的。他憋着不说话,她也决定死不开口。不讨好,不告饶,他发火是他的事,大不了受罚么!她头回顶撞他,说到底还是比较怕的。可是牛脾气一上来,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暗地里嘀咕着,高兴的时候又搂又抱,不高兴了就甩脸子,把她当成什么!
“我大约是弄错了。”他突然道,“只听你说放心不下,要过他府里替他周全。我是想,无论如何他还未婚配,现在开府单过,你是待字的女郎,过从甚密总不好。我倒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一时心急脱口而出。你……多包涵。”
他能有这样的态度是破天荒头一遭,弥生准备好了迎战,谁知被他的这番话弄得气性全无,霎时有点讪讪的。回头反省一下,自己的确不大像话,他给了三分颜色就蹬鼻子上脸,却叫他一个做长辈的先来屈尊赔礼。她灰溜溜低头做了一揖,“是学生犯上,请夫子恕罪。我是不想叫夫子误解我六兄,回话口气冲了点,夫子千万别同我计较。”复低头又道,“我和六兄从小就处得好,听不得别人说半句讥讽他的话。那件事就像个伤疤,揭开了血淋淋的。他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却不得不活在冷眼里。在我看来他是不是我阿耶亲生的都不打紧,我认准了他是我阿兄,到死都要维护他。”
慕容琤看出来了,她虽然有点傻乎乎的,却有一颗鲜活的赤子之心。他不知该笑还是该叹,她长在富贵丛里,并没有沾惹到市侩的习气。甚至是不问情由的,对弱者有天然的保护欲。别的女人想方设法依附强者,只有她,同情那些游离在世俗之外的可欺的人。比如谢允,比如广宁王……
“谢允的脾气和我二兄有些像。”他微侧过脸,眼梢的余光里时刻留意着她,话里带了些双关的味道,“你是见过珩的,他倒没有别的忧愁,只是娶妻不贤。这种温吞水的性子叫人头疼,若娶个通达的王妃还能顾全些。只可惜王氏薄情,随意的摆布他,比外头人还不如。”
弥生不方便对广宁王的婚姻发表什么看法,毕竟别人家的事,愿打愿挨的也走到今天了。她掖着两手道,“我六兄说,将来娶亲不挑门户。望族里的女郎娇养惯了,未必适合他。就是个小家小户,只要品性好,照旧过红火日子。”
他见她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不由笑道,“是谢允这么告诉你的?哪个说望族的女郎就娇贵?我看不是的,至少我见着的就和别人不一样。”
弥生撇了下嘴,完全没意识到他指的人是自己,“夫子见多识广,咱们是不能比的。”
慕容琤听她说“咱们”,那这个词汇里显然不包括他。他有些恼火,渐渐冷了眉眼,“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见多识广?”
弥生开始装,装得很傻很大意,“夫子没有婚配,但是说亲的总不会少。加上眼下不像前朝那么守旧,闺阁里的女子也在外走动的。不曾深交,见总归见到过。再说府里还有三位女郎,虽是敬献的,出身肯定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她絮絮叨叨半天,越说酸味越浓。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慕容琤疏疏一笑,“你可是要我表明心迹?”
弥生冷不丁怔住了,脸上浮起红云来,背过身嘟哝,“哪个要你表明心迹!夫子的话我听不懂。”
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显得太过亲昵。他心里是渴望的,恨不得将她圈在怀里摇着,揉捏着。他把嗓音压得低低的,听上去别具魅惑性,“我早就和你交代过,随园里的人不必理会。放在府里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若是不喜欢,等将来散出去就是了。”
这样子表态对于她是种极大的肯定,莫说日后能不能登顶,便是个王,也少不了侍妾通房。她自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父亲也罢,兄长也罢,她所看到的男人,没有一个能忠于嫡妻。她不敢奢望他日能与夫子结连理,但这话听起来,首先便让人心满意足。
“散不散同我没关系,”她感到难为情,别过脸,笑靥浅生,“你也犯不着和我明志。我只是学生,夫子的私事轮不着我过问。”
他挑起一道眉,“果真只是学生么?那我一颗心扑在你身上岂不吃亏?我险些忘了,你是榆木疙瘩。既然不开窍,那我今晚招幸她们就是了。”
弥生不解的望着他,“招幸是什么意思?”
慕容琤脸上霎时五颜六色,计较了一番,颇自责的长叹,“是为师的错,总是有意回避,弄得你如今百事不知。”边说边暧昧的扫她,眉梢那一点秋波汇成汹涌的浪,简直能把人整个儿沁进水里去。
夫子是渊雅的夫子,学生却是木讷的学生。弥生看见夫子荡漾的模样只觉赏心悦目,但是对他话里的内容仍旧一知半解。她知道那些侍妾要服侍夫主起居,大抵比婢女做的活计还多。比方夏天贴身打扇子,冬天把脚捧在怀里捂着之类的。
慕容琤揣测她空洞的目光,“还是不明白么?”
她犹豫的摇头。
他冥思苦想,想了半天才道,“招幸么,顾名思义,招了才能进园子。来了之后做什么事呢……”他拿扇骨刮刮头皮,“这个我暂时解释不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过也不用着急,明日便有好机会。上次晋阳王送你文房,这个人情欠着不好。我打发人在城南藇福定了包房,趁着朝廷休沐,请大王赴宴叙叙话。你不必做什么,只要在边上作陪就成。”
他一说晋阳王,弥生心里便发虚。横竖是看不透他,之前要把她配给大王是为了成全她。现在分明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为什么还想着要她和别人兜搭呢?
她颊上泛红,不是羞臊,是因为气愤。难道他的想法和她不同么?她不乐意看见他和其他女子有交集,她在乎,所以拈酸吃醋。他呢?有登龙之志,志向太大,于是儿女情长都不要了。
她没有勇气质问他,也没有勇气和他对视。懦弱的低下头,心里暗暗不舒服。和他错开身子,咬着牙生闷气。
他察觉了,探究的看她,“怎么了?不愿意去?”
她到底熬不住,支吾着,“我不知道见了他应该说什么。”
慕容琤的心杳杳往下沉,一时竟找不出理由来说服她。其实要她出面不过是顶个幌子,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办法据实告诉她,因为张不了口。左思右想,只得道,“月尾宫宴那天的事,好歹也要谢他。我来得晚,若没有他,不知是个什么结局。你同他打个招呼,应酬方面还有我,都不与你相干。”
弥生纠结了半晌,有些话堆在心里,实在堵得她难受。终于鼓足了勇气问他,“你还是想把我配给晋阳王么?”
他窒了下,这个念头早就打消了,当他有了私心,慕容琮便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那个人不是能随意操控的,她若是落在他手里,只怕少不得假戏真做。果然如此的话,岂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你放心,不会,我同你保证。”他说,“我现在的想法早和先前不同了,你要相信我。”
弥生只等他这句话,在她眼里夫子是一言九鼎的人,但凡下了保证,没有办不到的。提着的心放下了,她转而开始琢磨那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打量他刚才的话,仿佛明天有好戏看似的。那倒不错,偶尔一点调剂,也能令人精神振奋啊!
窥探
藇福是个戏园子,一进门,各色靡靡之音便扑面而来。
夫子订的包间掩在一片竹林之后,他们抵达时不过巳初,如果单冲着宴客,似乎来得太早了点。夫子坐在席垫上慢悠悠的倒腾茶汤,不叫人上菜,也不传歌姬舞者来助兴。东墙上的槛窗开着,他坐在清风旭日之中,宝相花的暗纹雪缎,称得人芝兰玉树般高洁儒雅。只是天生贵气,总让人觉得不怎么可亲。一种难以言表的距离感,既近且远。即便曾经那样亲厚过,一旦分开,他又是独立的个体。像祭台上的礼器,端肃,精美,无懈可击。
弥生是最容易满足的,间或偷觑他,这种静静的时光对她来说已经够美好。天人一样的夫子,睥睨苍生的夫子,曾经遥不可及的夫子……如今就在那里。一肘倚着凭几,侧过脸看窗外,悠闲自得的模样简直可以入画。弥生傻傻的笑,心里有温暖的喜悦。如果能被这样的人爱着,是不是此生无憾了?可是她无法确定,她总有些自惭形秽。他和她似乎隔着一层,就算她撞得头破血流,也未必能真正走进他的生命里去。
他终于转过头来,望着她,目光如水。唇角寥寥一点笑意,越来越扩散,连眼睛里都蔓延到了。微微朝前探了探身子,“怎么?有心事么?”
“没有。”弥生忙摇头,膝行几步挪过来,“学生给夫子煎茶。”
她忙着往斟壶里添茶粉,又去取红泥炉子上的小铜吊,素手纤纤,轻盈婉转的姿势。到底底子好,从前样样靠自己,一双手断没有现在这样美。如今稍稍将养,谁能同她比肩呢!他突然心动,将她面前的东西一样样腾挪开。那双柔荑包在掌中,胸口一阵阵泛起疼惜来。
弥生缩了缩,不知道晋阳王何时到,怕给撞个正着不好看相。他却不肯放手,固执的往身前拖。低头把嘴唇覆在她手指,柔软的触感,直撞进她心头上来。她红了脸,那么难为情,却不想阻止。好奇的动动指尖,他换了个方向,一口便将她的食指叼在嘴里。
她是见识浅薄的门外汉,立刻唬得目瞪口呆。他眼睛里有狡黠的光,如此蚀骨销魂,于他来说也是头一回。他骇异的发现自己很有调情的天分,果真喜爱到了这种程度,仿佛做什么都不过分,无论如何都顺理成章。
他引她的另一只手来抚他的脸,起先她畏惧,贴在他颊上也是木蹬蹬的。渐渐产生了兴趣,在他的眉间流连。他低低一笑,“长得还能入你的眼吧?我知道你挑剔,自己难免信心不足。你告诉我,我若是做你的夫主可够格?”
弥生愕然看着他,他说夫主,这个称谓实在和她隔着十八重天。他总爱调侃她,这回大抵也不例外。她扭过身去,“学生断不敢肖想。”
他缄默下来,不敢肖想,为什么不敢肖想呢!即便暂时无望,将来也少不得跨进这样的命运。他垂眼看杯里蒸腾的茶汤,墨绿的一片,撇清了面上的浮沫,仍旧是难以回避的厚重。茶如其人,回城的路上她泡金丝枣儿茶给他,透彻几净的,连杯底的荷叶蝴蝶都看得清。可是他却更爱煎茶,就这么混沌沌,不管里头加了蜜糖还是砒霜,不喝到嘴里,任谁也猜不透。
他从背后拥住她,不说话,把下巴搁在她肩头上。弥生渐次平静下来,伸手抚他的臂膀,“夫子,会有危险么?”
慕容琤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语气澹泊,“你不用担心,我会留神的。”
“做什么非要立嫡长呢!真是不公平……”弥生感到沮丧,如果单凭能力和学识,夫子完全可以胜出一大截。
他无奈的笑,“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要打破,除非自己当权。届时到底立嫡还是立贤,才能自己说了算。”
弥生不懂政治,靠在他怀里,一心都依附他。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想做皇帝,就算天下人都反对,她也死心塌地的支持他。
其实这样的春日不该沾惹那些烦心事,外面惠风和暖,偶尔有一丝半缕拂进槛内,仰着脸迎接,周身都是舒散的。槛窗正对着贯通前后院的甬道,从这里看出去一目了然。弥生一手撑在隐囊上,人有些懒散。突然看见了什么,咦了声探前身子细打量——竹林那头有个女子款款而来,倾髻上插五凤朝阳步摇,身上穿锦绣花开裲裆。裙襦之间环佩叮当,打扮得如此华美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委实扎眼异常。
那是广宁王妃王氏!她大觉奇异,料想广宁王大约也在这里。才想瞧个清楚,却被夫子一把拖了回去。
“别出声。”夫子压低嗓门道,脸上是兴奋的光,“你且等着,回头自有一场好戏。”
她愣愣看着他,他跳下席垫挨到门口,撩了门上竹帘朝外张望。奇怪连这样诡秘的行动,举手投足间也是满满的方正齐楚。弥生像受了传染似的,好奇心被高高撩拨起来。心里盘算着,看来他带她提前来这里不是算错了时候,而是早有预谋的。
她蹑手蹑脚过去,他朝墙头上指指,表示人进了隔壁房间。弥生头回听墙角,也蛮有老道的经验。耳朵紧紧贴在墙皮上仔细分辨,果然听见帘子嗒的一声磕在门框上,然后是广宁王妃尖而高的喉咙。点了几样小吃,又不耐烦的抱怨,吩咐婢女到前面候着去,似乎在等什么人。
弥生心里咚咚的跳,大气不敢出。扯了扯他的衣袖,“怎么回事?”
慕容琤示意她噤声,再往甬道上看。也就是前后脚的光景,一个穿褶裤戴突骑帽的男人闪身上了抄手游廊。他眯着眼打量,想必那就是和王氏通奸的仓头。实在是讽刺得紧,论容貌气度,那人连给二王提鞋都不配。走路外八字,拱肩塌腰,并且形容猥琐。他冷笑,那女人是瞎了眼么?挑来选去,瞧上的竟是这样的货色!
他踅过身卷起墙上半副字画,底下早抽了一块砖,形成个标准的探口。对面有山水条屏做掩护,绝发现不了这头的暗格。望风视角取得绝佳,隔壁一切便尽收眼底。
弥生扒着墙头看,他凑过来,贴身半搂着她。窥探别人隐私虽然不太厚道,但是这样大的刺激性远胜过那点不甚可靠的德行。横竖弥生是不管不顾了,她窃窃看着激动异常。
王氏斜倚在胡榻上,看那男人的眼神似嗔似怨,“平常来的都比我早,今日竟让我等你!”
那仓头搓手哈腰立在一旁给她斟酒,杯口往红唇上一送,靦脸笑道,“临时有事撂不下,怠慢了咱们亲亲。我给你陪个不是,这上头亏欠,别样上补偿。快别生气,十天半个月才见一回,再没个笑模样,坑死人了!”
王氏脸上绷不住,呷了酒媚眼儿乱飞,“别样上补偿?别样是哪样?我不愁吃,不愁喝,要你来狗摇尾巴的讨好!”
“难不成吃喝不愁就尽够了么?口腹上足了,别处呢?”仓头的手攀上她的大腿,“我老娘生了我一双火眼金睛,瞧一眼,心里门儿清。这种事儿,打起饥荒来可是挖心挠肺够不着的。唯独要我那柄痒痒挠方能解恨,心肝肉,你说是不是?”
“嘴脸!”王氏满颊飞红,娇声叱道,“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主!什么痒痒挠,没你我还不活了?倒当自己多要紧似的,也不撒泡尿照照!我哪里只贪图那个,好歹这些年了,情分是别个比不上的。我放心你,你嘴严,咱们露水姻缘也是姻缘,你就不存着顾念我的心么?”
慕容琤听了犯恶心,胸口火气直朝上涌。又闻那仓头调笑,“那不能够!我到今日也未娶亲,到底是为了谁?这里积攒着,回头全交给你,管叫你吃个饱,也就成全了咱们的情分。”挪挪身子挨肩坐着,尤不足意儿,索性把人拉到腿上来。颠一颠,调整一下姿势,把王氏顶得像个竹签子上的糖人,“怎么样,够你解馋的么?和二王殿下比起来,谁能胜一筹?”
王氏嗤笑,“就会耍花枪!你同他比个什么?他是麻绳串豆腐,能有你一半儿我也不至于这样。”说着回眼笑,一只手抄下去,哼啊哈的喃喃,“这是个什么?把人硌得慌哩!”
那仓头带喘往上突腹,“你摸摸就知道了,熟门熟道的,还给我装!只是奇怪的,都这么几回了,肚子一点儿动静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