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一阵风,她又抖了抖。

“快接我过去。”

他逗她:“自己跳过来。”

乔以莎冷着脸举起烧烤外卖。

“我扔了啊。”

这威胁还是管用的,他微微仰头,手扶着铁栏,轻轻一跳跃过围墙。倏地一下落到她身前。

乔以莎略吃惊。

“药力失效了?你怎么这么灵巧?”

洪佑森:“适应了,没什么感觉了。”

他扛着乔以莎进入校园。

宿舍楼在校园最内侧,早已经锁门了。

“我们怎么进去?”

“我背你进去,抓紧我。”

乔以莎趴在他的背上,看他借由排水管道还有空调箱和窗檐,轻车熟路爬上了四楼。

德工住宿条件很好,双人宿舍,内置卫生间,还安装了空调。乔以莎进屋扫视一圈,指着左边说:“这边是你住的。”

洪佑森拉上窗帘,说:“对。”

乔以莎:“你室友比你干净多了。”

她把包装盒拿出来,还散着热气,洪佑森闻到肉味,肚子反射性叫起来。他把桌上的复习题一股脑拨开,大快朵颐。

乔以莎搬来夏俊的椅子,拄着脸在旁边看他。屋里只开了一盏台灯,灯光效果跟在他家里补课时感觉很像。

“我今晚见到两头新狼。”乔以莎给他讲述今晚发生的事。“那个雷利好像有点厉害,比你小一岁,竟然能赢鲁莱。”

他说:“能赢她并不稀奇。”

乔以莎:“不稀奇吗?我觉得鲁莱很强啊。”

他说:“那是在母狼范围里,同等条件下,肯定雄性狼人更强悍。”

他重新埋头吃起肉来。

乔以莎兴致勃勃看他吃东西,很快又想起另一件事。

“鲁莱说雷利父母很厉害,所以他继承的力量也很强大,我觉得你也不差,你有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任何消息吗?”

洪佑森摇头。

乔以莎说:“他们都说狼人是不可能遗弃自己的孩子的。”

他停下吃肉,看向她。

乔以莎问:“你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在福利院了?”

洪佑森说:“刚出生就在。”

乔以莎:“谁送你去的?”

洪佑森:“狼。”

乔以莎哑然。

他静了一会,又说:“院长跟我说,我是在一个深夜里,被山里的野狼叼着扔在门口的。当时他们很害怕,因为我身上都是凝固的血块,脐带都没有剪断,他们不知道我是死是活。”

脑补一下画面,确实有些惊悚。

“是狼人送你去的吗?”她问。

洪佑森:“不知道,听院长描述的体型,应该只是普通的野狼。”

他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乔以莎拉住他的胳膊,安慰他说:“不要紧,我也连我爸妈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我只知道我妈是巫师,我爸是个花花公子,俩人生了我就不知道跑哪浪去了。”她摸摸他的脖子,“不要难过,世上不靠谱的人太多了。而且也许你父母有苦衷呢。”

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说:“我没难过,我有亲人。”

乔以莎嗯了一声,随意摆了个稍显做作的造型,朝他眨眼暗示。洪佑森顿了两秒,又说:“……还有你。”

乔以莎哼笑:“不情不愿的,我逼你的是吧。”

他说:“临时没想到。”

乔以莎换了个姿势,半倚在书桌上,歪头看他。

洪佑森吃肉比学习可专注多了。

她盯着他平滑干燥的俊脸,说:“我发现一件事。”

洪佑森拿了一串烤羊腰,两瓣一起放嘴里,只嚼一下便吞咽下去。

“什么?”

“我好像都没见你笑过呢。”

她也是忽然注意到这一点,她搜索记忆库,发现洪佑森的脸总是这样的,偶尔皱眉,发怒,但表情波动甚小。甚至他们互诉衷肠的那个黎明,他的神态也没发生太大变化。

她问:“你年纪轻轻总装什么酷?”

他说:“没有装。”

她说:“那怎么不笑?”

他说:“不习惯。”

乔以莎说:“我原本以为所有公狼都这么面瘫,但今晚见了那个雷利,他超爱笑的。”

他安静看着她。

乔以莎不冷不热地说:“简直活泼可爱,你跟人家比就是老头子。”

他还没说话,乔以莎不信邪了,飘忽着眼神,又说:“他跟我说这是他第一次跟巫族女人说话。”

他终于开口了:“你身上的气味是他的?”

乔以莎一顿,这问题角度有点刁钻。

乔以莎:“哪有味,全是烧烤味。”

他说:“我能闻到。”

乔以莎:“可能是鲁莱的吧,我今晚跟她在一起时间最长。”

“不。”他笃定道,“是公狼的味道。”

乔以莎:“……”

听他语气不像是乱说,乔以莎回忆片刻,解释说:“可能是在车上,我靠着他来着。你不知道冯芹那破车,后面连个座都没有,我们跟劳工一样蹲后面,雷利怕我摔倒,让我扶——”

他扣上包装盒,塑料摩擦的声音让她自动闭嘴了。

他转过头,缓缓靠近。距离造成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乔以莎被挤压在他和上下铺的梯子之间,缩出了双下巴。

“我知道你说这些是想逗我玩。”他声音低缓,“但如果你再提他,我真的要去找他了。”

乔以莎抿嘴,做了个拉索的动作。

他回去接着吃东西,把剩下的肉串全部撸到餐盒里,一股脑吞咽下去。

他去外面倒垃圾,乔以莎帮他擦干净桌子。夏俊书桌上摆了几套习题册,她随手翻了两页,里面一水的全是对号。

洪佑森回屋,乔以莎说:“你室友学习很猛啊。”

他说:“他是我班学委。”

乔以莎想起什么:“那位被吓发烧的自行车学委?”

他说:“对。”

想起最初见面的那个深夜,乔以莎有些感慨。“那晚好像也是个烧烤摊……”

他走到她身前,又说:“对。”

她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她晃晃脖子,打了个哈欠。

折腾一晚,身心甚是疲倦。

“累了吗?”

“有点。”

“留下休息吧。”

一句话点燃了点不该有的热情。

乔以莎斜眼:“不是说高考前禁止早恋吗?”

他说:“只是休息一会,反正也没别人,我先去洗澡了。”

乔以莎爬上洪佑森的床铺,上面铺着跟家里同款的灰色被子,她拉到头顶,陷入他的气味之中。

她一开始被那味道包裹,如坠奇妙世界,指尖发抖,身上燥热难耐,脖颈和耳根温度急剧升高,每个毛孔散发着想要作天作地的激情。后来听着洗手间传来的哗啦啦的淋浴声,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情绪大起大落,渐渐又归于平稳。

稳当了一会,乔以莎困了。

她的体力跟狼人还是没得比,这一晚消磨了她太多精力。

不知多久,她感觉有人隔着被子拍了拍她。

“你别闷死了。”

她囫囵地嗯了一声。

她感觉有人给她从下面拔起来一点,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躺下。

梦里,她背靠山野,嗅着淡淡青草香。

第31章

一个普通的夜晚,普通的城市笼罩在普通的月色下。

这日天气较前几天清朗了些,看得清天边的云朵和月亮。

商场已经快打烊了,地下一层餐饮区人迹寥寥。

冯芹手脚麻利,一边哼歌一边打扫卫生。

眼前蓦然一晃,她头也不抬,笑着说:“我们已经闭店了,菜品都收起来了,您明天再来吧。”

对面响起一道尖细傲慢的声音:“谁要吃你的破菜,脏死了!”

冯芹抬眼,面前坐着一个女孩,看外表年龄不大,容貌甜美秀丽,小小的脸颊,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嘴唇。她的外表甚至华丽,一身不胜繁复的黑紫色刺绣连衣裙,蓬松的头发烫成卷曲的波浪,泛着光泽。

冯芹凝视着她的双眼,抹布扔在桌子上,两手一拄,说:“小屁孩,嫌脏你就出去。”

“吼!”女孩翻了一眼,“你这个服务态度?小心我去投诉你。”说完,身体稍稍前倾,在无人可见的角度,她的眼睛变得血红,皮肤白得透亮,隐约可见皮下青色的血管。她露出尖牙,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暗哑,森然道:“还有,我的年龄是你的几倍了,叫谁小孩呢?”

冯芹:“‘孩’不重要,‘屁’才重要。”

女孩骂道:“粗鲁!”她冷嗤一声,直起身,又恢复了刚刚悠闲的模样。她在周围环视一圈,嫌弃道:“熏死人了,你们竟然能在这种地方生活下去,真是毫无品味。”

冯芹叉着腰:“你到底要干什么?”

女孩瞥她一眼,掂量片刻,不屑道:“白来一趟,竟然是这种货色,浪费时间。”

冯芹说:“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女孩笑笑:“恕我冒昧——是的。”她摊开小手,“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狼人了,你们身上那股老土的狗臭味还是一如既往。”

冯芹也笑起来:“我也很久没有见过血族了,你们身上的气质也没有变。”

女孩抿唇一笑,挺胸抬头:“高贵?”

冯芹冷着脸:“欠打。”

女孩哼了一声,手机忽然响了,她拿出镶满钻石银光闪闪的手机,应了几声,挂断,最后睨了冯芹一眼。

“懒得理你。”

商场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虽然车标摘了,但从流畅优雅的车身线条判断,这是一辆价格不菲的豪车。

米依从商场走出,直奔那黑车,一位年轻血族从驾驶位下来,给她开了门。

“主人。”

米依一屁股坐进后座,揉揉脖颈。

“烦死了!”

年轻血族问:“情况怎么样?”

米依冷冷道:“不怎么样,另一边呢?”

年轻血族说:“好像也不行,据说是个发了福的包工头。”说着,把一张照片递给米依,米依拿来一看,顿时哈了一声:“精彩!”

年轻血族无言以对。

“世风日下。”米依愤愤道,“到底是怎么了,我上次出来的时候这些傻狗虽然又臭又蠢,但好歹外形都过得去,现在不是老大爷就是老大妈,年轻公狼都死绝了吗?”

年轻血族连忙说:“新发现的这个是年轻人。”

米依瘫倒在座位里,举起手:“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莫兰的消息肯定是出了差错,这破地方我算待够了。”

黑色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路上,一路向南,米依闭目养神。

年轻的血族开着开着感觉有些不对,盯着后视镜说:“主人,好像有辆车在跟着我们。”

米依睁开眼,回头看。

那是一辆灰色的微型,旧得不能再旧了,为了追赶他们将车提到无法承受的速度,在小路上风雨飘摇。

血族视力也不容小觑,米依一眼就看到驾驶位上坐着的冯芹,诧异道:“这蠢狗竟然敢跟踪我!”她眼睛一瞪,眼眸瞬间飘出血影,车子外面凭空出现一只黑蝙蝠,飞向后方。

啪地一声!

蝙蝠直接扒在微型车的挡风玻璃上,它双翅展开,浑身毛刺大张,双眼像两颗发着光的红豆。

它张开嘴,发出空幻的声音:“你跟踪我们干什么?”

冯芹开着车,无所谓地说:“谁跟踪你了?马路你家压的?”

蝙蝠说:“你以为你这破车能追得上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