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林姨娘听了不禁扑哧一笑,元容竖着眉毛狠狠的挖了林姨娘一眼,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王姨娘瞅见元容回去,便笑着夹了一筷子酱肘子给张姨娘:“张姐姐,我尝着肘子的味道好,姐姐多吃些。”
张姨娘忙笑着拿盘子接了,众人赏了会月亮,说了会闲话,李氏便止不住的哈欠,顾礼瞧着时辰不早了,便先扶着李氏回房了,其他人见状也各自散了。
翌日,元秋略睡得微微迟了些才起来,织梦早就备好了新衣裳,元秋起来瞅见都是那新鲜颜色的,便笑道:“这样穿可艳了些吧?”
织梦笑道:“姑娘年纪小,怕什么。”说着服侍元秋穿好,自己则和翠莺并众丫头一起跪下给元秋道喜。
元秋忙扶起她们笑道:“自己在家别行这些虚礼了,赶紧随我去上房是正经。”
织梦笑着应了,扶着元秋一路往上房走,路过张姨娘院子时,织梦小声笑道:“听说张姨娘今儿整个脸儿都肿起来了,偏又不敢叫大夫,一个人在屋里猫着呢。”
元秋睨了眼院子笑道:“那螃蟹、羊肉都是发物,偏生她又贪吃,自己吃了一大盘下去。”
织梦小声笑着扶着元秋到了上房,元秋先拜了父母,顾山又上前给她道了喜,上房的丫鬟婆子们也都纷纷进来要给元秋磕头,正闹着,就听有人来报:世子来了。
元秋庆生 ...
众人听闻世子来访,俱是一愣,顾山回过神来笑道:“前天我和他说了今儿给妹妹庆生,让他帮我和师傅告一天假,谁知他怎么跑来了?”
顾礼忙道:“既然是世子亲自来了,山儿同我去给世子见礼。”
顾山摆手笑道:“素日在一起玩的,哪有那么大讲究,直接让丫头们请他进来就好了。”
顾礼闻言瞪了顾山一眼,骂道:“世子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你哪能如此轻狂,还不赶紧和我同去了。”
顾山闻言只得和顾礼一道出了二门。略过了一刻钟,元秋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门口的小丫头忙撩起帘子,就见世子率先走了进来。
李氏、元秋忙上前去请安,士衡忙上前扶起李氏笑道:“伯母不必行此大礼,我和山弟关系素来极好,伯母只把我当普通子侄对待就好。”
李氏笑着请世子上座:“世子是好意,只是礼不可废。”
士衡闻言只得罢了,又请顾礼、李氏入座,方才递了一个锦盒给元秋:“前阵子我得了一玩意,样子倒是好看又亮晶晶的,只是我留着没用,便想着有空拿来给妹妹玩,正巧听说今天是妹妹生辰,我就把东西带来了,顺便给妹妹庆生。”
元秋忙福了一福才接过盒子笑道:“有劳士衡哥哥惦记了。”
顾山在边上凑过来瞅着士衡嘻嘻笑道:“你得了什么好玩意,我怎么不知道?秋儿快打开给哥哥瞅瞅。”
元秋无奈的看了眼士衡,只见他眉眼中带着笑,一副丝毫不介意的表情,只得打开了手里的锦盒,只见里面盛着一颗镶嵌成光彩夺目、晶莹剔透的玫瑰花样红色钻石,元秋手指颤抖的将那钻石从盒子里取了出来,迎着阳光眯着眼睛看由几颗钻石拼成的玫瑰花发出的红色光芒,不禁着迷地叹道:“真漂亮!”
顾山在一边瞅着不禁也啧啧称赞:“这玩意真漂亮,是什么东西?”
士衡笑道:“说是从天竺那传来的金刚石。我以前也见过金刚石,却不是这个颜色,也没这种好看。我瞧着这金刚石镶嵌成玫瑰花样,又精致又逼真,正好拿给妹妹玩。”
元秋拿着看了半天,心里激动的不行,她上辈子也算富裕之家,却也没见过这么大颗的钻石,更别说是如此大颗的红钻了,元秋拿在手里摸来弄去,就是舍不得放下。
元秋正在那摆弄着玫瑰钻石,元容从外面进来了,先给顾礼、李氏请了安,又给元秋道喜,元秋忙把钻石放回盒子里递给织梦起身给元容回了礼。元容这时笑着拉起她笑道:“妹妹的好日子姐姐没什么可送的,我自己绣的几块手帕还有几个荷包送去了妹妹屋子,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元秋笑道:“姐姐的手巧,绣的荷包比别人的都好看,妹妹求还求不来,怎么会嫌弃呢?”
元容嘴上和元秋谦虚了一番,眼睛却瞟了两下坐在上位的士衡,心里暗暗惊奇为何这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能进到内室来。
顾礼见她们姐妹行完了礼便叫元容道:“这是南平王世子,快给世子见礼。”
元容忙上前福了一福,士衡略微虚抬了下手:“免礼!”
元容又福了一下才起身坐到元秋身边,小声地和她说着话。元秋嘴上应着,眼睛里仍不住的瞄那装着钻石的锦盒。
士衡瞥见元秋的神情不禁抚掌笑道:“看来我这礼送对了,妹妹还真是喜欢这玩意。正巧我那还有半匣子小指甲大小的金刚石,明日叫人送来给妹妹,妹妹留着串帘子或者做些玩意都用的上。”
元秋忙摆手道:“太昂贵了,使不得使不得。”
士衡笑道:“妹妹太谨慎了,不值几个银子的。天竺那边盛产金刚石,便有那做生意的海船带了许多回来,偏生我们这又没人爱这物件,我虽得了些,却也没用,留在我那里也是浪费。”
元秋忙起身再三道了谢,士衡笑着和顾山道:“你瞧她这会子又和我客气上了,不是和我抢烤鱼吃的时候了。”
顾山听了大笑起来:“你若现在和她抢吃食吃,她照样还是不客气的。”
元秋闻言恨恨的跺了下脚:“哥哥,哪有你这样说妹妹的。”
顾山和士衡闻言对视一眼,掌不住的大笑起来,元秋在一边被笑得红了脸,鼓着腮帮子瞪着两人。顾礼和李氏见他们小辈儿玩的开心,也不好多话,坐在一边微微的笑了。坐在元秋身边的元容见世子和顾山、元秋都极熟,心里略有些奇怪,又不甘心被晾在一边,只得找些话和她们说。
顾礼见他们说的热闹,也跟着略说了两句,李氏瞅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请世子到花厅去坐。士衡起身,请顾礼头里走了,自己则拉了顾山一起说笑着出了门,后面元容等着元秋一起,细细地问她:“世子送的金刚石是什么样的?妹妹拿给我瞅瞅。”
元秋胡乱描述了一番,元容听见是透明的又是玫瑰花样的非要瞅瞅,元秋只得说:“刚让织梦把东西送回屋子去了,姐姐要是想看,等散了席到我屋里去看。”
元容听了只得罢了,安静了会又悄悄地问:“世子之前常来府里吗?我怎么都没见过?”
元秋睨了她一眼才笑道:“世子和哥哥常在一起玩,也经常来府里做客,因和哥哥年龄相仿关系又好,所以父亲、母亲待他也亲近。只是之前姐姐在庵里住了几个月,自然就不知道家里的事了。”
元容点了下头便不言语,只是一个劲的在后面瞅世子头上戴着的束发镶玉嵌翡金冠,又去瞅他身上的秋香色金蟒袍子,元秋见元容偷偷不停的打量世子,便轻轻的拽了下她的袖子,元容回过神来,忙红着脸低了头去。
众人说笑着到了花厅,士衡见厅里共摆了两桌,中间隔着一个玻璃屏风,遂和顾礼笑道:“小侄今儿是来给妹妹凑趣的,何必因为我单分了两桌出来,左右人又不多况且又没外人,一起坐了才热闹。”
顾礼听了便让人换了大桌,请士衡正位去坐,士衡忙摆手请顾礼、李氏坐了,自己拉着顾山挨着顾礼坐在了桌子的右首,元秋元容挨着李氏坐在了左首。
因李氏容易困倦坐不了多久,顾礼又怕自己在席拘束了他们,便只陪着顾山喝了两盅酒便和李氏先行回了屋子。
顾山见父母走了便撒了欢,拉着士衡就要喝酒,士衡推开道:“刚才陪伯父喝了几杯,都有些头晕了。你自己吃酒去,我可不喝。”
元秋闻言便下了席,一会用托盘端了几个杯子上来,士衡瞅着杯子里的颜色似白非白,又有些微红,便奇道:“妹妹这是端的什么?”
元秋笑道:“用上好的红茶滤掉茶叶,倒在煮好的牛乳里,再加上冰糖,就成了这奶茶。吃饭的时候不便喝茶,又不想喝酒的话,吃一杯奶茶是最好的了。”
士衡端着了一杯笑道:“我倒没见过茶和牛乳混到一起的吃法,倒要尝一尝是什么味道。”顾山见状也丢了酒杯,上前拿了杯奶茶慢慢的抿了一口,抬头笑道:“甜滋滋的却又没有牛乳的腥味,倒是好喝。”
士衡喝了一口也点头笑道:“元秋妹妹最是古灵精怪的,什么法子都想得到。”
元容闻言嗤笑了下:“妹妹平日里最在吃食上费心了。母亲曾说她,若是把那心思放一二分在女工上,怕是早练就出好的手艺来了。”
元秋喝了口奶茶,不甚在意地笑道:“怕什么,我以后又不打算做绣娘。”
元容闻言一窒,方又笑道:“妹妹是不打算做绣娘的,只怕是打算做厨娘罢?”
元秋抬头睨了她一眼,微微笑道:“我只管想怎么样好吃就成了,那动手的事自然有下人去做。我是懒散惯的,比不上姐姐勤快,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
元容冷哼道:“我倒不想亲力亲为,只是没妹妹的福气罢了。”
顾山听见元容越说越过火,忙岔开话道:“说起来,秋儿妹妹的想法确实是多,昨儿还让人做了一个叫‘鸡蛋打鸭蛋’的菜来,却是好玩。”
士衡听见极为感兴趣,非要瞧是怎样的一道菜,元秋无奈只得让人做了端来,士衡仔细瞧了,确是个一寸厚三角形的蛋羹,横切面里能看出咸蛋黄,皮蛋等物来,便笑道:“这么多蛋是怎么弄到一起的?”
元秋笑道:“把鸡蛋搅匀加上老汤、糖和盐,外加些许的油,皮蛋、咸蛋黄都切碎了放到鸡蛋里,上锅蒸上一刻钟,等冷却了倒扣出来切成三角形拿香油一拌就成了。”
士衡吃了一口觉得有鸡蛋糕的嫩,又有咸蛋黄的香,更有皮蛋的软滑,笑着摇头说:“又吃了一样新鲜的,等回去了教她们做了拿给母妃尝尝。”
顾山见士衡吃的差不离了便笑道:“今儿天气又好,难得妹妹也没什么事,不如我们一起出府玩去。”
元秋闻言便笑道:“府后面出去二里地便有一大片草地,我前日扎了几只风筝,因嫌府里狭窄放不开,一直收着没拿出来。索性下午我们出府去放纸鸢玩去。”
士衡听了笑道:“怎么元秋妹妹一听到玩就变的有精神了呢。”
元秋斜了他一眼说:“我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当然只爱玩了。士衡哥哥还不是听了要出去玩眼睛都亮起来了。”
顾山听到士衡被抢白,不禁笑的不行,元容听见要出府去,心里不禁暗自寻思了一番,她如今十岁的年龄了,按理说不能随意出门,但见元秋兴致勃勃的样子,又见世子高谈阔论讲什么钓鱼抓虾的事情,心里又舍不得不去。
元秋等人倒没注意元容的神色,径自取了纸鸢就要从后门出府,元容只得跑了几步跟上,气喘吁吁的问道:“我们不坐马车去吗?”
元秋笑道:“走路也就一刻钟,哪里需要马车。你看这天气,秋高气爽的,正好适合走路。”
元容只得快走了几步跟上元秋,见府门就在眼前,又不禁有些胆怯的问:“用不用戴面纱出去?”
顾山回头看她说:“哪有放风筝要戴面纱的,若是容妹妹不方便出去,便回屋去歇息吧。”
元容怯怯的瞅了眼士衡,只见他自顾往府外张望,心里有些怕他等得不耐烦,只得一起跟着出了门。
四个人说着话一路到了草地上,果然如元秋所说,不仅地方宽敞,还临近一条小河,元秋让人拿出她自己扎的四个纸鸢来,士衡挑了一个“龙凤呈祥”出来,元秋因为是生日,便放了一个“双喜福祥”,顾山不理元容径自取了一个长串的蜈蚣跑了,元容见剩下的是个普通的燕子,便恨恨的跺了跺脚。元秋身边的小丫头帮着穿好了线,便把风筝给了元容。
元容见众人的风筝都已经随风高高飞起,元秋在前面一边跑一边笑,一只手抓着线轴,另一只手拽着线不停的松紧。士衡瞅见元秋的风筝飞得最高,不禁赞道:“妹妹这么会放风筝,不如我们比试一下。”
元秋回头笑道:“比就比,我定不会输给你,只是士衡哥哥输了要挨罚。”
士衡嗤笑道:“我才不会输给你一个小丫头。”说着一拽线往前跑了起来。
元容见他们笑得欢,赶紧抓了线拽着风筝就往前走了几步,她素来不运动的,勉强跑了一会便觉得气喘吁吁,又没亲自放过风筝,不懂收线放线,自己在那使了半天的劲,风筝还没飞起来。
她见元秋放的又高又稳,心里便觉得有些不服气,咬着牙硬跑了几步,谁知一下子踩到石头上,顿时身子一矮,跌了出去。
顾府旧事 ...
跟着出门的几个小丫头见元容摔了出去,忙跑过去就要扶她。却不想元容摔的狠了些,右脚又刚刚崴了一下,两只手掌都蹭破了皮,偏生那几个小丫头本身没有多大力气,又不敢使劲去拽她,几个人扶了几次元容都没能扶她起来。
不远处的顾山见风筝飞的平稳了,便也缓了步子,慢慢的放着线,一边和元秋、士衡说了些闲话。元秋正和顾山讲着笑话,忽的听见远处的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便扭了头去看,却看见了元容趴在地上,元秋不由得一愣:“二姐姐怎么摔倒了?”说着把手里的风筝慢慢收了起来,才快走了几步过去。
元容本趴在地上起不来,但见元秋朝自己走来不免羞红了脸,忙推开身边的丫鬟,挣扎着要自己起来,奈何手脚偏又使不上力气,不由得又摔了下去,登时元容觉得又羞又臊,加上手脚又疼的厉害,眼泪就流了出来。
元秋见元容哭了忙招呼丫头们扶元容先坐了起来,方又回头朝顾山喊道:“哥哥,快来帮忙!”
顾山听见只得收了风筝,到了在元容跟前,看她哭得可怜便问道:“哪里痛?”
元容瞄了眼顾山旁边的士衡,小声地道:“脚腕痛。”
士衡闻言忙走到远处转了身去,元秋慢慢把元容得裤脚往上挽了挽,顾山探出手去轻轻的在那肿的地方按了按,元容便皱了眉头连声叫痛。顾山只得收回了手道:“只是崴了脚,没什么大碍。”
元秋叫小丫头帮元容放下裤脚,刚想起身却不想元容一个劲的拉着自己衣袖不松手,元秋见她哭得可怜也不好直接走开,只得蹲在她身边和她说些话。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那丫头便叫了马车回来。顾山便过来扶元容,元秋怕自己挡着碍事,忙起身站了起来,谁知她蹲了太久,身子早已麻了半边,加上起的太猛,就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身子也不由得晃了几晃。
顾山瞧见旁边的元秋脸色苍白,眼瞅着就要摔倒,忙丢下起了一半的元容顺手把元秋拉到怀里,元容冷不防又被摔了一下,抬头便瞅见顾山把元秋小心的护在怀里,心里便觉得有些发酸眼神也越发黯淡起来。
士衡听见马车来了便走了过来,元容见状不由得满怀希冀的看着士衡,士衡见她坐在地上虽然可怜,但自己却不好真去扶她,只得咳了下转过头去,又见元秋脸色不好,忙问道:“元秋妹妹这是怎么了?”
元秋靠在顾山怀里不停的用手捶着腿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蹲了太久,腿有些麻了。”
士衡闻言便去撩开马车的帘子,顾山忙抱了元秋上去,扶着她坐好,这才又下来把元容抱上马车。
顾山下车和士衡拱手道:“今天妹子不争气,扫了世子的兴了。”
士衡笑道:“我们兄弟还用说这些见外的话?等改日天气好了,我请你和元秋妹妹去登山。”
顾山连连说好,又和士衡聊了几句才告了别。
几人回了府到了二门,元秋叫人抬了软轿来,让丫鬟扶着元容坐了进去,自己唤了张妈妈来一起陪着去了元容屋子。
张妈妈让人先服侍元容洗了脚,自己取了药酒来,猛的喝一大口朝着元容的伤脚喷去,就着药酒的劲用力帮她搓揉。
元容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历过这些,登时哭闹的不行,那张妈妈手劲大抓着她的脚腕不松手,嘴里安抚道:“二姑娘略微忍上一忍,只是崴了脚,好在没伤了骨头,待我把这淤血揉开就好了。”
元容哪里听得进去,另一只脚在那乱蹬个不停,倒把张妈妈弄了一身汗出来,也没了心情帮她揉脚,便丢开手和丫鬟道:“去打些冷的井水来给你家姑娘敷脚,一个时辰敷上三次,等明天这个时辰再拿热水敷,过上几天也就好了。”
飞絮忙去打了热水过来服侍张妈妈洗手,柳儿见状狠狠地剜了飞絮一眼,便撩了帘子出去叫小丫头打冷水来,张妈妈只当不知,接过飞絮递过的帕子擦干了手,元秋又嘱咐了柳儿几句,才和张妈妈出了屋子。
正巧那端了冷水的丫头迎面过来,见到元秋忙行了个礼,才端了盆子进了屋子。元秋见状不免停了脚步回头往屋子里看了两眼,张妈妈忙小声道:“三姑娘得去上房回夫人一声。”
元秋回过头来笑道:“我醒得。”
两人还没走出院门口,就听见里面“哐啷”的一声,就听元容骂道:“这么冷的水,想冰死我吗?”
元秋偏头瞅见张妈妈脸色微愠,忙拽了她的衣服出来一路径直回了上房,和顾礼、李氏说了元容的脚伤。
李氏叹道:“张妈妈最会治这个跌打损伤的,只是她又信不过,要不然叫大夫来瞧瞧好了。”
顾礼道:“又无甚大碍,况且天色已晚,请大夫进来也不方便。叫张氏去元容屋里看看,帮她揉揉,左右不过是崴了脚罢了,哪有那么些事。”
元秋忙应了,便找了借口退了出来,打发了个小丫头请张姨娘去瞧元容,自己径自回了院子。
李氏见屋里没人了,便问顾礼:“我们送回去的银子花到哪了老爷派去的人可打听到了?”
顾礼正端着茶碗吃茶,听李氏问他,不禁把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哼,还不都是都在三弟身上打了水漂。”
李氏忙问缘由,顾礼便与她细细道来。
顾礼父亲顾如海当年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考得了举人,奈何身贫如洗没有进京赶考的路费,幸而偶遇一乡绅,那乡绅见顾如海性敏多才,心甚怜之,便招他为婿。
顾如海娶了乡绅的嫡女,得了进京的盘缠,便踏上了进京赶考之路,本想同年便能一飞冲天,不曾想却名落孙山。只得回了妻子的陪嫁庄子继续苦读。
顾老太太当年刚成亲时心里怨恨父亲把她许配给一个落魄书生,天天瞧股如海不顺眼,经常骂他出气,顾如海那时见妻子怀有身孕也不敢与她争吵,只一个劲闷头读书,连续几次赶考后终于在顾老太太生第三个儿子顾廉时考中了进士,乡绅帮他用钱打点,顾如海便得了州判一职。
顾老太太成了官员夫人,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待顾如海也好了起来。因顾如海考上进士的时候自己生了三儿子顾廉,于是她便把顾廉当成是福星,每日抱着宝儿肉儿的叫个不停,心里眼里只剩下这一个儿子。
顾礼从小不受母亲喜爱,便没了和弟弟争宠的心一门心思读书,年纪轻轻便考中了进士。当年顾如海已经成了三品大员,顺天府尹李大人看重顾礼才学,又觉得两府门第相当,便将女儿许配给了顾礼。
不料顾礼刚成亲半年,顾如海便得了急症去世了,顾老太太天天扯着嗓门骂李氏丧门星,顾礼深知自己母亲目不识丁又才智浅薄,怕她口无遮拦得罪了自己的岳父,天天替李氏遮掩着。顾礼的举动落在顾老太太的眼里,自然又是不孝,连带他也一起骂了起来。直到顾礼觅得余杭知州一职,夫妻两人商议一番,携家带口一起去了余杭赴任。
顾礼的二弟顾仪是个中庸的人,才智一般,性格平庸,做人做事也中规中矩。顾老太太自然也不喜欢这个木讷的儿子,只觉得顾廉聪明机灵又讨人喜欢,便一味宠溺他。顾如海见小儿子不求上进,只得花了几万两银子帮他捐了一个官做。
顾廉做官六年才只到了六品,便成天和顾老太太闹,顾老太太心疼他,便又拿了银子出来给他打点。前些日子,顾廉不知因得罪了谁,险些丢了官,顾老太太花了许多钱帮他打点这才保住了乌纱帽,只是顾廉仍被降了一个品阶。
顾老太太怕他生气,忙又拿了银子给他买了几个大庄子哄他开心。顾廉有了庄子倒是高兴了,只是这样一折腾,不仅顾礼送回去的银子所剩无几,就连顾如海当年攒下的银两都花了许多去。
李氏闻言气的不行,可当着顾礼的面又不好直接说他母亲兄弟的不是,只得抚着胸口暗自生会了闷气,方又开口说:“每年往府里只送了一半银子,如今我们也积攒了不少,老爷就拿私房钱出来打点吧。”
顾礼搂过她道:“我这些日子细想过了,我资历尚浅,如今回京怕是觅不到称心的官职,江南乃富庶之地,不如我们在杭州多呆上三年再回京城。”
李氏嫁给顾礼多年,从到了浙江这边才算过上了舒心的日子,自己有了小家成了当家主母,又不用成日受婆婆白眼,李氏早就没了回京城的心思。如今听顾礼如此说,自然是乐的同意。
夫妻两人将此事商议定了,李氏便解了钥匙让顾礼去取银子,以备他打点之用。
翌日,士衡果然打发人送了那半匣子的金刚石来,元秋拨弄着细细的看了,多数是无色的,但也掺杂着些粉色、蓝色、红色的小钻。
织梦在一边看了笑道:“我瞧着这个东西好看,若是做帘子怕是瞎了。”
元秋笑着睨她道:“这些做头面可是极好的,让我串成帘子可舍不得。只是如今我的首饰也不少了,做多了倒是浪费,不如留着以后用。”
翠莺闻言笑道:“姑娘自从管家后,越发小气了。”
元秋闻言忙跳起来搔翠莺痒,翠莺倒在塌上笑的不行,几个人闹的正欢,有小丫头进来说:“三姑娘,沈妈妈来了。”33章 ...
织梦和翠莺忙整理了衣裙站在元秋身后,元秋笑着瞅了她俩一眼,取了针线坐在桌边,才正色道:“请沈妈妈进来吧。”
门口的小丫头应了声撩起帘子清脆地道:“三姑娘请妈妈进来呢!”
沈妈妈笑着进来给元秋请了安,元秋忙把手里的活计放到桌上,起身笑道:“妈妈快请坐。”
沈妈妈推让了一番才侧身坐了,织梦亲自捧了茶奉给她,沈妈妈接了放在桌上,笑着问元秋:“姑娘在屋里做什么呢?”
元秋笑着拿做了一半的活计给她看:“打算绣个桂花的荷包秋天过两日好带。”
沈妈妈就着元秋的手上瞅了两眼笑道:“姑娘的针脚倒是很平整,我听说姑娘不仅学女红还另外请了才艺师傅学那琴棋书画之类的?”
元秋低头缝了两针荷包,嘴上笑道:“当日成天在家里淘气,母亲闲我闹的慌就帮我找了才艺师傅。如今事情多,下午还要跟着苏师傅学女红,一天也只能抽出一个时辰来学那才艺了。”
沈妈妈点头说:“女工是重要的,那劳什子才艺略知道一二也就罢。”
元秋笑而不语,又听沈妈妈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开口道:“妈妈那么远从京城过来,可歇息过来了?”
沈妈妈啧啧道:“可不是,一路上走了两三个月,老奴这把老骨头差点折腾散了,在院子里躺了半个多月,这才缓过劲来。这不今天觉得身上舒坦些了就出来走走,刚才去了上房,听说大太太昨晚没睡好,这会子在补觉,我就出来往这边瞧姑娘来了。”
元秋笑道:“妈妈若是在屋里腻歪就多出来走走,也去瞧瞧两位姨娘,两位姨娘刚来杭州,人生地不熟,平日里也不出来串门,怕在屋里呆久了也闷得慌。”
沈妈妈讪笑一下,转了话头说道:“我听说大太太有了身子,是姑娘替太太管家,姑娘小小年纪真真了得,当年老太太可是成家后才学的管家。”
元秋闻言笑道:“我不过是一切按照旧例办罢了,遇到不懂的就去问母亲,里外还有管家和他家媳妇帮衬,我倒也勉强应付的过来。况且我们家宅子小,上下统共也不过几十口人,万事以一切从简为主,比不上老宅人口众多,规矩大。”
沈妈妈忙赞她道:“姑娘才多大,这样已经十分难得了。只是我瞧见大太太现在越发嗜睡,姑娘若是遇到什么事不好扰了太太,身边又没人帮着拿主意的话不如去找你王姨娘。她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好多年,这家里里里外外的规矩她都是极懂的。之前在京城,你三婶日常管家都会找她商议一二。”
元秋闻言微微笑道:“沈妈妈说的是,我虽在杭州但也曾耳闻过三婶做事极得老太太赏识,把偌大的一个家管的井井有条,再加上王姨娘那时也帮衬了三婶不少,可是让老太太省了不少的心。我想老太太都是那极懂规矩的人,王姨娘是她老人家亲自调|教出来的,自然更是不差。”
沈妈妈刚想顺着话头再赞王氏一二,可是细想了一下元秋的话,沈妈妈又不禁红了脸。三房媳妇和上房丫头越过二房媳妇去管家,哪里还有规矩二字可言。老太太素来任性而为,可偏偏还最怕别人说她不懂规矩,天天摆出一副极有规矩的架势出来。长房虽远在杭州,多年未曾回去,但家里的事未必会全然不知,沈妈妈如今倒不好再夸奖说老太太教导的王氏极懂规矩之类的话来。
沈妈妈讪讪地笑着陪着又说了几句话,便说还要去看二姑娘,借着由头就告辞了。
沈妈妈出了元秋院子后,自己在屋里寻思了半天,便把林姨娘和王姨娘叫了过来,细细的问两人与顾礼相处的情形,当她得知两人不仅还没敬茶甚至连顾礼都没见过几面时,不禁骂道:“你们两个是死人吗?怎么连身子都没着上。大太太这时候有了身孕,我听说那张姨奶奶也毁了容,这时候大老爷正没人伺候,你们还不抓紧机会。”
林姨娘闻言便哭道:“当日三姑娘让我单独住一个院子的时候,我只当老爷要来,天天打扮好了等着,谁知连个影子也没见到。我住的地方又偏,白日里都觉得阴森,晚上更是可怕的紧,妈妈帮着求求姑娘给我换个院子吧。”
沈妈妈听了不禁拿手指戳她脑门:“你也是小姐出身,怎么会如此糊涂。老爷来不来岂是姑娘知道的?再者说老爷不来你的院子,你自己不会去找他?你可是老爷表妹,就是看老太太的面子上老爷也得疼你三分不是。至于这院子如今求姑娘是没有用的,等你得了老爷的宠,你想住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林姨娘听了不由得破涕为笑:“我哪里懂这些,身边又没个教养妈妈帮衬着。今儿若不是靠妈妈提点,只怕还在屋里等着呢。”
王姨娘只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也不言语,沈妈妈骂完林姨娘转头看到她,便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是个机灵的,自然不用我交代,只是不要总呆屋里,没事也要多去瞧瞧大太太。”
王姨娘忙道:“我醒得,妈妈放心。”
沈妈妈又交代了好些个话,林、王两人才从沈妈妈屋子出来,林姨娘特意落后了几步,瞅见王姨娘回了院子,自己忙扭头去了上房就要按照沈妈妈的嘱咐去瞧太太去。
林姨娘以为只说是来瞧太太的就能进了屋去,谁知采雪等人把她拦在外面只推脱道太太在歇息,老爷去书房前吩咐了不许让人搅了太太的觉。林姨娘磨蹭了半天也没进去屋子,便从袖口里摸了几个钱出来塞到采雪手中道:“等夫人醒了,姑娘别忘记替我问候声。”
采雪笑着应了,目送林姨娘出了院门,脸色才沉了下来顺手把手里林姨娘刚给的铜钱丢给了看院门的婆子。
那婆子摸着手里的几个钱嘴上不屑地道:“还说那林姨奶奶是小姐出身,一出手才几个铜钱,也好意思递给采雪姑娘,连打发我们这些婆子都不够。”
旁边一个什么都没捞着的婆子撇了她一眼说:“哪里是什么小姐啊,我听从京城跟着来的婆子说起过这个林姨奶奶。听说她就是一无依无靠的孤女,她父亲当年三十岁还无儿无女,后来还是一个通房丫头生了个女儿,之后她父亲再无所出,于是全家便把她捧上天去了。她在家骄纵惯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正儿八经的小姐了。后来父亲过世,便把她托付给我们府上。老太太把她养在身边,也疼爱她几分,她便经常和下人摆那小姐的谱呢,也不想想她吃穿用度都使的是我们家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