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她进门就喊,看了看深色的木地板,把高跟鞋脱了,赤着脚走进去。

上上下下找了一遍,都没见姜维的影子。

姜百万有点懵,回到楼下客厅一看,玄关处没有姜维的鞋。这时,侍者敲门而入,手里的白盘子中间放着一个汉堡。她赶紧接过,问:“我爸呢?你…是不是带错路了,我都没看见他。”

“没带错,请您再等一会儿。”侍者退了出去。

姜百万只能坐在沙发上,抓起汉堡,许是心有余悸,掀开一片面包看了看——果不其然,生菜和番茄片下铺的不是炸鸡腿或者烤肉片,而是一大片生姜!!

看来今天别想吃什么正常的食物了!她愤怒地抽出生姜片,苦哈哈啃着夹着生菜的面包。

推门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偏头一看,第一眼,看见宁珩,第二眼,直勾勾看向他右手托着的一个盘子,油光发亮的棕色外皮,阵阵袭来的绝美香气那是…脆皮烧鹅咩?!!她激动地站了起来,扔掉了面包,暂时忘了她爸爸不知所踪的事。

“别看了,不是给你的。”宁珩在她对面坐下,把盘子放在茶几上,香味四溢的脆皮烧鹅和被嫌弃的生姜汉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百万悻悻坐下,咽了口口水,眼睛发着绿光。能看不能吃,对饥肠辘辘的她来说是一种新折磨,今晚,这种层出不穷的残忍手段只有宁大boss想得出来。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原谅你吗?”宁珩闲适地靠坐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一侧,看了看表,“二十分钟后,这盘脆皮烧鹅一块不少的话,我就原谅你。少一块,哪怕是一片肉…”他冷笑一声,没再说下去。

“我爸呢?”二十分钟并不长,姜百万决定试一试,就是不知道她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他在客房。”

“这里不就是客房吗?”

“不是。”宁珩笑了笑,站起来,解开领口第一颗扣子,“计时开始。”

姜百万迷惑不解地看着他离开座位,走到楼上去了。

“二十分钟…”她嘀咕了一句,肚子配合地发出几声“咕咕咕”。

烧鹅好像长出了一双无形的手,冲着她一个劲儿挥动小手帕。她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刚要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块时一咬牙一闭眼,用左手打了一下右手背。

她将手缩回来,“万万使不得!”

好香的烧鹅啊…那脆皮一定是外焦里嫩吧,那鹅肉一定是肥美多汁吧?她捂住眼睛,坐立不安,干脆站起来走到墙壁边,像罚站那样贴着。

一分一秒过得真慢,她瞪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目眦尽裂,二十分钟在倒数十秒后终于到了,她握拳,几乎被自己的爱感动得流下晶莹的泪花。

姜百万松懈下来,身后却好像有什么东西贴近,一股男士沐浴露的味道幽幽飘来。她一怔,飞快回身,看见腰间只围着一条白色浴巾的宁珩时吓得又回身捂住眼睛,然后再张开手指,偏头从指缝中窥视着上身还挂满水珠的他。

又…又搞色.诱?——坚持看两小时不伸手摸,就彻底不计前嫌?!

脆皮烧鹅

“万万…”宁珩从背后抱住她的腰,他的脸靠在她的脸旁,声音低哑,说话时下唇挨着她的耳朵,热热的气息激得她浑身一抖,腿儿发软几乎站不住。

他上去洗澡时被人下了传说中的“奇.淫.合欢散”?

姜百万转过身来面向他,他的手仍然贴握着她的腰。她一脸不明所以,但见到他眼中温和的柔光,霎时明白了,他…他这是被她的毅力感动了?!

心头一喜,她唇角一扬,抓住他的双臂像马教主一样咆哮着:“你这是原谅我了么!!我们这是和好了么!!你不计较我拿清单给颜叔叔看了么!!我现在可以吃那盘脆皮烧鹅了么!!你说呀!说呀!!”

宁珩歪头望着她,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我先回答哪个问题?”

“不要回答了!!”姜百万一把抱住他,真心实意掉了两滴眼泪,咬着下唇,忍住想痛哭一场的冲动,只将那几滴泪变成喜极而泣。

美人在怀,宁珩搂紧了她,感觉她和以前相比不胖不瘦,敢情多吃的那几碗饭都长到脸上去了。几秒之后,他僵了一下,慢慢放开她。

正借机偷偷摸他结实胸肌的姜百万也僵住了,狠狠鄙视自己定力的同时,冲他嘿嘿傻笑。

本想将自己调查出来的事全盘告诉她,可因为她这一举动,宁珩决定延后一阵。他握住她不老实的爪子,将它们贴在自己心口,“姜百万,我是个商人,讲究公平交易。你这双手刚才得了不少好处,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没你的份!”姜百万大吼,但敌不过他比她大许多的力气,所以只能一边哭一边笑一边躲,躲着躲着宁珩终于住手了,低声唤了句她的名字。

“哈?”姜百万看着他英俊的脸应了一声,余光又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往下一看,他的浴巾掉了。她愣愣看了好久,摇了摇头,“没想到…你居然…”

宁珩平静地捡起浴巾,擦了擦胸膛和手臂上遗留的水珠。

她以为宁珩这么狡猾的人,浴巾下至少穿了条运动短裤,让人白惊喜一场,可谁知这家伙竟然这么实诚,浴巾下不着片缕。更可恶的是,浴巾掉了之后他不但没想着再围起来,还把她当空气,慢吞吞擦着水珠,好像在浴室里似的。

男子以色侍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姜百万嫌弃地想,然后很不情愿地用手捂住眼睛,“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我没穿吗?”宁珩反问。

姜百万诧异地移开手指看了他一眼,随即白眼一翻,又假惺惺地捂住眼睛。

宁珩郑重地告诉她:“我穿的衣服,只有聪明人才看得见。”

敢情您穿的是皇帝的新装,而我是个傻子。姜百万急了,上去扯过浴巾强行给他围上了,舒一口气,赶紧关心起姜维的下落:“我爸爸呢?”

“在客房睡着了。”

“这儿究竟是哪里?”

“你问这儿?”宁珩指了指地面,“是我的房间。”

“你居然借口带我去接我爸,把我骗这儿来?”姜百万诧异道,有点蹬鼻子上脸了,“还不给我吃的!”

宁珩绕到沙发上坐下,抬眼看着她,唇角向上一勾,“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

姜百万看看脆皮烧鹅,又看看他,其实两样东西都挺诱.惑的。她小跑到茶几边,舔了舔唇,咽了口口水。

宁珩登陆个人邮箱,找出一份文件,“这次清单泄露风波虽已平息,但给岐黄仲景丸的销量造成了一定影响,根据刚刚发来的市场调查,本月销量同比下降17.7%,环比则下降15.6%。”

“环…比?什么意思?”插嘴之后,姜百万自作聪明道:“是不是通常叫环.切?”

宁珩的脸黑了一秒。

“按照以往经验分析,本季度销量将比上季度下降16%以上,也就是说,到六月底,盈利环比将减少至少2613.45万元。当然,这仅仅是岐黄仲景丸一项的盈亏,其他产品的销量还未作统计。”

姜百万的目光黯了黯,自惭形秽地低下头。

“你曾经问过我,如果你摔破了那个拍卖价两千多万的雍正款天蓝釉橄榄瓶,要怎么办。我很明确地告诉你——”宁珩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近了怀里,“拿身体抵债。”

“但你那时又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去御通当搬运工。”

“今时不同于往日,现在我不稀罕你那点小力气。”宁珩眯着眼笑,一翻身,将她牢牢压在了沙发上。

…(这个省略号代表了多少意义和作者多少苦衷,你们自己想象揣摩)

第二天早上,姜百万望着一桌子正常的、再也没有生姜的早餐,心里暖洋洋的,但从宁珩口中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她眉头一皱,不满地说:“你们是亲生兄弟,他居然暗地里挑拨宁一俭跟你鹬蚌相争。御通这么大的产业,就算将来你们三个一人一份,他也不吃亏。”想了一会儿,她又说:“人心叵测,我不知道颜叔叔是带着什么样的心理放任淼淼和宁一俭。鲍总利用他,他未必不是在报复鲍总,说起来,淼淼真是可怜…”

“我没打算跟二哥瓜分集团。”宁珩喝了口咖啡,“因此不如趁早向他表明我的态度,让他明白自己再没必要在暗地里做什么勾心斗角的事,伤及无辜。”

姜百万愣住了,惶惶道:“你…还是要去挪威?”

宁珩抬眼看了看她,点了一下头。

姜百万心一沉,饥肠辘辘的她本想狠狠吃一顿补回来,现在又忽然没了胃口,轻轻放下筷子。手背一热,宁珩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我希望你考虑一下,年底前跟我一起去。”

出国?姜百万眨眨眼,有点发愣。除了旅游外,她还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踏出国门生活,而且还那么远。自己的英语口语不算好,学的专业在国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武之地。再说,爸爸的“才华”能盈利多久,她出国后妈妈怎么办,都是摆在她面前的大难题。

“可我还要去考市博物馆呢。”她想起这茬了,找了个很不像样的借口:“林俪也报了名。”

“一山不容二虎,我以为你在达通的时候已经学会什么叫‘吃一堑长一智’了。”宁珩逼视着她。

姜百万茫然地摇了摇头,抽出自己的手,宁珩也随之沉默了。几小时前才和好如初的两个人因为出国与否的问题,似乎又陷入了另一个更难解的僵局。

☆☆☆

“挪威多好呀,有三文鱼和虾吃,冬天还能看见神奇的极光。”

看着细胖子发来的微信,姜百万叹了口气,吃货都是一模一样的。这几周她和宁珩都对去不去挪威的事闭口不谈,联系、约会没有断过,她也参加了市博物馆的招聘考试,自我感觉还不错。

一周后,成绩出来了,她进了面试。还没高兴纠结多久,林俪打了个电话过来,她也进了面试,成绩比姜百万还多1.5分。姜百万心怀忐忑地去交了面试材料,没碰到林俪,暗暗舒一口气,谁知在公交站等宁珩时,林俪从里面走出来,带着一种故意装出来的天真表情,笑着问她:“我无意中看了一眼你的报名简历,你从达通离职之后居然去了御通制药?”

姜百万不知如何回答,忽然脑补出以后跟林俪又在一个单位工作,结果被她故技重施残害失手打破一个文物的情景,心里一寒,萌生一种跟宁珩去了挪威就永远不会遇到林俪的念头。

“我在御通制药行政部也没干多久,只想有个拿工资的地方,好准备考博。”她随口胡诌着,“像我们这样的冷门专业,不考博怎么会有更好的出路呢?”

林俪假惺惺地笑,她等的那班公车到了,总算先走一步。只是她前脚刚走,面试审核人员就给姜百万打来电话,说她递交的材料不完整。姜百万急忙回到审的核办公室一检查,原本整理得好好的材料不知怎么的缺了几页,要补齐还得回去拿原件再复印几份。

她心头窜起一阵火,不动脑子也知道是谁搞得鬼。

坑人成为一种习惯,这是病,得治!

“妞,约不约?”一辆车在站台前停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黑着脸的姜百万抬眼,带着几分怨气把自己又被林俪坑了的事告诉宁大boss。宁珩开着车送她回去复印材料,一言不发却心思流转。

“你很想得到这个工作。”姜百万紧赶慢赶复印好材料又交上去后,一上车就听宁珩不冷不热地下了这个结论。

“这是一份符合我专业的稳定工作,而且,我也不带什么目的。”姜百万话中有话地说,尽管好几次都想抛下国内的一切跟他去挪威,可一想到自己的父母和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回家之路的N市,又万分舍不得。

但她不能开口要求他不要去挪威,如果他执意要去,而她留在N市,即便现在二人和好如初,将来也免不了分道扬镳。姜百万咬住下唇,忽然握住了宁珩搭在档位手柄上的右手,他曾经牵着她逃离了火灾现场,慢慢将一个根本不适合她的庄寄啸挤出了她的心,他原谅了她为淼淼而偷清单的恶行,她到底应该不应该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背井离乡?

酸辣粉

面试结果出来了,姜百万看到网上的公示文件,一个寒战,自己又悲催地和林俪成了同事!她甚至开始怀疑,林俪其实是老狐狸宁珩的一个得力干将,一步步把自己逼到他怀里,再逼到国外去。

麦琪琪看到她发的朋友圈后温馨提示:你还是赶紧辞职吧。

勇往直前的姜百万怀着几分忐忑办了入职手续,死性不改在市博物馆附近闲逛顺便寻找上班午休时可以吃午餐的地方,发现这几条小街沙县小吃、酸辣粉、兰州拉面几大巨头汇集,绝对亏待不了自己的胃。

“所以?”坐在驾驶座上的宁珩一脸无语地看着捧着一碗酸辣粉正哧溜哧溜吸吮的姜百万。

姜百万舔了舔唇边沾到的红油,“我总得挨个儿尝尝正宗不正宗。对了,你要来一口吗?”说着,用一次性筷子夹起几根,作势就要亲自喂到他嘴里。

“不了,谢谢。”宁珩别过头,冷笑着唾弃道。

“哦。”姜百万讪讪缩回手,眼珠狡猾地转转,狼吞虎咽着吃得稀里哗啦的,吧唧嘴的声音盖过电台的广播。吃完了就把外卖盒毫无顾忌地放在脚边,也不擦嘴,在车子停在路口等红灯时她大吼一声扑向宁珩,狠狠吻住他的唇,一边邪恶地在心里狂笑一边疯狂地一通乱亲,直到感觉唇边的油都蹭到了他的脸上。

遭到残酷蹂躏的宁珩不动声色地从盒子里抽了一张纸巾,擦擦油腻的唇角,又慢条斯理把纸巾折好先放在一边。绿灯亮了,前面的车缓缓前移通过十字路口,他却忽然下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手拎起吃剩的外卖盒一手把姜百万拉了出去站在车前。

后面的车不明所以试着按了几下喇叭,宁珩置若罔闻,脸上的狞笑却十分明显,一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托着尚有余温的酸辣汤底,“把汤喝了,否则我就在这里亲你。”

在姜百万看来,酸辣粉好吃,但汤是万万喝不下去的。她捂住嘴,环视一圈,且别说十字路口上满当当的交通监控探头,四周车辆那么多,众目睽睽的,他竟…“你!”

“你觉得有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宁珩说得狂妄,眼神却很谦虚,好像只要她认为有,他就能马上证明给她看。

“都喝下去我会拉肚子的…”姜百万软了,上演苦肉计。

“我不缺药。”

对,他可以缺任何东西,就是不缺药。

“一,二…”宁珩倒数计数,噙一抹笑,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的唇。

“我喝!”姜百万夺过外卖盒,一咬牙一跺脚把半碗酸辣汤一干而尽,从喉咙热到心口又热到胃部,她捶了捶胸口,那酸爽,简直不敢相信。

宁boss很满意,摸摸她的发顶,牵着她回副驾驶坐下。

姜百万听见车后催命似的喇叭和叫骂声,心脏砰砰乱跳,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宁珩,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跟他斗了。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姜百万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回我家的路。”

“对,不是。”宁珩淡淡开口,“是回我家。”

“喂,你…”姜百万有点窘迫,翻了个大白眼,强装正经地说:“年轻人还是要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宁珩不屑地一笑,“我的工作你不必操心。”

姜百万瞪了他一眼,无奈只能假装看窗外的风景来阻止脑中旖旎的预想。不过,到宁珩家后,他刚从后面抱住她,她就大吼一声推开他,捂着屁股奔去了洗手间,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没有任何旖旎,只有姜百万一次次冲厕所的声音和出来后的哀嚎哭闹。

“你不是有药吗?拿出来呀!!”姜百万怒指着他。

自作自受的宁珩黑着脸转身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见她可怜兮兮地趴在床边,上前拉起她,任她跟考拉一样抱着自己。一会儿后,他的嗓音放柔,“实践证明,工作日的中午你还是适合吃御通的食堂。”

姜百万一愣,以为他想让她回御通制药工作。她摇摇头,因为清单泄露风波的阴影,他的御通制药,和颜叔叔的小药店,她都不会再踏进了。

宁珩笑笑,没再说下去。

上班第一天,因拉肚子而腿儿软软的姜百万就看见早到至少十五分钟的林俪翩翩然在洗茶杯,地板湿湿的明显刚拖过一遍。好熟悉的场景,好熟悉的贱.人,难道自己的新生活又要在林俪的阴影下渡过?

事实证明,是的。林俪仅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让办公室里的几个同事觉得她是个贫苦出身但是勤劳上进有礼貌的姑娘,而实在没体力做事、奉承的姜百万则除有几分姿色外很没眼力劲儿且不善交际。

历史总这样相似。

中午她想着去吃清淡的砂锅排骨粥来养养身子,却接到一个陌生来电。“请问…是小姜吗?我是御通食堂的小赵。”

“小赵?嗨,你好啊。”姜百万记得,这个小赵就是一次拿六个牛肉包子给她的食堂小弟。

“宁总让我负责每天中午给你送饭,以后你看到我的来电直接出来就行。”

姜百万一愣,赶紧跑出去,只见一个白色的小面包车停在大门边,小赵拎着餐盒向她招手。

“谢谢…辛苦你了。”她受宠若惊地接过,小赵却摆摆手,笑着上车走了。嘿嘿,以后自己不当上食堂主管都对不起刚才多塞进去的两个豆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