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剜了冯蓁的心,所以皇帝就要剜走她的心。
那天皇帝对她说,把幺幺的心救回来,可笑啊,她没有真正听懂。她的耳边还停留着那句皇帝说的话。
“从蒋家那件事后,幺幺就再也不信任何人了。”
不信任何人是连皇帝也包括在内了呀!冯华这才意识到,她犯了什么错。
帝后大婚后一直未曾圆房,他们是为什么失和,由不得冯华不去深想。
那日她难产,后来她听说冯蓁当时跑去了皇帝的潜邸,当是去求皇帝救她的。所以那时候冯蓁和皇帝就已经有情了,后来冯蓁给她送去的药当然也是皇帝给她的。
她们姐妹相处那么久,冯蓁的什么她都清楚,她的药从哪儿来?后来救五哥儿的药又是从哪儿来?只有皇帝才有这本事拿到那样特殊的药啊。
所以帝后是在她难产之后失和的,是因为怀疑冯蓁和蒋琮有私情么?冯华摇了摇头,她没有那么大的脸,有萧谡在前,冯蓁怎么可能跟蒋琮有染?
那么就是因为皇帝娶了卢柚!
冯华如今几乎能肯定,就是这件事了。想想冯蓁的性子,她怎么受得了萧谡娶别人,哪怕是万般无奈也不行。她从小就对那种三妻四妾之人嗤之以鼻,之所有对佟季离另眼相看也是因为佟季离娶妻后从未纳妾。
皇帝另娶,先帝又将冯蓁指婚给了晋王。
冯华的脑子里闪过冯蓁和晋王的亲昵,以及皇帝回京后日日往长公主府去吊唁的身影……
卢柚死得突然,又莫名其妙从正儿八经的太子妃沦落成了卢姬,这样的人皇帝会为她遣散姬妾么?自然不会。那是为了谁不就显而易见了么?
后来冯蓁都已经指给了晋王,帝后已经失和,她去求冯蓁救五哥儿,冯蓁也依旧拿到了药。所以皇帝心里的人一直都是她,所以那日晋王宫变才会将冯蓁带入禁宫。
想明白这些后,冯华就知道,当时冯蓁受伤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晋王殉情,而是晋王拿冯蓁要挟皇帝。
以前所有想不通的事情,想不起的事情如今都串了起来。
帝后大婚之后并未圆房,冯华也听肖夫人提过,那是谢淑妃讲出来笑话皇后的。再然后皇帝就将蒋寒露封为了贤妃,却又并不临幸她。
为什么是蒋寒露?单单要灭了蒋府可犯不着选她来作假。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吧?冯华不由苦笑。
皇帝原本也能直接命令自己去给冯蓁赔罪的,皇权在上,她不可能不屈服。然则她知道,冯蓁是不屑于她的这种赔罪的,皇帝也不屑。
他是要逼得她去念起冯蓁的好。逼得她去后悔,后悔自己当初舍了冯蓁。
后悔么?冯华摸了摸自己哭肿的眼睛,自然是悔不当初,悔得恨不能死了才好。
如果没有鬼使神差的那一念之差,蒋家不会有事,她的五哥儿也不会有事!
戚容和翁媪看了看状似疯癫的冯华,都有些惊骇。
“皇后娘娘,她不肯原谅你么?”翁媪小心地问道。
冯华又笑了起来,“我见不到她啊,见不到。皇上不会允许我见她的……”冯华忽然就大哭了起来,她知道的,如果冯蓁能听到消息,她会帮自己的。
就像当初帮自己求药,帮五哥儿求药……
可是皇帝是不会允许冯蓁听到任何消息的,至少在蒋家的人全部弃市之前,皇后是听不到的。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谁也逃不掉。”冯华嘴里呢喃着,“谁也逃不掉,逃不掉……”
第121章 长解意
萧谡登基之后, 虽然杀了很多参与宫变谋反的人, 但却并未赶尽杀绝, 便是严家, 有许多人也都只是流放而已。而且严十七和敏文公主, 听说已经特赦回京了。
唯独蒋家,却是灭九族, 不独如此,蒋府的下人也都没逃过,这是异常罕见的情形, 原本抄家灭族, 等闲下人最多就是发卖而已。唯一幸存的就是蒋寒露所在的蒋家二房,然则她也不过就是丧家之犬。
蒋太仆至死也想不通, 辅佐先帝他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万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行刑这日,冯华却提了一篮子吃食去到刑场,犯人行刑前都有一顿断头饭,所以冯华将吃食送到了肖氏跟前。
“夫人知道, 蒋家如今为何落得如此下场么?为何连五哥儿也逃不过么?”冯华问肖氏。
肖夫人蓬头看向冯华, 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早就被折腾得不成人样了, 在牢里显然是被人重点招呼过。
“因为皇后娘娘呀。”冯华哈哈地笑了起来,“惊喜不惊喜?蒋贤妃因为大义灭亲,提供了蒋太仆许多罪证, 所以才保全了二房,你一定很高兴吧?毕竟你那么喜欢她,巴结她。”
肖夫人的嘴里流出血来,到死眼睛都睁得大大的。至于柳氏,冯华都不屑去跟她说,她的娘家之所以败得那么快那么惨,起因不过就是因为她嘴太碎,又爱幸灾乐祸。
戚容看着床上躺着的冯华,皱了皱眉头,“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啊,阿华是不是真的……”戚容对着翁媪使了个眼色。
翁媪同她走到外间,这才开口道:“夫人多虑了,华女君那么小就能带着阿妹过日子,心性儿不是那般脆弱的,这几日如此癫狂,只因受激太过罢了,慢慢的就会好的。”
戚容点点头,有些不是滋味儿。不过想着苏庆对这位表妹挺看重的,毕竟城阳长公主的血脉本就不多,所以戚容才肯照顾冯华,那日她去刑场,疯疯癫癫的许多人都看到了,实在有些丢人。最后也是戚容派去的人把她接回来的。
“翁媪,你说皇后娘娘她……”戚容实在还有些摸不准冯蓁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翁媪冷笑道:“可笑那蒋肖氏利令智昏,这大婚才多久啊,皇上即便有废后之心,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自己打自己的脸。也就蒋肖氏那蠢货会相信,也不想想蒋寒露是个什么玩意,完全没有自知之明。”
“若是华女君还留在蒋府的话……”翁媪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却很清楚。皇帝会杀蒋盛,却不会杀冯华。有她在,蒋府的女眷也就都不会人头落地。
“翁媪,皇上对皇后娘娘……”戚容还是想问个清楚明白。
翁媪想了想,“夫人不如递牌子进宫见一见皇后,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么?”
戚容道:“连阿华都没能见着,我还能见着么?”
翁媪道:“那会儿蒋家的人头还没落地,现在么,不一样了。”
戚容瞬间明白了翁媪的意思。
这一次戚容很顺利地就被恩准入宫了,只是内官领着她去的却不是皇后所在的昭阳宫,而是乾元殿。
冯蓁被“困”在乾元殿已经几日了。
萧谡这混蛋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以前两人大概是在赌气,赌谁先低头。如今么……
冯蓁低头刨着饭,人是铁饭是钢,她既然不想死,也就没有绝食的打算。不过任谁吃饭时,旁边一人饿狼似地盯着你看,你心里都想发毛。
冯蓁实在有些顶不住现在的萧谡,没有好气地道:“你不吃么?”
萧谡笑了笑,“看你吃得这般香,朕很高兴。”一高兴就让杭长生给御膳房的太监赏赐了银子。
冯蓁翻了个白眼儿,其实这饭菜真的难吃,成日里千篇一律的,御厨大概是世上最名不副实的职业,也就糕点还做得像个样子。她吃得“香”,那只是为了赶紧吃完,好离开萧谡的视线。
“朕已经吩咐下去了,明日里白楼的掌勺大师傅会进宫。”萧谡道。
冯蓁抬了抬眉,原来萧谡也不是傻子嘛,她还以为他味觉失灵了呢,想着白楼的师傅要来,冯蓁把碗推了推,决定今日只吃半饱就够了。
见冯蓁用完了饭,萧谡这才快速地吃了几口。
吃完饭,冯蓁无所事事,萧谡倒是忙得不可开交。“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跟朕去前面,整理文书或者做点儿别的也行。”
冯蓁瞅了萧谡一眼,没兴趣去当太监伺候他。
“不去也行,御花园的花陆陆续续的开了,正合适你做香粉。”萧谡很体贴地道。
冯蓁揉了揉耳朵,感觉萧谡变成话痨之后有点儿可怕,她倒是不怵萧谡的冷脸,但他如今一副温水煮青蛙的态度,让冯蓁很想从他的锅里蹦出去。
好在萧谡并不能一直留在后宫,所以冯蓁终于可以清净片刻了。她摸了摸胸口的桃花瓣,这都好些天进不去了。打从她醒过来开始,桃花源就对她关闭了,但并不是排斥,否则冯蓁死的心都有了。
她估摸着,应该是跟萧谡圆房后,桃花源有了巨大的变化,如今正在“升级中”,姑且算是升级吧,毕竟桃花源不是系统。
要不是因为桃花源不能用,冯蓁也不用在乾元殿受这份儿闲气,直接躲进去让萧谡去死就好了。
这厢冯蓁刚好拿了一卷书在廊下沐浴着春阳打瞌睡,就听得宫人来禀说,承恩侯的母亲戚夫人来了。
冯蓁一时没反应过来,戚容怎么就成了戚夫人。
翁媪陪着戚容给冯蓁行了礼,这一次可再不敢像上次一般给冯蓁脸色看了。她是老成精,冯蓁不住昭阳宫而住在乾元殿,且还不是东配殿,这就足以说明许多问题了。
戚容此次来最重要的事情自然不是为了冯华,而是为了苏家的爵位。一直到现在礼部都成立了,可承恩侯这个爵位的事儿,却一直没人过问。
冯蓁沉吟了一会儿,她跟萧谡最近正在斗法呢,她要是开口求人,那就输了。冯蓁不愿意,毕竟一个爵位又不是生死攸关之事。
“这件事怎的不去找礼部?”冯蓁问。
戚容苦笑,“早就找过的,可如今咱们府里的情况,娘娘也是知道的。外大母一去就是人走茶凉。后来……”戚容瞥了冯蓁一眼,后来皇后无宠,谁都不想跟苏家搭上关系,就更不会帮他们了。
“适当的时候我会跟皇上提的。”冯蓁道,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适当,但现在肯定不适当。
“幺幺……”戚容还待要让冯蓁说得再确切一点儿,只是话没说完,就被翁媪拉了一把。
“娘娘恕罪,夫人也是一时心急,旧称难改。”翁媪道。
戚容也回过神来了,冯蓁可不再是寄居在长公主府的小女君了。“娘娘恕罪。”
“表嫂别这么客气,若是可以,我宁愿还是幺幺。”冯蓁笑了笑。
翁媪道:“娘娘宽厚。”
既然苏庆的事儿说完了,闲聊时翁媪有意无意便把话题扯到了蒋家身上。
“蒋家被诛九族了?”冯蓁极度震惊地看着翁媪。
翁媪点了点头,这才知道冯蓁是真的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
“那我阿……”冯蓁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冯华。
“华君早就与蒋琮和离了,自然无事,只是可惜了……”翁媪顿了顿,“可惜了五哥儿。”
“什么意思?”冯蓁虽然已经听明白了,可还是希望自己听错了。
翁媪垂下头道:“蒋家的人没有一个活着。”
冯蓁张大了嘴又慢慢合上,“我不知道这件事,她,她怎么样?”
“华君受了些刺激,这些时日我们都不敢让她出院子门。”翁媪说得十分委婉。
“她怎么不来找我?”冯蓁问,是因为上次说了难听的话,所以不好意思来么?冯蓁觉得不可能,蒋盛可是冯华的命根子。
翁媪看着冯蓁欲言又止,却也不敢在乾元殿背后说皇帝。
可冯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来是萧谡没有允许冯华见自己,因为他不愿意自己替冯华求情。
“表嫂,麻烦你多照顾她,庆表哥的事儿吾会想办法的。”冯蓁道。
戚容出宫之后,在马车上笑着对翁媪道:“翁媪,果然还是你了解皇后娘娘。哎,到底是同胞姐妹,有再大的心结,那也是同胞姐妹。”
翁媪缓缓地摇了摇头,“皇后娘娘自然一直都是挂着同胞姐姐的。”可同胞姐姐呢?
这话得品,得细品。
至于乾元殿这边,萧谡回内殿时,冯蓁可总算没有装瞎,也没有装聋作哑了。
“皇上为什么不愿意放过蒋盛?”冯蓁看着萧谡的眼睛道。
“冯华的儿子?”
冯蓁点了点头。
“老三宫变,蒋松是参与了的。”蒋松也就是蒋太仆。
“他,怎么会?”冯蓁有些不相信。“是因为当时我被指婚给了晋王么?”
“你想太多了,这么大的决定是不会因为一点儿姻亲关系就站位的,他是对老三许给他的利益动了心。”萧谡道。
冯蓁想想也是。
“这是谋逆,蒋氏是自蹈死路,蒋盛也姓蒋,不能因为他是皇后的外甥就例外。”萧谡道。
冯蓁明白萧谡为何不让冯华见她了。既然无法改变结局,他就不愿意让冯华怪自己不尽力。
冯蓁没领情,她就是烦萧谡这一点,喜欢得不够,索性不喜欢行不行?弄成现在这般不上不下的,很是烦人。
“不过即便朕能恩赦蒋盛,朕也不会。”萧谡道。
冯蓁抬起眼皮看向萧谡,等着他继续说。
“幺幺,冯华不能那么欺负你之后,一遇到事儿就想着来求你。”萧谡道,“人犯了错,又得不到惩罚,无疑会助长歪风邪气。蒋盛死了,她才能得到教训,亏心事儿不能做,污蔑人的话也不能说。”
冯蓁没说话。
第122章 桃花醉
“冯华就是笃定了, 无论她对你做了什么, 你气她也好, 恨她也罢,该帮的时候你都会帮她。那些话她说了也就说了,对她也没什么损害, 所以她当时才可以不顾后果地选择了冤枉你。”萧谡道,“朕会让廷尉修改‘大华律’, 这些随口污蔑人之罪,证实是污蔑之后, 便以他所污蔑之罪论处。”
也就是说,如果冯华污蔑冯蓁通奸, 那证实一旦是污蔑后, 就要以通奸罪来处罚冯华。
“可是,可是蒋盛他……”还那么小。
萧谡可不在乎,“怪只怪他父母作孽, 自己不会投胎。”萧谡显见得真是十分腻味蒋家人以及冯华的。他也不会告诉冯蓁,蒋松之所以和老三搭上线,是他叫人在暗中安排的, 就是怕蒋松不自寻死路。
冯蓁看着萧谡真是无语, 可她也知道, 在华朝这个年代人的心里,还没有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之说,他们的指导原则是杀人就要斩草除根,免留祸患, 所以才有诛灭九族之刑。
“不过既然你还心疼她,那朕给她重新指一门亲事吧。”萧谡道。
冯蓁心里一阵大风刮过,感觉萧谡这思维太跳跃。
“西京季离如何?”萧谡问。
冯蓁的眼睛眨了又眨,然后再眨,无论如何都没想过把这两人凑在一块儿。
“说起来佟季离真的要感谢你,若非你搅黄了他和严八娘的亲事,佟家可能也就成了今日的蒋家。”萧谡道,“所以让佟季离娶了冯华,照顾冯华,也是应当的是不是?”
“你是认真的?”冯蓁只剩下这么一句话了。
“若朕不指婚的话,她的亲事恐怕不好选。”萧谡道。
这是实话,冯蓁也承认。冯华若真是嫁给佟季离,总比让戚容来安排她的亲事靠谱。
“可是季离公子会同意么?他会善待阿姐么?”冯蓁问,“而且阿姐她未必会答应。”
萧谡扫了冯蓁一眼。冯蓁才后知后觉,萧谡并不需要他们两人同意,皇帝指婚一贯是乱点鸳鸯谱。
“你这么聪明,应当知道现在不论是什么人选,冯华都不会同意的。”萧谡道,“可她如今这情形你放心得下么?人只要有个盼头,就能活下去。”
这话不假。
“西京季离,你们知根知底,你觉得还有什么人选会比佟季离更好?”萧谡问冯蓁。
冯蓁不得不承认,萧谡还真不是乱点鸳鸯谱,在西京的时候,佟季离也曾是冯华幻想的理想郎君,不过因为她幼年就定了亲,而佟季离也有青梅竹马,所以明知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就掩藏了起来。
只是不知道如今冯华经历过蒋琮之后,对男子还会不会有念想。
冯蓁叹了口气,却也没阻止萧谡下旨。
皇帝下旨指婚,一时就让大家想起来了,华女君可是冯皇后的姐姐,皇帝若是不在意皇后,能关心大姨子的婚事儿么?
至于承恩侯府的事情,都不用冯蓁跟萧谡提,下头的人体察上心,自然会“秉公”办理的。
最后萧谡封了苏庆为平安侯,并恩准袭封一世,也就是说戚容的亲生儿子将来也能袭爵了。萧谡也并没有收回元丰帝封的承恩侯,如此苏家就是一门两侯了,这恩宠也算是少见,尤其他还是城阳长公主的孙子。
大家也都不蠢,都知道太熙帝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才恩宠平安侯的。
戚容跟着苏庆进宫谢恩时,也求见了冯蓁。这一回,她可再没有改口失误了。
“娘娘,佟家那边的意思是季离公子年纪不小了,想要尽快成亲。”戚容道。
冯蓁点点头,“这件事表嫂看着办就行了,不用来告诉我。”
戚容一听就知道两姐妹的心结至今都还没有解开,所有有些忧心地看着冯蓁,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冯蓁淡淡地笑了笑,“我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不管不问,再也不出现在她生活里了。”
戚容不解这是何意,回到府中时却还是将原话转给了冯华。
冯华看戚容的神情就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表嫂是不是也觉得我对幺幺太坏了?”
她没了儿子、没了丈夫,什么都没了,可在每个人的心里都还是觉得错的人是她。然则她也的确是做错了,可是如果能从此跟冯蓁再无瓜葛,她也是愿意的。
戚容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你对她太坏了,是她太好了。”
冯华与戚容对视一眼,两人都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谁都不喜欢身边有冯蓁这样的人。冯蓁在时,虽然长公主的确不怎么找戚容的麻烦了,但却也显得她可有可无了。偏生你还不能说冯蓁错了,你要是说她错,那就显得自己嫉妒心强,小肚鸡肠的。
冯蓁可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讨厌的人,但至少她知道,冯华是真心不希望她的生活里有自己的。
“被自己姐姐讨厌是种什么感觉?”冯蓁一边吃饭一边问萧谡。她跟萧谡现在可以算是吃饭朋友,因为不吃饭的时候她压根儿就不想见他。
其实吃饭的时候冯蓁也不想见他,但架不住萧谡脸皮厚,这已经算是他的退让了,要不然冯蓁每天都得被迫吃肉。
“自己的兄弟想要杀自己是种什么感觉?”萧谡反问冯蓁。
冯蓁“嘁”了一声,意思是萧谡的那些兄弟跟冯华没得比。
萧谡道:“小时候,朕还没被太后收养时,三哥一直很照顾我,朕以为会围着他转一辈子的。”
冯蓁有些诧异地看着萧谡,很少听他提起以前在宫中的事儿。
“后来呢?”冯蓁忍不住问。
萧谡扬了扬眉,“你说呢?后来他发现朕也是皇位的竞争者。”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冯蓁问。
萧谡喝了一勺汤,才缓缓道:“大概是朕十来岁的时候吧。”
那时候萧谡已经很懂事了,懂事也就意味着会难过,会受伤。冯蓁说不出话来,萧谡一诉苦,她就不好再怼他了。
萧谡伸出手覆盖在冯蓁的右手上,“幺幺……”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冯蓁就使劲儿地把手抽了回去。
同情归同情,界限还是要分明的。
萧谡往后靠了靠,“还那么介意冯华的事儿么?”
冯蓁摇了摇头,“虽然我不赞同皇上的做法,但是不得不说挺解气的。”冯蓁就是再矫情也得承认,萧谡把所有的事儿都挡下了,也免了她的左右为难。
萧谡笑了笑,“皇后能领情,朕就算没有枉做坏人了。”
坏人是无论白天黑夜都一般坏的。
这几日的夜里冯蓁和萧谡都是同榻而眠,当然肯定是泾渭分明的,一人一个铺盖卷儿,冯蓁次日早晨醒来时,也没出现自己滚到萧谡怀里的情形,可见萧谡还是比较守规矩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日她领了萧谡的情,所以这日晚上萧谡居然拒绝一人一张被子了。
冯蓁感觉自己不能再退让了,她已经迫于淫威而答应同榻了,现在再退一步就没得退了。
“我不同意。”冯蓁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被子道。
萧谡随意地拉了拉冯蓁手里的被子,“幺幺,你还记得上次咱们把被子撕坏的事儿么?”
冯蓁不想跟萧谡提以前,手上的力道加了些,把所有被子都裹到了自己身上。
萧谡也没跟她抢,只是慢条斯理地脱着自己的衣袍。先是腰带上的金三件,然后是翡翠柄的小刀,但是没有香囊或者荷包之流。
冯蓁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起荷包来的,那也是她和萧谡的过往,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打那之后萧谡真的再没用过荷包。
等她再回过神来,萧谡的腰带已经落到了他的脚边,外袍也不见了,他正脱着中衣,露出宽阔、结实而光滑的胸膛来。
冯蓁不想看的,但是撇开眼又好像有认怂的嫌疑,所以她只能梗着脖子看萧谡秀身材。
不得不说在没有器械,也没有蛋白粉的情况下,萧谡居然有六块腹肌,还是很有看头的,以至于勾起了冯蓁某些不“那么”愉快的记忆。
萧谡倒是没有再继续往下脱,不过薄薄的纯白三梭棉布撒脚裤也遮不住什么东西。
冯蓁往床内退了退,被子裹得更紧了。
萧谡脱鞋上床顺便放下了锦鲤摆尾的金镂空帐勾,立时将床内隔绝成了另一个密闭的小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好像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被人窥见,以至于人心底那丝丝的阴暗就争先恐后地往上涌。
冯蓁背对着萧谡开始假睡,完全不在乎大冬天的萧谡光着膀子会不会着凉,即便现在屋子里烧着地龙,但也绝对不是能光着膀子睡觉的季节。
不过冯蓁的耳朵竖得尖尖的,在留心萧谡的一举一动。他好像开了床头的小抽屉,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听摩擦声,仿佛是纸张或者绢帛。
床榻之地放的会是什么纸,冯蓁觉得自己能猜到,可是又觉得萧谡不至于那般无耻,她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所以扭过头看了看。
萧谡手里拿着一卷画轴,正在细细品。从冯蓁这个角度,她是看不到画卷内容的。不过想来应该不是避火图,因为那种东西谁会去装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