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看到我手肘上的伤了,今日是来……”冯蓁干咳了两声,用下巴朝萧谡那边努了努。
何敬见冯华没个好脸色,也就没怀疑冯蓁的话,只笑道:“你阿姐可真疼你。”
冯蓁点点头,“我是阿姐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她自然疼我。”
冯华凉凉的声音从冯蓁背后传来,“幺幺!你一个女君,怎好将屎啊尿啊的挂在嘴上?今日回去,罚你将《诗》全部抄一遍。”
真的是无妄之灾,冯蓁的嘴当时就嘟得可以挂油瓶了,肩膀耷拉得跟老太太似的,惹得何敬忍不住发笑,“幺幺,你还真是……逗趣。”
被罚写字,被笑话也就算了,可冯蓁感觉今日萧谡敲她手肘的力道明显更重了些。她揉了揉手肘,带着点儿天真的语气低声问萧谡,“表哥,为什么敬姐姐和我阿姐来的时候,你敲我敲得总是特别狠?”
小女君一会儿天真一会儿狡诈,萧谡低头看向她,“心思太多的人长不高。”
冯蓁听了也不恼,只道:“表哥,我告诉你个秘密。”冯蓁朝萧谡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点儿,头再低一点儿,然后道:“其实我阿姐不想来的,都是我外大母逼着她来的。”冯蓁心忖,这下你知道我外大母是想拉拢你的了吧?也知道我阿姐不中意你的了吧?
萧谡直起身,抬手摸了摸冯蓁的头顶,没说话。
什么叫“醍醐灌顶”,约莫就是萧谡这样了。冯蓁的脑袋有些晕,这熟悉的感觉让她顿觉不妙。桃花源里的白玉碑“轰隆隆”地摇动了几下,有什么东西好像要破土而出。
冯蓁心里一紧,抬手就按住了萧谡要抽离的手,强撑着道:“别拿开。”一拿开她那桃花源的破土工程就没办法继续了。
城阳长公主家的小外孙女儿又莫名其妙地晕厥了。这一次却比前几次都来得凶险,昏迷不醒、高烧不退,不停地冒汗,那汗渍却是有些污糟,干涸后竟然成了一点点的黑斑。
但即便是这样,冯蓁也没松开萧谡的手,她的指甲几乎都要陷进萧谡的掌心里了,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萧谡一开始竟然挣脱不开。他一动,昏迷的冯蓁就开始痉挛,弄得他也不好抽手,只能尴尬的陪在冯蓁身边。
好容易熬了半宿,冯蓁的热总算退了,萧谡再挪开手,她也能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御医依然诊不出名堂来,只说这次发热许是好事儿,冯蓁身体里的毒素被清理了出来。
“你是说幺幺这是中毒?”长公主睁大了眼睛。
“不不不,这当是胎毒,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御医哪儿敢乱说话呀,再说前几次诊脉,也确实没诊出中毒的迹象来。
不过不用长公主开口,萧谡已经将府中接触过冯蓁的人里里外外地清理了一遍,且由冯华在一旁看着,但着实也没找出任何可疑之处来。
萧谡沉着脸,他是有些怀疑冯蓁这次乃有人存心害之。若冯蓁在他府中出了事儿,城阳长公主与他怕就是不死不休了。
然越是查不出可疑之处来,才越叫人担忧。
而长公主心里想的事情更多,上次是冯华出事,这一次又是冯蓁,那些魑魅魍魉还真是不消停。
冯蓁可不知道自己让多少人背了锅,她醒过来时,只知道又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二皇子妃雍恬没了,说是难产后伤了身子,前两日没熬过来就去了。冯蓁听了也没多惊奇,只觉得她死得不够快,居然对她阿姐下那种毒手。
然则雍恬的确是注定要死的,不过城阳长公主本没打算让她死那么快,□□耗着她就行了,否则难免显得咄咄逼人,也叫雍恬死得太痛快。
但这次冯蓁晕厥的事儿,让城阳长公主觉得那些人是把她当病猫了,以为她老了就没爪子了。她的血脉如今就这么三个,竟然有两个都遭了毒手,也怨不得城阳长公主沉不住气。
然城阳长公主的确立了威,可也叫人再次确认了冯华和冯蓁在她心里的地位。而更小的这位外孙女似乎更要紧些。
第33章 按脚工
六皇子萧诜来找苏庆下棋, 在长公主那儿也没见着冯华和冯蓁,少不得对着苏庆转弯抹角地道:“今日怎的不见幺幺,她寻常不都在姑祖母那儿么?”
苏庆抬头道:“我说殿下你怎么会想起找我下棋来着。”
萧诜就是个臭棋篓子,主动下棋找虐的次数几乎为零, 他知道苏庆会笑话自己, 然则他要表示的本就只是个态度, 因此也不说话,就看着苏庆笑。
苏庆摇了摇头,“大母心忧幺幺和华妹妹的安危,不想叫她们再卷入是非中。”
“怎么就是是非了?乐言, 你难道还不了解孤, 再不济, 孤也绝对不会对妇孺动手。幺幺这次晕厥的事儿,孤也一直叫人在查。”萧诜道。
别的话苏庆或者信不过, 但萧诜说不动妇孺他却是相信的。“大母心疼幺幺,这几年她老人家身子也越发不行了,咱们家的血脉就只剩下这么点儿了, 殿下也是知道的。”
萧诜心忖在苏庆这儿怕是见不着冯蓁了, 正要推了棋盘, 谁知抬头就见峰回路转, 冯蓁挽着个花篮正从园子另一头走过来。
“白了。”萧诜见着冯蓁的第一眼就夸。
冯蓁将花篮往旁边地上一搁, 跪坐在蒲席上,看着棋盘上黑子被白子逼得缩入了可怜的一小角,“原来六表哥喜欢下棋啊?”她的声音软糯糯的, 尾音故意拖得有点儿长,叫苏庆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诜伸手揉了揉冯蓁的花苞头,“一见面就打趣孤。”
“还是我跟你下吧。”冯蓁道,然后推了推苏庆,“庆表哥,你不用在这儿受罪了。”
苏庆大笑出声,也揉了揉冯蓁的花苞头,“行,你来吧。”
冯蓁也是个臭棋篓子,和萧诜不相上下,实力相当的两个人下得有来有往,好像是出了点儿趣味。但苏庆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感觉他俩的棋臭得眼睛疼。
冯蓁对下棋那是真没多大兴趣的,她只是想近距离薅羊毛而已。她的桃花源本来已经存了许多羊毛了,结果这次一晕厥,竟然消耗一空。
那日她晕厥的时候,感觉白玉碑动了动,胸口的桃花灼热地疼,再次醒来时,只见桃花源里那白玉碑后的白雾退出了一丈宽,地上新冒出了一个小绿苗,必须用桃花源的水浇灌才能让其生长。每日得喝一缸子的水,要不是冯蓁有些存货,那小绿苗早就渴死了。
如今已经长成了一尺多高的树苗,瞧着有些像桃树苗,也不知有何用处,但冯蓁知道那必定是很好的东西,所以才急着薅羊毛。这不,一感觉到公主府的白息有波动,她就赶紧提着花篮子出来了。
“跟着五哥学箭,这次可得教训了吧?”萧诜落了一枚黑子道。
冯蓁白了萧诜一眼,“我又不是中毒,御医不都说了么,是胎毒。指不定这次还是因祸得福,毒素清出来身子就好了。”
萧诜看了看冯蓁这胖丫头,“你还真是心宽体胖。”
听萧诜这意思,似乎是每个人都认定了她就是在萧谡那儿中了毒?冯蓁托着下巴想,萧谡这算是无妄之灾了。她怎么也得上门解释解释是吧?毕竟他的羊毛最厚。
“你最近跟老五走得很近啊,你们这些个女君是不是都喜欢扎堆儿啊?”萧诜这话说得虽然不太明白,但冯蓁一听就知道他这是因为何敬和她阿姐都去了五皇子府上而有些不是滋味儿,所以连五哥也不喊了。
“什么老五?那不是你五哥么?”冯蓁道。
“什么五哥啊?就比我大几个时辰而已。”萧诜道,语气颇为不敬。
冯蓁有些诧异,不过几个时辰的差别,一个已经克死两个媳妇了,这一个却东挑西选的还没指婚。
不过萧诜真是个傻大个儿,这样的人冯蓁倒也不讨厌,所以点了一句,“便是几个时辰也是你哥哥啊,殿下人前人后还是得避忌些。”冯蓁道。
被一个小丫头说教让萧诜有些下不来台,挑眉道:“怎么,跟着他学了几天箭法,这就连谁亲谁疏都分不清了?”
冯蓁好笑地看着萧诜,这人怕是完全不懂“自知之明”怎么写的吧?
“我才不是亲疏不分呢。”冯蓁娇嗔道,因为萧诜也是只羊,所以她很给他面子。“只是他毕竟是你哥哥,若叫外人听见了,对表哥总是不好。”
萧诜嘴角翘了翘,“还算你有良心。孤府上的波斯猫最近下了一窝小奶猫,你得了空喊上敏文她们来挑挑,要是有喜欢的就抱回去。”
敏文“她们”是什么意思?如今敏文住在何敬那儿,萧诜这算盘打得挺响的嘛。冯蓁也不点明,只道:“好啊。可是我被禁足了一月,等我得了自由就叫上敬姐姐和敏文到殿下你府上去。”
小女君还真是聪慧,萧诜满意地收了棋,“你做了什么事儿要被禁足?”他倒不是心疼冯蓁,这完全是嫌弃她要一个月之后才出门太迟了。
冯蓁嘟嘟嘴,“年纪小就是被欺负。”
萧诜看她小大人的模样,不由笑出声来。
冯蓁长叹一声,“这些天我都要被憋坏了,表哥,你得空可千万要多来陪我下棋啊,好不好?否则我就不要你那窝猫了。”
小女君半是威胁半是撒娇,萧诜原本该生气的,可因为说话的人是冯蓁,他居然觉得挺受用的,摸了摸冯蓁的脑袋道:“知道了,不就是想孤来陪你么?”
冯蓁笑弯了眉眼。
不过萧诜这样的男子,哪儿耐烦陪个小胖丫头下棋,一个月里也就尾巴上的时候来了一趟,还是为了提醒冯蓁那窝奶猫的事儿。
冯蓁看到萧诜的时候,眼珠子都红了。她那桃花源里的幼树,差点儿就要枯死了,而她的羊却一只都不见。本来冯蓁已经不待见萧诜了,但跟其他几只不见踪影的羊比起来,他又算是好羊了。
冯蓁拉着萧诜下了两局棋,感觉即便如此近距离也没让她的桃花源增加多少,心下有些急迫,觉得有些昏招也不能不用了。
这不,冯蓁一下阶梯就扭到脚了,顺势赖坐在地上不走了,“嘶,好疼啊,表哥你快帮我看看。”冯蓁自个儿就把裙角提了起来。
萧诜也不疑有他,主要就没把冯蓁当成过女子看,他走过去蹲下替冯蓁拉起裤腿,看了看她光洁的脚踝,“没事儿。”
“不可能,我疼得站都站不起来了。”冯蓁可怜兮兮地仰头望着萧诜,“表哥,你帮我看看呀。”
萧诜心里觉得女孩儿就是娇气,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伸手按了按冯蓁的脚踝周围,“这儿疼么?”
冯蓁点点头。
“许是扭着了一点儿,不妨事儿,用药酒揉一揉,休息一日就好了。”萧诜道。
“那你现在快帮我揉啊。”冯蓁皱着一张包子脸道,“我好疼啊。”
“孤怎么能给你揉?”萧诜道,毕竟冯蓁年纪也不算太小了,即便再没有女子的特征,那也是个女的呀。
冯蓁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眼圈红红的,眼底水光眼见就要决堤,“怎么不能给我揉?殿下是觉得有辱身份?”
“嘿,你这孩子……”萧诜有些无语。
冯蓁将脚脖子往前一伸,“快点儿,宜人她们力道太小,根本就揉不动。”说罢,冯蓁就做出一副要大哭的模样。
萧诜真是怕了她了,只好一屁股坐在冯蓁旁边的石梯上,给她揉起脚来。心里到底觉得还是不妥,抬头瞥了眼周遭伺候的侍女,见她们神情平淡,似乎也没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这才松了口气。
萧诜想不到经历了无数次人事儿的自己今日竟然被个小丫头给为难成这样。
冯蓁可不管萧诜是个什么感受,她舒服得就差哼哼了。本来被人揉脚就舒服,跟天朝的足浴差不多,再且她桃花源里的琼浆玉液汩汩地开始涨,叫人心里就更高兴了。
萧诜自是不知道自己成了冯蓁眼里的按摩小哥,他看着阳光下冯蓁那副享受的笑眯眯的小模样,心里滋味有些复杂。
他的亲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每次进宫德妃就耳提面命,萧诜也知道自己母妃是为了自己好。那个位置谁都想坐,可他非嫡非长,哪怕德妃受宠,也有诸多阻碍。
若说萧诜有多喜欢何敬或者冯华,却是未必,只是觉得心里应该娶她们而已。然真要让他选,他倒愿意选冯蓁这样的。虽然胖是胖了点儿,可仔细看是真的不丑。
眼睛漂亮得像夜里的长庚星一般,睫毛是萧诜平生仅见的浓密,上下扑扇着好似仙鹤的羽毛一般,假以时日长大了,养白一点儿,只怕定是不输冯华的美人。
当然美不美的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冯蓁的性子他喜欢,成日里笑眯眯的,哪怕是哭也叫人喜欢,爱玩爱跳,反正就是讨喜。娶这样一个皇子妃,至少每天看着不会心烦。
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太小了,萧诜有些惋惜。
听着翁媪的回禀,正午歇的长公主眼睛也没睁地道:“幺幺倒是肯亲近老六。”只这一句,却再没了下文。
翁媪也就不知该不该上去拉走冯蓁了。
解禁之后,冯蓁因为在萧诜那儿薅足了羊毛,就寻思着得履行承诺了,她也不是没良心的主。所以便让人套了马车往平阳长公主府去。
谁知何敬居然也被禁足,冯蓁只好和敏文相亲相爱地手拉着手。“敬姐姐这是怎么了呀?我瞧着她不是淘气的人啊。”
敏文低声道:“这段时日父皇正给几位皇兄指婚,平阳长公主拘着敬姐姐不叫她出门儿,谁来也不见。”
第34章 背黑锅
“平阳长公主这是不想让敬姐姐嫁入天家么?”冯蓁不解。
有些话敏文不好跟冯蓁明说, 只道:“就是因为前些日子你禁足,敬姐姐也总是去五皇兄那儿学箭的缘故。”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也亏冯蓁理解能力好,看来平阳长公主是不看好萧谡?
“叽叽咕咕说什么呢?”何敬没好气地看着冯蓁和敏文。
冯蓁靠上前去道:“敬姐姐, 我觉得五殿下挺好的。”冯蓁这意思就是支持何敬冲破家族的封锁博一把, 反正是稳赚不赔。
何敬却瞥了冯蓁一眼, “是挺好的呀,所以幺幺才那么喜欢五殿下是不是啊?”
女人吃起醋来简直是无差别攻击。冯蓁赶紧道:“五殿下人生得好,我自然喜欢。可人贵有自知之明,也只有敬姐姐这样天仙一般的人物才配得上五殿下。”
“你的小嘴倒是甜。”何敬心情稍微好了些, “你今儿是做什么来的呀?”
“六殿下说他府上的波斯猫下了仔, 让咱们去看看, 若是喜欢就抱回来养。”冯蓁道。
“不是你喜欢猫么?怎的跑我这儿来了?”何敬道,只是才说完她就意识到问题了, 再看冯蓁和敏文那忍不住笑的脸,就跺了跺脚,“两个臭丫头。”
冯蓁笑道:“我反正是受人之托, 忠人之事, 谁知敬姐姐居然禁了足。”冯蓁摊摊手。
何敬低头沉吟了片刻却道:“没事儿, 我跟你们去六殿下府上。”
冯蓁惊讶地张开了嘴, “你不是……”
何敬却没多解释, 只道:“等我一会儿。”
没曾想,何敬还真是出门了,可见这禁足是极具针对性的。平阳长公主这是看好六皇子萧诜那傻大个儿?冯蓁突然有些替这位长公主的眼光担忧起来。
萧诜看到何敬倒是殷情备至, 只是何敬没坐多久就走了,拉着冯蓁和敏文去了鼓楼街,说是想买些香粉,然到了鼓楼街却又并无心思逛街,所谓的香粉一点儿影子也没有,她就坐在白楼二楼雅间的窗口往外望。
冯蓁则趁机点了一桌子菜。说起来她也算是出身名门了,但兜里的银子真是少得可怜,这白楼一桌酒菜就要二十几两银子,那是她一年的月例钱。
“敬姐姐,你银子真的带够了吗?”冯蓁下筷前再次跟何敬确认道。
何敬“噗嗤”笑出声,“吃你的吧,你也真是的,亏得还是城阳长公主的外孙女儿,竟然还馋吃的。”
“我不是馋吃的,就是没在外面用过饭。外大母管我管得很严。”冯蓁叹口气道,“我这不是身子弱么。”
何敬看见小胖墩似的冯蓁,听她说身子弱,就想笑。
不过何敬才笑了一半就收敛了笑意,因为她已经眼尖地看到了御街上那骑马的人,匆匆地下了楼。
冯蓁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刚才她远远地随意一瞥就看到萧谡打马从前面五凤楼出来了。何敬守在白楼就是冲着他来的。
敏文见何敬下楼,也想跟着去的,可回头去看见冯蓁正举着筷子,一脸的不舍,“你不下去看看么?”
冯蓁纠结了片刻,最终屁股还是没挪窝。以何敬和五皇子的脾气,在大街上也闹不出什么绯闻来,她不觉得有什么看头。
敏文见冯蓁开始埋头苦吃,小嘴片刻就油汪汪的了,不由笑道:“我说你怎么现在都还瘦不下来呢。”
冯蓁夹了一片糟鱼片往嘴里送,“我真不是馋嘴。”就这么短短几个字,她说完就又夹了一片,抬头问,“你不吃么,敏文?”
敏文摇摇头,就见冯蓁把最后一片糟鱼片给塞嘴里了。
“我是长公主的外孙女儿,怎么可能馋嘴,所以我这不是馋,敏文,我就是图它绿色。”冯蓁道。
明明是白里透红的鱼片,敏文不知道哪里来的绿色,但她也不关心这些。她的头整个都伸出窗外了,见何敬勇敢地拦住了她五皇兄的马,不由侧头对冯蓁道:“我真羡慕敬姐姐呀。”
冯蓁喝了一口白楼的玉壶春,微甜的米酒,很对她胃口。“有什么可羡慕的,你也行啊。”
敏文撇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将来都是要……”
往鲜卑和亲嘛,冯蓁知道,她看了看四周,将侍女全都遣出了门这才道:“那是你太乖了,要我说,你若是看中了谁,也不用跟他客气,直接上去把他裤子扒了就行了。”
敏文一口水差点儿没喷到冯蓁的脸上,“你,你……”
冯蓁暗自庆幸,得亏练了九转玄女功,让她身体能扭成不可思议的麻花,这才避过了“口水喷”。她坐直身子道:“我没跟你玩笑,敏文,你现在年纪也不算小了,所以我帮你想过的。”
敏文见冯蓁那张孩子气的包子脸满是严肃,不由得想笑,“你这还不是玩笑啊?而且你哪里学来的混话,什么扒人裤子?还要脸不要?”
冯蓁心想若换了什么明、清,这种法子自然是想都不要想,但现在不是华朝么?“你听我继续说,你扒了他的裤子,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皇上毕竟是你父皇,总不能让你去死,为了不闹出丑事儿来,还不得大手一挥给你俩指婚啊?”
敏文不说话了。
“再不济,到时候我求着外大母帮你说说话,敬姐姐也能求平阳长公主,不然再拉上六殿下什么的,那么多人求情,我就不信皇上不答应。”冯蓁边吃菜边道。
前面冯蓁出的就是馊主意,但最后这句话却是很实在。
敏文笑道:“你说得倒容易,怎的不见你去扒人裤子啊?”
冯蓁抬头道:“这事儿只有公主才能做。”
“哦?”敏文疑惑。
冯蓁搁下筷子道:“即便我外大母是长公主,可也不能强按着别人娶我呀。但皇上却是可以的,一道圣旨的事儿。”
敏文撇撇嘴,“可那样,我这辈子都会被父皇厌弃的,也会被世人不齿。”
冯蓁点点头,“那就看你是想要实惠,还是想要名声了。”她又喝了一口酒,探头往窗外瞧了瞧,街上已经不见五皇子和何敬的踪影,她又瞧了瞧那五凤楼,这才想起五凤楼距白楼这般远,她怎的会将那边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连衣裳花纹都瞧得见呢?
冯蓁一惊,才发现自己的桃花源可能真是了不得的东西,那九转玄女功必定非凡。
不过冯蓁还没来得及多高兴,就见何敬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五殿下说什么话气着你了?”冯蓁问。
何敬瞪着冯蓁不说话,眼睛都红了,像是要吃人一般。
敏文也察觉了不对,忙道:“敬姐姐,这是怎么了?”
这么一问,何敬的眼泪就滚了下来,“你们,你们两个,好不知羞!”
冯蓁和敏文面面相觑,都想到了先才的话,可没道理会被何敬听见啊,再说了即便听见,也不用气成这样吧?
何敬有些哽咽地道:“先才五殿下也听到了,还说,还说……”
原来何敬拦住萧谡后,大街上说话自然不方便,两人便进了白楼,坐的就是冯蓁和敏文隔壁的包间。这两个包间却有些特殊,隔墙中央挂着一幅画,那画上有眼,并不隔音,本是为有些特殊的客人准备的,只怪冯蓁今日运气不好。
何敬原是拉着萧谡,破釜沉舟地想对他剖白自己的情意,谁知才说了一半,就听到了冯蓁给敏文出的“惊世骇俗”的主意。
末了,萧谡只说了句,“原来女君交往的竟是这般的人。”
敏文听何敬说完,不由愧疚,也朝冯蓁哀怨地看过来。
冯蓁心里憋屈得想大吼。萧谡一个皇子难道还能是朵白莲花?能为着这么个狗屁理由便委婉地拒绝了何敬?打死冯蓁也是不信的。萧谡明明就是没借口找借口罢了,趁机把锅往她身上甩。
然何敬却不愿往深了想,只把一切都怪到了冯蓁身上,否则想明白了只会更难过。
冯蓁没跟何敬计较,失恋的人的痛苦她明白,所以口里恨恨地道:“我去找五殿下问个明白。”
“诶。”敏文起身想要拦住冯蓁,却又顾忌何敬。何敬倒是没出声儿,这就是支持冯蓁的意思了。
怒气冲冲的冯蓁,上了马车之后却就恢复了一脸的平静,刚才她就是装装样子。
冯蓁歪头想着,不知为何萧谡会拒绝何敬,反正绝不可能是因为平阳长公主不看好他。正因为不看好,才更需要娶何敬才是。
不过冯蓁也没过多的费脑子,她这般小年纪,但凡重要一点儿的事儿大人都不会告知她,所以她猜不到萧谡的心思是很正常的。朝廷的事情,波谲云诡,她也不爱费那脑子。
但五皇子府还是要去一趟的。
萧谡没什么功夫陪小女君闹腾,哪怕冯蓁是城阳长公主的外孙女儿,该吃闭门羹的时候也得吃。至于以前承诺的教箭的事儿,直接就被五皇子给无视了。
不过好歹冯蓁的身份在那儿,花厅里一杯茶的待遇还是有的。
宜人在旁边陪着冯蓁,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女君,要不咱们回去吧?你这儿都喝了五杯茶了。”
冯蓁搁下手中的茶碗,对着花厅里伺候的小丫头道:“你们府上的杏仁茶倒是好喝,再去给我盛一碗来。”
宜人真心是跺脚了,“女君,五殿下这不是明摆着……”
冯蓁瞪了宜人一眼,“祸从口出。”
宜人不敢再抱怨萧谡,却道:“再不回去长公主该担心了。”
冯蓁不在意地道:“那你回去跟外大母说一声儿,我今晚就在这儿歇着了。”
第35章 不由己
“这怎么使得?!”宜人瞪大了眼睛。
“怎么使不得了, 难道五殿下府上还能少了我一间客房?”冯蓁这明显就是耍赖皮了,也难怪萧谡不愿意搭理她,一个、两个真跟狗皮膏药似的。
但是城阳长公主的脸面萧谡还是不得不给的,他踏进花厅时, 冯蓁都已经在椅子上快睡迷糊了。宜人虽然急得跳脚, 但冯蓁却是“滋滋”地吸着皇子府的白息, 好不惬意。
宜人轻轻拉了拉冯蓁的袖子,她这才迷糊地抬起头看着萧谡道:“怎的这么快?”
好嘛,等人的功夫真是鲜少能有胜过冯蓁的,这不仅不急不怒, 还嫌你见她见早了。萧谡如今只拿冯蓁当没脑子的小女孩看待, 以往那许多疑心倒是他太高看了她。听听她今日在白楼说的话便知, 就是个半罐水响叮当,什么馊主意都敢出, 还觉得自个儿聪慧上天了。
萧谡坐在冯蓁的对面,抬手揉了揉眉心,带孩子是最累人的, 尤其是熊孩子。
冯蓁一点儿没有熊孩子的自觉, 在他对面摆了摆肥得跟萝卜似的手道:“没事儿, 表哥要是累了, 就靠着歇会儿。”她本来找萧谡就没什么大事儿, 都是薅羊毛的借口而已。就只这么看着他,桃花源的水涨得那叫一个快啊,都快赶上萧诜给她揉脚了, 所以冯蓁看萧谡那真是满眼的含情脉脉。
“你要见孤是为什么事儿?”萧谡的声音有些哑,约是疲惫极了。
声音这么好听,脸还这么好看,羊毛也这么多,冯蓁是真的不想走,可是宜人急得想跳河,萧谡又倦得想杀人,她便只好开口道:“那个,我就是来跟表哥解释一下。其实敬女君跟我一点儿也不熟,我不算她的朋友。”
“孤知晓了。”萧谡利落地站起身叫人送客。
冯蓁一点儿不急着起身,“那个表哥,你难道不想骂我几句?再勒令我不要教坏你妹妹之类的?”多说几句话嘛,何必那么着急。
萧谡的身形顿了顿,似乎在思考。
冯蓁心里一喜,便见他朝自己招了招手,她立即屁颠屁颠地靠了过去。
萧谡勾了勾食指,这好似唤狗狗走近点儿的动作,不过冯蓁也没多生气,毕竟萧谡在她眼里也就是只羊。大家都是畜生,没谁就多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