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行人没再耽搁，全速赶路。
途径郦城时，薇安和烨斯汀快马加鞭，到城里店铺买了一些小物件儿。薇安还看到一个小平底锅，也买了下来。
“做什么用？”烨斯汀问。
薇安眉飞色舞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烨斯汀故意逗她，“不，你得告诉我。马被累坏了怎么办？”
“…”薇安拍拍小黑马的头，“能有多重啊？就不告诉你！”之后策马前行，还不忘警告小黑马，“再不听我的，晚上就把你宰了！”
烨斯汀望着她神采奕奕的背影，眼中融入温柔涟漪。
出了郦城，烨斯汀与薇安遥遥走在前面，后面的人则不断催促骆驼加快速度。路途不算太远，路又好走，所以不需要骆驼如常储存体力。
趋近那条河流的时候，薇安睁大了眼睛，不能相信在这荒漠还有这样美丽的地带：
大河静静地蜷伏在地面，河岸上几棵大树，芳草萋萋，五颜六色的小花遍布其中。河岸对面，生机勃勃的丛林落英缤纷，勾勒出一幅色彩斑斓的画面。
“好美啊！”薇安看向烨斯汀，“我要搬来这儿住！”
烨斯汀毫不留情地煞风景：“行，过段日子我来给你收尸。”
“怎么说？”
“丛林里面的野兽不少，经常夜里出来觅食，人在这儿活着太累。”烨斯汀又看看附近，“最主要的问题是，周围没有适合耕作、牧羊的地方。”
“哦——”薇安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可是这么好的地方，应该有人来开发，不然这条大河的水源不是浪费了吗？”
“说的对，但现在人心不齐。”烨斯汀下了马，“以前有人到这里定居，都被野兽害了性命，慢慢的就没人敢来了。而且离这儿近的也只有郦城和小镇，这两个地方的人现在都还过得去。”
那就难怪了。
薇安跳下马，走到岸边，看着河面。水色通透却不见底，河很深。
烨斯汀说道：“等他们过来，我下水，你在上面帮忙收拾鱼。”
薇安瞪着他，“我是来打鱼的！”又从马背上拿出带来的衣服和人字拖，寻找能换衣服的地方。
烨斯汀好心劝解道：“水很深，到了下面会很冷。”
薇安走向一棵大树，“不要你管，大不了各忙各的！”
又犯倔脾气了。烨斯汀挑眉，谁拿她有办法？
薇安躲在大树后，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及膝短裤和短袖T恤，趿上人字拖，把仔裤长T拿回去。
烨斯汀脱下了上衣，把长裤卷到了膝上，递给薇安一柄鱼叉，“下水小心。”
“嗯。”薇安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烨斯汀忽然转头对她一笑，“放松，只当下水玩儿了，这里的鱼很像你。”
“…？”薇安用眼神询问。
“反应迟钝，笨笨的。”
“你滚！”薇安抬手打他，碰触到他灼热的肌肤便触电似的收回了手，很有点不自在，“就不能穿上点儿吗？”
烨斯汀邪气地笑，“又不是第一次见到。”
薇安被气得不轻，抬手捏住他下巴，“哪天等你睡觉，把你牙打掉！”
烨斯汀也不躲，反而趋近她，“现在打吧，看你究竟有多心狠。”
他灼热的气息随着距离的拉近丝丝缕缕袭来，弄得薇安不自在地眨了眨眼，松开了手，躲开去两步。
“不舍得了？”烨斯汀火上浇油。
“…”
薇安实在不是他的对手，也只有眼神有点儿杀伤力。幸好，后面的人赶上来了，烨斯汀当着别人的面是不会逗她的。
族人到了之后，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卸下。
烨斯汀让族人等着收拾鱼的间隙搭出帐篷来，之后问薇安：“如果跟慕西里来，你们怎么办？”
“改变下行程啊。在郦城住一晚，第二天赶早来打鱼，然后当天返回。”薇安根据路程做出安排，觉得慕西里一定就是这么打算的。
“想得还不错。”烨斯汀语声忽然转冷。
“本来就是，那样多好啊，省得住在帐篷里受罪。”薇安故意气他。
烨斯汀连目光都变冷了，“跟我来，你觉得受罪了？”
“当然啦，唉，我命苦，没办法。”薇安忍着笑说完这句，便蹬掉人字拖，拿起鱼叉跃入水中，身体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的不快乐就是她的快乐——这是她最新乐趣。
到了水中，薇安浮出水面，感受一下环境。受够了午后的烈日酷热，此时置身于冰凉的水中，宛若地狱天堂之别。掬起一小捧水，缓缓倾泻于水面，看到水珠宛若成串的透明水晶，满足地微笑起来。
这会是她最惬意最快乐的一天。
薇安沉入水中，慢慢趋近河底。
河水至少有三四丈的深度，这更加让薇安惋惜此处竟无人居住，浪费了这绝佳的水源。当然，还有生长在河里的丰厚资源。
眼睛适应了水下氛围后，看到在自己周围经过的大大小小的鱼。
对于生长在大漠水中的鱼，薇安所知有限。在她原来世界里的大漠，她所生活的地方，所有鱼类都是空运到沙漠，行走大漠时，也没可能遇到这样的水源。
因为前所未有的好心情，薇安决定先欣赏一下水里的别样风景。
而通常在这种时候，烨斯汀都会做那个煞风景的。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薇安注意到他已经到了水下的时候，是他在她身后揽住了她的腰。之后，他转到她面前。
烨斯汀双手柔柔抚上她颈部，又上移到她脸颊，微微用力。他眼里闪着笑意，是故意想让她张开嘴喝水的意思。
薇安连忙身躯后倾，快速挣开他，当然，没忘记给他一脚做为报复。
烨斯汀这才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水里的鱼，示意她去换口气，之后开始正经做事了。
对于他合理的安排，薇安会爽快地遵从，点了点头，划着水向上而去。
烨斯汀深凝了她一眼。优美的身姿，像一条美人鱼。
她知道她的美么？知道的话，就应该也知道她有多让人欣赏，直到着迷。应该不知道。一定不知道。所以，不计较她的没心没肺。
这里的鱼一如烨斯汀所说，反应迟钝，笨笨的。自然，薇安是绝对不会承认它们和自己有什么共同点。原因其实很简单，来这里打鱼的人有多少不清楚，但是肯定很少有像他们这样水性极佳潜入水下捕鱼的，鱼很少有这种经验，便不会一看到人就飞快游走。
薇安和烨斯汀负责捕鱼，岸上的人负责把鱼去鳞清洗，用盐巴腌制起来。因为刚开始是用鱼叉捕鱼，抓到的都是一尺往上的，下手轻了鱼就会跑掉，想留活的很难。
后来，两个人改用捕鱼专用的网罩，虽然这样捕到的都是小鱼，得手的却都是活鱼，甚至还有很多寸来长的小鱼小虾。
夕阳落山之后，水里的光线暗了很多，最主要是水温开始下降。薇安却还不尽兴，惹得烨斯汀索性下手把她拎出水面。
薇安拍打着他的手臂，“我还要再抓点儿虾，虾太少了。”
“明天再抓，现在水太凉了。”烨斯汀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他可不认为她这小身板儿受得住。话说回来，上次是谁淋了场雨就病倒的？
“我又不怕！”
“你怎么总要跟我拧着来呢？”烨斯汀实在是不明白这个问题，她就没有从头到尾听话的时候。
“是我要来打鱼的！”薇安更加不耐烦了，有口无心地嘀咕，“看看，这就是跟你来的坏处！换了慕西里，一定什么都依着我。”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她不知道。
“我一点儿也不想听到慕西里的名字。”烨斯汀勾出带着危险意味的笑，附耳轻声道：“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衣服扒掉，让你在水里凉快个够。”
“你！”薇安气得睁大了眼睛，哽了一下，才把一句话翻译成了图阿雷格语，“你这个死流氓啊！”
岂料，烨斯汀一本正经地指责她，“薇安，讲点儿道理行不行？我整个人被你看过多一半，后背也被你摸了个遍，说到底，你跟我，谁占谁便宜更多？”
第41章怦然心动
到底是谁不讲理？
有没有这么胡搅蛮缠的人？
薇安觉得自己要被气晕了，咬了咬牙，“说我占你便宜是吧？我今天还就占便宜到底了！”说着话，手到了他腰际，狠力去拧。
烨斯汀从没被人这么对待，当即拧了眉，随即却展臂环住薇安腰肢，将她紧紧揽到怀里。
“你不要脸啊你！”薇安快疯了，“给我松开！”
“你松手。”最初的不适之后，烨斯汀已经把腰际的那点疼痛忽略了，眉目舒展开来。怀里的人的腰肢那么纤细，又那么柔软…感觉好得不可思议。
薇安感觉是在跟一块铁板较劲，很快识时务地松了手，“你放开！”
烨斯汀非常意犹未尽，心里怅然，面上却在一本正经地教训她，“还敢不敢不听话了？”
薇安一句话也不说，气急败坏地上了河岸。离开了水，开始瑟瑟发抖，身体感觉到冷了。见已经搭好一大一小两个帐篷，忙不迭去里面换了衣服鞋子，又找出厚外套穿上。
走出帐篷的时候，烨斯汀已经和三个族人一起忙着生火架烤架。
这个混蛋，气死别人他也是没事人一样，就像现在，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薇安白了他一眼。
“过来烤火。”烨斯汀指了指篝火，便去一旁收拾鱼。
看在这个懒得做饭的人主动一次的面子上，薇安决定不计较他之前的无赖行径了。
在火边坐到头发干透之后，西方只余一片暗沉的红光，幽幽映照着这片大漠中的世外桃源。她起身找了几块石头，拿出平底锅比量一下，架起一个小小的灶台。之后清洗了新买的小罐子，倒入酒，又把捉到的虾一只一只泡到酒里，又放了点盐巴，用来去腥。
接下来，薇安就没什么事了。她找到两根较粗较直的木枝，拿出匕首，耐心地修理。期间直在心里骂自己笨：早就该想到了，自己就能用一些小木条削几双筷子，居然到今天才想起来。
像她或者烨斯汀这种人，最灵敏的除了直觉就是一双手，做点小木工之类的事轻而易举。
一双筷子在手里成型后，烨斯汀的烤鱼也已经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薇安不由得同情起丛林里的野兽来，闻着香味，垂涎却不得食用，因为畏惧火光，只能在暗中忍气吞声。
篝火燃了两堆，隔着一段距离，烨斯汀三个族人自发地去了一旁。他们是因为与薇安不熟，又因为烨斯汀素来不爱闲聊，坐在一起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活受罪。
烨斯汀与薇安觉得这样也好，省得他们连饭也吃不自在。
烨斯汀坐到薇安身边，把一条烤鱼递给她。
太久没有尝到鱼的味道了。薇安微笑着接过，咬了一小口，眯了眸子，细细品味唇齿间的鲜香。
“真好吃！鱼新鲜，烤得也好。”薇安称赞道。
每到这种时候，她都像个极易饲养的小动物，容易满足，态度温顺。烨斯汀想，总这样该多好？
深蓝色天幕上挂着闪闪发光的星斗，温柔的风卷着流云而过，半弯月含羞带怯地现出皎洁容颜。
跳跃的火苗，鲜美的食物，辛辣的酒，驱走已在地面弥漫的寒意，带来温暖。
薇安吃完一条半尺多长的烤鱼，记起自己要做的醉虾，连忙跳起来，从篝火堆里移了点树枝放到小灶台里，放上平底锅，不断加点小树枝进去。
平底锅烧热之后，把已经喝足酒的虾捞出来丢进去。锅里立时噼噼啪啪响成一片，之后，酒香与虾的香气蒸腾而出。
薇安拿过之前修出来的筷子，不时迅速地拨动河虾，偶尔夹起一只看一看。等河虾变得周身通红，就可以享用了。
尼克曾经带薇安去过一个海岛，吃过很多次醉虾。自心底，薇安是把做醉虾的过程当成一个好玩的游戏，步骤又很简单，此时自然得心应手。
那边的三个人被这响声与香气引得侧目观望。
薇安把平底锅移到烨斯汀身边，“尝尝看。”说着坐下来，拿起一只虾，去掉虾头，放入口中，“不骗你，真的很好吃。快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烨斯汀被她生动的表情引得轻笑，拿起一只虾尝了尝，微微讶然，“的确不错。这不挺聪明的吗？”
“我以前很笨吗？”薇安不满。
“不笨，以后你做饭给我吃。”
“我才不。好玩的东西我才会做，别的都不会。”薇安看向一旁三个人，“我去把这些给他们，我们再弄一些。”
“好。”烨斯汀看着她跑过去那边，把锅里的虾都给了他三个族人，之后小鹿一般跑回来，把小罐子里余下的虾做出来。
族人问薇安是怎么做的。
薇安毫不吝啬，把经验全部告诉了三个人。
“真的很好吃！”族人笑道，“薇安，以后有这种新鲜的东西，千万记得告诉我们。”
“放心，一定会的。”
烨斯汀喝了一口酒，心想美食果然是所有人的朋友，薇安喜欢他做的食物，三个族人又喜欢她做的醉虾。谁跟谁关系的拉近，美食都有点功劳。
享用完烤鱼醉虾，三个族人倦了，去了大一些的帐篷里歇下。
薇安看着对面的丛林，“我们不能在这儿打猎吗？”
“可以，但是没什么意思。”烨斯汀解释道，“里面野兽的皮毛没人要，肉也特别难吃，得手的猎物再多也是白忙一场。”
“原来是这样。”薇安有点遗憾，又觉得那些野兽何尝不是有福气的，起码少了猎人这一大威胁。这算是一方水土养一方动物吧。
烨斯汀拿来一张毯子，铺在地上，对薇安道：“小帐篷是你的，去睡。”
“不。”薇安先一步躺到毯子上，抢走一半面积，“这种日子可不多，哪儿舍得睡觉。”又脱下外套，枕在脑后。
烨斯汀把外套抽走，丢在她身上，“冷，盖上。”
薇安使唤他：“那你再去给我找个枕的东西。”
烨斯汀轻笑，伸出手臂，“借你一会儿。”
薇安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实在是懒得动，枕到了他手臂上，仰面看着星空。
之后，两人漫谈起他出门这段日子各是怎么过的。
于是薇安得知，烨斯汀与撒莫带领一队族人，去与散落在别处的图阿雷格人汇合，剿灭了一队有着作战经验在如今无恶不作的貘族人。
“多少人？”薇安忽闪着眼睛问道。
烨斯汀语气平淡，“一千左右，不算多。”
“不少了啊！”薇安惊叹之后便是遗憾，“早知道就跟你一起去了。真可惜。”
这是个与他一样好战的女孩。烨斯汀被她枕着的手臂弯起，摸了摸她蓬松浓密的头发，“下次带你去。”
薇安侧脸看他，“说定了。”
“嗯。”
薇安说的不过是一些有趣或可气的事，没提萨伊琳，懒得提反感的人。
随着夜风寒意越来越重，薇安揉了揉眼，语声低了下去，直至无声，呼吸转为匀净。
烨斯汀侧转身形，久久凝视臂弯中心无城府的女孩。
她视生死杀伐为寻常，伤人性命时镇定从容，会为不公的事愤怒，会为一餐美味现出欢颜，却偏偏对感情懵懂，迟钝得让人啼笑皆非。
烨斯汀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双手覆有薄茧，是多年苦练、近期使用弓箭而磨出的。
指尖又覆上她容颜，一点一点细细抚过，勾勒出她的轮廓。
像是在轻抚着他梦寐以求的珍宝。
随后，视线随着指尖，定格在她双唇。
不知不觉，一点点趋近，感受着她清浅的呼吸，凝视着她唇瓣的完美弧度。
怦然心动。
第42章不祥的人/二更
烨斯汀俯下头去，双唇轻柔按在薇安唇上，羽毛般轻轻摩挲。
是这样轻微的一个亲昵举动，却让他心头滑过一丝悸动，似有一只温软却不安分的小手搭上了心弦。
他闭了闭眼，慢慢拉开距离。
准确地说，他是不敢再汲取更多美好。
他心动了，她却懵懂不知；他先一步得到甜美，她却不知给予过什么。
如果两人之间是一场无形的战局，他已输得彻底。在她无知无觉情形下得到的越多，想得到她的心情就越急切，全无益处。
总要给她时间，总要等她肯和自己站在一起面对人间风雨。
如今若是让她知道，只会把她吓跑。怕如今的她像以前的他一样，觉得男女之间的情意是负累，谁喜欢他要嫁他，他烦谁厌恶谁。而这不是不可能的，很多时候，他觉得她是自己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