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无奈道:“这确是这次办场子的主人立的臭规矩,除了那些本身是易师的人接到宴贴可以独行,其他的外行人入宴一律都得带上女易客。”
“是么,”余舒撩着眼睛斜视薛睿,“当初咱们说的时候,你可没同我讲这个。”
薛睿叹气,“我有两年不在京中,也是昨日遇到朋友,才知道这赌局的主人有立这规矩因回复过请帖,到现在不好推掉,阿舒,你就当是帮我个忙吧。”
他好声好气地开口,余舒想拒绝都开不了口,本来欠人情的就是她,想赚银子的也是她,再来挑三拣四嫌五嫌六,岂不是麻缠。
“行,换就换吧。”
薛睿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同意稍感意外。
余舒看他脸色,就笑道:“怎么了,我愿意换你还不乐意么?”
薛睿摇头:“我以为你不喜欢女装示人,早准备好要花一番口舌说服。”
余舒神色自若:“谈不上喜或不喜,主要是在外生计,扮成男子比较方便,也更安全的。不过今日是跟同你去,凡事有你这薛家大少爷顶着,总不会轮到我出头,就无所谓是男是女了不是么?”
薛睿难得听到余舒坦言相告,而不是似前阵子防着他,心情有些微妙-,只觉得两个人关系拉近,不禁有些悦然,朗笑道:“那是自然有我在,你尽管安心。”
余舒又低头去啜茶水,眼中藏笑,看来这姓薛的也没她想象中的难搞,如今他是她金主,几句话就能哄他高兴,何乐而不为。
“这茶不错,带一股清甜。”余舒自己提了茶壶续水。
薛睿道:“喜欢喝回头我送你一斤。”
本来他便不多用惯花茶,喜欢微苦,今日这茶水是他昨日吩咐下人专门为余舒准备的。
这茉香茶是城北的贵家妇人小姐们平日里最喜欢喝的口味,只有两家大茶楼有卖,茶叶禁不外售,前日薛二婶得了两斤,宝贝的什么似的,因薛睿爱茶,就依依不舍地均了一半给他,要知道被他一张口就全送了人,好似这茶叶真是论斤称的,还不知会哭会笑。
“还是别了,这好茶给我喝纯粹是浪费,”余舒想也知道这茶是好茶,摆摆手,说了句大实话:“在我这穷白人瞧来都是解渴的,没什么两样。”
这话若要旁人来说,难免粗鄙不堪,若要文人雅士来听,难免皱眉结舌,然说的是余舒,听的是薛睿,就有了不同味道。
薛睿一直就欣赏余舒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情,听了她这白话,不觉莞尔:“说的不错,对于不懂茶的人,再好的茶都是用来解渴的。”
两人言语投机,说说聊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城南城北的分界线——乾元街。
马车拐进一条佐街,停在一处巷子口,余舒跟着薛睿下了车,入巷来到了一家成衣铺子门前。
店里没有外客,只一个掌柜在打瞌睡,一个裁缝娘在量布,薛睿上前拍了拍柜台,那掌柜地猛一下惊醒,吸溜了哈水,看看来客,眼珠子一转,堆起笑:“公子要买鞋还是买衣。”
余舒还在左右的打量墙上吊挂的绸子,薛睿伸手一指她:“给我妹子找一套合身的衣裳。”
余舒扭过头,挑眉看他:哪个你妹子。
薛睿笑笑:你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莲房姑娘
量过身段,裁缝娘从橱后挑拣了两套裙衣领着余舒到后面梳头更换,薛睿就在前头等,那掌柜自去端了热茶给他,小声道:“爷,喝茶。”
薛睿接盏,吹着茶气,问他:“培人馆那头今天又有消息传出吗?”
掌柜的道:“是听说南北易客比前几日安生了,想来是因夏江家小姐遇害一案查明了真相,聚众闹事的人找不到由头,就都安分下来。”
薛睿点点头,没有说话,那掌柜的也没有在跟前立着,退回到柜台后头翻账本,时不时扭头偷偷打个哈欠。
大约去了小半个时辰,余舒才跟着裁缝娘从后头出来,薛睿听到动静,转过头去,手指一顿,歇了茶。
入眼便是一抹沁人心神的湖绿,青丝系成的千重结,粉黛层层缠过腰,鲜脆的莲蓬开在裙腰,托出了那女儿轻俏,襟角生波,面若湖照,腮边焕藕色,扫眉拂柳条,转眼生波,不似莲娇,胜似莲妙。
“…隐于荷香后,夏过露碧游。”薛睿嘴角一笑,轻喃一句,这可浓可淡的绿色,还真是称极了她。
余舒没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兀自摆弄着身上新衣,微微皱眉,询问一旁裁缝娘:“这裙子是不是太长了?都要拖着地了。”
裁缝娘摇头道:“姑娘这裙子半点都不长,您没见京里最近时兴的款式,都是曳地来尺,不信问问这位公子爷。”
余舒把头转向薛睿,后者在她回望之前已将目光收敛了一些,很给面子的点头:“不长,很合适。”
又起身走向柜台:“这店里还有钗环首饰搭卖,方才等你时我挑了几件,你一并换上吧。”
余舒穿上女装,当然不可能再梳男子包头,刚才在里头换衣,裁缝一并给她整理了头发,半挽半束,梳成仕女样式,只是一件钗环未挂,素面朝天。
薛睿从掌柜手中接过托盘,递给那裁缝娘拿到余舒跟前,她低头一看,但见铺着红绸的盘底整整齐齐的摆着十几件零碎,从头钗珠花,到耳坠手串,竟无一不全,单看成色做工既知价格不菲。
“这么些件要多花多少钱?”余舒突然抬头问掌柜。
“啊”掌柜的扭头看了一眼薛睿,不见后者脸色,就犹豫着堆了笑脸:“公子和姑娘今儿是头一个客人,我就取个整,收五十两就好。”
余舒了然一笑,她常到易馆走动,这金玉的价格还是清楚的,扫了神色自若的薛睿一眼,也不戳破这里面古怪,手从盘子上拂过,就捡了一只翡翠雕成的蜻蜓珠花,顺手别在耳鬓髻角,拿起裁缝娘递来的手镜照了照,对薛睿道:“就这一件吧,戴的多了头疼,会影响我思考。”
薛睿知道什么叫点到即止,不勉强她这些细节,掏了银票放在桌上,裁缝娘到后头取了余舒换下来的衣服包成包袱给她,余舒拎上,跟着薛睿一前一后出了铺子。
上马车的时候,因为穿着裙子碍脚,余舒试了两次都没能抬开腿,薛睿在她身后暗笑,适时伸手过去相扶,却被她无视,直接把裙子提过膝盖,硬是爬上了车。
暗道一声可惜,薛睿把手收回去,跟随其后上了马车。
“去定波馆。”
“是。”车夫应声,将车帘卷下,遮住了两人身影。
座落在成平东街的定波馆是湘王名下的一所别院,因馆中独据一口天然湖泊而得名,常为湘王宴客酒乐之所,而今日在这里待客的却是湘王世子刘炯,所设非宴,而是一场易局。
当今皇上一母所出的胞弟湘王并不甚理朝事,多时在外游山玩水,不在京中露面,而作为嫡长子早早被立的世子刘炯,则是混迹京城,同其父一般,以享乐出名。
来的路上,薛睿把这些情况大致对余舒讲明,这是余舒头一回听到朝廷中事,虽早知道薛睿接触的必当是京城里头的大人物,但这一上来就是王公贵族,感觉上不免有几分新鲜和紧张。
她作为一个平头老百姓,就是上辈子见到的最大也就是个市级领导,现在突然告诉她待会儿就能看到这大安朝最上流的人物,能淡定才有鬼了。
余舒又灌了一口茶,稳下心神,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规矩,你趁早一齐和我讲了,免得到时候我给你丢丑,你可别埋怨我失礼。”
薛睿语气轻松道:“不妨,易客多的是不拘小节,等到了地方,你只要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走动就好。”
余舒点点头,说话间马车就到了定波馆门前,车夫将帘子卷起来,薛睿先下了车,这回他学乖,没再好事伸手去扶她,余舒自个儿跳了下来,抖了抖裙摆,抬头一见,就是狮头高匾的门庭,两面大门洞开着,门前台阶上下立有四个头裹青巾的清秀小厮,并一个中年管事,见有车马伫在门前,就上来引,那管事看着了薛睿,便躬身打揖:“睿爷。”
又同样冲一边上的余舒礼了下,余舒不知礼节,就干脆只是点点头没薛睿边带着余舒往里走,边问那跟来的管家:“我是来早了?怎么不见几个人,你们世子该不是还没起呢吧。”
余舒和薛睿出门的早,路上耽搁了一阵,这会儿还是早上,太阳刚刚升起来。
管家抿嘴笑道:“世子早起了,正在怀闲厅里等客,齐二爷和瑞公子都已经来了。”
余舒听薛睿同这管家说话口气,便知他同那未谋面的湘王世子关系不错,心情就跟着放松下来,有了闲心打量沿路的花园景致。
因她见过的大宅,就只有义阳纪家一处,因同此地比较,一下子就觉得之前目光短浅,若说纪家称得上是气派,那这定波馆就是处处透着别致,不论是风水,还是景色。
路面尽是切成四方的青石板,道路旁整整齐齐地栽种着不知名的花草,一路芳香,绿木高低,错落有致,不见一点枯枝败叶,屋檐下雕着五颜六色的吉祥壁画,犄角上垂着铜铃和福囊,挂在走廊下的灯笼都是草书做壁的白盏,下坠着七色丝线编织而成的穗须,还不知道晚上点亮是个怎么的清静漂亮。
薛睿见余舒左顾右盼,眼中稀奇,便走慢了两步退到她身边,侧头低声告诉:“这京城里还有景色比这里更有趣的地方,改日一一带你去瞧。”
余舒从这迷人的院景中回过神,听到薛睿提议,不迎不拒,只是可有可无地说了一句:“有机会吧。”
薛睿既知她脾气,就不追究她这句话里有几分敷衍的成分,两人跟同管事穿过游廊,从一洞拱门出去,不足五十步,便见到一座开着八福求吉门的厅堂。
门前两柱上挂有一对凿字楹联,上联曰:心中不藏一物。
下联是:门前不停半步。
不见横批,余舒一边走近,一边打量,等到了门前,不由暗自发笑,这联里藏的可不就是“怀闲”二字么,若是主人家故意挂上的,那这位湘王可是个聪明人物啊。
这门中厅堂甚是宽敞,能坐下二三十人绰绰有余,铺成了地席,绒毯香案,四散列座,早有十余人在里面交谈,见到薛睿二人进来,便有盯着门口的抚掌笑道:“来了来了,方才是谁说睿哥又会缺席,自罚三杯酒。”
余舒向内一望,首先见最上头一条香木案后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明珠玉冠,映得唇红齿白,想必是湘王世子刘炯。
他身侧端坐着一个豆蔻年纪的少女,样貌秀丽,神情温柔,两旁列次,隔着小段距离,又有七八人,一样是锦衣美服的年轻公子哥,同桌坐着一个芳华正好的女子,只一个例外独坐,便是这正在开口罚人喝酒的少年人。
余舒落后一步,薛睿不急不缓地迈步进去,眉眼自觉挂上了少许轻佻,同那几人玩笑:“谁又拿我做赌,来让我罚他三杯先。”
刘炯便指着那独坐的少年,爽声道:“可不是兆苗这小子么,就他仗着比起我们在太史书苑住过两年,就自封个‘百事通,的称号,整日里目率无人,睿哥你来的正好,快替我们教训教训他。”
这冯兆苗不是别的什么人,他祖父同薛睿的祖父一样是三朝元老,只是薛家从文,冯家尚武,兆苗乃是冯家嫡亲的小公子,不同祖父父亲,没有子承父业,哭着闹着走了易学这一条路。
兆苗被刘炯告状,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谁叫睿哥你回京后领了差事,就一头扎进大理寺,总也不同我们一处玩耍,我就说这回你再不来,就找几个三等卫去把你绑了。”
薛睿道:“嗯,看来我明天得上将军府拜访一下老爷子,同他讲讲他乖孙前不久喝醉了酒砸了人家店铺,最后要我把他从衙门领出来那事,让老爷子先把你捆起来关上十天半个月再说。”
冯兆苗立刻没了底气,委下脸求饶:“别啊,我刚同你开玩笑呢薛睿和颜悦色道:“我也同你开玩笑呢。”
厅里一阵哄笑,刘炯拿着冯兆苗一通调侃,冯兆苗被说的有些脸热,急于转移话题,目光一闪,瞧见了薛睿身后的余舒,便扬声压过众人,好奇地询问薛睿道:“睿哥,你还没介绍今天带来的客人呢,这位姑娘是?”
众人顿时将目光转移到了余舒身上,好在后者皮薄馅儿熟,未在这一群年轻人面前露怯,正想要开口说一句“我姓余”打发过去,就听身前薛睿清嗓道:“莲房,这位是莲房姑娘。”
果子睡了一天,感觉好多了,明天休息,尽量加更。
第一百八十章 不速之客
“这位是莲房姑娘。”
余舒扭头去看薛睿,微微挑眼,她什么时候改名儿了,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薛睿回了她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指着大厅中众人,代她一一引荐:“这位是湘王世子爷,这是冯将军家的小公子,这是翰林院齐大学士家的二少爷,这是忠勇伯瑞爵爷的独子”
余舒跟着薛睿认了一遍人,虽她本人实数无名之辈,但看在薛睿的面子上,在座这群二世祖们都和和气气的应了,并未有为难,只是那冯兆苗对余舒很感兴趣的模样,不停搭话:“莲房姑娘也是太史书苑的学生吗,我怎么以前没见过?难道你是特考进来的?”
余舒看薛睿没帮她解释的意思,便老实答道:“我不是太史书苑的学生。”
这席间座次安排的宽松,薛睿引了余舒在一对临近的香案后坐下,虽是邻桌,却不同一张席,再看这厅上的公子小姐们,行为举止,也都是大大方方,规规矩矩的。
“既不是书苑的学生,那你一定是哪位大师门下的弟子了,敢问令师是?”在冯兆苗看来,薛睿带来的女客,一定是有些来头的。
余舒道:“是有一位师父,不过他老人家深入浅出,并无甚名号。”
“诶?”冯兆苗稍显惊讶,回过头头去撞撞薛睿手臂,着急地小声问道:“睿哥,你这是哪儿找来的人凑数啊?怎么没去邀太史书苑的姐姐们啊,我昨儿不是让人过去通风报信了吗,世子他们几个就等着今天揪住你狠狠地宰上一通呢。”
薛睿越过他肩膀看上余舒一眼。笑眯眯道:“谁宰谁可不一定。”
余舒耳朵尖的很,听到了那冯公子同薛睿嘀咕,倒是没有被人轻视的不快,活到她这个年纪,早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轻易生牛“兆青,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讲出来让我们大家都听听。”
刘炯拍拍桌子,冯兆青立即坐正了身体:“还能说什么啊,我这不是许多天没同睿哥见着了,亲近亲近。话说回来。世子你今日还请了谁啊,都这会儿了还不来,让咱们坐这儿干等,架子可真是够大的。”
他这边话声刚落,就听一声大笑送进门中:“我不过迟来一会儿。就听兆苗抱怨,再晚来是不是会被拒之门外?”
室内一静,余舒转头。但见几道人影先后入门,当首那个年轻人看上去二十上下岁数,一身烟紫罩衫,头挽金碧玉勾。项挂绿彩长寿珠,胸前团着锦绣。眉飞鬓扬,颇有玉树临风之态。
余舒正好奇此人身份,眼神一转,落在伴随在他身后,青纱覆面的窈窕女子身上,微微迟愣,下意识背转过头,冲邻桌的薛睿挤眼:纪星璇为何会来这儿?
然而薛睿此刻却没有收到她的质询,他看着门前来的几个人,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一瞬间不见了。
这是时,大厅里的众人已经回过神来,纷纷起身见礼:“参见七皇子。”
余舒听的心头一惊。忙跟着众人起身见礼,七皇子?这怎么连皇子都来了?
刘灏摆摆手。态度随意道:“拘谨什么,今日是来同你们玩儿的,你们这样客客气气是把我当外人么,都坐。”
又一转头,看向薛睿,面露了笑,声音分外多了几分和蔼:“城碧,可让我逮着你了。”
城碧?叫的倒是亲热,余舒默默念道,偏头瞄一眼面无表情的薛睿,这是他的字还是号?
“是啊,大哥,你回京后就一直不见人影,殿下约了你几次都未成,要不是知道你忙于公务,还当是躲着我们呢。”
一听这声音,余舒才注意到,就在那七皇子身右侧,还站着其他人,这说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青年,中等个头,皮肤若白,细长眼角,那脸上过分亲热的笑,不知道为何,让余舒有点不感冒。
他喊薛睿大哥?那这也是薛家的少爷?
余舒想的不错,这青年乃是薛家另一位嫡亲的少爷,薛匡旭,是薛老尚书膝下三子所出,也是三房名下一根独苗,同薛睿只差在长幼。
这突如其来的几人,让刚才还轻松愉快的气氛无形中变得有些紧张,脸上表情最精彩的当属是坐在薛睿一侧的冯兆苗,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所措,憋的有些脸红。
余舒吃不准她女装打扮会不会被纪星璇认出来,就背对着她站,相反是面对了薛睿,将他脸上表情看的一清二楚。
但见他分外沉默的样子,顿时狐疑,怎么瞧着他有点不对劲呢?
这迟到的几人让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众人好像就等着薛睿开口,余舒不知这些人之间有什么纠葛,正琢磨着今日怎么混过去,就听薛睿出了声:“世子,我忘记在衙门还有事要处理,今日便不久留了。”
这下就连余舒都看的出来薛睿同这七皇子和另一位薛少爷不对盘了,难道他不知这几个人今日会来?
薛睿话毕,不多留,对余舒摆了下手,就要带着她离席而去,世子刘炯急了,在他背后喊道:“睿哥你别急走啊!”
后面有人喊,前面自然就有人挡,薛睿看着刘灏挡在他身前的手臂,停下脚步,偏头看着他,眼中捎带了几分嘲弄。
被他这么看上一眼,刘灏便无奈:“城碧,你还真要同我老死不相往来吗,当日是——”
“当日之事,无需再提。”薛睿皱眉打断他的话,扭头对追上来的刘炯冷声道:“世子今日这番安排,真是煞费苦心,然我素来没有成人之美的雅量,让你白费心思了。”
刘炯一听这话,就知糟糕,薛睿这是同他翻了脸,心里猛地后悔起答应了刘灏,多管这起闲事,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关他屁事啊?
余舒瞧着薛睿在一个皇子一个世子面前摆臭脸,说难听话,暗替他捏一把冷汗,心中愈发纳闷,这姓薛的向来处事圆滑,怎么这会儿脾气坏的,竟像换了个人似的。
刘炯不再劝,却不代表刘灏肯放人,他手拦在薛睿身前,纹丝不动,只是脸上却不见了方才笑容,眉毛一横,显露了几分霸道:“既然来了,哪有就这么走的道理。”
余舒暗啧一声,这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么?
薛睿脚步转动,面对了刘灏:“殿下待要如何?”
刘灏目光闪烁,“今日是来赌的,何不妨同我赌上一局,若你赢了,便应我一件事,若我赢了,便应你一件事,如何?”
此言一出,大厅上众人色变,皆知刘灏这话不是开玩笑,而是认认真真同薛睿提出赌约。
“怎么,你不敢?”刘灏看薛睿不答,便激将道:“离京两年,你胆子倒是变小不少,当年的薛城碧,如今竟成了缩头乌龟,只会躲吗?”
“要赌什么。”薛睿打断他的嘲讽,余舒眼皮跳跳,隐约觉得不妙,但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好出声劝他。
刘灏得逞一笑,不给他半分后悔的机会,扭头对刘炯道:“你这府上可有宫里头送的鼠药,去找一包来。”
刘炯狐疑:“要鼠药做什么?”
刘灏对这堂弟可不客气:“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话。”
刘炯只好派下人去找,过了一会儿,鼠药找来,众人看着刘灏取了几只茶杯倒上酒,将白色的鼠药粉末洒在其中一杯里,盖上茶盖,把空下的纸包丢到一旁,环扫了一圈屋内,指着冯兆苗道:“兆苗你来,把这几个杯子掉掉个儿,你们其他人,都背过身去,一个都不许看。”
闻言,众人当有已有心思敏捷者猜到他要干嘛,正想出声阻拦,刘灏便先冷声警告:“今日是我同城碧的私事,谁要是插一句话,多一句嘴,莫怪我翻脸无情。”
几人把话咽下,冯兆苗被逼着上前去把那几只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杯子调换了位置,然后刘灏又一一点了人名上前,前后对换过四次,早分不清楚哪杯有毒,哪杯没有。
做好了这些,刘灏才退回到薛睿身边,指着那六只一字摆开杯子,对他道:“瞧见了么,那里有六只杯子,只有一杯有毒,这宫里的鼠药,你也知道,虽毒不死人,但是误服之后,中毒伤身,留下遗症是难免的。现在你同我一人挑选三杯,谁要是喝到了有毒的,就是输,喝到了无毒的,就是赢。”
刘炯作为今天的主人,眼瞅着两人要在他的地盘上争个你死我活,忍不住开口:“你们这不是在坑我么,要在我这里出了事,我如何向上头交待?”
刘灏道:“怎么是坑你,我又没说挑到了毒酒一定要喝,认输就行了。”
最后半句话,他是看着薛睿说的,好像在暗示,最后那个认输的人一定是他。
见事情闹到这份上,余舒暗皱起眉头,觉得薛睿是身陷囹圄之中,若换成是她,想也不想就会拒绝,毕竟运气这东西最不靠谱,谁知道那杯毒酒会落到谁手上。
“你先挑,还是我先挑?”
余舒怔怔,扭头看着出声的薛睿,不敢信这一样精明的家伙竟然应了这蠢赌!
“不急,不是各自带了易客么,先斟酌斟酌,再选不迟,毕竟今日是来赌易的,不是吗?”刘灏不急不缓地转过头,对一直静站在他身后的纪星璇道:“璇儿,敢不敢帮我选三保”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内情
“璇儿,敢不敢帮我选三杯?”
众人目光一转,落在那面覆青纱的少女身上,始才留意到这位太史书苑中的知名人物,但听她轻声落落:“有何不敢,殿下稍等。”
刘灏大笑,看着那走上前围着摆酒的桌子打转的少女,眼中几多喜爱,毫不掩饰。
冯兆苗不忿地嘀咕:“公平。”
刘灏道:“有何不公平。”
冯兆苗管不住嘴巴:“纪小姐是太史书苑相科学下有名的看算,要挑这几杯酒,当然容易许多。睿哥今天来是应付我们,只是随便带了个人来,本事都没有,这不是不公平吗?”
余舒摸摸鼻子,她这是躺着也中枪么。
“哦?”刘灏转头,从进门到现在,头一回正眼看了余舒一记,一扫而过,就回到薛睿身上:“城碧,你说?”
“赌既赌,有何可说。”薛睿回身,低头用着只有两人听到的音量,轻声道:“对不起将你卷进来。”
余舒摇摇头,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薛睿打算怎么下这个台阶。
薛睿看她神色间并无不满,暗松一口气,脸上轻松不少,瞥向桌上那六杯酒,目光不着痕迹地闪动,问余舒:“敢不敢也帮我挑上三杯?”
“不敢。”余舒老实回答,她今天是来做算术的,可没打算要赌运气,万一她倒霉挑中了那杯毒酒,让薛睿喝出个三长两短,她不是还得负责。
众人竖着耳朵听他俩说话。把余舒这句气短之言听了个明白,个个是啼笑皆非,这个时候怎么都该是输人不输阵吧?
比起旁人耻色,薛睿反而笑了,脸上更显轻松:“不敢便不敢吧,那我自己选。”
余舒见他竟要自己上前取酒,一副被逼上梁山,慷慨就义的样子,瞬间犹豫,还没拿定主意。就已伸手拉住他衣袖:“等等,还是我帮你选。”
话说完她就后悔了,头可有个皇子,是她能瞎掺和的吗?
心想着薛睿还会推辞一下,岂知他回头看她一眼,却是点头道:“好,你帮我去选。”
“”混蛋,你就不能再推辞一下啊!
余舒暗瞪了薛睿一眼,这下骑虎难下的变成是她。没办法只好走上前去,一手装作扶额遮住了半边脸免得被认出来,同那纪星璇一样,站在摆有六杯酒的桌边干瞪眼。
怎么办?怎么挑?
此时纪星璇已经端起了第一杯酒。走回刘灏面前,在众人瞩目下。刘灏打开茶盖,看也未看便仰头一饮而尽,擦擦嘴角,冲薛睿笑道:“无毒。”
纪星璇走回去,又绕着桌子转了两圈,比刚才更快选了一杯酒,端回去给刘灏。
“无毒。”刘灏向薛睿示意了空杯,眼角已是胜券在握,“再有一杯无毒,我便赢了。”
去掉三杯无毒的。那剩下的三杯当中,必然有一杯是有毒的。
看着纪星璇又走回桌边,性子急的冯兆苗忍不住出声催促还在桌前傻站的余舒:“莲房姑娘。你倒是挑啊,再不挑就没了!”
薛睿伸手拍在他肩上。制住他大喊大叫,对余舒后背道:“不急,你慢慢挑,挑好了再端给我。”
刘灏转头看他,见他神色坦然,并无半点忧急,稍感奇怪,却抓不到重点。
薛睿两手抱臂,侧头看刘灏一眼,眼角漾起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一局赌,他赢也是赢,输也是赢,只不过输了要花些代价罢了。
“咦,她这是在做什么?”冯兆苗一声讶异,让薛睿重新将目光投到桌前,就见傻站了半天的余舒在身上摸摸索索,不知从哪里抠出了几个铜板,拎起裙子蹲在地上丢掷起来,叮叮咣咣响。
纪星璇也注意到了余舒的动作,眼中狐疑,她倒是知道有一种卜算之术,是用铜板占记,只是那术法早就失传,又岂会为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所用。
纪星璇这么一分神,刚才用相法从那四杯酒上看出的端倪,就只能重来,她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就又围着桌子走动,大约四五圈后,停下脚步,看中了一杯,伸手过去,耳边听到一声嘀咕,一晃眼,便被人捷足先登,抢先拿了她看到的那杯酒。
这还不算,那双手的主人又接二连三选定两杯,好像争抢一般,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搂走了三只茶杯此时桌上,就只剩下一杯可选。
“极东、极西、官眼”余舒默念,确认没有拿错杯子,一转身走向薛睿,手里险险抓着三杯茶。
怀闲厅中众人傻眼,谁想她磨磨唧唧半天,竟然一回就挑了三杯回来,几乎可以预见这三杯里头有一杯要完蛋,同薛睿关系好的,皆都背起了冷汗,看着视同儿戏的余舒,已是面色不善。
薛睿帮着余舒接过杯子,对她这过显草率的举动是哭笑不得,虽然他早做好准备要喝上一回鼠药,但是能够不喝,他还是不想喝的。
“快尝尝有没有毒。”余舒催促道,不知道她这句话怪异的很。
纪星璇没有拿桌上最后那一杯酒,退回到刘灏身边,既然对方选了三杯,那她便没必要再选,她只知道余舒手中有一杯酒无毒,却拿不准另外两杯是否有,因而同旁人一起关注起来。
这一关注不要紧,余舒手里端着杯子,忘记遮掩,正好被纪星璇瞧了个正面,之前她没很留意这个同薛睿同行的姑娘,如此一见,皱眉一想,便认出了余舒的脸。正是曾在夏江敏身边看到过的那个装扮而成的少年人。
是她?
见到护送夏江敏进京的人出现在薛睿身边,纪星璇不禁对余舒的身份起了几分怀疑,却没当场叫破,而是静观其变。
薛睿拿到杯子,没多犹豫,一杯喝下去,咂咂嘴,什么话也没说,便端起了杯,一口气喝完。又拿起了杯,这时候大厅中的一群人已经紧张成一片,就怕他这杯酒下去,抱着肚子躺在地上打滚,口吐白沫晕过去。
就连挑酒的余舒都是心情紧张地看着薛睿。她刚才那是死马当活马医,实在没法子,才想到要用六爻问眼前事。也不知起没起用,真要薛睿喝出个毛病,估计卖了她都不够赔。
薛睿在一众注目下,仰头灌下第三杯酒。余舒看着他干脆的样子,心情忽地有些古怪。他这是太相信她呢,还是太相信他自己?
咽下最后一口酒,薛睿擦擦嘴角酒渍,双眼看向余舒,目光渐渐凝聚,流露出一种异样的神采,似乎看出她神情中的不安,被酒水冲过的嗓子沙哑道:“我没事,你挑的很准。”
余舒嘘了一口气,好险。
一直紧盯着薛睿的刘灏绷起了脸。大步上前,去将剩下的那一只杯子端起来,掀开茶盖。放到鼻下嗅了嗅,酒香中混杂的淡淡异味。让他脸色忽然变得难看。
纪星璇微微皱眉,看着面露喜色的余舒,不禁猜疑她这是运气好,还是真的会用那门奇术。
见这情景,众人心中有数,各自拂了一把冷汗,跟同刘灏一起上门的薛匡旭暗暗捏起拳头。
冯兆苗结结巴巴地抓着薛睿手臂,“睿、睿哥,你没事吧?”
薛睿摇摇头,看着前面七皇子背影,问道:“殿下还有一杯酒没喝,是现在就认输,还是亲自验一验真假?”
刘灏将变幻的脸色背于身后众人,再转过身,脸色已经如常:“城碧有何求?”
这一句,然是变相地认了输,承了开头的赌注。
薛睿道:“但求耳根清净,莫再纠缠。”
这话说得很给刘灏留有颜面,但在场知情人,又有几个听不出薛睿话里的断绝,两年前这安陵城里谁不知道薛家大公子同七皇子同穿一条裤子的情分,到这头上说没就没了,外人连个原因都闹不清楚,直叫人唏嘘又感叹。
“好、好,”刘灏笑不及眼,手指一松,装有鼠药的杯子摔落在地上,溅起三尺酒花,让众人心中一紧,就怕他这时发作。
然而刘灏并未失态,只是深深看了薛睿一眼,便拂袖离去,纪星璇又看了余舒一眼,一语不发地走了。
“殿下!”薛匡旭大喊一声,扭头没好气地对薛睿道:“这下把七皇子得罪透了,你高兴了吧?”
薛睿眼中厉色一闪,“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
薛匡旭吃瘪,又不敢顶嘴,轻哼一声去追赶刘灏,这群不速之客一离开,怀闲厅的气氛明显好转。
湘王世子刘炯因为私自安排薛睿同刘灏碰面,心有惭愧,欲言又止地看着薛睿,脸上是有一丝讨好。
薛睿此时心情大好,懒得同他计较,面上叹一口气,挥手道:“这次算了。”
余舒还在想着纪星璇离开前看她那一眼,知道自己是被认出来,正琢磨着纪星璇会怎么胡思乱想她的身份,就听一句温声细语,满带着好奇询问:“莲房姑娘,你方才所用卜术,是失传已久的六爻断法吗?”
这问话的乃是之前陪坐在刘炯身边的年轻女子,貌似也是太史书苑的女学生。
众人这才想起来薛睿身边这不起眼的一位,真要说起来,刚才那一赌,不光是七皇子输了赌,那纪星璇也算是输了局,不及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莲房姑娘”。
这么一想,便让人兴趣盎然了。
“对、对,你刚才使那是什么法子?”冯兆苗兴奋地凑上来,有口无心道:“那铜板丢一丢,就知道前因后果,不是江湖上骗人的把戏吗?”
面对众人打听,余舒但笑不语,对六爻之说,既没掩饰,也不回应。其实她也说不好,刚才那三杯酒,是运气缘故,还是六爻起了作用,毕竟她从没在事上用过。
薛睿瞪了冯兆苗一眼,对余舒道:“不用理这顽童,要被他缠上,有的你头疼。”
又对刘炯冷笑:“今天来本是想带她认识几位大易师,被你们这一搅和,白跑了一趟。”
刘炯听了他的话,先是对余舒笑笑,而后道:“这有什么,姑娘想要见哪一位大易师,我直接写了荐信给你,上门去找就是。”
余舒心里一喜,并不扭捏,当场就报了几个名号,是她这阵子在秋桂坊上听到的,安陵城里有名望的大师。
刘炯说的不是客气话,转头就让下人找了信笺,一一写给余舒,方便她随时登门拜望。
这一闹腾,就到了中午,一众人早没了赌性,午饭没吃,就草草散去,离开定波馆。
门前话别,分头上了自家马车轿子。
车上,薛睿看着余舒喜滋滋地捧着那几份荐信,却没打听他同刘灏之间恩怨的意思,虽说正和他心意,但又因她的“漠不关心”,稍感到一丁点的失落。
收好了荐信,余舒又想起一件事,把脸一板,对薛睿道:“这下坏了,没赌成钱,要我拿什么去给小修交学费?”
薛睿从怀里探出几张银票,拨了两张递给她。
余舒看上头二百两一张的面额,吃惊不小:“借我?”
薛睿把银票往她手里一送,语调轻快:“不,是酬劳。”
酬谢她免了让他喝那一杯老鼠药。
今天这一趟,是没有白跑,该解决的,都解决了。
刘炯没去送人,带着那太史书苑的女学生去了后花园,屏退下人,才牵起她手,将人拥在膝上,手环着她腰肢,懒声道:“渺渺,你说小王这是不是叫做吃力不讨好?”
谢渺云摸摸他脸颊,轻声道:“世子也是好意。不知薛大公子同七皇子是有何仇怨,如此难以化解?”
刘炯在她手指上亲了亲,“他们那些事,我也不大清楚,听说是一个女人,谁知道真假。”
谢渺云没有细问,转而关心起别的:“七皇子带了纪星璇来,难道真同外人所说,这纪家有望攀上皇亲吗?”
“以前不好说,不过现在,就不一定了。”
“嗯?这话怎讲?”
“同你说说也无妨,只是不要去同外人讲,”刘炯压低了声音:“我之前听父王说,皇上有意将夏江家的四女指给七皇子为妃,旨都拟好了,但是前不久那夏江盈惨遭人害,这事便不了了之。今日看堂兄模样,应该是更属意这纪星璇,你若有心,就同她多亲近亲近吧。”
谢渺云点点头,往后坐正,“我倒是好奇那位莲房姑娘,薛大公子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个人,以前都没有听说过。”
刘炯道:“有什么好奇,要我看她选中酒杯是运气罢了,丢一丢铜板能知道什么。”
“世子不知,这易术百学中,有一种名叫六爻的术数,是用六枚铜钱占卜,所问之事,知无不尽,通是了得。我瞧那莲房所用,确像是此术,果真如此,那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横财
从定波馆离开,余舒坚持到之前买衣的成衣铺子里换回了男装,薛睿看着她褪去绿裙,又恢复成朴素的少年模样,颇觉得可惜,但没得寸进尺让她再穿着那身女装,反正今日已是见过,来日方长。
“这身衣裳怎么处置?”余舒拎着换下来的裙子问薛睿。
“当然是你收着,难道还要我拿回去吗?”
余舒想想也是,自己穿过的衣服,总不好再退还给人家,虽然这裙子她没什么场合穿。
换好了衣服,薛睿做东,两个人在城南找了一家酒楼吃饭,点上四菜一汤,趁着饭时,聊一聊事情。
“你今天怎么叫我莲房姑娘,这是哪儿来的名字?”余舒边拿筷子拨着鱼刺,边问道。
薛睿把装着红烧鱼的盘子换到她跟前,道:“那群人精的很,你今日与我同行,他们事后必会打听你底细,若是告诉他们你本名,难保不被查个彻底。”
“哦,”余舒接受了他这说法,拨拉了几口饭,突然抬头道:“纪家小姐应该是认出我来了,我同夏江敏在一起,之前见过她两回,现在被她看到我同你一道,会不会有麻烦?”
薛睿无所谓道:“看见便看见了,有什么麻烦。”
余舒白眼:“你是没麻烦,我是说我。毕竟当初我差点顶替她给你做了小妾,她对我多少有些印象吧,若多回想回想,难保认不出来我是被他们纪家撵出去的那个丫头。”
因为早先被薛睿从牢里领出来,两个人就把义阳旧事说了个明白,这会儿提起那纳妾之事,两人倒没什么尴尬,其实是一个揣着糊涂当明白。一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