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则在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抹无奈的微笑。挂上了楚星朔的嘴角。

是呢,怎么就会觉得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很亲切呢?她尚且不知道他的姓氏。不知道他是谁,她也同样没有把自己地姓氏告诉他。关于他的身份,其实她完全可以查得出来,她想,关于自己的身份。如果是他想查。也一样是件极其简单的事情。

在相互都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能在一起玩的这么开心,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很有趣地游戏。

楚星朔突然想起了一本书上说的。如果你跟一个人偶然相见,那么这便是你们之间地缘份,但是如果你们还会有第二次的相见的话,那便是神的旨意。

是…神的旨意吗?让远在上海地她居然也能遇见他。

明天楚龙韬就要回来了,楚星朔站在宾馆门前与阿来道别。

“多谢你这几天肯花时间来陪我,”楚星朔仰头看着阿来,她本不是这样喜欢客套地人,但此刻却不得不说起了如此客气的话来,这让她自己也颇有些不习惯的,于是楚星朔顿了顿,又笑道:“这几天我实在是很开心。”

她地坦诚让阿来也不由得笑了,他傻里傻气的伸出手来挠了挠脑袋,道:“星朔小姐也不必客气,若不是你,我在上海也呆得无聊透顶。权当是星朔小姐发了善心,陪我的吧。”

楚星朔被阿来的话逗得忍俊不禁。两个人,就这么着站在宾馆门口,傻傻的,木头一样的杵着。弄得过往的行人都奇怪的看着他们。

楚星朔总觉得是该说点什么的,可是该说什么呢?在平常,她是万万没有这个耐心给男人,陪着站这么久的。她在想是不

告诉阿来她姓什么,住在哪儿,可是又觉得不应该这为女子应有的矜持,还是做为楚云汉的女儿,她还不能够轻易的信任每一个走近自己的人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

相同的,阿来也觉得气氛颇有些沉静了,他只想着应该说些什么的,但也同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想告诉楚星朔他在汉口的住址,可是男人告诉女人的地址,女人就会来找男人么?好像又不是这个逻辑,但是是不是应该至少告诉对方自己几处公司或者是场子的地址呢?想了想,又怕这样乌七八糟的地方会让眼前这个美丽而又特别的女子会吓到。他想了几想,也没有最终拿定主意该怎么办。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尖厉的汽车喇叭声,惊了两个人一跳,一辆汽车从两人的身后呼啸而去。

“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吧。”这一声汽车喇叭声倒叫楚星朔先回过了神,她晶莹如雪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倒给她增加了几分少女的羞涩。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看着自己的阿来,楚星朔微张艳若桃花的唇,露出如玉皓齿笑道。

阿来也回过了神,颇有些尴尬的,自己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儿,叫人家姑娘家跟自己杵在这儿蘑菇个什么劲儿!他呵呵的傻笑着,说了声珍重,又说了些客气话,看着楚星朔走进宾馆里,方才转身离去。

以后还会不会相见?

两个人在心里都这样问了,却都摇摇头,不敢再去想这个问题。汉口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个相互都不知名姓的男女,到哪里找那么巧合的缘分的?

两个年轻的笑脸,就这么着一前一后,朝着不同的方向走着…

阿来不想那么早回去,他今天的心情有点怪,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既有些兴致,又有些沮丧。这些怪怪的感觉揣在他的心里,搅啊搅的,搅得他心烦。于是他一个人又回到了繁华的街上,在光芒交错的霓虹灯下,看各色的过往人等,这些面孔有美有丑,各具特色,一个个的从他的面前滑过,速度很快,快得让他来不及看清它们。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火海,深藏在忘记深处的熟悉的面孔,一个又一个的浮现在眼前,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来回交替、变幻着,转得他眼花缭乱,几乎没有了重心,胸口也闷得快要让他窒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阿来有时候都不禁问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寻找梦境里所谓的真实与真相的勇气了。揭开那个梦,看清每一张面孔,这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实在是不知道了。

索性还是回到了诚哥的家。

回到诚哥家,已经是月上树梢头了。诚哥家离市区比较远,在这一带,没有了城市的繁华和霓虹灯的闪耀,一切都安静得甚至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便更是可以清楚的看到。

月亮的清辉轻柔的洒在这条安静的小巷,显得这条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小小的巷子如此的温馨和可爱。

阿来推开了门。屋子里没有开灯。

诚哥站在窗前,正在静静的凝望着天上的月亮。

窗子是开着的,清风徐徐的吹进来,吹得垂在窗户两边的窗帘全部飞扬起来,衬着深深夜空上一轮皎洁的明月,竟然有一种悲伤的诗意。

诚哥就这么着站在窗前,留给阿来的是一个侧面。阿来可以看得清楚,诚哥的表情非常的温柔,他的眼睛里荡漾着柔情,似乎是在凝望自己最珍爱的姑娘,无声的传递着内心的温柔情感。

清风抚着他的面颊,抚着他脸上那道长长的、骇人的疤痕,像是一个温婉的情人在爱抚自己恋人的脸。

后羿又在思念他的嫦娥了。第九十六章名为理想(三)

阿来,我觉得我已经老了。”诚哥凝望着月亮,轻声的眼睛不曾离开过自己的情人,却也同时在对着阿来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小,像是怕惊吓到自己温柔的情人。

但是阿来却清楚的听到了。

一时之间,阿来有点搞不太清楚状况,诚哥在说什么?他老了?魏爷那老爷子那么大岁数了还风流呢,诚哥正值壮年,又有了身份和地位,怎么着也是正值应当享受快活日子的时候,怎么就老了呢?

诚哥慢慢的回过头来,他的脸上还带着那种温柔的笑意,在这一刻,竟然变得有些让阿来不认识了。

从前的诚哥,都是一副谦和的表情,如同平静的水面,从来不曾激起半分的波纹,即便是在云婉姑娘从楼上坠落的时候,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感情波澜,那双眼睛,仿佛总是那么淡然,那么波澜不惊。仿佛超越了生死,看透了离别一样的一双眼睛。

可是这双眼睛现在却含着温柔与笑意,这张带着一条硕大的疤痕的脸,方方正正,带着一股子男子汉的沉稳之气,看着阿来,竟是让人感觉到格外的亲近。

“是老了,”诚哥笑着对阿来说,这让阿来突然间又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窗外深沉的夜空,皎洁明亮的月色,徐徐吹来的清风撩起窗户两边的轻纱,这一切都成了诚哥那张带着温柔的微笑的神情的一种陪衬,就像是一幅画,定格在这一秒。

阿来忽然惶恐起来,一种莫名其妙地不祥地预感突然之间紧紧的抓住了他。如此的不着边际。如此的突如其来,让他张大了嘴巴,不知该做何反应。

诚哥却笑了笑,抬眼看看天上的明月,像是在与情人告别,然后,他转过身,将窗子关上了。

诚哥挥挥手,示意阿来将灯打开,阿来才如梦方醒般的伸手去碰电灯开关。屋子里骤然亮起来。一瞬间让人有些难以适应,但这强烈的日光灯却让阿来的心踏实起来,好像从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境里醒来,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似的。

诚哥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去,将头靠在了沙发地靠背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诚哥,最近是不是事情太多,让你很累啊?”阿来关切的问,他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诚哥的对面。颇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现在时局很乱。诚哥负责地场子又多,兴许是觉得累了也说不定。

诚哥没有说话,依旧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阿来就这么着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诚哥看起来确实比从前要沧桑了一些了。几年前,自己刚认识他的情形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那个温和的、始终带着沉稳和平静的淡然神情地男人,穿着一身灰色西装,平和而又面带微笑地向着阿来点头,那个时候的诚哥多么的年轻,多么地从容。可是现在,这张脸上渐渐的有了皱纹,这些皱纹堆砌着,在他的眼角、嘴角,和脸上每一个部位,有深有浅。诚哥的头发还是那样短,两鬓却已然有些灰白了,发现这一点阿来真的有些惊讶。

什么时候开始,诚哥也有了白头发的?

是最近才刚刚长出来的吗?为什么前几天回上海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

阿来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像是看着自己兄长一样的看着诚哥,一个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一个经历了生死离别,早已经看了太多生与死、见识了太多是非与黑白的堂会大哥,当他觉得自己老了,该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可是,谁又不会老呢?

自己这个年轻的身体,也会迟早都要老

朽的吧?

两个人,正这么默默的对坐着,门突然间被敲响了。

“诚哥?”门外是一个小弟的叫声。

“进来。”诚哥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应了一声。

门开了,进来的是诚哥身边比较亲信的小弟,名叫刘三儿的。刘三儿看了看诚哥,又看看阿来,向他们打了招呼,道:“诚哥,抓住那个抢了我们好几次货的家伙了。”

“哦?”诚哥这才睁开眼睛,微微的坐直了身,看向刘三儿。眼神里还透露着迷离与疲惫,“现在人在哪儿呢?”

“在一号仓库里,兄弟们费了好大劲才抓住他,这小子,比猴儿还精,差点让他给跑了!”刘三儿咬牙切齿道,似乎对那个人恨之入骨。

诚哥点点头,转向阿来道:“我们去看看。”

一号仓库,是在码头一片废弃的仓库里的一个。外表看起来是一片低矮的小仓库,其实这是按片划分的堂会里贮藏重要物品的地方,都有着堂会的“重兵把守”。四目可及的这一带,都是魏爷的地盘儿,现在都划给了诚哥。

诚哥和阿来来到了门口,几个穿着“炎虎帮”统一服装的小子见了两人都躬身行礼,向他们打着招呼。

诚哥向他们点点头,便有一人走上去,打开了仓库的门。

一行人走了进去。

在若大个仓库里,除了四周囤积的木头箱子,便是中间放着的一个椅子。椅子上,绑着一个人。

那个人身上的黑色衣服已经是血迹斑斑了,他的头也受了伤,血染红了半个脸,嘴角也破了,脸上还有几块淤青,他张着嘴,剧烈的喘息着,看样子,被捉住以后也没少挨打。

“就是这个人?”诚哥有些惊讶的问。

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看上去太年轻了,他的身材算不上魁梧,脸上也不是横肉顿起,尽管他穿着黑色的衣服,但看起来,就像是上海街头随处可见的年轻学生。

“就是他!”刘三儿恨道:“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每次都是他自己冲出来打头阵,根本见不着别人的影儿,这小子神出鬼没的,有好几次都叫他给跑了!他妈的,比泥鳅还滑!枪法也准,真他妈的厉害,连我都差点叫他给毙了。刚才问了半天了,什么也没问出来,嘴还真他妈的紧!”说着,走上去狠狠的给了那小子一下。

那小子挨了一下,也不叫,刘三儿这一下出手可不轻,可是那小子只是身体随着刘三儿的力道歪向一边儿,他嘴角的血又流下来了,但他却只是呵呵一笑,根本没有把这点伤放在心上。

慢慢的,回过头来,看着诚哥和阿来。

他的眼睛里含着笑,却没有畏惧,也没有害怕,就这么着坦然的、毫不在乎的看着两个人。

“妈的,还敢挑衅!”刘三儿怒从中来,又要冲过去揍那小子。

“刘三儿,”诚哥淡淡的唤了一声,刘三儿立刻收回了拳头,看向诚哥。

“你先带弟兄们出去守着吧。”诚哥吩咐道。

“是。”刘三儿应了一声,不甘的、恨恨的瞪了那被绑着的小子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阿来看着眼前被绑在椅子上的年轻后生,他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上个一、两岁。这个仓库,是用来存放军火的,刚才刘三儿嘴里所说的“货”,应该就是这几次所贩卖的军火了,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子,这么年轻,这么单薄,说他一个人劫了几次军火,谁会相信?莫不是哪个堂会上又一个后起之秀么?

第九十七章名为理想(四)

哥转过身,在那小子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看

“这几次劫我们的货,都是你一个人干的?”沉默了一会儿,诚哥问。诚哥的语气是平淡的,没有一丝的怒气,不愠也不火。

“没错。”那小子扬起头看着诚哥,挑起了眉,他的脸上挂着伤,嘴角流着血,身体被反绑在椅子上,可是他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丝骇意,反倒是有股子坦然。现在像这样有种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甚至连阿来都在心里颇为欣赏起他来。

诚哥与阿来都明白,对于那些军火而言,一个难得的人材来得比什么都珍贵。

诚哥与阿来对视了一下,一丝笑容淡淡的浮现在诚哥的脸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烟,漫不经心的点燃,吸了起来。

一时之间,空气突然间变得安静。

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是考验一个人最好的武器,诚哥无声的,用眼角来观察那个被绑住的小子。

是焦燥不安,还是急于脱身?或者是贪生怕死,急于想知道自己的处境和活路?

这些都可以在等待中表露出来。时间是可以窥探一个人的内心与真实的最好法宝。

况且,要是想做一个赢家,就需要有像狼一样的耐性。

那小子见诚哥和阿来都不说话,不由得冷哼一声,脸上挂着不屑的表情,将脸转向一边儿了。

一抹微笑,又浮上诚哥的嘴角。

“你叫什么?”诚哥突然间发问。他没有像刘三儿那样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去问,诚哥的声音很平和。就像是在聊家常一样地问着。

那小子很显然地被这个问题微微弄得愣了一愣。接着转过头,瞄了一眼诚哥,没说话。

“哪个堂会上的?”诚哥掐了烟,正视着那小子,继续问道。

那小子突然间笑了出来,他笑得很无奈,似乎是在笑诚哥的无知和浮浅。他没有回答诚哥,依然把头转向一边儿,似乎是打算以沉默着硬扛到底了。

“你这样消磨时间是没有用的,”诚哥也笑着对那小子说。看上去诚哥耐心十足,已经决定了用时间来跟他耗,“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你是一个人劫了军火,因为这几批军火绝不可能是你一个人可以运的走的,你怎么着也会有接应的人。看来你是不想把他们供出来。”

那小子的眼睛动了动,似是想看诚哥。却又忍住了没有转过头来看。

“在上海,‘炎虎帮’的势力你应该会有所耳闻。那批军火不可能凭空蒸发了,只要调动一点点关系网,就可以查出它们的下落。到时候,你想要包庇地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诚哥含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小子的身子微微的动了动。脸上的表情也颇有些动容,看得出,诚哥的话。他听进去了。

“你还打算自己扛吗?”诚哥淡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那小子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转过头去看诚哥,他地脸上,居然还有着一丝笑意。

“你查不到那些军火的下落了,”那小子笑呵呵的说道,他脸上的表情让阿来有些骇然,似乎是从容的有些过了头,换做任何人,就算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地人,也会叫嚣着“要杀要刮便你们便”之类地话吧?

诚哥也微微的皱了皱眉,看着那小子。

“你查不到那些军火的下落了,”那小子有些得意地笑着,看着诚哥,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些军火,早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分成小批送到全国各地去了。”

全国各地?

诚哥和阿来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错,”那小子看了一眼诚哥,又看了看阿来,朗声道:“现在正值国难当头,帝国主义列强已经欺负到我们的头上来了,有多少老百姓正在受苦受难?有多少户人家已经妻离子散?你们知道么?”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克制着汹涌而来的激动,但是,他的眉毛已经直立起来,眼睛里透露出坚定的神采,这一切突然间让阿来有一种似曾相识般的感觉。

“可是你们倒好,只会在这里享受和玩乐。你们可知道,你们打杀的是我们自己国家的同胞,压榨的是老可怜的穷苦的百姓,那些沉浸在灯红酒绿里的人,都快成了亡国奴了,脸上还能笑的出来吗?而且你们还贩卖什么军火!”他越说越激动,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挣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站起来,却因着有椅子在绑着他,把他弄得一个趔趄,又结结实实的跌坐在了椅子上,“你们可知道那些军火都被卖到哪里了吗?卖到那些汉奸、那些土匪,那些个帮着帝国主义和日

负我们自己国家同胞的狗腿子手里去了!”

“我劫你们的军火,也是劫的天经地义!”那小子说着,用力的跺了跺脚,“呸”的吐了一口掺着血水的口水在地上。

这小子的一席话,让诚哥与阿来都沉默下来。

阿来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子,他太年轻了,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可是他的这一番话,却使得他浑身上下的这股子活力更加的耀眼,让人不敢忽视。他的眼睛里,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如此的坚定,如此的毫无畏惧。与阿来所见过的那些堂会里的兄弟们完全的不一样。即便是遇到了几个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的有骨气的人,也不过是为了道义或者是为了兄弟之情的,而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他为的是什么呢?救国?救老百姓?

他一时之间,还有些颇为难以理解。

“你不怕死么?”诚哥的面色深沉下来,问他。

“死?”那小子哈哈大笑,不屑的看着诚哥,“死有什么好怕的?人到头来,都是一死。”

“不过,”他顿了顿,继尔用一种愤恨的、悲愤的神情看着诚哥,道:“我不甘心!我宁愿死在战场上,死在与帝国主义列强的撕杀里,也不想死在这么个鬼地方,死在我自己同胞的手里!”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几乎可以暴出血丝来。他瞪着诚哥,就像是一头被拘禁了的野兽,不甘心,不服气的瞪着将它获的人类。

阿来突然之间有点底气不足了,做为一个堂会人士,阿来杀的人太多了,有老也有少,他从来不曾觉得有过什么不对,那些人也都同样是中国人,跟自己一样,黑头发,黄皮肤。可是今天听这小子的一席话,他怎么就觉得自己的那些个做法,有些不太对呢?

可是,真的不对么?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是他入堂会这么

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的生活方式存在置疑。

诚哥静静的与那小子对视着,对视了好一阵子,才站起身,走向那小子。

一举手,亮出了一把袖珍的匕首,在仓库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凛凛的寒光。

那小子抬起头,牢牢的盯着诚哥,眼神里的依然是那种浓烈的不甘。

诚哥手起刀落。

“唰”的一声,绑在那小子身身上的绳子,应声而落。

被绑着的小子却愣住了。

“你走吧。”诚哥淡然道,转过身,慢慢的走到先前自己所坐的椅子边儿上。

那小子揉着自己被绳子绑得破了皮的手腕,盯着诚哥看了一会子,他的神色有些复杂,似乎是有些难以理解,也有着一丝的劫后余生的放松。

“阿来,你带他出去。”诚哥没有回头,只对阿来吩咐道,末了又补充一句:“从后门走。”

阿来点点头,向那小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率先走到后门,示意守在后门的小弟不要出声,让那小子走了。

那小子临走前,回头看了看他们两人,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身急匆匆的跑了。

阿来走回来,默默的看着诚哥。

一般的人,可能会派人去盯着那小子,看他去到哪里,再一窝端平其同伙。但是阿来知道,诚哥这样有大将风范的人,是不屑于去做那种小家子气的事情的,他是真的要放那个小子走的。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放他走吗?”诚哥微微的侧过头,含着笑用余光看着阿来。

阿来没有说话,其实他想说,如果是自己,也很有可能会放了那小子的,可是为什么自己也会这么,他却不得而知。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诚哥叹了口气,抬起头,眼神迷离的望着仓库的棚顶,“堂会里的打打杀杀常常让我觉得很疲惫,去争抢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让我觉得既无聊又无趣。每天似乎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杀、被杀,抢、被抢。阿来,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当初一定要走上这条路。”

诚哥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从刚才那小子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我从来不曾具备的东西。那就是活着的意义。阿来,我觉得那小伙子与我不一样,他有一种我们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那种东西可以让他为之生为之死,那可能,是他的‘理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