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道:“还欠九十七杖。”

“打!接着打!该用多少力,一分都不能减!就是死了,也要给我把刑仗受完!”我狠狠地道,“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对小世子不敬的下场!”敢挠虎须,就要有能承受后果的能力!我在这一刻,突然深刻地理解了当年云峥母亲白夫人看到云峥中降后那种疯狂的心情,仅仅是有人辱我诺儿一句,我便不能忍受,何况是害她儿子的性命,若是我,我也会发疯吧?

一句话,成功地把卢老夫人一众的眼泪吓回去,薛姨娘全身发抖,白眼一翻,竟晕了过去,几位夫人的丫鬟赶紧手忙脚乱又是掐仁中,又是抚胸口拍背的。我蹙了蹙眉,老爷子似是也懒得再看,起身道:“叶丫头,这儿忙完了到我房里来趟。”转头看了看面如土色的卢老夫人,老爷子淡淡地道:“弟妹,你也累了,早些回去!”

说完,也不再看他们,安远兮扶着老爷子径直离开。卢老夫人让马夫人扶着,颤悠悠地给我行礼:“荣华夫人,妾身年纪大了,出来久了有些乏,就不在府上叨扰了!”

“叔婆要保重身体才是!您可是泽云府的支柱啊,要是有什么事儿,可让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呢?”我淡淡一笑,虚伪地不再称她卢老夫人,“叶儿送您出去吧?”

她这会儿却不敢跟我套近乎了,赶紧道:“夫人事忙,不用麻烦了。”

“那叔婆走好!”我客气地欠了欠身,扬声道,“馨儿,送夫人们出去!”

第五十四章 抽丝

屋子里点着宁神静气的龙涎香,看着黑陶的薰炉里袅袅冒出的淡淡青烟,心神一下子有些恍惚,被云峥最爱的香气包裹着,依稀忆起当年在沧都篱芳别院与云峥的初见,他从亭中抬起头来,清雅的双眸深邃而朦胧,温柔地道:“叶姑娘…”

“叶丫头,你来了…”老爷子突然出声道。

我回过神,走向屋中躺椅上闭目养神的老爷子,笑道:“我吵着爷爷休息了?”

“我本来就没睡着。”老爷睁开眼,淡淡一笑,“过来坐。”

我坐到躺椅旁的圆凳上,老爷子轻声询问:“二房的人都走了?”

“是。”我一脸平静。老爷子看了看我,笑道:“今儿让你受委屈了。”

“我受点儿委屈没什么,但是我不能让诺儿受委屈。爷爷,我不认为我这件事做错了。”我冷冷地道,“她该死!”

“她是该死!”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谁说你做得不对了?你既是云家的当家主母,处置家务,执掌家法是你的权利,谁敢说你的不是?”

我静静地看着老爷子,在心里掂量着他这番话真实性。话虽如此,但我今天杖毙的可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而是二房堂叔娶进门的妾室,真有没有关系吗?

“一直以来,我都有些担心。我把云家交到你手上,其实也是心情跷幸的无奈之举。”老爷子望着我微微一笑,轻叹道:“丫头,冷静,沉着,敏慧,气度,谋略,你都不缺了,可是要当好云家的当家主母。你独独还缺一样,狠心!”

我微微蹙眉,只听老爷子接着道:“不过今天过后,我才是真正完全地放心了,以后就算爷爷不在了,也不用怕你和诺儿被人欺负…”

“爷爷,你别这样说…”我嗫嚅着不能言。每次听到老爷子说这样的话,我总感到害怕,像是在交待遗言似的。老爷子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道:“处理宗族事物,有时间就需要你今日这般的狠绝和魄力,快刀斩乱麻地迅速将事件处理掉。今天这件事,你做得很好,远超出我的想象。”

我没有出声。老爷子接着道:“这件事让二房那边灰头土脸,原来她们是想挑你的错儿的,结果反而让你在她们面前立了威。以后你做起事情来便容易得多。”

“爷爷,二房那边这次上门,想容那件事只怕是个托词,她们真正的目的不是这样吧?”我挑了挑眉,老爷子似笑非笑地道:“那你认为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把我赶下当家主母的位置,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彻查我的来历了。”我笑了笑,看着老爷子道。“若不是费姨娘太愚蠢,用错了方法,本来她们是有五成胜算的。”

“哦?你为何会这样认为?”老爷子笑着问。我盈盈一笑:“爷爷,那几位夫人当着我的面儿都敢发难,必是有所依持,看我出去了,还不向您趁机进言?”

“你这丫头!”老爷子哈哈在笑,“想知道她们跟我说了什么吗?”

“爷爷何妨说说。看叶儿猜得对不对。”我莞尔道。

“她们说只是让崎儿娶妻,也断了不闲言碎语,不如釜底抽薪…”老爷子的目光扫过来,淡淡地道,“给你寻一门好亲。”

我抿紧唇,果然是好办法。首先拿我和安远兮以前那一段情说事儿。再揭穿我青楼女子的出身,说我不配占着云家主母的位置。没准儿还会敲打一下老爷子,若是让人知道诺儿这个小世子有个曾做过青楼女子的母亲,云家可丢不起这个人,最好是把我赶出云家,远远送走。让我嫁人恐怕是她们想出的最仁慈的主意的。我的唇角微扬:“这么说来,她们是连人家都帮我选好了?”

“嗯哼。”老爷子哼了哼,“曜月国的三王子乌雷,是个最适合的对象。”

“这么清楚?”我冷笑,“怕是她们背后的主子的意思吧?”

老爷子眸中精光一闪:“你也想到了?”

“既然当年二房可以和景王合作,如今景王正得势,他们怎么会不颠颠儿地贴上去巴结?”我淡淡地道,“其实是很明显的事,景王在爷爷这时走不通的路,在虽人那里未必走不通。”

“所以你认为,让你远嫁曜月国是景王的主意?”老爷子神情莫测地道,“这样做他能得到什么利益?”

这我得好好想一想才能作答,我思考了一下,道:“第一,拉拢乌雷;第二,分化云家;还有第三个可能就是…以此作为要价的筹码,让云家支持他夺权,就算不支付他,至少,不要反对他。”

老爷子垂着睫,听我说了前两条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听到我说第三条,才抬起眼皮,静静地看着我,眼中有了一丝笑意:“何以你会认为这是他要价的筹码?”

“因为在当前朝廷的形势下,云家支持景王是符合家族利益的。”我的思路越来越清晰,滔滔不绝地道,“我们已经知道他是我们仇人,可是景王并不知道。估计景王前两次来侯府主动示好,没得到爷爷的回应,他自己肯定也很纳闷,或者还在心里揣测过爷爷的意图。不过他顶多只会以为是爷爷囤货居奇,想留到最后抬个好价。虽然现在他调头找二房,不过他也知道二房根本没有什么实权,云家的权力集中在长房侯府,与二房勾结,不过是想逼爷爷与他合作罢了。”

“那你怎么认为,这仅仅是他要价的筹码?”老爷子的唇角勾起来。我看着老爷了,唇角也扬起来:“因为他的要价太高了。我有皇上的金口玉言护身,他不能强逼我嫁人。他既然已经查过我的底,就该明白我一定不会嫁给乌雷。所以,他顶多只能拿这个来敲打敲打云家。看能不能谈个比较合适,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出来。”

“可是如今二房的人把事情办砸了。”老爷子笑眯眯地看我,“景王会怎么办呢?”

“或者景王一开始就没指望过二房能把这件事办成,他只是让二房的人来做这块敲门砖,提醒爷爷你,不要对他太冷淡罢了。他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以云家的势力。给我制造一个清白的出身易如反掌,那些所谓的丑闻和把柄最终会变成真正的谣言。”我慢条斯理地道,“景王送了帖子让我赴三日后为乌雷饯行的国宴,爷爷您知道了吧?”见老爷子微微点头,我笑了笑,接着道:“所以呀,这事儿还得他亲自出马。”

“看来你已经有对付他的主意了。”老爷子摸着胡子,眼睛弯成月牙儿状。笑得很奸诈。我把嘴角也弯得跟他一样:“我会演出好戏给他看的。”

回了房,冥焰竟等在屋里,见我回来。猛地冲到我面前,一脸担忧的表情:“姐姐,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泽云府的人到底想怎么样?真可恨,我当时怎么就没在…”

我笑道:“都没事儿了,你今儿去哪儿了?”

冥焰懊恼地道:“还不是那个其其格缠着我,我本不想理她。可她说要那天的事道歉,要是我在家,一定不让泽云府的人欺负姐姐…”

“其其格公主居然跟你道歉?”我笑着看他,那丫头居然放下身段来找冥焰,倒有些稀奇,看来冥焰在她心里还有点地位。冥焰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我笑着拉他坐到凳子上,笑道:“只是道歉么?”

冥焰的脸微微一窘:“嗯。”

“真的?”看他那样子,我才不信呢。冥焰抬眼见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上一红“真的。别说她了,没见过这么烦的女人。”

我见他这样子,知道其其格找他,肯定又说到让冥焰跟她回曜月国一类的话题。我叹了口气,望着冥焰,认真地道:“冥焰,草原儿女性格耿直豪爽,你若真的不喜欢其其格公主。千万别拖拖拉拉的,让人产生误会,一定要跟她讲清楚,知道吗?”

冥焰望着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姐。”

“不过,你要是心里也对人家有一点点意思…”我话还没说完,冥焰已经恼得站起来,“我才没有!我真的不喜欢她!”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赶紧安抚他。冥焰抿着唇看了我一眼,正要说话,宁儿进来道:“少夫人,二少爷说有事在书房等您,请您过去一趟。”冥焰听了,对我道:“姐姐,那我先走了!”

“嗯。”我点点头,起身理了理衣服。猜测安远兮那里定有重要的事,否则不会在刚被二房的人闹过的当口,还不避嫌地让我去书房。天已经黑了下来,到了书房,见到房里透出明亮的烛光,安远兮正蹙着眉,坐在书桌后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轻咳了一声,安远兮回过神,见我进来,起身道:“大嫂!”

“什么事?”我坐到软榻上,直截了当地问。安远兮将手里捏着的纸条递给我,我展开一看,吃了一惊:“什么?九王疯了?这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就不清楚了,不过这消息是看守九王府的士兵传出来的,而且散布得很快,朝中大臣差不多都知道了,景王也带了心腹去看过,证实了九王的疯癫。”安远兮道。

九王发疯的消息,无异让原来就动荡不安的朝中局势更加明朗化,皇帝病重,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两个人中一个发了疯,就算是以前还有些摇摆不定的朝臣,只怕如今也会统统倒向景王了。只是九王怎么会突然疯了呢?是景王搞的鬼吗?先把九王圈禁起来,在伺机解决掉这个潜在的威胁?还是九王为求自何,像当年的明成祖朱棣一样,装疯保存实力?

“疯了?”我喃喃低语,随即笑了笑,“不管是真是假,都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只不过是加了一把火,把景王推得更高罢了。”

“九王的事是可以暂时不理,不过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知道。”安远兮道。

“什么事?”我看着他,“你说。”

“京中这两日悄悄流传起一些流言,是关于景王的。来得十分蹊跷。”安远兮道。

“什么流言?”我诧异地道。安远兮道:“有流传景王性喜渔色,把青楼女子纳进门作妾,说他除了喜欢上青楼鬼混,还霸占好些京官的貌美夫人,还有人说先帝早夭的五皇子和七皇子,其实是他与庶母生的私生子,因为怕被先帝查出来,才把儿子弄死的,说他滥用淫药,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了…总之都是一些关于景王失德的流言。”

我蹙起眉,这倒有些有趣了,这些流言果真来得蹊跷,不早不晚。偏在景王正在得势的时候出现,明显是想降低他在民间的声望。从古至今的老百姓们最喜欢听的。便是这些达官贵人的八卦,我可不敢小看这些八卦新闻的传播速度和变形速度,从那个“哈雷彗星从天上飞过”几经口授之后变成了“哈雷将军要来军队视察”的笑话,便可以想见人言的可畏,等景王察觉过来有所行动的时候,只怕他在民间的好色形象已经不可挽回了。

这些流言是谁放出来的呢?皇帝?还是九王?若是皇帝,我便可确定他的病真的只是一场苦肉计。那这些都是他一早布置好的,景王走一步一步走入他设立的圈套中。若是九王,是否表示他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弱势,至少他还有能力安排这些事,伺机反扑?

“这么有趣的事,不如咱们也凑凑热闹吧?”我懒懒地看了安远兮一眼,轻笑道。

安远兮俊眉一扬,没有马上出声。听我接着道:“老百姓最喜欢听的流言,除了这些八卦艳史,还有恐怖传闻。若是有人说景王为了长生不老,每天都要吃一个小孩的心脏;或者经常抓一些壮男,开膛破肚取下他们的肾。滋补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也许还有他之所以这么好色,其实是在练一种邪功,采阴补阳,把那些女人的精气吸干,只剩一张人皮…嘿嘿…”我笑得很阴险:“景王殿下那么喜欢散播谣言。现在让他自己的逸事也拿来丰富一下天下百姓茶余饭后的生活,不是很有趣么?”

安远兮静静地看着我。唇角却带上一抹浅浅的笑意:“我明白了。”

“不过,只是流言,还不够。等到流言已经无法控制和遏止,令人神共愤的时候,就需要别的东西再加一把火了。”我的唇角弯起来,在这方面我要感谢我前世那五千年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智慧。想了想,觉得用说的不太保险,我走到书案前,摊开一张纸写下我的想法,递给安远兮。安远兮看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看着我的目光也凝重起来,我轻声道:“记住了?”安远兮点了点头,我笑了笑,抽过他手里的纸,揭开灯罩,将那张纸放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成黑蝶消失在我面前,才平静地道:“记住了,该怎么做就由你安排吧。”

“好。”安远兮的脸在烛光下带上一丝朦胧的昏黄,忽明忽暗的光线在他的脸上制造出动荡的阴影,仿若绝色。我心中一动,将灯罩重新罩上,轻声道:“还有事么?”

“没有了。”他的声音也低下来。“那我走了。”我转身往门外走,安远兮在身后叫住我:“大嫂…”

“嗯?”我顿住身子,突然没由来地有些心慌,不敢回头,连脊背也微微僵硬起来。只听到安远兮的声音费力地道:“白天那件事…我…我会严令他们不准私传…”

我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不由笑了笑:“没用的,别费事了,便是侯府不传,你还管得住泽云府不传么?”话是这么说,心中仍是一暖,为他的好意。语气故意带上几分轻松“不过我想看过费姨娘的下场之后,泽云府也不敢再乱说话了。你别担心。”

“对不起…”安远兮的声音有一丝颤拦,我听到他有些急促且沉重的呼吸,“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这种侮辱…”

我再次觉得莫名其妙,不解他为何总以为别人泼我污水跟他有关系?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我有些恍惚,蓦地转过头看他:“为什么这样说?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年和我有过肌肤之亲?”

安远兮的脸色一变,急急地道:“我…”

“行了你不要说了,我明白。”我转过头,自嘲地道,“你根本不用自责,其实那件事真要算起来是我强迫你的,你向来注重礼教,如果不是我逼你,你根本不会…”

“不是的,叶儿…”安远兮一步冲到我面前,情急之下竟然忘了叫大嫂,“我没有…”

“如果那件事让你这样难堪,我很抱歉。”我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快速地打断他的话,无力地道,“对不起,我累了。我先回房了。”

安远兮满脸痛苦地看着我,嘴唇微微一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我转身往门外走,脚步突然变得重若千斤,胸口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一步一步往外走,心中只觉荒诞至极,当年和他那场甜蜜温馨的感情,对我来说是一段美好难忘的回忆,没想到之于他,却是郁结于心不堪的负担。勉强行出书房,我的身子无力地靠在回廊转角的柱子上,望着洒在地上明亮的月光,良久,轻嘲地笑了。

第五十五章 幻镜

转眼便是三日后为使臣饯行的国宴,景王在请贴上强调一定要准时赴宴,我计算着时间,换了衣服准备进宫,没有按照礼仪穿戴朝服花冠,我只着了一身素袍,袍子是“天锦绣”最新出产和样品,款式简单大方,用料却是顶级的冰蚕丝织就的雪锦,月牙儿白的缎面上织着玉兰花的暗纹,仿佛流淌着荧光。头发仅用一支玉色温润的白玉兰花簪在脑后绾成一个简单的髻。眼睛半瞎之后,我的服饰尽量简约,便是进宫也不例外,没有那身繁重的衣饰压身,觉得分外轻松。现在眼睛虽然已经好了,为了避免麻烦,我没有大肆宣扬,这服饰还是照旧好了,省得倒让人看出什么来。

进了宫,领路的太监把我和小红带到御书房外,在路上我已经觉得十分奇怪,不是说有饯行宴么?难不成这宴会摆在御书房不成?这景王,真真大胆,皇帝和太后虽然都不在宫中,可这天下还不是他景王的,他就如此急不可待地把皇帝的御书房占了,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

小红被宫人拦下,在庭院里等我。太监在殿外禀报了一声,领我踏进御书房,又静悄悄退了出去。景王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卷书,我微微欠了欠身:“监国大人有礼。”景王抬眼,见我进来,搁了书,笑道:“荣华夫人不用多礼,请坐!”

我坐到一侧的椅子上,望着眼前这个害死云峥的罪魁祸首,将满腹仇恨死死压在心里,面上一脸平静,看不出一丝异样:“监国大人,怎么这饯行宴取消了吗?”

“没有没有,宴会还有一会儿才举行。”景王笑道,“本五让夫人提前半个时辰进宫,是有些事想在宴会之前跟夫人商谈。”

我早知道这才是景王请我赴宴的目的,所以只是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不出声,既然是你找我,自然会把什么事说出来的,我何需着急。景王见我反应平淡,笑了笑:“夫人不问本王何事么?”

“监国大人都把妾身找到这里来了,我不问,大人就不说了?”我微微一笑。

“哈哈!夫人不愧为云家的当家主母。镇定沉着,有大家风范。”景王被我这样抢白,哈哈一笑,也不动怒,叹道:“最近市井中流传着一些对诋毁夫人的污言秽语,用词不堪。连本王听了都十分生气,夫人以一己弱质之身担起家族重担,个中辛酸,令人…”

他一开口便是示好,语气城满带对造谣者的愤慨,表露着对我的同情,眼里有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我已经笃定他是真的打算拉拢云家了,国库虚空,朝廷连平南方盐祸的钱都是云家出的。这当儿北疆又起战事,战事是最耗银子的黑洞,他初掌兵权,派了自己的心腹去北疆平乱,必定想在此次战乱中立下军功,没有钱,打什么仗?

我心中越发笃定,面上只是淡淡一笑:“流言止于智者,妾身行得端,坐得正,不会将奸险小人的恶意中伤放在心上。”

“那是那是,夫人如此年少便当了家,家中的长辈必定有些不痛快,夫人不用将那些小事放在心上。”景王笑道。语气莫测,看来我杖毙费姨娘的事已经传开了,景王如果聪明,就会知道再提让我下嫁乌雷一事,只会碰一鼻子灰,绝得不到半分好处,却不知道他现在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和云家进行利益交换?他可以给云家许下什么承诺?名,利?以云家现在的地位,很难再上一步了,说实话,我还真有些好奇。

我笑了笑,也不说话,景王等了片刻,见我不回应,果然沉不住气,开口道:“若是云世子还在世,夫人必不会受这些委屈。还记得初见云世子与夫人,直叹这世上怎么有如此郎才女貌的壁人,可惜天妒英才,云世子那样的惊才绝艳的人物,竟然…”

“王爷找妾身来,只是叙旧么?”我蓦地打断他的话,垂下眼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子却微微轻颤起来,云峥,他还有脸提云峥,若不是他,云峥何至于英年早逝?交叠着垂在的双手握得死紧,指甲狠狠地陷入掌心的肉里,竟不觉得痛。

“唉…本王只是觉得造化弄人,每每想起,也觉得十分感伤…”景王长叹一声,我却感到他的眸光紧紧凝在我身上,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我身体的轻颤,脸色的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景王试探道:“夫人与云世子伉俪情深,必定十分怀念世子吧?”

云峥,云峥…我只觉得心都要滴出血来,紧紧咬着唇,我闭了闭眼睛,平复心里的抽痛,木然道:“纵是怀念感伤,也于事无补,妾身又能怎样呢?”

景王微微一叹,道:“是呵,人生的恨事,都不由自主。但是…”景王的眸光一转,“未必就不可补救。”

我浑身一震,蓦地抬头:“监国大人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夫人若真是怀念云世子,本王或许能帮夫人一解思忆之苦!”景王见我脸色大变,眼神中带上几分得色。我定定地看着他,语气有一些颤抖:“妾身愚昧,不明白监国大人的意思,请大人明示?”

景王微微一笑,从书桌上捧起一个锦盒,走到我面前,放到茶几上:“夫人打开看看。”

我看了他一眼,打开锦盒,见垫在盒底的锦缎上躺着一面直径约一尺长的圆形铜镜,样式平平无奇,并无特别之处。不禁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景王:“监国大人,这是…”

景王笑道:“夫人,此镜名为‘太虚纪镜’,是多年前一位仙长送予本王的心爱之物,这镜不是凡物,若以自己的血启动此镜,便能在镜中看到自己心系之人。”

我闻言一震,手不由自主地抚到镜面上,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本王绝不打诳语,夫人若是不信,不妨一试。”景王从书桌上拿起一把小刀,递到我手上,“夫人可取一滴指尖血,滴于镜面之上,便可知本王所言虚实。”

我颤悠悠地接过,转眸看向躺于锦盒中的铜镜,这面镜子,真的这么神奇,能让我见到心中最想见的人?一咬牙,毫不迟疑地左手食指上割开一道小口,殷红的血珠立即涌出来,我将手指送到镜前,血珠从我的手指滴到镜面上,“叭”地一声,发出低微的声响,那滴血沾到镜面,像滴进了泥土里,稍时便无声无息地渗入镜中,不复踪迹。镜面顿时像石子投入水中产生的涟漪一般,一层一层地荡漾开来,随着涟漪的扩大,金黄的铜色镜面消失了,镜框之内一片虚空,隔着一层虚无飘渺的蒙蒙白雾,等到那白雾渐淡,一个清雅的人影出现在白雾当中,他的脸上带着我记忆中的温和笑容,轻声地道:“叶儿…”

“云峥…”我痴痴地看着他,眼泪从脸滑落,“真的是你…”

“是我…”他幽幽一叹,抚过我脸上的泪:“傻丫头,看到我不高兴么?哭什么…”

“我就是太高兴了…”我伸手按住他停在我脸上的手,贪婪地看着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容颜,看着他朦胧而深邃的眼眸,“云峥,我好想你…”

“我也是…叶儿…”他深深地望着我,喃喃低语,“我也想你…”他的声音低起来,射影渐来渐淡,白雾渐渐地掩过来,将他的射影挡住。“云峥…”我心慌地抓紧他的手,他的手却在我的指尖中变得透明,渐渐消失。“不要走,云峥,云峥…”我徒劳地想抓住他,可是白雾越来越浓,浓到我完全看不到他在哪里,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泪,流了一脸,“云峥…”

“荣华夫人!”耳边突然响起景王的声音,我抬眼一看,见他取了一方丝巾递到我面前,“夫人请勿太过伤心。”

再转头看向那面镜子,那镜面已经恢复成铜镜的模样,静静地躺在锦盒之中。我怔怔地道:“怎么会这样?”

“此镜是以鲜血为启动之引,每次注入到镜中的血越多,灵镜启动的时间便越长。”景王微笑着解释道,“刚刚夫人的一滴血,只能维持这么短的时间。”

“原来如此…”我擦了擦眼泪,目光又转到那面铜镜上,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去,云峥,只恨与你相见的时间太短了。景王拿来与云家交换利益的筹码便是这面镜子么?没想到他手上竟有这样神奇的东西,竟然还能让我再次见到你,再次触摸到你…景王轻轻咳了一声,我转过头。缩回手,垂睫道:“不好意思,妾身失礼了。”

“夫人对云世子情深如许,本王甚是感动。”景王意味深长地道,“本王就将这面‘太虚幻镜’赠予夫人,请夫人笑纳。”

“这…”我故意迟疑了一下,“这是监国大人的心爱之物,妾身怎好掠人之美?”

这面铜镜果真是景王最终的法宝。荣华夫人忆夫成狂在京师已不是什么新闻。景王在这个时候拿出这样一件宝贝,是笃定我一定会要他这面镜子。事实上,的确是,如果不给我这面太虚幻镜,我也决定以后想方设法都会把它弄来,景王投我所好,想必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费了些心血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今天无论开出什么条件,只要那条件看起来太致上说得过去,我都会答应他的,因为在他势力大盛的时候,答应与他合作才是一个家族族长合理的考虑,皇帝的后招是什么,或者九王还会不会有后招,我都不知道。我只能顺应着大局势,让云家在这场争斗里不要过于凸显作用,既然要稳住他,就不能让他起什么疑心。我在懿宁宫对景王党的呵斥和老爷子前两次的疏离只会让景王以为云家在拿势,再多次几,便会令他心生猜忌,以为云家不可为他所用,那时候,只怕他会动杀机了。

“这太虚幻镜是本王钟爱之物,但本王却用它不上。宝物若不能得偿所用,放在本王这里也是暴殄天物。不若将它送给夫人这样的有缘人,也算得其所哉。”景王的话说得恳切动听,仿佛我不收下,是看不起他似的。我笑了笑,合上锦盒的盖子,柔声道:“如此,妾身却之不恭,谢过监国大人了。”

“夫人太客气了。本王与贤伉俪也算是相识一场,实在不忍见夫人为情所苦。”景王见我收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特意作好心之状道,“不过,本王也要提醒一下夫人,启动灵镜需以血为引,实在不可多用,以免身体受损。”

“谢王爷提醒。”我看到他眼里的得色,微微一笑,知道他马上要提条件了。果然,景王忽而脸色一沉,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本王能尽一点绵薄之力,帮夫人解忧,是本王的荣幸,唉,可惜本王的忧,朝中却无人可解…”

“监国大夫何出此言?”我顺势借着他的话往上爬,把话头子丢给他,景王果然很满意,做出一副愁眉苦脸,忧国忧民的样子道:“夫人不知道,本王深负监国重任,唯恐有负圣恩,虽然日日为国事宵衣旰食,殚精竭虑,可仍然无法事事尽如人意。就像此番辰星国人再袭北疆,虽然我天曌皇朝不畏它那点微末之能,但战事一开,必将祸及百姓,无法避免伤亡…唉…筹集军饷粮草,采买军需物资安顿流离百姓,哪一样都需耗费巨资,朝廷刚平了江南盐祸,实在拿不这笔款项。唉…本王只要一想到,军中那些热血男儿在边疆为了家国平安抛头颅,洒热血,而本王却无能为他们提供后勤保障,就惭愧万分…”

“监国大人为了国家,真是尽心尽力,呕心沥血,妾身甚为佩服。”我做出感动的样子,景王可以将戏演得这般声情并茂,也着实不易,配合下他好了,“大人万勿忧心,妾身一介女流,在国家大事上虽然帮不上王爷什么忙,不过拿点钱出来,为大人省去后顾之忧,倒是力所能及。”

“夫人此言当真?”景王猛地站起来再也掩不住满脸喜色,我笑了笑:“妾身岂敢欺瞒监国大人。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妾身得大人所赠宝镜,更当聊表谢意。”拿这笔钱出来,景王以为我是帮了他,其实不然。皇帝再怎么设谋,也绝不会罔顾边疆之危只一心想着消除内部隐患,做出这种缘木求鱼,危及社稷的事。想到当日在太庙他听闻狼烟危报时,竟然急得咳血,就可以猜到辰星国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绝对是皇帝计划中的意外,是他没有估计到的变数,我虽然不知道他的计划到底如何,但至少,可以帮他将这些变数清理干净。

“夫人此举对我天曌皇朝,可真是及时雨呀。”景王嘴里说着称赞的话,眼里却闪过一丝讥诮和不以为然。我微微一笑,装作没有看到,故意做出一副极为受用却假意客气的表情:“监国大人过奖了,妾身愧不敢当。”

今日之后,景王可以对云家放下戒心了。云家的当家主母,不过是一个痴于情爱,胸无大志,极易左右的平庸女子。实在不足为惧!

“夫人居功至伟,待我朝将领凯旋,本王必定按功行赏。”景王的戒心一退,便有些得意忘形,言辞也张扬跋扈起来。我起身行了一礼,脆声道:“天曌皇朝有王爷监国,大军胜利在望,妾身祝我军横扫千军,旗开得胜!”

“承夫人吉言!”景王哈哈大笑,显然对我拍的马屁很受用,他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瞥了一眼书桌上的沙漏,笑道,“夫人,到宴会的时辰了,请随本王一起赴宴!”

“王爷请!”我毕恭毕敬地伸出手,欠身做了个请先的姿势,景王瞥了我一眼,双手一背,哈哈大笑着从我身边大步跨出房去。我慢慢地直起腰,平静地看着景王意气风发的背影,唇边也浮起一抹极淡的笑容。

第五十六章 断发

为各国使臣饯行的国宴摆在御花园中,我刻意与景王保持了一定距离,渐渐掉出老远,等景王受完众人之礼上座,我才缓步抵达。到了一看,除了景王的心腹党羽和乌雷带领的使臣团,果真没有什么其他人,南苗使臣不在席间,想来景王还没准备放他们走。花园里竟然着全羊,想来是为了迎合乌雷一众才特意为之。我缓步行去,品衔没有我高的朝官纷纷起身,向我行礼。突然发现,景王的党羽,品衔滑几个是高过我的,再一思索,心中一亮,发现在三品以上重要的职位上霸着的官员,不是中立派的老臣,就是皇上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朝官,不是外戚,便是亲携的世家才俊。这些人的职位不是轻易便能撼动的,更不是随便什么罪名便可以轻易让人顶替了的,所以景王党众最近升官儿的虽然不少,但却没多少人控制住核心职位。心中不由一定,这可是皇帝早已预见到的局面?

“荣华夫人真是赏面。”景王像是刚刚根本没有私下约我见过面似的,起身笑道:“夫人快请上座。”

我欠了欠身,坐到上位,笑道:“监国大夫客气了,是监国大夫给云家面子,否则这给外国使臣饯行的宴会,哪是妾身一介女流有幸参与的?”

我话中暗示他此举不合礼仪,但景王似乎没有听懂,毫不在意地笑道:“荣华夫人直介自谦,谁都知道云老侯爷已经把云家的主事权下放给了夫人,夫人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丈夫,在座各位,谁不钦服?”

眼睛往右侧下方端坐的乌雷一扫,意味深长地道:“何况这场饯行宴的主宾,恳请本王邀夫人赴宴,本王又岂能让贵客失望?”

景王言语中似有调侃之意,我淡淡一笑,知道景王暗指什么,不过如今我与他算是达成共识,结成了利益团体,他不至于蠢得再拿这件事来触霉头,最多也只是像刚刚这样隐晦地调侃一下而已,我还不至于承受不起。不过…我在心中冷哼,这个景王。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真真是惹人嫌,乌雷提出请我赴宴不正是给了景王一个名正言顺找我的大好机会么?否则我一个深闺贵妇,平日与他又没啥交情,他想约我单独见面只怕没那么容易。

抬眼看向乌雷,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我,见我的目光扫过去,他微微一笑。举起了酒杯,其其格坐在他身旁,穿着曜月国的民族盛装,打扮得花园锦簇,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见了乌雷的动作,鼓起眼睛瞪了我一眼。我唇角一动,微微垂睫,敛了眼神。这两日冥焰不肯再跟这朵草原之花联系。想必那刁蛮公主心里已经郁闷至极,还是少惹为妙。

景王开始说话,言皇上病重,本不应在宫中开宴,但因寿诞无法顺利举行,让国各使臣白跑一趟,皇上心中甚感不安,此次宴会算是给使臣赔礼云云。随后给乌雷的使臣团赠送了不少茶叶,丝绸,陶瓷,香料等物品。乌雷和其其格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但使臣团的下属脸上都喜气洋洋。纷纷拍着景王和天朝上国的马屁。景王洋洋得意地让宫女将分好的烤羊肉端到各桌。一边对乌雷举起了酒杯:“王子殿下,本王敬你!”

乌雷笑着举杯。两人含笑而饮,眼神却都带着莫测的感觉。我淡淡一笑,夹了一块烤羊肉放进嘴时在,慢慢咀嚼,品味美食的同时也品味着景王和乌雷之间的暗流。景王…应该是看重乌雷的吧?这倒不奇怪,天曌国周边各国,辰星国于四年前结束以失败的告终的北疆之战后,再次与天曌国交恶,眼下正在发起战争,虽然朝廷清楚辰星国的国力,并没有把他们这次发动的外患放在眼里,但谁也不会傻到在这当头去和辰星国的人扯上关系,像景王这样的人,只怕正等着属下在战场上立下大功,为他造势;红日国与天曌国之间隔着一条海峡,两国国土没有直接接壤,虽然多年来有红日国倭寇不时侵犯天曌国东海领域,却一直与天曌国维持着表面上微妙的和平,但由于百姓过于憎恨红日国倭寇,对红日国人也大无好感,与红日国关系太密切,反倒有失民心;世居南疆的南苗人虽然也霸着一方湿瘴之地,但势力过于零散,各部族这间本身就未统一,拉拢起来大为不便,何况九王身后的凤家军镇守南疆多年,与南疆各部族的首领交情甚好,至少是好过刚刚才得势的景王;唯剩下一个国力让其他三方都强的曜月国,是可供景王拉拢攀交的对象,虽然曜月国与天曌国以前也曾打过仗,但战况没有北疆之战那么惨烈,而且时间也比较久远,人们对战争的记忆已经淡化,这两年,两国之间的关系也比较缓和,景王夺权成功,为下一步夺位铺路,也势必要拉拢周边最有势力的国家。不过仅仅以一点茶叶丝绸等奢侈品为饵,便想拉拢曜月国,怕是不太容易。想到此处,我淡淡一笑,怪不得景王要指使二房的人去老爷了面前怂恿劝嫁了,不过,就朝中目前的形势,云家的支持比一个乌雷有用得多,且如今景王拉拢乌雷最大的筹码已经失去,却不知他下一步棋会如何走?

“王子殿下此次来天曌国是为皇上贺寿,表达贵国与我国修好之诚意,如今我皇虽然病重,但与贵国睦邻友好之意并不因此受到影响。”景王笑道:“为表诚意,我国有意开放边城边贸,简化通关手续,加强两国的物产,工艺,文化的贸易与交流,不知王子殿下意下如何?”

开放边贸么?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也符合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利益。果然,乌雷闻言脸上带上几分喜色,笑道:“监国大人此举正是为两国百姓谋福,于民于朝皆是大好事,乌雷岂有不愿之理?”

朝官见两人相谈甚欢,也纷纷发言,大拍二人马屁。忽闻其其格公主娇声道:“监国大人赠给我国丰厚的礼品,又有意开放边贸,促进两国和平友好,礼尚往来,本公主也准备了一样礼物给贵国。”

“哦?”景王似乎有些讶异,“公主也准备了礼物?”

“不错!”其其格蓦地起身,双手一举,将一把金刀呈于众人面前。我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去,唇紧紧地抿起来,那把金刀,正是草原之上,我退还给乌雷的那把,把它也带来了,看来此番乌雷出使,除了给皇帝贺寿,果真是存了别的心思,不是一时兴起的。我定定地看着乌雷,他见其其格拿出金她,眼中有一丝错愕闪过,随即蹙起了眉,斥道:“宝儿,休要胡闹!快将刀收起来!”

其其格看了乌雷一眼,根本不理他的呵斥,望着景王笑盈盈地不语,那把刀端端地呈在她手上,阳光上,刀鞘上的彩色宝石折射着璀璨的珠光。“这是…”景王微微一怔,一旁已经有朝臣卖弄学识,献宝似的道,“监国大人,这是曜月国赛马大会上象征勇敢,能力与智慧的金刀,草原上最英勇的巴图鲁才能夺到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