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京里人生地不熟的,怕是不方便,我毕竟是长子,该帮衬一二。”
洛氏一听,鼻子就酸了,却没哭,只是看李诉柯跟李墨晗叙旧。
没过一会,院子里就来了人,是然亲王府的,似乎是送来了不少东西,好些都是大块头的家具。李诉柯出去看了,随后让李墨晗先去耳房里避避,有人要搬东西进来。
她又慢吞吞地起来,披上衣服跟毯子,被人扶着去了耳房。
这些人搬东西也算动作利索,而且亲王府距离这里并不远,没一会就搬完了一个屋子的,于术还在屋子里晃了一圈。这是然亲王吩咐的,不用问洛氏家里缺什么,他觉得缺什么,就从王府里给这边搬什么过来。
尤其是李墨晗的屋子,物件必须齐全,不能让她觉得在京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李诉柯一直瞧着,忧心忡忡的,忍不住回头低声问李墨晗:“你……和然亲王……”
这种事情应当问洛氏,但是洛氏不撑事,问她也没用。但是,问李墨晗本人,又有些不妥,李诉柯一阵为难。
“我也不知道,然亲王现在是如何打算的。”她苦笑着开口。
李诉柯将她身边的侍女支开,这才问她:“怎么说?”
“他说,不打算纳我为妾,可是那太可怕了,我不敢想,就跟他说,我不愿意。”
李诉柯扶着她的手都颤了颤,急急的追问:“然亲王没发火吗?”
“似乎很生气,训斥了一句便离开了,一路上再没跟我说过话,只在今早来问了问我的身体,却还是派人送来这些东西。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放弃没有。”
李诉柯还想问仔细些,就听洛氏身边的侍女匆匆来禀报:“秦将军亲自过来了,都到门口了!”
第90章 打探
秦政来到这处小院子的时候,还在门口看了看不远处的亲王府,看了一会,忍不住撇嘴冷笑,随后走进了院子。
他身后的逸哥儿显得贼头贼脑的,恨不得立即蹦进去,但是秦将军就在眼前呢,他不敢乱动,只能一步一步地跟着,恨不得推着他老人家进去。
这个时候,洛氏已经迎出来了,行了一礼:“秦将军,您这是……”
“恩人回京,哪有不来见见的道理?”说着,跟着洛氏进去,听说李墨晗在耳房里避着呢,他也没有去耳房见李墨晗的道理,就在院里站住了。看了几眼于术,似乎是故意的,在于术面前说,“这里太冷清了,不如去我侯府里暂住一段日子,晗姐儿跟若茜也可以叙叙旧,那丫头,还没好好谢过晗姐儿呢。”
“这怎敢劳烦安远侯府。”洛氏不敢。
“侯府里干净,食材也多,住着也舒坦。听闻晗姐儿病了,也该好好的养养身体,而不是留在这里遭罪。”
“哪里的话,小门小户的闺女,没那么金贵的。”洛氏回答。
“晗姐儿病啦?”逸哥儿突然插了一句嘴,“这丫头从小就身体差,小时候圆滚滚的,居然也老生病,现在瘦了,还生病,她就一个药罐子。”
洛氏一提这个,就忍不住伤心,叹了一口气:“是我在她小的时候没照顾好,落下了病根。”
“这娘让你当的。”秦政很是嫌弃。
洛氏当即就觉得自己的身子矮了半截,秦将军说话也太不客气。
她哪里知道,秦政只是生气,自己的影儿没能投个好胎,年纪不大,就弄了个病秧子的体质,后半辈子怕是也不会舒坦。
于术不敢招惹秦将军,就连然亲王碰到秦将军,也多半是客客气气的,他哪里敢逾越?赶紧搬完东西,就准备离开了,临走的时候,问道:“不知夫人何时方便,怕是下午还会送些东西过来。”
“不用送这些东西的,我们可以自己置办。”
“这是王爷的吩咐,小的只是个奴才,得听主子的,您就让小的办好这差事吧。”
洛氏也跟着犹豫,想了想,还是回答:“没什么不方便的,这几日都在家里。”
“好嘞。”于术说完,赶紧走了。
这个时候,李墨晗才从耳房里出来,给秦政行了个礼,接着,就从秦政身边蹿出只猴子来,到了她的身边,问道:“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她看到逸哥儿,才是真的欢喜起来,当即惊喜地叫了一声:“呀,逸哥儿!”
秦政看了,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丫头,看到上辈子的老情人都没这么高兴。
“若茜本是要亲自过来的,不过她身体实在不行,就打算迟几天过来。”秦政说着,跟着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东西已经摆放齐了,侍女们正忙着擦干净,几个人也没在意。
“若茜县主身子不好,不适合走动。”李墨晗也这样回答。
“你身体如何了?”
“只是染了风寒,并不碍事。”
“子眠那小子也是,当所有人的身子骨都跟他一样了。”秦政骂了一句,随后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我跟晗丫头聊聊。”
逸哥儿还没跟李墨晗叙旧呢,被赶出去有些不高兴,却还是被李诉柯带了出去。逸哥儿也没在意,只是出去的时候,还在跟李诉柯比身高,还要跟他掰腕子,把李诉柯都气笑了。
这些人出去之后,秦政才坐在炕边,问她:“说吧,怎么一回事,愁得都病了?”
“其实也没什么。”
“没什么?”秦政只是看着她,见她不愿意跟自己说,他也不愿意逼问。
他也看得出来,这小丫头从未将他当成过亲近的人,唯一不同的,就是对他有些感激罢了。之所以感激,是因为他将独孤无影的一些遗物,名正言顺地给了她。
不过秦政不至于像然亲王那样生闷气,她不说,他也不问,但是她来求他了,他肯定会帮忙,舍掉这张老脸,或者是舍掉这条老命,都会帮。
“秦将军。”李墨晗突然开口,询问了一句,“如今宫里……”
“哦。”他知道,他过些日子是要进宫里,给黎贵妃看病的,如今宫里的情形,她还是应该了解一下的,“你知道的,皇太后不顶事,当年出事了,也只会来哭着求你。如今做了皇太后,依旧是那副德行,宫里乱得跟锅粥似的。你在时,我从未见过其他皇子敢垂涎皇位的,再看看现在,居然分出了三派人来。”
独孤无影在位的时候,手段出了名的狠辣,没有皇子敢垂涎皇位,一定刚有些想法,就被赶出京城,不得回京了。若是还不知收敛,怕是没过多久,就没有这位皇子了。
所以,独孤无影夫君的皇位稳稳的,她儿子的皇位也稳稳的,到了孙子辈,她已经被秦政弄得有了情伤,不再过问这些事情了,没几年,也就过世了。
当今太子、琴郡王、璟王、然亲王,都连独孤无影的面都没见过,反而成了未朝最乱的一批皇子。
李墨晗点了点头,表情有些沉重。
秦政继续说了起来:“现在的皇后,能比皇太后强点,但是太争强好胜,也太善妒了,不得皇上喜欢,上次遭遇行刺,险些丧命,才收敛了些许,也是宁国公那老家伙惯的。皁贵妃盛气凌人了些,但是在皇上面前服软,心思谨慎,从未出过什么纰漏,跟皇上也是最久的一批,所以身份也是极为尊贵的。黎贵妃年纪最小,走的是善解人意,红颜知己的路线,还算是温婉,不会为难你,不过……”
这个不过,李墨晗懂,不会为难,也不会多尊敬,怕是会当宫里寻常的御医一般使唤,说不定身边的侍女都比李墨晗尊贵,可以对李墨晗呼来喝去的。
“小女懂的。”
“至于其他的莺莺燕燕,你也见识过不少,应该能对付。”
“多谢秦将军指点。”
“你那曾孙,对你可还好?”
李墨晗知道秦政说的曾孙是谁,当即回答:“独孤皇后只是小女脑中的一段回忆罢了,所以然亲王他们不算我的曾孙,他们也不会认的。”
“所以洛子眠不算你的曾孙,我也不算你的旧识,是吧?”
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你可还记得,我身上的那处伤疤在哪里?或者,可还记得我的胎记?”他突然问了一句。
李墨晗一瞬间红了一整张脸,秦政的伤疤前胸后背都有,胎记……靠近小腹……
似乎是觉得目的达到了,秦政笑了起来,脸上的褶皱都被撑开了些许。
“我的身份,很难进入后|宫,毕竟我再也不是宫里的侍卫了。所以你在宫里,我没办法照应你,不过你可以跟我说,我让府中女眷进去帮你。至于洛子眠那小子的打算,我也可以帮你问问。”
“劳烦秦将军了。”她也正好想知道然亲王的想法。
“你是如何看待洛子逸的?”
“逸哥儿?”她听了一怔,随后自然而然地回答,“他是我表弟啊。”
“我听闻,你们有结亲的意向。”
“都是父母谈的,我不知道。”李墨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问道,“江哲那边怎么说。”
之前聊她的问题,李墨晗都是死气沉沉的模样,提起江哲,她才来了精神,好像比起自己,更担心姐姐的亲事。
秦政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回答:“我跟江家说过了,他们很高兴我给他们说亲,自然是答应了的,婚期什么的,你们大可商量着来。”
如果是秦政帮着说亲,日后,秦政肯定是要关照江哲一二的,毕竟不能亏待了说亲的女方。就算江家也觉得李家身份低了些,但是,李墨晗是秦家的恩人,这一层关系,是很提高身价的,尤其是江家依附于秦家。
“江哲这个人怎么样?”
“长得不错。”
“其他的呢?”
“我的将士,就没有差的。”
“对啦,我二哥……若有合适的,也可以……”
“你二哥就算了。”秦政直接拒绝了。
“为何?”
“我军里的女人,哪是你二哥能消遣的?京里的确有不少世家,可是我跟他们都关系一般,难得关系好的,都是武将。”
这么一说,还真是,总不能让李诉柯一介书生,娶了个习武的女子吧?
“你说得对。”
“李诉柯是简家的人,简家会给他安排的,就算简家不张罗,璟王也会帮着相看的。”
“璟王……能顾及到二哥?”那种人,怕是不会在意李诉柯吧?
“璟王在意的是简柏那小子,你二哥跟简柏关系那么好,自然要照顾一二。”
“也对。”
“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
李墨晗沉默了一会,还是主动去问:“上次行刺的事情吗?”
“没错,我各种方法都试了,就连若茜都给我提供了几条有利的线索,我都一一查了过去,结果到后来,线索都断了。”
“详细说来,我听听。”李墨晗也愿意帮着调查,毕竟上次的行刺,死了那么多人,太过残忍。
分析到后来,所有的矛头直指琴郡王,可是没有一条线索,能够真的确认,算是做的天衣无缝,让她一阵沉默:“如果真的是他,牺牲了自己妹妹的一条手臂,以此洗脱嫌疑,也是够狠的。”
“皇上也是因为这个,才会打消对他的怀疑。”
“不过,他自己为了洗脱嫌疑,远离京里,我们就在这个时候,斩断他京里的手臂好了。”李墨晗说着,冷笑了一声,“是该联合璟王跟太子,先除了这个琴郡王了,或者,送到边疆去吧。”
秦政听了一怔,却还是点了点头:“我懂了。”
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
第91章 青梅
李墨晗跟秦政聊了能有一个时辰,多半是在商量,如何解决琴郡王的事情。
毕竟如今京里的事情,不归李墨晗掌控,她不了解如今的局势,手里也没有任何权利,只能帮着出谋划策。
秦政又属于中立的态度,两边的人都召集不起来,只能他们俩商量对策。
秦政又不能把其他人叫进来,看到一个十岁小女孩,指挥他如何对付琴郡王,这……太骇人听闻了。
商量完了,逸哥儿就跟一阵风一样地跑了进来,说道:“晗姐儿,你跟秦将军聊了啥,聊这么半天。”
“秦将军跟我说进宫需要注意的事情。”
“哦哦哦,这个该教教你。”逸哥儿说着,直接脱了鞋子上了炕,用李墨晗的被子盖上自己的腿,开始跟她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我跟你讲,这段时间我在京里调查了不少人,如今我也算个人物了。”
两个人从小一块长大的,还一块睡过,并没有许多忌讳,所以在一块的时候也亲近,模样十分自然,跟她说话的时候,就跟说家常一样,不像她跟秦将军那般生疏。
“你这么厉害啊?”她开始捧臭脚。
“就是!不是跟你吹,我现在都能上天了!”
“真厉害!”
“你别往我嘴里塞东西吃了,我跟你说话呢!”逸哥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李墨晗喂给他的橘子,继续滔滔不绝地说自己在军营里的事,嗓门还挺大的,生怕她听不清。
李墨晗也不着急,一个劲笑呵呵地听,还帮他扒了两个橘子,放在他跟前了。
“你跟我说说,江哲平时都是怎么处事的呗?”李墨晗问逸哥儿。
“我跟你聊天,你总问他干嘛?”
“毕竟是三姐的终身大事,若是不了解清楚了,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逸哥儿不情不愿地说起了江哲的事情:“其实我跟他接触也不多,毕竟我是童子军里的,他比我年纪大。后来我被调去训练做暗卫,做了几天暗卫又觉得我不稳当,太闹了,性格不合适,就给我踢回来了,始终没跟他一个队里。”
“就你还暗卫呢啊?”李墨晗被逗笑了。
跟逸哥儿聊天不用在意细节,怎么开心怎么聊,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个。而且逸哥儿这个人护短护的厉害,就算是李墨晗不对,也是向着她的,所以不用担心任何东西。
聊了一会,洛氏留他们吃中午饭,秦政没挑什么,真的答应同桌吃饭了,而且不分长辈晚辈,只有逸哥儿没心没肺吃的最多。
送走了秦政,洛氏如临大赦,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倒是逸哥儿自己留下了,送走了秦政,就大摇大摆地跟洛氏说:“我回去跟我媳妇儿说话了。”
刚说完,就被洛氏敲了后脑勺:“当着我的面就不老实了?”
“好啦,我去跟晗姐儿玩去了。”
“你不回军营里?”
“不回去,秦将军给我放假了。”
洛氏觉得,她该警告一下逸哥儿,不然,他日后都当李墨晗是他媳妇了,再坏了李墨晗的名声。如今,然亲王可是亲自去跟李暮秋说了的,这要是被然亲王听到了,不得生气?
“逸哥儿,你跟晗姐儿还没定亲呢,别乱叫,知道吗?”
逸哥儿居然笑眯眯地抬头看她:“您不觉得,将晗姐儿许配给我,会省去很多麻烦吗?”
“你这小子瞎说什么呢!现在情况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晗姐儿的婚事,秦将军顶着呢,皇上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更何况一个王爷。”
洛氏听了,不由得一愣,难不成,这小子也知道了然亲王跟李墨晗的事情?转瞬间,她就觉得,逸哥儿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小时候的逸哥儿天真无邪,就是淘气了点。现在的逸哥儿,居然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了,明明只是一个九岁大的孩子。
在她愣神的功夫,逸哥儿已经进了李墨晗的屋子,她赶紧追过去,就看到两个孩子已经在炕上,又聊起了逸哥儿的丰功伟绩,瞧着没什么不妥。这才在外间,跟李诉柯商量置办家里东西的事情了。
里屋的炕上,李墨晗披着毯子,跟逸哥儿聊天,外间李诉柯还在跟洛氏说国子监的事情,她探头看了看,才伸手去握住了逸哥儿的脚腕,弄得逸哥儿一怔。
那里果然绑着暗器呢!
逸哥儿很快将她的手拍走了,左右看了看,刚想跟李墨晗交代不许说出,李墨晗已经用手指戳他后腰上的匕首了,同时小声问他:“你有任务?”
军营里也是有纪律的,不会给将士轻易放假,年轻的将士也是如此。秦政虽然对李墨晗不错,却不会让逸哥儿放假,陪李墨晗说话,留他,肯定是想要交给他任务,还不能声张,让逸哥儿留在这里,只是给他一个名正言顺不回去的理由。
“你别乱说。”逸哥儿赶紧警告。
“我知道分寸的。”
“我……怎么说呢,我要升官的,以后做秦将军那样的人。”
“嗯,你跟我说过。”
“反正不能像现在这样,知道自己的东西要被别人抢走了,还无可奈何,我总得有争取的资本。”逸哥儿说着,飞快地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这才气急败坏地伸手捏她的脸,“你都蠢死了,反正记住了,小爷我要变得越来越有本事,以后好好养你呢,你别坏了小爷的好事。”
“我用得着你养啊,我现在手里还几家店呢!”
“那算个屁,我想有的话,我娘能给我半条街的店。”
这不是假的,甄氏真的是一个富婆,现在的李墨晗都比不了。
“切。”她有点不服气。
“你放心吧,小爷现在厉害着呢。”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我必须厉害啊!”
“对,你一直厉害。”
“算你会说话。”逸哥儿颇为满意地拍了拍她的头,然后继续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李墨晗盯着他看了良久,还是苦着一张脸:“你可得小心点,暗卫也不是好当的。”
所谓的暗卫,是在暗中保护主子的,也是暗中帮主子消灭仇敌的人。当然,不是所有的暗卫都是这样,有些人看似人畜无害,且有着颇为体面的身份,身份居然也是暗卫,只要身份不被识破,他们就担得起“暗”这个称呼。
逸哥儿听了一怔,却还是低低地说了一句:“路是我选的,不能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