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李墨晗说得含糊,在屋里的几个人,却是全都听懂了。
“荒唐!”孝亲王妃当即骂了一句,“作为府中的大公子,居然跑去给妹妹说亲,也不看看自己妹妹配不配得上!被赶出来都是丘泽先生脾气好,若是旁人,定然会笑他自不量力,没有脑子!”
“这……”洛氏听了也很惊讶,却突然闭了嘴,她知道,她现在不说话为妙。
“所以,先生不大喜欢澜哥哥,就去逸哥儿那躲着他。”
“这个我知道,我还当丘泽先生瞧逸哥儿有趣,京里没这般活泼的孩子,去找他玩了呢,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就这样,还指望丘泽先生举荐他?”
甄氏则是完全不说话了。
她没什么坏心眼,嫁到了孝亲王府,就一心一意地做着大夫人,对待澜哥儿跟诺姐儿,也是一样的好,也是满心想着,日后给他们寻个好亲事。
可是她嫁过来的时候,澜哥儿已经基本懂事了,对她十分疏远,就算她这段日子一直在努力对澜哥儿、诺姐儿和善些,终究得不到澜哥儿的信任,府里来了富贵公子,他居然自己跑去说亲了。
简直荒唐!
丘泽先生如何洒脱,婚姻之事,也不能由他来做主啊!
她也特别的寒心。
洛氏则是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般说过去,便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其实前些日子,她一直在跟李诉柯、惠姐儿着急,不知道该如何跟孝亲王府说,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李诉柯恐怕也想这样解决,却不想说澜哥儿的不是,前些日子,还想硬生生地扛下来,任由别人去说。
这个傻儿子,真是死心眼,还是李墨晗聪明。
转而,她又意识到……李墨晗聪明?
最近的小女儿,好像帮了她不少次,的确变聪明了些。
知女莫若母,就算她性子怯懦,却也保护孩子,也最了解孩子,李墨晗之前什么样,她最清楚,最近的小女儿,确实有些反常。
再去看李墨晗,还是自己的女儿,习惯举止声音,都一模一样,只是神情没有之前那么呆愣了,眼看着是身体好些了,她却觉得怪怪的。
可是,李墨晗确实在帮她。
很快她就觉得自己不争气,居然需要女儿护着。
旁人都不知道洛氏的患得患失,都有各自的心情。
孝亲王妃是愤怒,甄氏是失望,李墨晗则是在心中掂量着,日后是不是该更提防秦氏。
“罢了,这事怪不得柯哥儿,是我们自家的哥儿不争气,俊哥儿虽然聪明好学,可终究年纪太小,因为丘泽先生,逸哥儿有机会被秦大将军赏识,这也是好事,我们不能太贪心。”
甄氏也弱了语气:“祖母说得是。”
转而,又去跟洛氏道歉:“是我错怪你了,你莫要怪我。”
洛氏则是松了一口气,自然不会怪罪,只是苦笑着应了。
这一次的宴会,算是不欢而散。
不少想看热闹的夫人,在他们一行人回去后,却没看到任何的热闹。
就连秦氏也没得到满意的结果,只能悻悻然地离开。
不过在之后,第一次见过秦氏的人,却开始传说,秦氏没有传闻中那么亲和,反而有些刁钻。
这也的确附和事实,原本就是之前的传闻美化了秦氏。
还有就是,洛氏跟孝亲王府的关系依旧很好。
与此同时,京城。
最近,宁治侯府有些吵,尤其是丘泽先生的母亲,光禄寺卿夫人严氏,整日都是闭门谢客的状态。
听闻又有夫人上门求见,她干脆称病了。
丘泽先生匆匆地来到严氏的屋里,进去后就嬉皮笑脸地问:“娘,您叫我?”
“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一向沉稳贤淑的母亲,竟然有了些许愤怒的样子,让丘泽先生一瞬间收敛了笑容。
“怎么了?”
“这些日子里,总有些夫人来见我,还有些是之前根本没什么来往的,都来跟我求你写的符篆,为的居然是求子!”
谁知,丘泽先生一听,不怒反笑,一瞬间没了优雅的形态。
“你还有脸笑。”严氏严厉地训斥了一句。
“他们来求,我也没办法,不高兴您就拒绝呗,实在不行,你就说这玩意写了折我的阳寿,概不送人!”
严氏也是这般想的,却还是心中不舒服:“你是一介男子,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家中对你很是看重。你到处游学胡闹,惹了祸,家里也帮你处理好了,怎么能插手妇人家的事情?若是给你传出什么,送子观音,你让娘的脸往哪搁?”
“我都成观音了,您还丢人啊?”
“你是男人!你是要做官,日后成家立业,为家里争光,怎么能做这些事情,在妇人里再有威望……还是求子送子之类的威望,这……这有何用,还不丢人?”
“我都懂。”丘泽先生说着,走了进去,在椅子前坐下,拿了一块糕点吃,“我就是前阵子惹到洛子眠那臭小子了,他记仇,让人传出消息,说琦王妃生了龙凤胎,是因为我送了符篆,这才引来一群人的,过些日子,这事就淡了,也就没事了。”
严氏听了,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只是走过去,用手指推了推他的头:“你们就胡闹吧,怕是日后都不好找媳妇了。”
“哎呀,嫁了我能生龙凤胎,这得多少人恨不得嫁我呢!”
“净瞎说!”
“不过,娘,我不想成亲。”
“为何?!”每次提起这个,严氏就生气,好端端的,就是不想成亲,他想学秦将军不成?!
“我觉得父亲是个极好的人,可是他这般好,都会惹您伤心,我日后,不想让哪个女子伤心。”
“不想就护着你媳妇,娘都答应不给你纳妾了,你就不能给我娶个儿媳妇吗?”
丘泽先生撇了撇嘴,思考了一会,正要回答,却有人禀报:“然郡王来了,在正厅等着呢。”
丘泽先生当即蹦了起来,快步朝外走去:“我去收拾那小子去,害得母亲这般生气,该打。”
“你可别闹,你打不过他,知道吗?”说到底,严氏还是担心儿子。
“那我就骂他,他嘴皮子可不如我。”
“别把他骂生气了,出手打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在的,这本书写得很开心,写到10万字了,还没卡过文,很顺利的写到现在,也还会继续写下去,希望大家能够支持。
侍女
丘泽先生匆匆赶到正厅的时候,被告知,然郡王已经自己去了他的书房了,他忍不住骂了一句,又快步往自己的书房走。
他的住处并未跟侯府大多数子嗣在一块,而是单独建筑的,距离侯府书阁最近。
已经是午后,阳光正足,夺目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还好院中绿树成荫,树影斑驳,绵密且没有尽头。
暖风吹拂着池塘里的荷叶,空气之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香气,清新淡雅。
他因为着急,还特意双手提着衣摆,风吹得衣袖翻飞,远远地看着他,好似一朵盛开的淡雅且绝美的花朵。
到了书房,推门进去,就看到那俊雅的少年正站在他的书桌前,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在看,他看得出,然郡王在看的是他之前看的那本书,上面还有他亲手写的标注。
“怎么,你来找我算账的?”丘泽先生说着,大摇大摆地进了书房,从他的手里拿回了那本书,扔回到桌面上。
“我哪有那么无聊。”然郡王挑眉,回答得颇为无耻,比丘泽先生还自然地坐在了他的书桌前,丘泽先生掐着腰看了半天,最后只能自己搬凳子过来坐。
“我现在都被你害得成送子观音了。”
“呵,你现在名号都这么大了?”
“拜你所赐!”
“嗯。”
丘泽先生一脸苦兮兮的表情,唉声叹气地道:“你跟秦大将军我谁都不敢得罪,我也是没办法。”
“所以你选择得罪我?”
“哪啊,你回京里也相对安全许多。”
“我自然知道。”
“你只是拜师被拒绝了不甘心罢了。”
“战场杀敌,报效祖国,这是我的理想。”
“璟王跟黎贵妃会让你去才怪。”
然郡王不说话了,眼睛在他的书桌上寻觅,最后拿起一张纸来,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丘泽先生看了看,便认了出来:“这是濠州李兄妹妹的生辰八字。”
“你给她推算命理了?”
“嗯,不过我没敢跟李兄说。”
“为何?”
“这小丫头活不过十岁。”
“为何?”
“天灾人祸,还有些家里,觉得女子是痴儿,到了年龄嫁不出去丢脸,自己就会处理了这个孩子,什么都说不准,反正是活不久。”
“我是问你为何不说?”
“这……如果我说了,李兄必然在她十岁那年拼命地护着,这是逆天改命,要折我阳寿的。”
然郡王听了,不由得撇嘴冷笑:“亏得你整日李兄李兄叫得那般亲切。”
“这又如何?我跟李兄的确算得上谈得来,却并非什么莫逆之交,跟那个小丫头又是萍水相逢,为何要牺牲我自己去救她?我又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如果我真那么善良,挨个给人算命,然后盖个粥铺发粥岂不更好?然后不到三十岁,我死了,造福众生了。”
然郡王也无法反驳什么,只是看着李墨晗的生辰八字,沉默着不说话。
丘泽先生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接了一句:“不过,她的生辰八字跟你却是极配的。”
然郡王抬头看着他,不说话,眼中有着些许警告。
丘泽先生只是耸了耸肩:“你的生辰八字好到不能再好,这小丫头的,则是坏到不能再坏,绝配。”
“……”
濠州。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阵子,李家又恢复平静。
李墨晗整日在自己的院子里摆弄药草,有些药草还会亲手炮制,时不时会给自己煎些调理身子的药汤喝了,偶会还会泡个药浴,吃一顿药膳,弄得有模有样的。
李诉柯跟惠姐儿时不时会过来看看,看不懂什么,只当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游戏,也没有在意。
她院子里的药都是孝亲王妃亲自列的单子,吃不坏身体,让她自己玩去吧。
只是让他们发愁的是,李墨晗越来越瘦了,虽然说气色看起来很好,人也很健康,说话越来越利索了,可是,家里的人还是看着她,就觉得心里发愁。
会不会让孝亲王妃觉得李家人虐待她了?
“晗姐儿长得不像我,只有我长得像母亲。”惠姐儿捏了捏李墨晗的脸,回身跟洛氏说了一句。
洛氏笑呵呵的说:“晗姐儿像她爹,长得漂亮。”
“为什么只有我长得……”她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怎么?嫌你娘丑?”
“哎呀,没有!”
李墨晗则是在这个时候问:“三姐姐,要不要我配个药膳,让姐姐也皮肤白白净净的?”
“你……跟老祖宗学的?”惠姐儿虽然不相信李墨晗,却相信孝亲王妃。
“嗯!”
“成啊!把我调理得跟你一样白白嫩嫩的。”
洛氏在一边,看着庄子里的账目,同时开始张罗:“该找人牙子过来了,得给晗姐儿院里安排个妈妈跟两个侍女,总让你跟二哥的侍女去跟着伺候,也有些不方便。”
“侍女还好说,妈妈就,我总觉得……若找个心思多的,怕是晗姐儿会受欺负。”
“我也一直发愁这件事情。”
“要不要跟孝亲王府要来个?”
“我们也不能总麻烦王府那边,毕竟,柯哥儿前阵子得了好处,我们也是沾了很大的光,不能需求无度了。”
惠姐儿也沉默了下来,紧接着,她又疑惑地提起了明姐儿:“真不知道,前些日子,明姐儿将她院子里的桃蓉介绍过来是什么意思,往晗姐儿这里安排人手?”
“恐怕是桃蓉在她院子里闯了祸,或者是想来晗姐儿这,被发现了想法,干脆她送个人情,亲自过来推荐了。不过这种奴才,我是不会往晗姐儿院子里送的,日后跟着嫁人了,说不定就会爬老爷的床。”
“娘,您说什么呢!”惠姐儿当即有些慌了,捂住了李墨晗的耳朵。
李墨晗不由得在心里腹诽,她前世面首都养过,还真不怕听到这些东西。
就在一屋子人说笑的时候,突然有侍女急匆匆地来禀报:“夫人,不好啦,小少爷病了!”
小少爷,也就是白姨娘的儿子,冬哥儿。
“怎么回事?是发烧吗?”洛氏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朝外走,一边走一边问,“找大夫了吗?”
“白姨娘已经派人去了。”
惠姐儿抬头张望,最后还的带着李墨晗一块过去看了。
进入冬哥儿的屋里,就发现白姨娘、明姐儿都在,明姐儿还在帮冬哥儿揉头。
李墨晗从缝隙钻过去,去看冬哥儿的样子,只见他全身水肿,尤其面目跟四肢最为严重,面青暗滞,神情委顿,水肿下按久陷不起。
随后拉过冬哥儿的小手,帮他诊脉,脉象细沉,基本确定了病症。
可惜,她尚未开口,李暮秋就风风火火地带着大夫进来了,他进来时看到李墨晗,当即有些烦躁地训斥:“晗姐儿,莫要在这里捣乱,别拿你弟弟的身体玩耍,这不的闹着玩的,让开!”
李墨晗当即抿着嘴唇,退到了一边。
那大夫帮他看了后,断定是肾炎,开出来的单子是:五苓散、五皮饮等方剂。
李墨晗听着,却在心里暗叹,若冬哥儿吃了这药膳,怕是不会轻易好转。
小孩子的肾炎水肿,用这种单子的确可以,也是正确的。但是,肾脾两虚,元阳衰惫,徒事利尿,舍本遂末,故而乏效。
水湿聚集之处,就是阳气不到之地。
她觉得,冬哥儿的病属于阳虚,应该直接湿补阳气,宣通气化,虽不利尿而尿自通,虽不消肿而肿自退。
可惜,李暮秋根本不会听她说的。
她便闭口不言了。
翌日,洛氏便寻来人牙子,给李墨晗挑选侍女。
人牙子带来了八个小姑娘,最小的九岁,最大的十三岁,完全是按照洛氏的要求来的,这个年龄段符合李墨晗的需求,也好调教。
惠姐儿站在一边嘟嘟囔囔:“太漂亮了不行,太丑了也不行,太聪明了不行,太笨了也不行,都得挑居中的。”
李墨晗没理她,自己走到了八个女孩子面前,来回的看。
这八个少女,有几个人紧张地打量李墨晗,其中一人却在打量洛氏的眼神,似乎知道,最后决定的人,是洛氏。
李墨晗又看了几个人,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她是不会要的,一看就知道不好调教,一副谄媚模样的她也不喜欢,以前在宫里看得太多了,出了些变故,最先倒戈的就是这种人。
于是,她挑了那个看向洛氏的小姑娘,外加一个看起来并不如何出色,长相中上等,眼角上挑的女孩子。
洛氏笑呵呵地走过来问她:“为什么挑这两个啊?”
“那个知道院里面谁最厉害,应该是个识趣的,这个嘛,眼角上挑,厉害,肯定跟三姐姐一样!”
“什么跟我一样?”惠姐儿当即问了一句。
“嗯嗯,就是……怎么说呢……啊……不会吃亏的厉害人。”
惠姐儿当即摸了摸她的头,表示欣赏:“的确,这种人能够保护你,太软弱了,只会添乱。”